第九章
袁慶天突然變了。
孫悅容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改變。
他不再每晚擁著她人眠,也不再對她噓寒問暖,停留在家的時間變得屈指可數。偶爾踫到面,也只是淡淡地問候——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樣。
為什麼?她做錯什麼了嗎?
難道是因為她那天跟曹佑實說的氣話,被他听到了?
不行,她一定要問個清楚不可,否則再繼續這樣下去,她就快要受不了了!
她雙手環抱著膝蓋蜷縮在客廳沙發上。
牆上的時鐘指著午夜十二點,這陣子他常常就是過了午夜才回家。以往她幾乎都無法撐到他回家就睡著了,但今天不管怎樣,她一定要等到他不可。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坐在沙發上的孫悅容還是不敵瞌睡蟲的侵襲而打起瞌睡。
蒙蒙朧朧中,她似乎感覺到自己被抱起,那熟悉的煙草香鑽人她的鼻息,讓她安心地微揚起唇角,直到被迫抽離那溫暖的懷抱,柔軟的床的觸感抵上自己背脊,她才赫然睜開了眼。
「慶天。」她趕緊白床上坐起身,喊住正欲往外走的背影。
袁慶天頓了頓,緩緩轉過身望向她,「晚了,快睡吧。」
「不,我有話想跟你說。」她懇求地看著他,那張英俊臉上的疏離讓她這陣子以來的不安更加擴大。
「什麼事?」
「我……你那天是不是听到我跟曹佑實說,我想跟你結婚?」她囁嚅,「其實那是——」
「夠了,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其他的我不想討論。」見她惶惶不安,袁慶天只是壓抑想要擁抱她的欲|望,故作冷淡。
孫悅容怔了怔,胸口開始刺痛了起來。
「什麼意思?」
「我想你應該很明白,我從來沒有結婚的打算。」想到她對曹佑實說的話,就讓他不由自主地先自我保護。
刺痛逐漸加劇,她忍住想哭的感覺,心一橫,將自己一直不說的想法說了出來。「我知道你是不婚主義,但是你不覺得為了孩子,還是應該給他名分嗎?」
「我以為你說過你並不想為了孩子而結婚,為什麼突然改變?」該死,難道真的就只是為了跟曹佑實賭氣?
「因為相愛的人自然就會想要結婚不是嗎?」是啊,越愛他,她就越想成為他的妻子。「難道你說愛我都是假的?」
袁慶天蹙了蹙眉頭,反擊道︰「如果你愛我,就不會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還是……你想要的不只是條鑽鏈?」
此話一出,孫悅容只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霎時都凍結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把袁家的繼承人生下來,就算要別墅游艇都無所謂,比起嫁給我可以得到的更多。」明明看見她乍白的臉色有多麼虛弱,可被玩弄的恥辱仍是讓他冷聲譏諷。
他真的听到她跟曹佑實的對話了!「慶天,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我的確是想跟你結婚,但是——」
「夠了,很晚了,孕婦不該這麼晚睡。」
他不耐地打斷她的話,不想听任何解釋。
他的拒絕讓她忍不住惱怒,「袁慶天,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男人該給的承諾跟責任,不該由我提出才對!」可惡的他,為什麼要讓地變得這麼可悲?
「所以你之前都是欲擒故縱嗎?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報復曹佑實,讓他知道你比他行,可以釣到一個讓你高枕無憂的金龜婿?」
連日來的悶怒在現在爆發。
他的指控,讓孫悅容的心都碎了。「在你心目中,我是這樣的女人嗎?」
「我不知道。」他微微眯起黑眸反問︰「你是嗎?」
夠了,這樣已經夠侮辱人了。
在眼淚流下的前一刻,她轉過身躺了下來,不讓他看到自己絕望哭泣的模樣,同時也錯過了他臉上閃過的痛苦神情。
自從那天「談判」破裂之後,孫悅容就像是個靈魂被抽離的女圭女圭似的,沒了表情,沒了活力。
她不想講話,不想吃東西,也不想活動。
雖然肚子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隆起,坦那份憔悴與消瘦,卻明顯地在她身體的其余部分留下痕跡。
連袁家二老都因听了佣人轉告而憂心忡忡地登門查看,在看到蒼白脆弱的孫悅容之後,全部大驚失色地嚷嚷著要她搬去跟他們同住,但是這提議當然被孫悅容拒絕了,袁家二老也只能無可奈何地離開。
看著她折磨自己,袁慶天心痛得幾乎窒息,但是男人的自尊又讓他無法拉下臉來關心。
她到底想要怎樣?
明明錯的人是她,為什麼卻一副被他傷透心的模樣?
但即使他想要冷漠的忽視,最後卻還是被自己的心疼給打敗,默默端起她又沒動半口的飯菜走進房內。
坐在床上的孫悅容瞥了他一眼,便將視線移開,出神地凝視著窗外。
看著她蒼白的臉龐,就像隨時會消失在空氣中似的,讓袁慶天突然有股不安的感覺。
「容容。」他試探地開口。
她沒有應聲。
他嘆口氣,緩緩道︰「你吃點吧。」
孫悅容還是不說話。
「該死,你如果是想折磨我的話,你成功了,都是我的錯可以了吧?」他懊惱地大吼。
轉過臉,孫悅容茫然地看著他,然後扯起抹苦笑,「何必呢?」為什麼一切都像是她在逼他?
「就算你不為自己,為了孩子,也該好好照顧身體。」
孩子孩子,他就只關心孩子?「你放心,『我』的孩子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心又開始酸了起來,最終,她仍舊只是個生孩子的工具。
他立時蹙攏眉峰。「那是『我們』的孩子。」
垂下眼睫,她冷冷的沒說話。
「看著我,我在跟你說話!」他受不了她的淡漠。
孫悅容揚睫望向他,淡淡地問︰「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嗎?」既然在他心目中,她是這麼卑劣的人,那就什麼都不用講了。
「當然有!」她的眼神失去溫度,讓他開始慌了,「我想過了,你想結婚,我們就結吧。」這樣她應該會開心了吧?
愣了愣,孫悅容突然揚唇大笑了起來。
「容容?」她的笑沒有喜悅,卻充滿了淒涼,讓他困惑。
可她還是不斷笑著,笑到眼淚都溢出了眼角,開始反胃地干嘔。
袁慶天連忙坐到床沿,伸出手掌輕拍她的背脊。
「不要踫我!」孫悅容忽地低吼,甩開他的踫觸,將頭埋在雙膝之中低泣。
「搞什麼?」他僵了僵,硬生生收回想要將她擁入懷中的雙臂,胸口因為她的哭泣而繃緊。
「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她抽泣著嘶吼。
他也惱了,反吼回去,「我已經給了你想要的東西,你到底還想怎樣?」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她抬起臉,清麗蒼白的芙蓉面上淚痕交錯,帶著絕望的心碎。
「你這樣折磨自己為的不就是要結婚嗎?我現在已經答應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他已經拉下臉來求和,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你滾!你走,我討厭你,我最討厭你!」他的回答只突顯了她的悲哀,傷心欲絕的孫悅容發狂似的拿起身邊的東西朝他丟去,激動地泣罵。
「該死,這是你說的,你不要後悔!」狼狽地閃過一個裝著萊的盤子之後,他惱怒地轉身離開。
看著房門砰然在眼前關上,孫悅容再也忍不住將自己埋在床上嚎啕大哭,直到肚子上傳來了陣陣的踢痛感才驟然止住淚水,感動地輕撫隆起的肚子。
不行,她不要再這樣以淚洗面的度日。
沒錯,她不能讓孩子在肚子里就感受到媽媽的傷心與絕望。
或許,是該結束這一切混亂與折磨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