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相處下來,斯湘發現,丹尼斯的溝通能力明顯不佳,中英文詞匯都缺乏,且退縮狀況嚴重,她費盡心力的試圖從認知教學、感覺統合訓練、語言溝通訓練等等,多方面的想要刺激他的接受,把留聲機當作是個餌,勾著丹尼斯一步一步的往前。
然而某日,當她贊許的撫模丹尼斯的頭發之際,她突然驚覺,伯爵的發色是東方人的墨黑,可丹尼斯的卻是閃耀的金黃,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們是父子關系,是以與丹尼斯的溝通上,也都用爹地的稱呼來作為伯爵的代表,而他似乎還挺習慣的,只是……他們真的是父子嗎?
撇開回異的發色不說,雅特蘭伯爵與丹尼斯單獨相處的時間幾乎是微乎其微,就連她這個外來的家庭教師,撇開日常不說,都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是跟伯爵單獨相處的,但與伯爵關系匪淺的丹尼斯卻沒有,連一分鐘都沒有。
這樣疏離的關系,怎麼能夠幫助目前正值最渴求親情階段的丹尼斯成長進步呢?
一想到這兒,斯湘體內那股激動又澎湃不已,拎著裙-,她急急忙忙的走出房間,在偌大的城堡里尋找著雅特蘭伯爵的身影。
「斯湘老師,-好。」沿途遇見她的人紛紛停下手邊工作,十分禮遇的向她行禮。
「喔唔……」她趕緊扯出一抹從容的笑容。
蚌地,看見穗子的身影,她連忙快步上前,「穗子、穗子--」
「斯湘老師?」穗子納悶的停下腳步,等她靠近。
嚏嚏的高跟鞋聲有些急促,一近身便接過穗子手中的東西,分攤她的重量。
「穗子,伯爵在嗎?」
「伯爵?」她顯得詫異。
斯湘猛點頭,「對啊,伯爵,我在找他。」
「很不巧,伯爵一早就出門去了,不過應該快回來了吧。」
「喔,那算了。」她朝四周偷偷掃描一圈,確定沒有其它人等,便拉著穗子神秘又小聲的問︰「穗子,有件事我想請問-,雅特蘭伯爵跟丹尼斯少爺是什麼關系?」
「啥?」穗子明顯被她這問題駭著了。
「雅特蘭伯爵跟丹尼斯少爺的關系。」斯湘以為她沒听清楚,又重復一次。
「他、他們……」她突然吞吞吐吐起來,就在她試圖開口回答之際,雙眼被斯湘身後的那張臉震懾得連連後退。
「怎麼了穗子?」斯湘納悶之余,不免順著她詭異的目光看去--「嚇--」她被嚇了一大跳的猛拍著自己胸口。
是張玉,睥睨又嚴肅的無聲杵在她身後,活像個背後靈,雙手一如往常的環抱在胸前,凶狠狠的看著竊竊私語的兩人。
「我、我馬上把東西拿進去。」穗子接過斯湘手中的東西,提著裙-神色倉皇的離開,留下斯湘跟張玉兩個用眼神較量。
「-……我、我有事想找伯爵,隨口問問而已。」她打著哈哈。
上海女人真是剽悍又棘手的角色,讓她逮著了一點蛛絲馬跡,就被這麼得理不饒人的瞅瞪著,不過,她的忠誠實在讓她對上海人的印象有了不一樣的觀感。
張玉睨了她好久,擻邙冷冷的說︰「雅特蘭伯爵跟丹尼斯少爺當然是父子關系,希望斯湘老師以後不要問這種啟人疑竇的蠢問題。」
「喔,這樣嗎,那當然、當然……」陪著笑臉,她試圖月兌身,「我只是以為他們也可能是叔佷或者遠房親戚之類的,絕對沒別的意思,對不起,單純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張玉再瞅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呼……」斯湘不住的拍著自己的胸口,口中喃喃有詞,「阿彌陀佛。」
多虧她心髒強而有力,要不然這麼幾次下來,她怕自己有天會被張玉這女人搞得心髒衰竭而亡。
「斯湘老師在做什麼?」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啊--」她尖叫一聲,猛的轉過身,一臉控訴的看著對方。
銀色面具下的嘴不屑的扯了扯,「怎麼,不是說-在找我嗎?為什麼看到我還需要這麼吃驚?」
驚魂未定的瞅著他,她噘著嘴,又惱又怨的。
若有人看她這模樣會說她大膽吧,竟然膽敢對老板擺出這種態度,可是,老板又怎樣?干麼突然在人家背後出聲音?難道他不知道,人嚇人真的是會嚇死人的-!
這里的人說怪還真有點怪,眼前這年輕的伯爵成天神神秘秘,底下工作的人個個也都怪異得很,金非漢常常消失無影無蹤,張玉則一副誓死捍主的忠貞樣,至于穗子一點風吹草動就驚惶失措,尤其是當她看到張玉的時候,活像是被貓抓住的老鼠,怎麼,中日大戰的歷史傷痕難不成還蔓延至二十一世紀的英國國土嗎?
「-看夠了嗎?」雅特蘭伯爵語氣明顯不快。
「喔……」她稍稍回過神。
「走吧!」-下話,他兀自轉身往城堡外頭走去。
「走?我們要去哪里?我得回房拿帽子。」張玉只要看到她服裝儀容不整,就會在隔天早上狠狠的給她顏色瞧,簡直比中學的訓導主任還嚴厲。
他沒吭聲,只是一徑的走。
他的腳程十分快速,後頭的斯湘只得放棄要去拿帽子,一路辛苦追趕,不能超越,亦步亦趨的。
一前一後的身影遠離了城堡,轉而走向左側的森林,他健步如飛,她則氣喘吁吁。該死,城堡沒事佔地這麼廣大做什麼?又不是在行軍--
「-,伯、伯爵……」她不得不出聲喚他。
他停下腳步轉頭一瞥,果不其然又是招牌的輕蔑姿態,擻邙繼續往前走,直到來到介于墨綠與淺綠之間漸層色澤的湖水岸邊。
「呼呼……好喘,你是裝了彈簧腿不成?」她抱怨的說。
雅特蘭伯爵臉不紅氣不喘……喔,反正也看不到他的臉,總之就是很從容的模樣。
「上船。」完全命令口吻。
船?!綁知後覺的斯湘這才看到湖邊有一艘小船,半信半疑的瞅著他,不過還是不敵他的嚴峻目光,乖乖的撩起長裙上船,走得搖搖蔽晃的。
他不吭一聲,徑自把船劃向湖心,水聲嘩嘩。午後的蓋茲一片寧靜祥和,森林里的鳥兒婉轉啼叫,小船在湖心蕩漾,兩人各據一方的坐著。
受不住鱉異氣氛,斯湘沉不住氣的開口,「這、這里很漂亮。」
掃她一眼,他嘴又冷淡一扯,「我知道。」
她一時語塞。
「台灣的家里有哪些人?」他突然問。
「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哥哥。」在作身家調查?她思忖著。
「為什麼願意來蓋茲,他們放心-獨自一人只身在外?」
「因為我決定要來,他們除了支持,別無他法,這就是家人。」
家人,原來家人就是一種義無反顧的支持。雅特蘭伯爵頓時眼色哀戚深沉,唇抿得死緊,雙手緊緊的抓握著劃槳。
「伯爵呢?」她好奇的反問。
他沒有回答,反倒對她發問,「這年紀,-沒有男朋友嗎?」
「我先問的。」
「-男朋友放心-來嗎?」他不理會她的抗議,徑自問道。
兩人有一小段時間的對峙,最終還是斯湘先沉不住氣,「好,我投降,誰叫你是老板,對回答問題有豁免權。我只是覺得我們必須要好好想想我們的未來,距離是用來給彼此冷靜思考的。」
他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記,「-不怕他變心?」
變心?她挑眉思索半晌,「那再說,我不回答假設性思考。」
他只是冷冷的笑著,沒有再吭聲。
「好了,我回答了你的問題,那我的問題也請你回答。」
他嘴角一揚,「我有豁免權的,不是嗎?」
「-,這是誠意問題吧?」
「今天晚上的一小時,-準備了什麼內容?」
「啥?」事前審查嗎?他還真難伺候。
他突然端詳起她的模樣,「唔,我發現-的額頭還挺高的,好象人家說的,未出庭前三五步,額頭先到畫堂前。」
「什麼?!」敢笑她,這是天庭飽滿、福星高照之姿好嗎!死阿兜仔!「我看你這種人才是去年一點相思淚,至今流不到腮邊。」
雅特蘭伯爵沒再理會她,索性把槳往船里頭一擱,後仰倒去,在湖心小憩起來,心里因她口中的男朋友,微微泛酸。
「伯爵,你要睡啦?」
他沒吭聲,放緩了呼吸。
見他沒響應,斯湘也自得其樂的欣賞這湖光山色。
剝水綠,其中小魚優游,偶爾幾抹漣漪漾開,一派閑適,她托腮瞥去,視線落向那安憩的人。
為什麼他要戴面具?不管早上或夜晚,他的銀色面具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的臉,好幾次她都想要開口問他,可是想到穗子的叮嚀,她只得把問題咽下去。
對她而言,這個遠離文明的蓋茲鎮是個神奇,而身為城堡主人的他,更是極度神秘的所在,彷佛在這張面具底下,隱藏無數的秘密,不住的挑動她的好奇心。
他越是這樣神秘,她就越是對他感到好奇,摘下面具的渴望越強烈,強烈得讓她足以馬上付諸行動。
听見他平穩的呼吸聲,應該是睡了,斯湘想,她只是想看一下他的廬山真面目,一眼就好。
她月兌下高跟鞋,雙手撐在船舷,雙腳越過他的身體,小心翼翼的不踫觸到他,雖然模樣有點狼狽不雅,但是只要想到能看一眼他的真面目,倒也值得。
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緊抿的唇薄稜有型,讓人忍不住想踫觸,她稍稍恍神,急忙鎮定自己,接著伸手往那張面具而去。
然而當她的指尖才踫觸到他的面具下緣,她的手立時被緊緊扣住,面具下原本閉闔的雙瞳霍然打開,十分嚴峻肅殺的瞪視著她,「-想做什麼?」
「我--」她才吐出一個字,手腕上的力道猛然加劇,她疼得直皺眉。
「-信不信,我會把這只好事的手一把擰斷?!」此刻的雅特蘭伯爵並不是用平常那種譏諷輕蔑的口吻,他聲音里帶有極度的憤怒,手中的力道也不斷加重。
蚌地,他狠狠甩開她的手,被他的怒氣強烈震懾的斯湘連忙往後退去,可她忽略了後方的情況,船身一陣搖蔽,她沒站穩的一倒跌落湖面,雅特蘭伯爵見狀只來得及咒罵一聲,「該死--」
緊接著小船因承不住太劇烈的晃蕩,就這麼翻覆。
「唔,咳咳……」斯湘被水嗆得難受,偏偏這身篷裙纏住她的腳,整個人直往下沉,「救我--」
掙扎了半天,她的口鼻被嗆得刺痛不已,是身後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拖上岸,劈頭就是一句--
「為什麼-這笨蛋還是學不會游泳?」
她趴在岸邊不住的咳著,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的話。她實在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差點溺死在英國的小剝之中。
「-該死的鞋子呢?」渾身濕漉漉的雅特蘭伯爵咒罵的問。
「我,咳……我剛剛月兌下放在一旁了。」她囁嚅的說。
「-這家伙真的很喜歡四處月兌鞋。」狠狠的說完,他隨即邁開步伐走開。
「為什麼你要戴著面具--」興許是瀕死的刺激,讓她想也不想的就問出了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遠去的腳步驟然停止,他怒氣沖沖的旋身走來,一把將她從地上強扯起來,猙獰的姿態湊近她的臉、瞪著她的眼,一字一句的說︰「絕對不要逼我親手扭斷-美麗的頸子。」
斯湘駭然不已,胸口不住喘息。
他們瞪視著彼此,忽地他使勁一扯,她整個人撲進他懷中,在震驚之余他強佔了她的唇,她的眼瞪得很大很大,在他還來不及享受親吻的甜美,猝然一記疼痛傳來,血的腥甜在口中化開,暴怒的他猛然推開懷中的她,狂放火爆的離開這閑靜的湖邊,留下錯愕的她。
唇上的血凝聚成珠,驟然滴落在她的手臂上,赤艷艷的……
那晚,雅特蘭伯爵晚餐缺席了,斯湘手足無措、食不知味的默默吃著,不意外的,因為她再度弄丟了一雙鞋,張玉的臉色臭得像陳年醬缸里腌制失敗腐壞的醬菜。
不過她無暇理會,因為面具問題而暴怒的雅特蘭伯爵已經完全佔據她的心。
雅特蘭伯爵一連離開了城堡好幾天,有人說他去旅行,有人說他去工作,總之就是不在城堡里。他是真的生氣了,斯湘知道。
近來,丹尼斯的情況雖然有稍許進步,但成果仍是不彰。
他明顯缺乏家人的疼愛與關懷,以至于處在極度不安全感中,跟人的互動也很有限,而且容易對她產生轉化的依賴,對其他人則一概排拒。
這天清晨,她一邊思索著待會課堂上要與丹尼斯進行的互動訓練,一邊在偌大的城堡里游走,不知不覺,她竟然走到她不曾來過的地方,此處極為幽靜沒有看見任何人走動,更因為偏僻而听不到任何一點人聲。
牆邊的一把火把孤獨的燃著,斯湘心想,是誰這麼粗心,漏了這火把?她正要上前幫忙熄滅。
「唔,這里的牆面好象不大一樣,」她好奇的伸手模了模,「哇,還是石門-,那不挺重的,沒點氣力的話只怕推都推不開。」她喃喃自語,難掩訝異的看著諉媸牆上那扇不起眼的門,禁不住懊奇的伸出手,使勁的推推撞撞,那門果真如她所想,不動如山。
就在她四處尋找可以使力的工具時,石門驟然一開,她嚇了一跳的連退數步,而對方也嚇了一跳。
「斯湘老師,-怎麼會在這兒?」金非漢一改平日穩重冷靜的模樣,瞪大眼看看她。
待看清楚眼前的人後,她失笑的拍著胸口,「天啊,嚇我一大跳,金管家,原來是你,我沒想到這里還有房間。對了,這是做什麼用的?這扇石門真重,推都推不開。」她有些傻氣的抱怨著,不忘睜著好奇的眼楮,拚命想要往石門里頭瞧。
這時,門後又走出一個人,是那個一身凜然不可侵犯的雅特蘭伯爵。
她愣了半晌,心里納悶著,他怎麼在這兒,她以為自從那天在湖邊大發雷霆後,他就出遠門了,沒想到這會會看到他,而且向來沉穩的金管家還露出十分緊張的意外表情,到底他們在做什麼,這樣神秘?
雅特蘭伯爵走出,金非漢馬上將石門上鎖,連點偷窺的縫隙都不留。
那是一把十分特別鑰匙,長長的柄,鏤刻著不同于一般鑰匙的花紋,鑰匙上的齒痕繁復又吊詭,藍色琉璃珠串制的流蘇墜了一把。
藍色琉璃珠!她好象在哪兒見過……對了,就在伯爵的書房里,她看過他將它鎖在抽屜里。
「-在這里做什麼?我以為這個時間-該待在丹尼斯的房里了。」雅特蘭伯爵口氣不佳的質問她,眼楮銳利的瞪著她那身不合宜的服裝,還有她不安分的眼。
跋緊收回視線,「我、我只是隨處走走。」她漲紅了臉。
「金管家,送斯湘老師離開。」他語調嚴厲的命令著。
「是,伯爵。」金非漢將鑰匙交給伯爵,隨即亦步亦趨的跟著她,確認著她離去的每一個步伐,直到看見穗子捧著衣服,在她房前急出一身冷汗。
「金管家。」穗子見了他趕緊鞠躬。
「快幫斯湘老師更衣,別耽誤丹尼斯少爺的上課時間。」
「是。」待他一走,穗子邊抱怨邊跟進斯湘的房間,「斯湘老師,-去哪里了,害我找下到,以為-發生什麼意外。」
張玉已經很多天沒來了,這幾逃詡是由穗子捧著衣服來幫她束胸更衣。
「也沒有啊,我只是隨處晃晃。穗子,怎麼今天又是新衣服?」打從她來到這里開始,她每天的衣服都不一樣,再美麗的衣服也只會在她眼前出現一次。
穗子沒搭腔,只是苦笑,可能是因為被張玉訓斥太多回,怕了,不敢再多嘴。
「穗子,這些Voile手工裁制的衣服都很昂貴吧?」斯湘模著上好的衣料問︰「這樣是不是太浪費了點?」
穗子眼神無辜的說︰「浪費?」
「對啊,我只是個家庭教師,每天還穿這麼好的新衣服。」她有點受寵若驚。
年輕的穗子嘴巴安靜不了多久,馬上又滔滔說起,「斯湘老師不知道嗎?伯爵在意大利佛羅倫斯的Serragli小鎮擁有最大的Voile生產學院,這些還只是中等的質料,最頂級的早在很多年前就被搶購一空,因為訂貨數量龐大,前幾年的訂單到現在都還沒出貨呢!」她一邊說話一邊勒緊她的衣帶。
「啥?」她大吃一驚,「我還以為英國皇室固定會給他生活支出呢!」
穗子不賞臉的笑出聲,「噗哧--怎麼可能!伯爵在意大利不只有Voile的紡織事業,還有葡萄酒莊呢,就連在英國都還掌有煤礦跟港口貿易的事業,根本不需要英國皇室的經濟援助。」
「那麼伯爵豈不是常常得在英國跟意大利之間奔波?」
「還好,大部分的事業都有專人打理,偶爾伯爵才去視察。」
「那伯爵這幾天也是去意大利嘍?」
老實說,這幾天一個人的晚餐真的很悶,而且她自己也對那天的舉動感到有些愧疚,原想等他回來就向他道歉的,但是剛剛踫面的時機似乎也不挺好,她有些難過。
「是啊,不過伯爵這次沒有在意大利待太久,他已經回來了,昨晚午夜時分抵達蓋茲。」
是啊,她知道他回來了,剛剛看見了不是嗎?她在心里低嘆。
「穗子,伯爵平常會帶丹尼斯少爺一塊兒出門嗎?」
她搖搖頭,「幾乎很少,因為丹尼斯少爺身體狀況不允許。」
「那麼在我來之前,丹尼斯的生活起居呢?」
在扎緊的衣帶上系好結,「一直都有一位保母在看顧。」
「那麼伯爵夫人呢?」
伯爵夫人--
穗子一听,當場臉色蒼白了起來。
「就是丹尼斯的母親啊!」斯湘補充道。
穗子神色驟然一慌,匆匆打點好她的儀容,便要退去。
「穗子,」她喚住她,「-知道城堡北邊那兒有間石室嗎?」
「啊?什麼石室,我、我不知道啊!」她隨口搪塞,「抱歉,斯湘老師,我、我還有事,張太太如果知道我在這兒拖延太久,會不高興的。」話落,她轉頭便匆匆忙忙的跑開了。
「怎麼了?干麼一說到伯爵夫人跟石室就驚惶失措?」斯湘一臉困惑不解。
用過早餐,她擱下滿月復的納悶,一如往常的帶著留聲機往丹尼斯的房間走去。
整整一個早上過去,她再次出來仍是感到許多的無奈與失落,丹尼斯的情況還是沒有改變,甚至還越來越嚴重,他極度缺乏親情關懷,就算她再怎麼努力教導,仍然無法彌補。
她有試圖用簡單的語匯詢問過他,雅特蘭伯爵這次歸來是否曾來探視過他,然而他睜大的雙瞳盈滿無辜困惑,最後悵然的搖頭。
為此,斯湘深深的皺起眉,為什麼這對父子會如此的生疏,難道伯爵不知道年僅五歲的丹尼斯是多麼需要他的呵護嗎?
「不行,我一定得跟伯爵表達這件事情,讓他知道身為人父,是要懂得付出關愛的。」她握緊拳頭堅定的對自己說。
那晚,她終于如願看到雅特蘭伯爵了。
然而興許是受到湖邊意外的影響,兩人之間有著解不開的隔閡,一頓飯吃下來,氣氛沉悶更勝平常,幾乎要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的眼神冷漠疏離,那吻過她的唇除了進食、咀嚼,其它時候就是緊抿著了。
「呃,伯爵……」她起了個頭。
他停下動作,抬眸一掃。
「嗯,那天,我很抱歉--」她說出道歉,緊張的咬住下唇。
他依然沒有響應。
她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听說伯爵去了意大利?」
「嗯。」簡單一應,他又徑自吃著面前的食物。
「您去看過丹尼斯少爺了嗎?這麼多天不見了,您一定很想念他。」
听到刻意的敬語,他渾身凝聚一股不快,眼神透著冷冽。
許久,他都悶不吭聲,讓一旁的她簡直像是如坐針氈。
她揪著桌面下的裙-,氣惱他的疏離讓自己陷入這麼尷尬的窘境,一方面又不免氣起自己,可是為了丹尼斯……
終于,雅特蘭伯爵放下手中的刀叉,低沉的問︰「-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丹尼斯少爺的情況,我想我有必要跟伯爵談談。」
「是心髒復元狀況有異狀嗎?醫生沒來做例行檢查?」他問得雲淡風輕,聲音里不見緊張。
她搖搖頭,「不、不是,他的身體狀況目前良好,醫生也都定期會來幫他檢查。」
「那就好,現在-是他的家庭教師,最清楚他的所有情況,有什麼事情,-可以全權作主。」
斯湘簡直不敢相信她耳朵所听到的,他怎麼能夠這麼說話?!那是他的孩子不是嗎?從小在溫馨家庭中成長的她,實在很難接受這種親子關系,這太不負責任了,何況丹尼斯可是一個自閉癥的孩子。
「如果沒其它的事,-慢用。」他說完起身便要離去。
「請等一下--」斯湘激動大喊,失望的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你就只能這樣說嗎?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她眼神透著失望,口中滔滔指控,「我當然清楚他的所有情況,在我的能力範圍,我當然願意替他全權作主,可是我卻不能給他父愛!」
「丹尼斯需要的是特教老師的協助,而這就是我為什麼聘請-來的原因。」他言語中隱含警告。
她失望的慘笑,「好,伯爵事業繁忙,那麼我請問伯爵夫人呢?難道她也一樣對這孩子視若無睹嗎?」她激動得眼眶發紅、發熱。
「斯湘老師,好奇心會殺死一只貓,不要忘記-自己的分際。」他驟然喝斥,手一揚,餐桌上的杯盤頓時翻落,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怒氣騰騰的他打算再一次從她面前離開。
「請你回答我!」
可雅特蘭伯爵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斯湘不願放棄,隨即奔至他面前仰頭看著他,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為什麼不回答我?既然你不願親近這孩子,那麼伯爵夫人呢?母子連心,她總不會-下丹尼斯吧?為什麼你不說話?為什麼當我問起伯爵夫人,穗子會驚恐的逃開?我只好親自來問你,我可以為丹尼斯處理所有事情,但是唯獨不能給他的是他所渴求的親情。」
他震了一下,下一秒,他更加快腳步的往樓上走去。
她下死心的追逐在後,「你站住!听我說,就當我求你,我不敢要求你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但是撥點時間給他吧,只是去看看他、抱抱他也好,可以嗎?」
樓梯上,突然問他回過身一把揪扯過她,凶狠的瞪視著她,「我為什麼要答應-的請求?告訴我為什麼--」他強扯出一抹冷笑,「我答應-,有什麼好處?」
「我……」她無法回答。
「-願意拿-的心跟忠誠來交換嗎?還是-的人?」他一手捏握住她下顎。
「他只是個孩子……」她不懂他為什麼這麼疏離,還這麼生氣?
倏的,他欺身吻上她的唇,那是折磨的強吻,他想要逼她臣服退縮……
她推不開他,痛苦的承受這樣的對待,一抹心酸又難堪的眼淚滾落。
他驟然松開,將她推甩在階梯上,徑自逃回了他的世界。
斯湘坐在階梯上默默的淌著淚,許久,有人握住她的手將她一把拉起,是金非漢。
「原諒伯爵,他不是有意的。」他語重心長的說,隨即頷首離去。
一回到房間,張玉就板著臉孔的捧著食物托盤走來,「-還沒吃飽吧?」
「張太太……」
她擱下托盤迎上她的眼,「斯湘老師,這個城堡有它自己的生存定律,里面的人也一樣,請-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就好,不要試圖去挖掘什麼,那對誰都沒好處。」說完她便離開。
這番話讓斯湘一夜無眠。
挖掘,她挖掘了什麼嗎?她不懂城堡里的一切為什麼像蒙上神秘面紗似的不可踫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