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君則思的出院過程,那真是一篇可歌可泣的奮斗史。
入院不久,他便發現自己被困死病床上,吃飯有人喂、尿尿插導管,甚至連想梳洗一下都有一群醫生、護士搶著為他服務。
他幾乎變成一只等著被送上祭台的神豬,除了吃飯、睡覺外,不被準許做任何事。
難道他的腳真的傷得這麼嚴重?他滿月復疑雲,卻得不到答案。
因為每回他一開口詢問,身邊一堆人就嚇得像身後有鬼在追;覷著他們發白又發青的臉色,他不得不作最壞的打算——他的腳是殘廢定了!
直到他入院第十四天,醫生敲掉他腳上的石膏,他試著做復健卻被禁止,自此如同軟禁般地被困鎖在病房內;他終于發現事情不簡單。
崔羽也算夠狠了,威脅加利誘,收買整楝醫院的人為她做事,目的只有一個,將他強留在醫院三個月,直到她學會全部的育兒技巧,有本事一肩扛起教養女圭女圭的責任為止。
她很努力地想跟他搶女圭女圭的監護權,自以為只要她有能力、夠本事,女圭女圭必能歸她所有。
但她忘了一件事,君則思亦不是省油的燈,否則早在君家父母雙雙失蹤、又遺下大筆債務的同時,便被這個現實社會給吞食到連骨頭也不剩了。
他冷眼旁觀全醫院的人為了困住他所做出的種種防範措施,在尚無基本行動能力時,他聰明地選擇「忍耐」為一切行為的準則,讓日子在風平浪靜中緩緩流逝。
不久,監視他的人們不知不覺地卸下防備;他乘機竊得更多的私密時間,用來作復健。
又過十天,他的腳總算爭氣地重新站了起來,可以靠著拐杖行動自如。
然後,他又花了數天時間尋找監視網的漏洞,直至今夜,那個理應在他房里守夜的看護跟著某新近實習醫師幽會去了,他終于逮到機會逃出醫院。
餅程不算容易,但他做到了,眼底抑制不住地迸射出驕傲的眸光。「雖然你似乎並不歡迎我,但我一直很想念你。」他對著崔羽說,神態一派正經。
想念她?是想她死吧!崔羽懊惱地瞪大眼。「你來我家做什麼?」她不會為了留難地而愧疚,因為那是他自找的。也不想想是誰千里迢迢地跑到瑞士辦理李馨的喪事、又花費鉅資替女圭女圭尋父?出錢出力的全是她,他憑什麼來檢現成便宜?
君則思跛著腳走到崔胤風身前。「我來幫女圭女圭換尿布吧!」他伸長了手等著崔胤風將女圭女圭交到他手上。
「別把女圭女圭給他。」崔羽吼。
可崔胤風卻瞧見懷里的女圭女圭迫不及待對君則思探出一雙小小手臂,迷蒙的淚眼浮現渴望,顯示出女圭女圭對君則思的依賴,他沒有理由區隔他兩人。
崔胤風二話不說,將女圭女圭還給了君則思。
「崔胤風!」崔羽尖叫,上前扭住他的耳朵。「你耳聾了啊?我不是叫你別把女圭女圭給他嗎?」
崔胤風不說話,任她叫、任她扭,就像根沒感情、沒知覺的木頭。
崔羽忍不住氣結,為什麼她周圍的男人都是這副死德行?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混帳到了極點。
「你這個死人,氣死我了!」火到最高點,她捉起崔胤風的手臂就想咬下去。
適時,君則思抱著女圭女圭若無其事地走過她身邊。
她趕緊舍下崔胤風。「慢著,你想把女圭女圭帶去哪兒?」
「在這種情況下,」他指著女圭女圭濕透了的尿布。「我除了帶女圭女圭到有尿布換的地方外,還能去哪里?」
她瞠目結舌半晌後,恍然大悟地頻頻跳腳。「好冷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她大步追上前,白女敕的藕臂伸長。「你快把女圭女圭還給我,否則我要你好看。」
他只當她在唱山歌,繼續悠哉地往前走。
一旁的崔傲突然爆出一陣轟天大笑。「噢,拜托,老姊,你的興趣還真是打小沒變過,永遠只對木頭怪癖男有意思。」
「你在說什麼鬼話?」竟敢說她對那個混蛋君則思有意思?欠揍!想也不想地,她先一記飛踢踹過去、兩只鐵拳緊跟著殺到。
崔傲低頭、側身,大掌掠過崔羽削薄的短發,在她軟女敕的耳垂上輕捏一把。「先別急著惱羞成怒,有本事你就用現在對付我的這招去對付那個跛腳男,還怕不能將女圭女圭手到搶來?」
揍君則思?崔羽一愣,她從未起過這念頭。
「我是那種會乘人之危的小人嗎?」她冷哼一聲,甩下崔傲,逕自追著君則思去了。
「你不是小人,你只是個精明狡詐的女人罷了!」崔傲笑攬過崔胤風。「胤風弟弟,你說咱們老姊是不是栽了?」
崔胤風沒有表情,只是一逕兒地沈默著。
崔傲也不逼他回答,自顧自地往下說︰「不過我瞧那個跛腳男的性子就跟你差不多,拿沈穩當美德、視寡言為座右銘,實在是悶到極點了;為了老姊日後的生活情趣著想,看來我得犧牲自己,多努力想些主意磨練磨練他。」
「喂!」話到一半,崔傲抬起手撞了撞崔胤風的腰。「你有沒有什麼好方法?貢獻一下吧!」他抬眼覦著崔胤風,戲謔的眼在瞧見他耳上的紅點後,倏然轉沉。
「我說胤風弟弟,你還記得自己的身分吧?」崔傲拉下他的頭,舌頭舌忝過他耳上的血跡,那該是方才崔羽盛怒中不小心留下的傷害吧!唉,老姊就是沖動。不過這崔胤風也很可惡,耳朵被拉痛了也不說,笨蛋一枚。
崔胤風沒說話。
崔傲扳過他的頭,要笑不笑地瞪著他。「少爺我呢,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自個兒的玩具受到損害,你要夠聰明,就給我好好照顧你耳上那道傷,想辦法讓它盡快消失,否則……」他獰笑。「別怪少爺對你不客氣。」語畢,他用力推開崔胤風,踏著冒火的腳步飆出別墅。
留在原地的崔胤風愕然模向自己的耳。什麼時候受傷的,他怎麼不知道?可是指上的血跡又騙不了人。
「奇怪!」他面無表情地聳肩,唯有那雙眼眸黝黑深沉,直似兩只宇宙黑洞,外表看似無奇,里頭卻不知隱藏了多少痛苦。
崔羽在女圭女圭的嬰兒房里找到了君則思,他倒聰明,沒人引路也找得到。
「你怎麼知道女圭女圭的東西都在這里?」她忍不住懊奇。
「女乃臭味。」那麼明顯的味道他一上樓就聞到了,哪還會找不到。
他居然說「臭」那個字?該死!擺明著是在虧她沒有善盡照顧女圭女圭之責嘛!
「你到底想怎樣?」她冷問,倚在門邊看著他幫女圭女圭換尿布,那傾斜的站姿瞧來十足的不穩靠,顯然腳傷尚未痊愈。剛才崔傲還建議她使用暴力將女圭女圭搶過來,說是很簡單啦,做起來也不難,可她高傲的自尊心偏偏不屑此等卑劣事。
君則思沉默著,直到幫女圭女圭換好尿布後,他一手撐著拐杖、一手抱著女圭女圭,緩緩滑坐到柔軟的地毯上。
「我希望你去醫院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笑話!」她撇嘴。「你沒有家人了嗎?干麼不叫他們幫你,非要我不可?」
「理由你應該很清楚。」那些被她收買的醫生、護士,若無她親口下達的解嚴令,誰敢放他出院?
原來他已經知道她對醫院搞鬼的事了,但那又如何?他無憑無據,也是拿她沒轍的。
「我若不答應呢?」她儀態萬千地走到他身邊,笑語中含著惡意。
他招呼她一起坐下。「那你就是在逼我使出殺手 。」
「是啊!殺手 ,我好怕喔!」她冷笑坐下,藕臂長探、搶過他懷里的女圭女圭。
此刻的女圭女圭已不再嚎啕大哭,只剩幾聲輕微的啜泣偶爾逸出柔唇;再不復方才的可恨狀,反倒添了幾絲可憐,深深擊中崔羽心底天生的母性。
「你是該怕。」他暫時不跟她搶女圭女圭,讓她抱著女圭女圭過干癮。「無論如何,我終是女圭女圭的親身父親,這就給了我莫大的優勢;除非我死,或者有事實證明我不適任女圭女圭的監護人,否則不論你告上何處,女圭女圭、水遠都會是我的女兒。」
聞言,崔羽滿腔怒火熊熊燃起。「你這是在威脅我?」
他搖頭,溫柔地拭去女圭女圭小臉上的殘淚。「不要把我想得這麼無恥,我怎麼說都是女圭女圭的親身父親,對于你疼女圭女圭的行徑,我只有感激,又怎會故意去與你為敵?反倒是你,為什麼你一定要排擠我?」
「因為你想將女圭女圭帶離我身邊。」自從李馨將女圭女圭交給她後,她就開始考慮女圭女圭的未來了;她要撫育女圭女圭、照顧女圭女圭,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女圭女圭。這除了是她對李馨的承諾外,更是她對女圭女圭的真心。她愛這個孩子啊!難道只因為她跟孩子沒血緣關系,就要否定她對孩子的付出?
「我幾時說過那種話?」他還想常伴她身邊、兩人一起成為女圭女圭的父母呢!白痴才會想去分離她們。
「那你的意思是願意將女圭女圭交給我?」她大喜過望地傾過身子拉住他的手。「你放心,我不是自私的人,我雖領養女圭女圭,但你終是女圭女圭的親生父親,我不會阻止你來看女圭女圭的,只要你想,你隨時可以來跟女圭女圭住幾天。」
她的話乍听之下十分合理,但深究內容就會發現,她根本只想要女圭女圭,而他這個為人父親者則被徹底剔除于生命之外。
真令人不悅,他是如此地渴望與她親近,但她卻迫不及待地隔開他;他兩人就像在跳恰恰,每當他前進一步、她就立刻後退一步,結果,他永遠也只能站在遠處觀望她。
「我想,你剛才提的條件應該顛倒過來才對;女圭女圭是我女兒,我也歡迎你這位疼愛女圭女圭的干媽隨時來看女圭女圭,甚至要住幾逃詡沒問題。」
「你……」說到底,他就是要將女圭女圭帶走罷了。崔羽不甘、心地抱著女圭女圭跳離他一大步。「你休想,女圭女圭是我的,我永遠也不可能將她送出去。」
「隨你。」他搖頭,拿起手邊的拐杖撐起身子。「很晚了,你是不是該放手讓女圭女圭睡覺了?」
她抱著女圭女圭看看他、再望向那張置于窗邊的嬰兒床,有他在,她不放心讓女圭女圭單獨睡,怕他會使小人伎倆偷走女圭女圭。
「女圭女圭今晚跟我睡。」她要一整夜抱著女圭女圭才安心。
「我相信你看的育兒書里應該有提到,小嬰兒跟大人同睡一床並不好。你若不放心,盡可在這里打地鋪,但女圭女圭一定要睡在嬰兒床上。」
沒錯,這一點育兒書上確實有寫,因為小嬰兒太脆弱,若與大人同睡一床,大人翻身時可能一不小心會壓到他們,所以最好別干那種事。崔羽讀過許多遍了,可事到臨頭,仍會因沖動而壞事。
真不甘心又被他將了一軍。她含憤將女圭女圭放回嬰兒床,轉過身子,正想到壁櫥那里拿條毛毯出來打地鋪,誰知才離手的女圭女圭又細細地抽噎了起來。
「嗚嗚嗚……」哀怨的哭聲綿延不絕,崔羽好不容易松懈下來的神經立刻又繃得死緊。
「唉!」無奈長嘆,她轉回去想重新抱起女圭女圭。
「別這麼做。」君則思撥開她的手,探過身對女圭女圭輕聲說著話。「女圭女圭乖,大家都在這里陪你,不會放你一個人的,女圭女圭不寂寞,乖乖睡喔!」話落,他溫柔地唱起了搖籃曲。
崔羽听不清他那含糊的低柔曲調到底是在唱些什麼,但奇跡似地,愛哭的女圭女圭卻漸漸平靜下來。
只見女圭女圭小小的眼楮愛困地眯了起來,小嘴微張、連打兩個呵欠後,粉女敕的雙頰漾起兩朵淡紅的雲。
崔羽忍不住捂住胸膛。老天!她從沒看過女圭女圭這麼可愛的模樣,真的……好想把女圭女圭捉起來揉進心坎里。
君則思一邊唱著,一邊對崔羽使了個眼色,要她趕快去將毛毯拿出來,方便他兩人在此打地鋪。
「哼!」崔羽回了他一記冷笑,再依依不舍地望了困倦欲眠的可愛女圭女圭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離開嬰兒床邊,拿毛毯去也。
這期間,君則思低柔的搖籃曲依然吟唱不絕。
崔羽舍不得少望女圭女圭可愛的睡相一眼,飛快取了兩條毛毯,再疾步奔回嬰兒床邊。
她跑得太快,給柔軟的地毯絆了一下,險些兒就摔了個鼻青臉腫。
多虧君則思長臂伸得快,及時攬住她下跌的身子。「小心。」他壓低聲音,深怕吵到才入眠的女圭女圭。
崔羽不領情地揮開他的扶持,將一條毛毯丟給他;即便他倆是立場相對的敵人,她亦無法對這樣一名傷患做出落井下石的行為。
「謝謝。」太習慣她妖冶外表下的熱情善良,君則思輕輕道了聲謝。
她只裝作沒听到,立刻又趴到嬰兒床邊,期待再見那天使般的容顏一眼。
可這回她失望了,女圭女圭秀氣的雙眉正在往眉心聚攏、漂亮的粉唇緊抿,看來好象……哦,老天,她該不會又想哭了吧?
「乖乖,別哭、別哭喔!」她趕緊出聲哄慰,怕死了女圭女圭魔音穿腦般的哭嚎。
听見她的聲音,女圭女圭微皺的五官似有若無地舒開了些許。
崔羽難忍詫異地眨眼,愛哭的女圭女圭幾時變得這麼听話了?以前叫她別哭,她還常常給她哭得更大聲,怎麼今天卻……真是活見鬼了。
適時,君則思低柔的搖籃曲再度響起,渾厚的嗓音里摻滿為人父者的溫柔,在這小小的嬰兒室里回旋擺蕩。
崔羽伸手揉了揉眼,她真沒看錯,今天的女圭女圭變乖了,隨便哄、隨便睡;不若之前,一定要鬧得眾人筋疲力盡,小惡魔方肯乖乖安歇。
是因為血緣天性嗎?孩子總是喜歡跟著親生父母,所以女圭女圭在君則思面前才會特別乖巧。
一陣強烈的威脅感沖進她心底,君則思在血緣方面已大大地勝過她,那麼她又該從何下手,方可徹底贏得女圭女圭的心?
課也上了、育兒書更是讀了一堆,但效果始終有限,怎麼也比不過人家父女間的血緣天性;看來,在這場女圭女圭爭奪戰中,她是注定敗北了,除非……
看著君則思冷峻中隱含溫情的側臉,無法抑制的罪惡感在她心底蔓延,這個男人曾經舍命救過她,她若再使計陷害他,是否顯得太過無情?
可是她要女圭女圭,不擇手段,那就……等吧!等他痊愈的那天再一較高下。
她沒有乘他之危搶走女圭女圭,已屬仁慈;因此在下一波斗智斗力的決戰中,她不會再手軟,必將千方百計擊敗他。
「唔哈——」腦子里各式點子千迥百轉,擾得她也不禁累了,小手掩口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好想睡。
君則思笑望她揉眼的模樣兒,一首搖籃曲唱得益發低沉醉人。
崔羽難抑睡意地曲子,在柔軟的地毯上找了處舒服的地方躺下。
他迷人的嗓音充斥在整間嬰兒房內,彷佛具有安撫人心的魔力,讓周遭被一種特殊的平和氛圍所圍繞。
須臾,女圭女圭細細的憨眠聲響起,接下來是崔羽的;兩個麻煩的女人終于沈入夢鄉。
但君則思還是繼續唱著,一遍又一遍,直將崔羽和女圭女圭導入更安穩的睡夢中為止。
「好好睡吧,我最愛的兩個女人。」他低喃。
她兩人當然不可能听見,但熟睡中自然揚起的甜美笑花卻是承受了他全、心溫柔的最佳證明。
常听人說,正在哺育孩子的母親就像聖母一樣純潔美麗。
但為何從沒听人提過,喂養孩子的父親亦如天上天父般凜然威嚴,
不知道,至少崔羽就不曉得,原來全心愛護孩子的父親,其模樣是如此撼動人心。
因此,她才會一睡醒,便毫無防備地被正在喂女圭女圭吃束西的君則思給攝去了心神。
他五官本就端正,濃眉大眼、挺鼻薄唇,沉穩中帶著三分嚴峻,又不失溫柔,堪稱一流的好男人。
所以兩年多前,她在販夢俱樂部見到他之後,沒有多想,立刻指定他來圓夢;原因只有一個,她認為他足以擔此重任。
只可惜兩年前那一敘卻僅短短一天時光,他們很快便分離了;再相見,她是為了女圭女圭、有目的地接近他。
她以嚴苛的目光考驗他,評斷他是否夠資格成為女圭女圭的父親;結果他成功通過試驗,所得的分數甚至高出她原先所預估的一倍以上。
通常,她對男人的評價都不高,看她的父親就知道,花心大蘿卜一棵,根本無三小路用。
但君則思卻大不相同,他沉穩、內斂、體貼,又不失冷靜;渾身散發著獨一無二的氣勢,令她備感威脅。
如今,她又在他身上發現了一般男人甚少擁有的耐心與細心,盡數展現在他懷抱女圭女圭,邊笑、邊輕言哄慰女圭女圭吃東西的行為上。
他變得過分迷人了!她的目光再也離不開他,看他看得幾成痴呆。
懊美……該死,怎會這ど美?她不禁想將眼前這一幕永遠珍藏,可這樣一來,她又如何忍得下心將他父女二人分離?
唔!真卑鄙,竟讓她瞧見如此美麗的景象。他一定是存心的,蓄意以柔情動搖她的決定、陷她于兩難。
她明明知道,但是……可惡,她真的被難倒了。不知不覺起身爬向他,她看著女圭女圭在他懷中心滿意足的模樣、听他愛意滿滿的柔聲細語道︰「乖女圭女圭,爹地愛你喔!你要乖乖吃飯飯、快快長大好嗎?爹地的心肝寶貝。」
原來他只是看似內斂,其實口才好到連她這外人都被迷得暈頭轉向,一顆心仿佛浸在糖蜜中,甜得發膩。
「你瘋啦?一直說個不停,女圭女圭才幾歲,哪听得懂這許多話?」她必須藉著抱怨方能交自己被迷暈了的心重新拉回胸口。
「我沒要她懂啊!」他回答,一口一口喂著女圭女圭吃果泥。
「不要她懂,那你說來干麼?」發神經嗎?
「我跟女圭女圭說話是想讓她明白,她是被愛著的、有很多人樂意陪在她身邊,她再也不會寂寞。」喂完果泥,他讓女圭女圭趴在他肩上,為她順背,好讓她打嗝。「記得我說過女圭女圭並未得到妥善照顧的事嗎?」
崔羽急著聲明。「我可沒有虐待過她喔!我一直照著書上寫的照顧她,不過她始終不跟我合作就是了。」因此她的努力成效不彰。
「我不是說你。」女圭女圭終于打嗝了,他讓女圭女圭重新躺回胸前,寵愛地搖著她、輕輕逗著她。「你告訴過我,李馨生下女圭女圭不久便生病了,想來她也沒有太多的精神與體力照顧女圭女圭;後來,李馨又檢驗出身患癌癥,便帶著女圭女圭住進了療養院;在那里,有護士可以幫忙看顧女圭女圭,李馨又能專心養病,看似完美的安排,但事實上,女圭女圭除了得到被定時喂女乃與換尿布的機會外,還有什麼?療養院甚至不知道該給女圭女圭吃離乳食品,你以為他們還會花多少時間去跟女圭女圭玩、教女圭女圭說話、學習站立與規矩?」
崔羽想起在瑞士時,那個面無表情的護士將女圭女圭送到李馨面前的景象,那時女圭女圭哭得天愁地慘的,但護士也只是將她放在李馨的病床上,轉身就走了,沒有一句問候,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于施舍。
「小阿子是模仿大人的言行舉止而成長的,如果我沒有猜錯,女圭女圭待在瑞士時,根本鮮少被擁抱,更遑論有人寵她、與她說話了。」君則思耐心地分析著。「所以女圭女圭才會快兩歲了,還不會走路、說話,因為根本沒有人教她。」
她再也忍不住輕柔地捧起那張正憨憨笑著的可愛小臉,女圭女圭是如此地惹人憐愛,為何會踫到恁多的不幸?老天爺真不公平!
「直到遇見你。」君則思平板的聲音倏然轉柔。「敏感的女圭女圭發現她終于踫上會疼愛她的人了,才會死命地粘著你、日夜不停地嚎哭以吸引你全部的注意力。」
「而這是說,」崔羽伸手抱過女圭女圭,女圭女圭清澈的大眼蒙著美麗的波光筆直望著她,瞬間,她的心漲滿了溫柔的感情,直想為這美麗的小東西摘下天上的星星。「女圭女圭哭並非因為討厭我,她其實是喜歡我的?」
「你知道嗎?在販夢俱樂部那晚,你睡了之後,女圭女圭第一次開口,她叫的是「姨姨」。」
可惡!崔羽的眼眶忍不住直發熱,那兩個字她教了女圭女圭好久,但女圭女圭首度說話,竟不是說給她听,反教君則思平白得了便宜,不公平!
「乖女圭女圭,你再喊一聲姨姨,來,叫姨姨、姨姨……」她一遍又一遍地教著。
可惜女圭女圭不領情,只回她一朵又一朵純美若仙的笑花,瞧得她再度熱了心,收攏手臂將女圭女圭攬進懷里,好緊好緊,像要將女圭女圭揉入心坎似的。
君則思笑看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間的溫情,天下間再沒有比這更美妙的景象了。
他沉默著,舍不得打擾,直願這份美麗可以持續到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