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艘漁船,起碼外表看起來是,但船艙里卻擠滿了偷渡客。
那些人幾乎是肩並著肩、腿靠著腿地迭在一起。
這是什麼樣沒良心的蛇頭啊?明明是艘只能坐十來人的船,卻硬生生擠進了三倍的數量。
船艙門一打開,嘔吐物、排泄物……各種臭氣就一股腦兒地沖了上來,幾乎沒嗆暈去開門的老周。
而隨著艙門的開啟,里頭的景象連龍非這種在道上混成精的人看了都變臉。
鷹幫到底是把人當成什麼東西了?就算是運豬、載牛,也沒這種擠法啊!分明是不給人留活路。
難怪……難怪鷹幫密帳里收的人頭費,會和最後到達目的地的偷渡客相差這麼多。
這該殺千刀的鷹幫。
「立刻救人。」龍非雙手一揮,連同他自己,兩人一組,飛快進行起救人大業。
但比他的命令更快的是從角落里閃出來的一條縴細身影︰水姚。
她看著那船艙里的地獄景象,就仿佛回到十六歲時的自己。
當時,她和妹妹也是這樣被緊緊擠成一團,逃離那沒有未來的故鄉,偷渡向夢想中的國度。
所有的偷渡客都被關在船艙里,看不見太陽、也看不見星星和月亮。
蛇頭們說,他們越少露面,對他們的安全越有保漳。
他們也都相信,所以不管多麼難受,又暈、又吐,他們誰也不敢往甲板上跑。
可是他們仍然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安全。
他們被發現了,蛇頭們為了湮滅證據,把偷渡客抓起來一個又一個地往海里扔,仿佛他們都不是個人,只是件玩具、一樣物品,隨手可以丟棄。
誰也不知道那回死了多少人,但誰又會關心呢?畢竟,他們都是非法的偷渡客。
水姚運氣好,被一個正在附近執行任務的國際刑警救起,看中她的靈敏,于是給了她另外一條選擇的道路。
她不曉得妹妹怎麼樣了?報紙上刊出來的死亡和獲救名單上都沒有妹妹的名字。
但那回,打撈上來的人和尸體可比被丟下去的人數少了一半以上。這是水姚可以肯定的,因為她也是其中一員,她很清楚一開始那船艙里到底關了多少人。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都沉進那片黑漆漆的海域里了。
而水姚相信,倘若今天這艘偷渡船沒有被發現,那里頭的偷渡客十有八九最後也會變成海里魚兒的糧食。
懊死,這些該被千刀萬剮的蛇頭難道連一點職業道德也沒有?既然收了人家那麼高的人頭費,最起碼應該負責將人安全送達目的地嘛!
但他們擺明了只想賺人頭費,至于這些偷渡客,能活下去算他們前輩子有燒好香,否則……就算他們倒霉了。
水姚詛咒這些可惡的蛇頭生孩子沒。
憑著縴巧靈活的身手,她在一群東倒西歪的偷渡客中跳躍、奔騰著,已經不在乎能不能捉到龍非的把柄了,現在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龍非以及他手下一幫兄弟對于這種事情似乎很習慣,小小的艙門對于他們龐大的身軀是一種妨礙,于是他們想也不想地拆起漁船。
三兩下,那道只容一個人進出的艙門就成了一條康莊大道。
水姚每發現一個還有氣息的人,就向龍非打聲招呼。
龍非一個眼神使去,立刻有名兄弟奔過去,將那名一息尚存的偷渡客背上海岸。
水姚的動作很快,絕對的冷靜,還有精準。
她不在死人身邊多留一秒鐘,寧可把所剩下多的時間用來救更多的人。
而龍非則果斷並冷酷地指揮手下將所有死者推在一起,以空出更大的地方讓大家順利地救助更多活著的人。
這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面對這種地獄般的景象,多數人只會發呆,然後驚慌失措。
可龍非和水姚卻完全不受影響,困境只會激發出他們的潛力。
老周向他二人瞥去一眼,忍不住一個哆嗦,他以為自己看到兩個龍非、或者兩個水姚。
在這一刻,他們的表情跟眼神幾乎一模一樣。
「非哥……」老周正想說些什麼。
當地,一個非常細微的聲音在夜風中傳送,除非擁有最專注的心思,還有超乎常人的靈敏听力,沒有人會發現這個聲響。
但龍非和水姚卻同時注意到了。
水姚立刻停下腳步,皺著眉頭望向右腳尖下一方小小的凸起。如果她沒有听錯,剛剛那個當聲就是從她腳下的凸起部位發出的。
「老周,立刻帶著所有兄弟下船。」龍非毫不遲疑地命令。
他心里已經有底,今夜的一切是鷹幫的陰謀。
鷹幫,一個靠偷渡走私起家的黑幫,如果讓人發現它的經營手法竟是如此卑劣,它也不用混了。
所以鷹幫一定要消滅所有知道他們秘密的人,而他們的首要目標就是——水姚。
偏偏龍非又將水姚護在羽翼下,鷹幫眾人只得把心一橫,連同龍非一起除掉。
當然,這一局賭得也很險,誰知道龍非會不會有這樣大的好奇心,去參觀鷹幫的偷渡行動?
如果今晚龍非和水姚沒有出現,鷹幫只得另外再想辦法對付他們。
但很幸運的,今夜,龍非和水姚一起踏入了這個陷阱。
「龍非,你也跟他們一起走。」水姚跟著大叫。那聲音是如此響亮並且充滿魄力,完全不似她以往表現的無能、小懊、小詐。
那聲音就好像一道雷。筆直打進了龍非的心底。
斃惚間,他在她身上看見了自己——虛偽的外表下,一抹硬勝百煉鋼的靈魂。
他感覺到自己的細胞在異變,它們全數變成了磁鐵正強力地吸引著她的靈魂。
情不自禁,他飛身撲向她。
在踫觸到她手臂的瞬間,腦海里閃過千百個念頭,像走馬燈一樣轉得飛快,而他只來得及捉住一抹,那就是,她也變成磁鐵了。
他與她之間再也下是磁鐵與鋼鐵間的吸引,而是兩塊強力磁鐵的緊緊糾纏。
「你……」對龍非這樣的行動,水姚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
隨後——
砰地一聲巨響,火光沖天,除去早先被救上岸的偷渡客和後來被龍非喝令下艙的九名兄弟外,整艘漁船、連同里頭所有證據,都在這場大爆炸中煙消雲散。
「非哥!」黑夜里,老周的呼聲淒厲如鬼吼。
當龍非沖過來救她的時候,水姚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家伙瘋了。
可當那劇烈的爆炸震動將他們彈上半空。再狠狠摔進冰冷的海水里,她唯一有的反應是,捉緊他,死也不放手。
這該死的寒流、該死的海水、還有那更該死的炸彈……可惡,為什麼這麼冷,她坑誄死了。
「-別捉這麼緊,我沒辦法動了。」他一邊拚命踢水,一邊使勁兒扳著她鐵鉗一般的手指。
「不把你捉緊一點,萬一你自己跑了,我怎麼辦?」她邊說邊發抖,好冷啊!
「我要是會跑,早扔下-了,也不會沖過來救。」咕嚕、咕嚕,他嗆了兩口海水。可惡,她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非作伴當個淹死鬼不可。
「誰知道你剛才壞掉的腦袋會不會突然又變好了。」敢情她把他方才的好心當成一時頭腦當機啊!
「-……」這個女人,他現在真的後悔救她了。天知道他幾分鐘前是發了什麼失心瘋,居然會覺得她是他在降臨人世時,不小心失落的一部分。他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她步向滅亡?
他是她、她同樣也是他;他們本該是一體,不該分開的。
而今,兩塊失落的部分好不容易相逢,他絕不讓那缺陷再度發生。
他不顧一切地救她,但他得到了什麼?
「-就算沒有知識,也應該看過電視。施救者最怕踫到那種失去理智的溺水者,緊抱著施救者下放,那只會讓兩個人一起淹死,一點好處也沒有-也不想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吧?」他咬牙。
「你以為我願意啊!」這海水真是夠冷的,凍得她心髒都快麻痹了。「我……我手腳都抽筋了,根本動不了。」
龍非昏倒,這不是天要亡他嗎?
「-……好吧!-慢慢挪,移到我背上,我背著-游。」他們一定要盡快上岸,否則被海水越沖越遠,就死定了。
「好好,我馬上移。」感激他壞掉的腦袋還沒修好,她趕緊給自己的身子挪位置。
「快一點。」他已經快看不到陸地了,這距離……天曉得他的體力能不能支持他們游到岸邊?
「遵命,我盡快、我盡快。」生死關頭。水姚也沒精力去注意他的口氣有多火爆,只求他的善心能夠維持到他們上岸。「非哥、老大、祖宗……只要你別撇下我,你這救命大恩,我發誓來日必當做牛做馬以報。」
「-有力氣說這麼多廢話,就快點移好位置。」這女人,拿發誓當飯吃,他要相信她,除非他的腦袋爛了。
「我……我好了……」讓她使喚那抽筋的手腳挪動身體,他以為很容易嗎?「你可以游了……哇!」
來不及了,一個大浪撲頭蓋臉的打來,任龍非英雄蓋世、水姚機敏過人,弱小的人力怎斗得過大自然的威力?
一瞬間,所有的人聲都消失了,只有浪濤聲一擊、一擊、又一擊……
龍非和水姚的命運終究還是只能交由上天去定奪。
當龍非再度清醒,第一個竄入腦海的知覺是——痛,深入骨髓的痛。
而隨著痛覺升起的是一陣皮肉燒焦的氣味,來自他的額頭。
「好了。從今天起,你就負責這一區的探索吧!」一個冷酷的聲音自他頭頂落下。
龍非的眼楮從聲音主人那張肥胖陰險的臉龐、慢慢轉向他右手上那根燒紅的烙鐵,剛才是那玩意兒在他頭上烙下一個印嗎?
「老大,你放心吧!我大哥別的不行,就是力氣特大,只要是賣力的活兒,你盡避叫他做,保證你滿意。」從胖男人的身後轉出一張諂媚的小臉,不是水姚又是誰7
「如果不是-能燒幾個好菜,又擔保這小子肯干活,老子才沒這麼好心把他撈上來,直接讓他沉海喂魚去了。」胖男人低頭啐了龍非一口。「小子,你听好了,你的命是老子救的,從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的奴隸,老子讓你干麼你就干麼,別妄想逃跑,這附近除了海水,還是海水,讓老子知道你打壞主意,老子首先剁了你喂魚。」
龍非安靜地不吭聲。在情況末明前,任何輕舉妄動都是愚蠢的行為。而他,從來不笨。
倒是水姚,一張嘴像涂了蜜,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又甘又甜。
「老大不必擔心,我會盯著大哥,不會讓他干壞事的。」她一會兒給胖男人捏捏腿、一會兒又給他捶背。「反正大哥都已經烙下老大的記號了,就算跑了,方圓百里的海域也沒人敢收,你說是不?」
胖男人想了想。「不錯,這附近誰不知道我斧頭的厲害,還是小丫頭聰明,讓我先一步給這小子下烙印,這樣就沒人敢來跟我搶人了,哈哈哈……」
原來他額上這奴隸印憊是拜水姚所賜啊!龍非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水姚心一窒,也回瞪他一下。想保命就安分點,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人間,這兒是比地獄更深一層的魔域啊!
龍非還是沒說話,對于她為求生存不擇手段,他沒有什麼意見。
今天倘若他們立場交換,他也不敢保證自己會干出什麼事。
所以他只是對她眨眨眼,一點小小皮肉傷他不介意,就算他整張臉都燒糊了。難道他龍非就不再是龍非了嗎?
身分、地位、容貌……所有外在的一切都不是他關心的,現在他只想知道一件事,目前,他與她究竟落在一個什麼樣的景況中?
既然她比他早清醒,也許她已掌握某些情報,他需要那些消息來贏得他二人的生路。
水姚輕吁口氣,慶幸今天與她一起落難的是個聰明果敢的男人,曉得忍一時之氣,退一步海闊天空。這要換成其他人,早哭爹喊娘或逞凶斗狠起來了,最終把他倆一起拖入黃泉。
她給他一個小小的暗示,讓他先安心休養,她會找個好時機,將眼下發現的一切全部告訴他的。
她也需要他來統合這些數據,看看能不能有機會逃出生天。
水姚這邊跟龍非「眉目傳情」完畢,轉個頭,面對那叫斧頭的胖男人,又是一臉的巴結奉承。
「當然,老大這麼神勇,誰敢跟你作對,而且……」她討好地湊近斧頭耳邊。「告訴老大一個秘密,我這大哥雖然腦袋不怎麼樣,身體卻很強壯,運氣還特好。從小,他只要幫別人買彩券,就一定會中。不過很可惜,他這鬼運道總不會落在自家人頭上,只對沒有關系的人才有效,否則我們家早就大發特發,也不必辛苦偷渡上台灣淘金了。」
「真的有這麼奇怪的人?」斧頭的力氣好大,一只手就把身高足有一百八的龍非拎了起來,上下看了看。「如果他真的能夠幫我找到主人要的東西,我就把你們舉薦給主人,到時別說淘金了,就算你們要座黃金城堡也沒問題。」
「多謝老大。」水姚誠惶誠恐地對著斧頭又跪又拜。「你一定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和大哥的天使、大神,我們兄妹對老大的崇敬比山高、比海深,我們發誓,一輩子效忠老大,永不背叛。」
這一邊,斧頭給水姚哄得暈陶陶的。
地上的龍非只覺得肚里的腸子在打結,水姚的誓言要是能相信。糞土都能變成黃金了。
自從龍非的身體恢復到可以站立而不倒的情況後。他就被送進一個黝黑的洞穴里,進行挖掘的工作。
在黑漆漆的地洞里,跟他一樣烙著奴隸標記在摟坑的人還有八個。
但是沒有人告訴他們,這樣的挖掘目標到底是什麼?
矮頭只約略透露一點風聲,讓他們盡量找奇怪的東西挖,誰能挖到越奇怪的東西,就有獎勵,而那通常就是食物。
可到底什麼東西才算是奇怪呢?這問題就連斧頭也不知道。他只是這片海域二十個監工當中的一名,在他上頭還有三個負責人,而他們頭上還有一位共通的——主人。
那位主人似乎擁有這片方圓近百-的海域,連同上頭的近千座礁島。他雇了很多人……不過照龍非的觀察,那位主人真正花錢請的人絕不超過三十名,至于其他幫忙挖掘或者下海底探險的人,全部都是從世界各地買回來的奴隸。
然後,主人把這些奴隸分派給二十名監工,他們各有自己的標記,而龍非額上這個圓圈就是斧頭的記號。
一名監工底下大概有近百名奴隸,並且,折損率相當高;不過補充速度也很快就是了,畢竟這世上人口販子是很多的。
二十個監工把這片海域劃分成二十個部分,各自領著旗下奴隸在自己的地盤上四處挖掘。
從龍非加入斧頭旗下兩天觀察下來,他們對待奴隸就像人們對待豬狗一樣,死了,直接往海里一扔,沒兩天,又有新人補充進來。
龍非不知道這里究竟在進行著什麼大事件,他只是安分地扮演著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角色,並且等待水姚帶來更進一步的消息。
他相信水姚會幫他帶來關鍵性訊息。那女人或許奸狡似狐又貪生怕死,不過無疑是個一流的臥底好手。
看看她變化多端的表情、能屈能伸的個性,或許連美國的太空總署都禁不起她的探查。一開始他倒是小看了她。
至于他,統籌、計劃是他的強項。但要扮-臣,給人逢迎拍馬。這就有點難度了。
即便他彎得下腰桿,怕也是沒人肯信他的。
這世界是公平的,上帝給了一個人財富,也許就會剝奪他的家人;給了人權力,或許會讓他失去理智。誰知道呢?
他不畏懼也不在乎,反正他還活著,只要命還在,一切都還有希望。
他努力地挖掘、挖掘、再挖掘,除了吃飯、上廁所和睡覺以外,他把所有的體力都用來挖掘了。
也因為他這樣突出的表現,斧頭大感滿意,這樣听話又好用的奴隸可是花再多錢也買不到的。
于是斧頭作主,改善了一點龍非的生活條件,像是每餐多加一樣菜、每三天給一次清水洗澡,要知道,在這茫茫大海里,要清水洗澡可是比什麼都珍貴。
當然,也因為他的安分,斧頭對他的看管也比其他奴隸松了些。
日子就這樣平靜而安穩地過了八天,龍非和水姚終于找到一個機會。避開所有監視私下密談。
他一見到她,猛一眼還以為撞上了餓死鬼。
八天不見,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雙頰都凹了下去,兩只眼楮又黑又腫。
「好像賣苦力的人是我,而-是廚師吧?難道連偷吃幾口飯菜也辦不到。」他懷疑她怎麼還站得起來,她這德行活像得了厭食癥。
「你知道什麼?」她撫著餓到痛的胃緩緩坐下。「我這是苦肉計。誰都知道廚師肥水多.之前他們雇的廚師個個都吃得胖成豬,還又刮又拿,苛扣了他們不少餐費。所以我看到他們的食物筒直跟豬食沒兩樣,才會自我推薦充任他們的廚師,還現場露了一手,把之前那個廚師趕回老家去。不過我們的來歷畢竟可疑,我每回做菜的時候,斧頭都派人盯著我。我知道他不是怕我偷東西,而是對我們有所防備,擔心我在飯菜里隨便動手腳,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我只好下狠招,連一粒米都不敢藏,做給監工吃的飯菜更是一口也沒偷吃,只盼著他們有吃剩下的,我才拿來墊墊肚皮。不過那些家伙個個胃口大得像牛,幾十盤菜出去、就幾十個空盤子回來,我這幾天可都是靠著一些菜渣和湯汁在過活。」
龍非一听,就知道她在扮誠實,也虧她想得出這種絕招,但……「-不怕在達成目的前就先餓死了?」
「不會的。」水姚倒是很有信心。「在吃了我辛苦做的美食這麼多天後,再讓他們回去啃豬食,就算是拿刀擱在他們脖子上,他們都不會肯的。頂多再兩天,我就直接餓暈過去,屆時他們就會知道,少了我這個廚師,日子有多難過。從此他們會非常相信我們兄妹,真正放松戒心,給我們更大的活動空間與權利。」
懊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個可以犧牲到這種程度的臥底,這世上還有什麼組織是她滲透不進去的?
照他計算,這計劃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那我就等-的好消息了。」他說。「另外,-查出這里究竟是在干什麼大事了嗎?」
說到這點,水姚就想直接昏倒。「對于古文明,你了解多少?」
「瑪雅、印加。」他連說兩個,她都搖頭。
「是亞特蘭提斯。」她嘆口長氣。「這里的主人是個瘋子,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听來的,說這塊海域就是昔日亞特蘭提斯都城所在地,還有一個什麼聖廟的,說藏著巨大的寶藏,可以讓人類永生不死。」
現在連龍非都想昏倒了,他們這樣日也挖、夜也挖,每一寸海底都讓人潛下去搜索,居然是在找亞特蘭提斯……一個傳說中的文明。
「這樣說來,我們現在是在大西洋的某一處海域嘍?」
「我怎麼知道,我這還是頭一回听到有人把亞特蘭提斯這種傳說中的國度當成現實。而且……」她懊惱地抓著頭發。「你知道嗎?我在听到這個消息時。同時還見到了一個你作夢也想不到的人。那個陷害我們落海的鷹幫幫主。」幸虧那時候她一從廚房門邊發現鷹幫幫主身影,立刻借口進儲藏室找火腿,否則讓鷹幫幫主發現她,非把她宰成十八段喂海魚不可。
「難不成這里的奴隸都是鷹幫從那些僥幸活下來的偷渡客中轉介過來的?」
「沒錯。那個混蛋,收了人家的人頭費,不好好把人送到地頭也就罷了,還把人賣了!早知道的話,當初我還在鷹幫的時候就應該一槍解決他,省得現在害人又害己。」
他想著想著,卻哈哈大笑起來。
「喂,你嚇瘋了?」
「不!」他笑得好爽快。「-不覺得這是個大好良機嗎?鷹幫陷害了我們,我那幫兄弟絕對不會善罷干休。以我對老周的了解,他一定會順藤模瓜,將與鷹幫有關的一切勢力全部剿滅,-說,我們這樣算不算得上找到一個大幫手?」
她兩只眼楮忽然亮了起來。「對耶!我怎麼沒想到呢?那個藏在暗處的主人老是跟鷹幫買奴隸,肯定跟鷹幫有某種不清不白的關系。只要你的手下能夠找到那個主人……慢著,就算你那些手下把那個主人也給滅掉,我們還是得待在這茫茫大海中孤立無援啊!」
「所以我們現在能做、還有該做的就是,想辦法把我們還活著的消息傳遞出去,而這就得靠-了。」
「靠我?」難道要她去偷支行動電話來打?拜托,這種鬼地方,行動電話能有訊號嗎?
「我想,我們不可能從台灣海峽直接飄流到大西洋讓斧頭撈起來吧!我們落海當晚,斧頭那幫人八成正在附近,或者等著接新奴隸、或者正采買補給品,才會恰巧將我們兩個給救了。」
「還真給你說對了。那一夜斧頭是帶人去那附近采買東西,不過他們買的不是食物,而是黑槍。本來軍火交易就很危險,當晚鷹幫又搞出那麼大一場戲,斧頭他們也嚇了一跳,好奇繞過去一瞧。就順手撿了我們兩個。」
「也算我們幸運,那晚斧頭不是在跟鷹幫交易,否則我們的身分非暴露不可。」屆時別說活了,恐怕還會落個生死兩難的下場。
「老天保佑、佛祖保佑。」
「不過那位主人與鷹幫的關系若真十分密切,我們的身分暴露也只是早晚的問題。所以我們一定要加緊時間,贏取矮頭的信任。這里雖然封閉,但他們總還是要跟外邊的人連絡,只要能夠找到一部無線電、或者計算機,我立刻可以發出求救訊息,接下來就好髒了。」
為了小命著想。「好吧!我拚了。再給我十天的時間,我一定可以打入那群監工的中心部位。不過對于那些無線電操作我可不在行,所以你得給我多些時間,我才能找到機會引你進去。」
「最多一個月。再久,我怕情況生變。」
水姚只把銀牙一咬。「可以。」
「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了。」他伸出手,與她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爪子互握一下。半晌,邪邪一笑。「既然我們現在已結成盟友,-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我會比-晚清醒那麼久?而且醒來時腦袋痛得像有針在刺?」
「呃!」她窒了口氣。怎麼好告訴他,她不過比他早清醒一步,在分析妥情況後,為免他突然清醒,搞不清楚狀況壞她好事。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打暈他,那胳臂粗的棍子都打斷了兩根。
他也不拆穿她的鬼把戲,只是繼續邪笑。「既然我們日後要合作,從此以後,我們是不是應該坦誠相對,再也不在對方背後搞小動作?」
她立刻點頭如搗蒜。「當然,我發誓再也下會亂來,一切以非哥馬首是瞻。」
「留著-的誓言當飯吃吧!可別真的把自己給餓死了。」他輕笑地站起來,伸手彈了她額頭一下。
拷,這麼了解她干什麼?暗戀她嗎?她偷偷地在他背後做個鬼臉。
不過在這樣危急的時候,有個可靠的伙伴在身旁,感覺真是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