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醫師正在醫護室里診療幻姬的槍傷。
玉司神悄悄退了出來。
一直到午夜,搜山的刑警撤退了,他才抱著幻姬匆匆趕回基地。
將近兩日未進食使得幻姬的身體虛弱不堪。想起孔醫生凝蹙的濃眉,玉司神忐忑不安的心更是提在半空中搖蕩。
慢慢踱進資訊室里,第一次借用風江舉世聞名的情報網,他的心情充滿矛盾。
因為他的工作是除魔,只要是不屬于人間、卻流連不走的妖魔鬼怪,不論什麼理由,他一律送下地獄。所以他從不需要調查任何事情,自然未曾借助過風江的情報網。
但這回不同,他的對象是她——幻姬,一個帶著妖味兒的人類,出現得那樣突兀,身世成謎。
他原本可以很輕易地撇開她的,但每每回憶起那雙憂傷、美麗的綠眸,他的心就沒來由地一陣陣抽痛。
即便是對感情遲鈍的他,也驚覺自己變了。
他的鐵石心腸對她不管用。
是被她毫無保留的信任與坦率給擊潰的吧?
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像野生動物般機靈、強悍,不為惡劣環境所屈服。
她的個性又是如此直率、坦白,他不過付出一丁點兒恩惠,她就毫無戒心地敞開自己,接受他、信任他。
般到最後,玉司神都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她感動了。
可是他的理智還沒有消失,就算想幫她,也得查清楚她的來歷,然而幻姬的背景卻如同她的詭異出現般離奇。
電腦里只有她近五年來的資料,仿佛她是五年前才突然從石頭縫中蹦出來,沒有過往十余年的任何記錄。
「幻姬,女,十八歲。
五年前來到這里,一直在街頭流浪。
兩年前的某一夜,被華欣義在車站撿到,從此住進了‘華莊’。
一開始,她在莊子里擔任近似女佣的工作,專門服侍華欣義。
但隨著年歲漸長,去年華老太爺發現,這小女佣竟有本事幫他那個不肖子寫畢業論文。而華欣義以前許多作業也都由她捉刀代成,她的聰明才智由此可見。
豹老太爺于是安排她入學讀書,並轉任類似執行秘書的工作。
她的能力在‘華莊’里很受好評,而她的容貌也由十幾歲的小女孩模樣,出落成美麗動人的少女。
豹欣義最先受到她的美貌所迷惑,不止一次突襲她。
但這女孩不只有容貌、有智慧,更有一副好身手,襲擊不成的華欣義被揍得在床上躺了一個禮拜。
他傷愈後立刻向她求婚,而她也馬上點頭應允。
他們的結合被形容成新版本的‘麻雀變鳳凰’。
街頭落難兒,一朝飛上枝頭變成華大公子的新婦。」
而這樣一場為世人所稱贊的世紀婚禮為何會中途生變?玉司神不明白。
倘若風江的情報正確,幻姬與華欣義更像是一對日久生情、因而結合的愛侶。但她卻說︰她與「華莊」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他記得她在夢里說過,華老太爺捉走了她的母親,難道是因為上一代的恩怨情仇?或者癥結出在那沒有記錄的前十三年?
風江的情報是不可能有漏失的,玉司神不死心地又查了一遍,記錄一如原先。
他拐個彎兒由姓華的一家子開始查起,情況依然不變。
甚且,玉司神還查出華老太爺是個只貪權勢、不愛美色的男人,他這輩子結過三次婚,全是為了政治或經濟利益。
簡而言之,華老太爺是個除了自己,連妻子、兒女都不愛的人,他絕不可能為了情怨捉走幻姬的母親,又加以囚禁,那麼他綁人的行為就更加奇怪了。
玉司神眉間的死結越打越深,才稍融的冰心又重新凍上一層更結實的寒冰。他承認,他的心房曾為了幻姬而撼動,但她的一切都得不到他的理智信賴。
他不能幫助她,而且,為了不連累萬能社的伙伴,他得盡早將她送走,可是……
玉司神煩躁地關掉電腦離開資訊室,他的雙腳還是自有主張地將他帶到了醫護室門口,房門正巧打開,孔醫師走了出來。
「她——」玉司神才說了一個字,就猛地驚覺到自己的失控,腳跟一轉,恨不能立刻消失。
「病人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你可以進去看她。」孔醫師拍拍他的肩,走了。
危及到生命安全!泵姬的傷有這麼嚴重嗎?他心頭猛一震,三步並做兩步,直沖進醫護室里。
白色的房間、白色的床鋪,她蒼白著小臉躺在上面,好像要跟四周融為一體,蒸發于空氣中似的。
玉司神定定地站在床邊望著她,像是看上一生一世也不厭倦。
她一痊愈就得離開,他下定決心,因此更珍惜這短暫的相處時光。
「司神哥……」幻姬似被困在夢魘中。
「我在這里。」他輕輕握住她的手,擦拭她汗濕的額,無限的溫柔今生僅此一次。
「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她連在睡夢中都不得安穩。
那楚楚可憐的模樣深深撥動他的心弦,他掀開了被,爬上床,將她擁進懷里,萬般憐惜地親吻她額上的撞傷。
「你不是一個人,我正陪著你。」
「嗯!」她似有所覺地輕頷首,一朵安恬的笑花緩緩在唇邊綻開。
睡夢中,她得到了保護,不再是孤單一人,血腥噩夢在他的護衛下退去,她終于安穩平靜地沉沉睡去。
「喝!冰死神,」上官金迷瞪圓了眼,曖昧邪惡地看著剛從醫護室出來的玉司神揶揄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夢游的毛病?還游到人家小姐的病房,你老實說,你有沒有……」
「你如果想下地獄就直接說一聲。」玉司神陰狠地眯緊雙瞳,一團白光倏地冒出掌心,「我很樂意免費為你服務。」
「去!不能開玩笑啊?」上官金迷朝他扮個鬼臉,「冰死神、臭冰塊,有什麼了不起?」她邊罵,溜得飛快。
醫護室里的幻姬卻被這短短的兩句對話震得瞠目結舌。
他——玉司神就是冰死神。
母親離去前叮囑她尋找的救星就是她的司神哥!
他一直就在她身邊,而她居然沒發現。
「哈……哈……哈哈……」她忍不住放聲大笑。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司神哥!」她喚著,強忍著身上傷痛,跳下床,出去找他。
再度听到這個親呢的稱呼,玉司神怔忡片刻,感覺恍如隔世。
「司神哥,原來你就是‘冰死神’!」幻姬興奮地抱住他。太好了,她的母親有救了。
他僵直著身軀,默然不語。早決定了不再跟她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媽媽叫我來找你,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她樂壞了,完全沒注意到玉司神的改變,「司神哥,你會幫我吧?幫我救媽媽!」
玉司神冷峻的臉龐更形陰寒,向來只有兩種人知道「冰死神」這個稱號︰一是萬能社的同伴,另一則是他的天敵——每每欲殺他而後快的妖魔鬼怪。
泵姬的母親絕不會是萬能社的同伴,那麼她肯定是剩下的那一種了!
他冰冷的眸閃過一絲痛楚,削薄的唇抿得更緊了。
「你的母親是什麼人?」
「媽媽?」幻姬愣了下,「媽媽就是媽媽啊!大家都叫她姥姥,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媽媽很老很老了,頭發全白了。我們原本一直住在山西的青丘山里,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一直到有一天,華老頭突然施火燒了我們的家,還把媽媽抓走。媽媽臨走前告訴我,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助我們,那個人就是你,司神哥,你會幫我救出媽媽對不對?」
听到「青丘山」三個字,他眸里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黝黑的深瞳飆射出噬人的紅光。
「山海經有言︰青丘奇獸,九尾之狐,有道翔見,出則餃書,作瑞千丈,以標靈符。」他突然瘋也似的仰頭狂笑,「哈哈哈,想不到我玉司神一生除魔,最後竟栽在一只妖狐手中。」
「司神哥……」這反應完全出乎幻姬的意料之外,她驚愕地瞪圓了眼。
「不要叫我!」他面目猙獰、全身籠罩在一圈白光中。
他是經常訓斥她,但這樣的深惡痛絕卻是第一次,幻姬不覺駭白了臉︰「司神哥,我說錯了什麼話?你怎麼……」
「你沒有錯,錯在我認人不清!」他眉頭痛苦地揪緊著,雙手高高舉起,一團白光轟了過去,「露出你的原形來,九尾妖狐!」
「啊!」她雙手抱頭蹲下,白光掠過,醫護室的門板被炸成碎片。
「站起來,別再演戲了,九尾狐,這一次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他咬牙冷道,陣陣水霧酸楚了那深黑色的瞳眸。
「你瘋了!」幻姬跳起來尖叫,「我不知道你在說些汁麼?九尾狐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叫幻姬,我沒有演戲!」
「撒謊——」他怒吼,朦朧的眸已經看不清她的身影。
「我沒有,你才是!」她悲切地喊道,「撒謊的人是爾,你說你會保護我的,我相信,而你現在卻突然攻擊我,為了那莫名其妙的理由!」
「你敢說你是人,你的母親是人?」他的心為了那可能的答案而滴血。
泵姬愣了下,她確定自己百分之百是人類,但撫養她長大的母親,那擁有特殊能力、已活過近十個甲子的老婦,她是人嗎?
「沒話好說了?」他的心為她的反應而墜落冰窖。
「是不是人有什麼差別?」她冷冷的目光筆直地逼視著他,「我們隱居在深山里,過著與世隔絕的淡泊生活,我們從不騷擾人,是人類放火燒了我們的家,無緣無故屠殺我們的同伴,是你們逼得我們沒有生存的空間!」
「‘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你敢說妖狐不食人?」他全身籠罩在悲涼怒火中。
「顛倒吧?」幻姬冷笑,「我們是為了生存而獵食,而人類卻可以光明正大地持著各式各樣的理由殘殺萬物、損毀山林,這地球不是人類專有的!」
玉司神默然,人類確實是一種殘忍的生物,但人類也有其可貴的地方,不能因為少數人的愚蠢就把這朗朗陽間,雙手奉送給妖魔鬼怪。
「人妖殊途,人有人間、鬼有鬼界、魔有魔道,各有其生存的地方,而這里不是你們應該在的地方。」
「又是誰把我們逼來的?」她痛心于他的無情,那個溫暖安全的懷抱就這樣完全消逝無蹤了。
他們曾經那樣親密,她的身軀上甚至還留有他的體溫,他怎能忘卻得如此快速?無情啊!人類。
「很抱歉,一開始你就不該隱瞞身份,蓄意接近我的。無論如何,我有我必須執行的任務。」他揚起手,這一次他精準地直對著幻姬。
泵姬毫不畏懼的眼神依然是那樣直率、炯炯地瞪向他。
「你錯了,我並沒有隱瞞、也非蓄意,一切都是天意,我們的相遇是巧合,而從頭至尾,我一直是以真心與你相對。」
「我相信你。」玉司神絕望地低語。
他漆黑如夜的眼眸完全無避地接受她寬廣若海的坦然與蒼翠,白光激烈閃爍中,他看見她的絕美,她從來就是個叫人心醉的可人兒,現在還是一樣。
事實上,他並不後悔認識她,這一生只有一次,他凝凍成冰的心湖為她波動。
如今,他將親手殺掉他這輩子惟一愛過的女性,從此之後,他會完全地斷情絕愛,以回報她對他所有的真心。
望著他致命的攻擊,幻姬挺直腰桿,不閃也不避地站著。她沒錯,既然自己是對的,她絕不退卻;她,只是心碎︰「司神哥,為什麼你不了解……」
「住手,玉司神!」美女老大驚駭地尖叫。
另一邊,宮昱的身形快如閃電,他抱著幻姬遠遠滾離玉司神靈力攻擊的範圍之內。
「我不相信你居然會對一個弱女子做這種事!」宮昱氣沖斗牛地逼問他。
「這不關你的事,宮昱。」玉司神陰狠怒道。沒人知道做出那個攻擊他下了多少決心?他忍受著幾乎撕裂靈魂的痛楚,來執行這項天職。
然而,這一切居然被人破壞了。他抖著手,全身發顫,他知道他絕沒辦法再殺她第二次。如此一來,他能解決的就只有自己了。
「你是不是男人?」宮昱憤怒地揪住他的衣領。
「離開我的獵物,否則我連你一起打。」玉司神面無表情,依稀間,听到心頭碎裂的聲音。
「你瘋啦?她做錯了什麼事?」
「她是九尾妖狐!」親口說出原因,玉司神的聲音是哽咽的。
「她?妖狐?你沒搞錯吧?」宮昱嚇了一跳,隨即又恢復憤怒的表情,「就算她不是人又如何?真愛是沒有界限的。」
「宮昱,你的問題我奉送給你。」玉司神冷笑,「白日夢做多了,你分不清現實了是不?」
「你——」宮昱氣紅了臉。
「夠了,你們兩個。」美女老大用力推開他們,「玉司神,別被沖動蒙蔽了你的眼,是人、是妖,你難道分不清楚?」
玉司神如道電擊,面色蒼白似雪。
確實,相遇的最初他就聞到她身上的妖味兒,他也曾經懷疑過幻姬的真實身份,但從頭到尾,他的眼楮透視出來確實是個人類。
她的妖味兒是由外部沾上的,而她從小生長在深山中,因此才擁有野獸般的靈敏與直覺。
但剛才她為什麼不說?而一個人類又為何會認一只妖狐做母親?這根本不合常理。
「我可以保證幻姬絕對不是妖狐!」美女老大莫測高深的眼直盯住泵姬碧綠的翠眸。
「莫非你們認識不成?」宮昱疑問。
「幻姬很可能就是我失蹤了十八年的主人。」美女老大丟下了一顆驚人的原子彈。
泵姬又暈了,蒼白虛弱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玉司神再也端不住他的冷然,神情憔悴地跪坐在她床前。
他手里拿著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一對年輕的夫妻,那男人的黑發綠眸與幻姬相比,竟是分毫不差地相像。
美女老大說出了秘密。她原本是世界另一面,「黑暗帝國」的侍衛總長,雲吹雪。
這個在背地里掌控全球政治、經濟、軍事的國家有三個領導人,主管天空的御皇、領導陸地的皇帝和稱霸海洋的女皇。
但是在十八年前,女皇才出生的時候,先皇夫婦的座機就莫名地失去了蹤跡。
帝國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在山西境內找到飛機的殘骸,並發現一男一女兩具骸鼻,但奇怪的是,任憑他們搜遍全山西,卻始終找不到小女嬰的蹤影。
埃洋的霸主——女皇,竟憑空消失了。
為此美女老大奉命成立「神風萬能社」,齊集世界各行各業的優秀人才,專辦各種疑難雜癥,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借由這些怪異的事件中,得到女皇的消息,讓不完整的帝國可以重新興盛。
當她第一眼看到玉司神帶回來的幻姬時,她就知道她找到了,幻姬和先皇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
孔醫師幫幻姬治療槍傷時,也同時抽了她的血,等DNA比對一出來,立刻證實了幻姬的確是「黑暗帝國」主掌海洋的女皇。
但連美女老大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女皇會和妖狐一族扯上關系?
而這一切謎題就得由玉司神來找出答案了。
他不知道她竟然擁有如此崇高的身份;那個一天到晚纏在他身邊,司神哥長、司神哥短,對著他撒嬌耍賴的小女孩,他們中間竟隔著天與地的差別。
他一只手愛憐地輕撫著她精致、充滿靈性的五官,對于這驚逃詔地的轉變依舊無法釋懷。
但天大的意外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她相比,一切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玉司神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這樣的看顧已經持續一天一夜,直到此時,他才認清她的價值,那是比他的性命更重要的寶貝。
「幻姬,醒醒,求求你,睜開眼楮……」他滿布胡渣的臉龐緊偎在她蒼白的小臉旁。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請你醒醒好不好?」他又矛盾又哀傷,迷茫的心已經找不到回家的路。
泵姬豎直耳朵听著他的話,半個小時前她便醒了,但她怒火未消,就是不想這麼輕易原諒他。
玉司神太驕傲了。他超凡的靈力和一流的本領,造就了他冷酷又偏激的心理,總以為自己是對的,冰凍著心靈,不準任何人觸踫。
這根本是變態!人分好壞,妖當然也有,但他什麼也不問,只管痛下殺手。
她受夠了!盡避他有副好心腸,她也真的很喜歡他,但他這次太過分了,她決心給他一個重重的教訓。
然後……她在心里偷笑,最後她當然還是會原諒他的,畢竟她還得靠他救出媽媽呢!
「幻姬、幻姬……」他痛苦地呢哺不絕,轉眼日升月落。
風江輕輕地打開醫護室大門,看著伙伴憔悴、疲憊的容顏,于心不忍地安慰道︰「司神,你太累了,我來替你照顧她,你去休息一下吧!」
聞言,床上的幻姬震愣了下,她的教訓太厲害了嗎?
她悄悄睜開一絲眼縫,瞄了玉司神一眼,隨即心痛得無以復加。
「不,我要看著她醒來。」玉司神暗啞悲慟地道。
「別這樣,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風江走近他,看著他滿眼的血絲,「我知道你從帶她回來那一晚就沒合過眼了,這樣等她醒來,要換你倒下了。」
「風江,我錯了嗎?」玉司神的眼神是一片迷茫,「我總是看見妖魔鬼怪害人,只有我有能力制止他們,我以為這是上天賦予我的職責。」
「你救過很多人。」
「但我卻傷了她。」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們能因為這樣,就斷絕水源嗎?」
玉司神嘆口氣,溫柔地梳理她散亂的發,仿佛只有借著這點踫觸,經由她的體溫撫慰他心里的不安。
「你很聰明,你知道該怎麼做的。」風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現在,去休息好嗎?」
玉司神落寞地搖搖頭︰「我得等她醒來,向她道歉。」
「你……」風江挫敗地長喟口氣,「好吧,那麼你吃點東西總可以吧?」
「我沒胃口。」他失神地拒絕。
「那我抬張躺椅進來,讓你躺著陪她。」
「不要,這樣我就看不著她的臉了。」玉司神鬧起脾氣來,卻是比任何人都倔強。
「你……」風江算是被他打敗了,「我去聯絡孔醫師,叫他隨時準備過來幫你做急救。」他走了。
「幻姬,你還不願醒來嗎?」他的聲音粗嘎得難听。
泵姬心中一痛,矛盾掙扎中,好想緊緊地擁抱他。她眉頭輕輕一皺,呼吸已然不如先前平順和緩。
玉司神又定定地瞧了她好一會兒,他無神的眼眸一變而為精準閃亮。
「唉!你到底還想睡多久?既然醒了,為何不睜開眼楮?」
泵姬本來是準備「清醒」的,但一听到這話,又嚇得忙將眼楮閉緊,動都不敢動一下。
「身子繃得這麼緊,不辛苦嗎?」他淡然地嘲諷她。
「哼!」她不悅地嘟起嘴,「你早知道了?」
「昏迷的人、睡著的人和清醒的人,每一種的呼吸頻率自有其不同的地方。」此刻玉司神的聲調是激悅帶著欣喜的。
「但你卻不說破。」她輕撇嘴,「老奸!」
「我不喜歡破壞別人演戲的興致。」見到幻姬平安無事,玉司神的心情也輕松愉快起來,話也跟著多了。
「我不知道你原來口才這麼好,真是失敬了。」她瞪眼。
「好說。」他淡淡地回道,「比不上你的演技。」
「你……」她憤恨地提高了聲,「你不是說要道歉?」
「有嗎?」他眨眨眼裝傻。
「我听到了,你說過的。」
「既然我已經說過,而你也听到了,就無需再說第二次。」
泵姬怔忡片刻,嘟高的嘴唇再也忍不住輕輕一揚︰「司神哥,你好壞哦,討厭!」
玉司神愛憐地模模地的發︰「還疼不疼?」
她搖頭,為他手上傳來溫柔的關懷,而漾起一朵清美的笑花。
「早不疼了。」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他的聲音硬在喉嚨里,不安的心直到此時才真正落實,「傷了你,我很抱歉。」
「你不是說不再說第二次?」她淘氣地睇著他。
「小丫頭!」他用力揉亂她的頭發。只要她平安無事,其余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了。
「我已經十八歲,我長大了。」她挺起胸膛聲明著。
玉司神默然不語,想起密洞里,他懷里抱著那具玲瓏有致的窈窕身軀,的確,從某方面來說。
「司神哥。」幻姬突然羞怯地輕扯他的衣袖。
「什麼?」他眼里閃過一絲驚慌,為自己的綺思大吃一驚,想不到他竟愛戀她至此地步。
「你會幫我救媽媽吧?」她真心誠意懇求他。
「不!」他斷然拒絕。
「為什麼?」她訝異地大吼。
「人妖殊途。」他對這一點十分堅持。
「可是——」
玉司神卻開口截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不是妖,你是個真真正正的人類,因此我對于你的過去既往不究,但那不表示我會放過邪惡的妖魔。」
「媽媽才不邪惡!」她怒火填膺,「她是世上最仁慈、最善良的好母親。」
「人妖不兩立,我沒見過有哪個妖怪是不害人的。」
「但媽媽例外啊!她不僅沒害過人,她還救了我,把我像親生女兒一樣養大。」她不死心地解釋著,「司神哥,你見到媽媽就知道了,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你相信我好不好?」
「恐怕我得跟你說聲抱歉,我的職務是‘除魔’,除非你希望我收抬那只妖狐,否則最好別讓我們見面。」他擺明了立場。
「你簡直不可理喻!」她氣炸了心肺。
「每個人都有他的原則,‘除魔師’絕不與妖魔鬼怪為伍。」他拍拍站起來,離開醫護室。
「玉司神,你這顆頑固的老化石!」幻姬氣得破口大罵。
懊怎麼辦?她確實需要他的幫忙啊!
可是他這麼固執,她真的說服得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