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長時間的飛行,因為時差而昏昏欲睡的莫莉半夢半醒被推著前進。
揉揉松開繩子的手腕,莫莉努力張大眼楮觀察新現代哥德式的內部裝潢,肋拱穹窿的挑高屋檐,懸吊式的古典吊燈,幽暗神秘色調,繁復裝飾的窗戶雕刻成幾何圓形的曲線,放眼望去成放射狀的助柱,給人沉重的權威壓迫感,以及充滿聖經色彩的彩繪玻璃,展現了莊嚴華麗的氣派。
莫莉試圖回憶先前降落在頂樓停機坪時所看見的大樓外觀,雖然不是非常顯眼,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尖拱、拱肋、飛扶壁這三者哥德式建築的特色,以及雕像。
這棟雄偉的建築坐落在紐約,並完全融入其中,分毫也不突兀,讓莫莉想起以前看過一部名為「夜行神龍」的卡通里所出現的那棟蘇格蘭城堡。
小時候她在紐約待了六年,這里就像是她的第二個家,卻對這幢大樓感到陌生,也不知道為何會被帶到這里。
走過過度雕刻裝飾的長廊,莫莉從一開始的警戒和專注,到最後已經有點視覺疲憊。
她實在累極了。
又走了大概十分鐘或是更久的時間,突地,一名黑衣人把她推進了一間小房間里。
說是小,其實也比普通人家的房子大上很多,只是這房間的天花板比較矮,內部堆滿琳瑯滿目的藝術工藝品,直達天花板的書櫃和繁復的水晶燈飾,讓這里仿佛是一個放大的珠寶盒。
斑級的座椅面向一塊投影布幕,上頭正放映由八0年代紅極一時的梅爾蘿希所主演的電影。
莫莉視線所及,只能看見背對的座椅上有半顆頭顱冒出來,那想必是要見她的人物了。
「愛德華茲先生——」
藍眼女人才剛開口,隨即被椅上的人的手勢給打斷。
「這里正精彩。」一口美式腔調的英文,帶著不願分心的不悅。
女人的呼吸加重,莫莉猜想那是不耐的嘆息。
這個男人一定是她母親的忠實影迷,因為他是用膠卷放映電影,而且看得如此沉迷。
將近半個小時後,電影終于打上結尾字幕,連莫莉也忍不住想嘆息,畢竟她也快睡著了。
耐心的等著膠卷放到最後一格,道格•愛德華茲一個彈指,暈黃的燈光點亮室內,他點燃一根頂級雪茄,吸了一口,吐出白煙,緩慢開口。
「如果問我最喜歡哪位女明星,梅爾絕對是首選,當年她宣布息影兩年,對我而言真是沉重的打擊,沒想到那兩年時間她不是去放假談戀愛,而是生了一個女兒。」
道格徐徐轉過椅子,一頭和莫莉相同的巧克力偏紅棕發,和同色系眼珠在水晶吊燈下閃耀著柔和的光芒。
他今年三十四歲,未婚,在繼承父親金川•愛德華茲的財產之前,已經在富比士世界最有錢的年輕富豪排行榜上佔有一席之地,名副其實的黃金單身漢。
但是他對女人似乎一點興趣也沒有,外界很少有他的緋聞,有人說他遺傳到父親的專情,他對媒體總是回應「我還在尋找對的女人」這樣的話,使他在上流社會中的名聲極好,是不少富家女眼中的優質丈夫人選。
但實情是,他心中一直有個女人的身影盤踞不去。
「當我得知她將在廣場飯店下榻時,真是高興到無以名狀,立刻就去找她要簽名,只可惜情報有誤,她並沒有入住,不過同一天有個六歲小女孩住進飯店。當時我壓根兒沒想到那個小女孩和我有血緣關系……不,應該說,即使到現在我也不承認你和我有血緣關系。畢竟,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不就代表我和父親曾經幻想過同一位女人?」道格的嗓音帶著與生俱來的權威。
他正是別人眼中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子弟,而這一點,莫莉也算。
她的母親梅爾蘿希生下她時才十八歲,年紀輕輕就紅遍好萊塢,身價上億,所以她也是富家女。
但也許生活環境特殊,從小便接受自由自在的教育,受到許多人的疼愛,她成長為一個體貼善良的孩子,說起話來完全不會讓人有壓迫的感覺。
「我也沒想過會莫名其妙多一個哥哥。」
自己不受歡迎的感覺大于得知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時應有的喜悅或者復雜情感,莫莉模仿凌厲面無表情的神情如是道。
她母親從未提起過父親,加上從小她就看了很多電影,明白和自己類似情況的小阿都會問起父親是誰,但是母親臉上一定會出現困擾痛苦的表情,所以總是喜歡和別人反其道而行的她從來沒問過這些。
如果母親想說,一定會說,這就是她的想法——即使母親來不及說就去世了,她也不覺得遺憾。
「啊,真是個會耍嘴皮子的小女孩。」道格淡哼了聲。
「先生,很抱歉,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莫莉直來直往的說話方式很有趣,也可以激怒人,端看她對那個人的感覺來決定。
「沒錯,你已經二十歲了。」道格英挺的五官散發出一股傲慢,「對了,原諒我忘記自我介紹。」他從椅子上起身,悠然的走到她面前,以身高的優勢,由上往下俯視她,「道格•愛德華茲。」
他沒有伸出手主動示好,反而像是把自己的名字當作一個高級品牌,拿出來壓迫別人。
事實上,「愛德華茲」確實是個世人皆知的高級品牌。
「你是金川•愛德華茲的兒子?」
道格微眯眼看著她,「你看起一點也不訝異。」
「哪方面需要?」莫莉反問。
「金川•愛德華茲是你的親生父親。」道格強調。
「假如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擁有正常的生育能力,成為我的父親也沒什麼特別需要驚訝的吧。」莫莉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道格略略挑起眉,隨即露出驕傲的笑,「你很會裝傻,我幾乎被你騙了。」
她皺起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道格勾起她的下巴,褐眸微凜,「你應該早就知道金川•愛德華茲是你生父,也一定明白遺囑上會有你的名字,是吧!」所以才一副毫不擔心的模樣。
「信不信由你,直到剛才,我第一次知道有個不歡迎自己的哥哥和不關心自己的父親。」莫莉迎上他審視的目光,毫無畏懼。
「我說過不承認你是我妹妹。」道格仔細打量她的面容。
梅爾蘿希別有一番東方風情的漂亮五官在她臉上並沒有留下太明顯的痕跡,反倒是愛德華茲家特有的下巴、巧克力色的眼楮和頭發,這些她都有。
不用驗DNA,他就能確定她是百分之百的愛德華茲家人。
——令人難以忍受。
「你到底把我帶來這里做什麼?」無法掙月兌他的手,莫莉攏起眉質問。
「父親的遺囑上,你能繼承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道格說完,露出有點困擾的表情,「哎呀,也許不該告訴你。但無妨,即使知道這點,你也沒機會繼承了。」
莫莉雙眼微膛,在他眼底看見毫無憐憫和同情的殺意。
她就知道這趟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旅程!
「你怎麼不干脆在來的路上讓他們殺了我,丟進大海毀尸滅跡?」莫莉忍不住問。
他實在沒必要大費周章地把她帶來紐約。
道格眼色一暗,「我只是想看看梅爾蘿希的女兒。」
看看那個曾為他夢中情人的女人的女兒。
若說他最不能接受的,恐怕不是有個同父異母妹妹半路跑出來和他爭遺產,而是父親擁抱了他最渴望的女人——那個以愛家聞名的父親,不但有了私生女,還是他最心愛的女人的女兒。
這一點,他怎麼也無法忍受。
「帶出去,解決她。」道格的聲音毫無溫度的響起。
「沒問題。」
抓住她的黑衣人接下命令,藍眼女人聲音尤其輕快,像是等不及解決這件麻煩的差事一般。
這個男人是真的想置她于死地!
莫莉深知再不逃,絕對會死在這里——于是她突然彎下腰。
有過幾次經驗,知道她像只泥鰍一樣滑溜,兩名押著她的黑衣人早有防範,立刻掏出槍來對準她的頭,同時大喊︰「別動!」
莫莉抱著身子,當真一動也不動,卻不住逸出難過的申吟。
「唔!」
從她蹲下後,道格便往後退,似乎怕再接近她會弄髒自己,同時用眼神示意兩名殺手解決這個麻煩。
「喔,好痛。」莫莉稍微露出臉,疼痛盈滿小臉。
道格皺起眉,「拖出去。」
藍眼女人和同伴交換一記眼神,收起槍,由她把莫莉攙扶出來,另一人則是用槍戒備,以防她有任何突發動作。
莫莉痛苦的渾身發顫,褐色大眼泛著滿滿的水光,似乎真的很不舒服,沒人發現她蓋住的一只手正死命的掐著自己最痛的地方。
藍眼女人使勁扶起她,動作極為粗魯,把她帶出門前,在她耳邊低語,「放心,很快就能結束你的痛苦。」
莫莉痛得哼哼哀叫,腳還絆了一下,就在女人彎下腰準備把她扶起時,猛地往上一頂,把女人撞出門外。
藍眼女人被撞倒在地,口里發出痛咒,早已在外頭拿槍指著她的男人立刻朝她開槍,莫莉來不及閃躲,左肩胛中了一槍,不過總算順便把門關緊,並鎖上。
「你以為自己在干嘛?」
已經坐回位子,正打算看下一部片的道格,對她的舉動十分不高興。
「讓你免于殺人罪!」莫莉痛得呲牙咧嘴,她喘了幾口氣,迅速月兌下薄外套,從腋下纏繞住肩膀,並打結止血。
「誰說是我殺你的?」道格揚眉,雙手交疊撐在下顎。
莫莉不理會外頭踹門的聲音,淺淺一笑,「你自以為做得干淨俐落沒人知道,不過一定會有人找出真相。」
見到她的笑容,道格渾身一震,有股電流從脊柱竄流過全身。
她長得一點也不像梅爾蘿希,但是她的笑容令他想起一部梅爾蘿希所拍的電影,那是她還不那麼有名,只能演配角時拍的片子,也是他第一次對梅爾蘿希留下深刻印象的片子。
這使他……想多看一些莫莉的笑容……
道格倏地起身,飛快來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還能動的手。
「說你愛我。」他道。
莫莉一愣,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快說。」他的聲音多了逼迫。
莫莉這才注意到那雙褐眸眼神狂亂,雖然是看著她,但感覺就像在看別人一樣。
懊不會這個母親的影迷把她當成媽媽了吧?
「我拒絕。」她冷靜的說。
「我叫你快說!」道格重重將她壓上門板,語氣瘋狂。
「我不要!」全身的痛點都集中在左肩上,莫莉怒叫。
她不愛他!
也不可能愛上同父異母的兄長!
即使是騙人的,她也不要說,不要對他說!
道格把她拖到實木大桌後,拉出第二格抽屜,並打開暗櫃,抽出手槍,拉開保險栓,槍口對準她——
「說!不說,我現在就開槍打死你!」
莫莉的回答是用那雙亮燦燦的大眼瞪著他,牙根咬得死緊。
道格臉上浮現猙獰的笑,「這是你自找的。」
听見子彈發射前,令人毛骨悚然的「喀啦」聲,莫莉忍不住恐懼地閉上眼,在絕望的這一刻,她在心底喊出唯一浮現腦海的人名——︰凌厲!
***
在隼打頭陣,以干淨利落不驚動保全的方式,成功闖進愛德華茲大樓後,凌厲的心跳不安的震動胸腔。
「凌厲,快點。」發現他發呆落後,手上的槍還掉落地上,隼低聲冷靜地催促他。
頓了頓,察覺自己滿頭冷汗,凌厲撿起手槍,抹掉汗水,立刻跟了上去。
他們只有兩個人,不是不看重莫莉或是看輕愛德華茲的勢力,而是凌厲信任好友隼的能力,明白越少人越能成功達成奪回她的任務。
一想到莫莉此刻安危難測,凌厲眼角狠抽,怎麼也無法忽略莫名加快的心跳。
他向來不祈禱的,但是此刻卻為了莫莉祈求上天保佑她平安。
「這棟樓共有五十六層,一層一層找太花時間了,問秀岩吧。」赤手空拳解決掉迎面沖來的守衛,背上背著日本武士刀的隼,要凌厲通知在外接應的徐秀岩。
只有他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的駭進愛德華茲大樓的監視系統。
因為不安,腦子一片空白的凌厲在隼說了之後,才後知後覺照做。
「找出她在哪一樓。」他吩咐,同時和隼走進電梯,隨便按了個數字。
藍芽耳機的另一頭傳來徐秀岩應是,以及敲電腦鍵盤的聲音。
隼用暴力手段拆除了電梯里的監視器,「如果他們的守衛夠警戒,應該十秒內會關閉電梯運作。」
凌厲聞言,按了最接近的樓層按鍵。
當!電梯門瞬間打開,出現在外的不是保全人員,而是幾個荷槍實彈的黑衣人。
凌厲反應比隼略快一點,一拳一個,頓時擊昏兩個黑衣人,而他們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靠保鏢保護,不代表他沒有自保的能力,事實上他的臂力極強,一拳便能擊昏一個大男人。
「我看你自己來就夠了。」隼處理掉附近幾個監視器,警鈴瞬間大作,「雖然是預料中的事,不過這下麻煩了。」
他的語氣听不出困擾,反而帶點興奮。
凌厲瞪了他一眼,接著看也不看發現他們的警衛一眼,拔腿奔跑起來。
「老板,在五十樓。」藍芽耳機里傳來徐秀岩的聲音。
同樣戴帶著藍芽耳機的隼,找到逃生梯的大門,發現上鎖後,散發森冷白光的武士刀一個輕輕起落,門立刻打開。
兩個大男人懶得去管警衛,沖進逃生梯,看了眼牆上的數字——咒,立刻往上跑。
「太好了,還有十二樓。」隼揶揄,「要不要再搭電梯?」
「廢話少說!」凌厲肌肉僨起,解決由上往下沖出來的警衛和黑衣人,冷冷地回答。
「我猜這是不要了。」隼聳聳肩,賣力的跟著他往上跑。
敗多生意上往來的對象都說凌厲像頭山獅,而隼會說,他的確是,因為他就像山獅一樣——一旦開始獵殺,至死方休。
無論是獵物,或者自身。
***
五十樓——
「這是什麼聲音?」
听到里頭有槍聲,不再敲門的藍眼楮女人問。
當然,她問的不是三分鐘前道格房內傳出的槍聲,而是現在響個不停的鈴聲。
男人覷了她一眼,「警報器。」
「我當然知道。」女人翻了個白眼,「我是問為什麼警報器會響?」
「你可以去警衛中控室確認。」
「我會問你自然是要你去。」女人的語氣有著明顯的訕然,隨即舉起手制止他,「算了,警報器不是我們的問題。」
只要別給他們再惹額外的麻煩就好。
砰!
驀地,一陣轟然巨響在他們背後響起,兩人立刻舉起槍,轉過身就是一陣瘋狂掃射。
二十秒後,女人率先抬起手,制止伙伴並停火。
濃煙密布中,逐漸出現一條人影——一條舉著日本武士刀的人影。
「他站著死了嗎?」女人挑眉挖苦。
正前方是長廊,長廊的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大門,他根本無處可躲,鐵定被打成蜂窩了!
男人睨了她一眼,舉著槍向前走去,準備確認那人影是否真的像塊破布,只差別人推一把,便永遠倒地不起。
但是當煙霧散盡,人影也跟著不見。
男人一愣,察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了。
「你從哪里冒出來的?」解決男人的隼甩掉刀鋒上的鮮血,同時問向解決藍眼楮女人的凌厲。
「逃生梯。」凌厲冷冷地瞪著中途變卦改搭乘電梯的伙伴。
「看來電梯也沒比較快。」隼聳聳肩,接著說︰「外面什麼也沒有了。」
言下之意就算有人也全被他解決了,正巧逃生梯那邊的情況亦然。
凌厲轉身面對走廊盡頭的那扇門板,正打算對著門把開槍時,隼來到他身邊,阻止他的動作。
「也許沒鎖。」沒必要一開始就驚動里頭的人。
凌厲急得心跳都快停了,但若不是有隼在,他不會這麼順利,于是他告訴自己再忍一秒,等隼確認後,他就要破門而入。
沒想到還沒來得及確認,看似沉重的大門被推開,莫莉衣衫不整的沖出來,神情倉惶——
凌厲直覺揮拳,慶幸在最後一刻把拳頭停在她鼻尖前。
一陣拳風襲上她的面容,莫莉雙眼恐懼的放大,還有些空洞。凌厲心一顫,僵硬的面容使他看起來更猙獰暴戾。
「怎麼了?」他抓住她的肩,隨即又放開,只因發現她的左肩有大片血跡,還有臉上、身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無法確認傷處,他不敢亂踫。
被凌厲沉聲喝問,莫莉仿佛被震醒。
「快救他!」她無助地抓住凌厲的衣領,豆大的淚珠就這麼滾落頰畔。
隼已經進入房間,看見倒地申吟的道格.愛德華茲。
「卡彈。」他只瞧一眼便做出判斷。
「你怎麼了?受傷了嗎?」凌厲沒理會倒在地上哀號的道格,一心一意只專注在眼前外表可怕的小女人身上。
莫莉搖搖頭,不斷哀求他救道格。
凌厲從她帶淚的小臉上看出她已經嚇壞了,隨即將她抱起,準備離開。
「不要!放我下來!」莫莉不願離開,大力的槌著他。
凌厲把她的掙扎不當一回事,步伐和意志都很堅定。
「不——讓我留下來,求你了……」她把臉埋在他的肩頭,幾乎痛哭失聲。
步伐驟然停下。
「他要殺你!」凌厲發出足以震撼牆面的咆哮,抱著她的雙臂隱隱顫抖。
她知不知道看到這樣的她,他有多憤怒?恨不得過去補那個槍枝走火中彈的男人幾槍!
被他的吼聲震懾,莫莉眨眨眼,掛在眼睫的晶瑩淚珠順勢掉落。她終于能正視眼前的男人。
他一身經過激戰的凌亂,俊臉毫無血色,驚疑不定的黑眸里閃爍焦急的關心——他只想確定她平安無事!
噢,老天!
他花了多大的心力才找到她在這兒?又是多麼擔心她的安危?
如果連他眼中深切的愛意,她都看不出來的話,肯定是瞎了!
莫莉觸模著他緊繃的臉頰,心口暖燙、騷動著,終于明白那時寧可被槍指著,面對死亡的恐懼也不肯哄騙道格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的原因——她早有了最想說的對象。
因為在不知不覺中愛上這個男人,才會對凌厲使出欺騙這種賤招,將她吞吃下月復的事,全然沒有氣惱,只是感到不解和困惑——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對于重要的人,總是很容易選擇原諒,不喜歡浪費太多時間在爭吵上。
而此刻,她竟忽略了心底最在乎的人的恐懼,忘了先安撫他,只惦記要救道格一命的事,也難怪他會那麼生氣的沖著她吼。
她真是個大蠢蛋!
「但是我還活著。」莫莉輕柔的捧起他的臉,無比認真的說︰「只是受了一點小傷……還活著。」
沒膽把中槍的事情說出來,她決定暫時隱瞞。
狂亂的深眸無法被說服而不安,來來回回審視她的五官。
莫莉只好繼續安撫嚇壞了的男人,直到他終于願意把她放下,雖然還堅持摟著她,不過她明白這是一種確認的方式,于是也沒拒絕,主動環抱住精壯的腰,持續低語。
「……我不救他。」好半晌,凌厲僵硬的開口。
來回輕撫強壯背脊的小手頓了頓,莫莉悄悄向一旁的隼發出求救訊號。
隼只能愛莫能助地搖頭。
沒辦法,莫莉只好靠自己。
「他說了對不起,我決定原諒他……如果不救他,我這輩子都睡不安穩的。」
她會永遠記得道格在她面前中槍,口吐鮮血的那一幕,也會永遠記得他舉槍對著她,眼里卻充滿了痛苦。
她知道,道格並不想殺她,只是受不了心愛的女人是別人的女人而已。
——她在電影里看過這樣的男人。
「我拒絕。」凌厲的語氣更堅定,並且不容拒絕的攬抱住她,帶她往門口走。
「凌厲,拜托……」莫莉用可憐兮兮的眼神哀求。
她真的不想每天晚上做惡夢。
下顎一抽,凌厲不忍見她難過,深深的吸了口氣,最後交出手機,「你可以打電話叫救護車。」
「謝謝、謝謝、謝謝……」接過手機,莫莉又叫又跳,開心地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
陰冷的俊容因她的舉動柔軟了些,深邃的眸子浮現一絲暖意——凌厲挑起粉鄂,無限溫柔的吻住她。
這是他第一次親吻她的唇。
王者的吻,莫莉感受到其中的愛憐和疼寵,眼淚又不可抑制的流出來。
片刻後,凌厲退開,大拇指還摩擦著她紅艷艷唇兒,眼底盈滿喜悅的光芒,啞聲道︰「下次,這麼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