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流言」……的存在?
幣蒙蒙的天空低得讓人窒息,間或有細小的什麼東西從雲層中散漫地飄零而下,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大地上。
任煙雨站在人行道的中央,在她自己還沒有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停止了前進的步伐,無意識地看著那些悠然飄落又悄然消失的東西。
「有雪啊……很快就要下大雪了嗎……」
她是一年前的這個時候來到現在的這個公司的。
她還記得經理坐在窗前的辦公桌後,大雪在窗外下得紛紛揚揚,而經理的身影映照在玻璃上,就好像她其實沒有坐在那里,而是正停留在大雪之中一樣——
即使我不說,你也該明白。
經理漂亮的眼楮里閃爍著無情的光芒,除了正在說話的雙唇之外,她臉上的肌肉甚至沒有一絲運動——
我不歡迎你,這里也決不歡迎你。但這既然是上面的命令,那麼我就沒有立場拒絕——
對不起……——
沒有必要道歉。你也有你的工作,我只能配合你,可是請你記住,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要,請一定謹言慎行。
這些她當然明白,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做這個,但她沒得選擇。不過雖然那樣說了,經理卻並沒有對她有什麼特別對待,既不關心,也不排斥,就像她對待其他所有人一樣,冷淡地站在距離她很遠的地方,從不接近。
……不,也許她也是關心的,只不過關心的方式與其他人相比還是冷淡了很多。
可是……
即便如此……——
「她難道不能是‘女王’嗎?」——
溫樂源好像吼叫一樣的聲音回響在她耳邊,她忍不住捂住了似乎真的被震得生疼的耳朵。
如果連經理都有可能是「女王」的話,那麼她還能相信誰?還有誰能掙月兌蜚語蛇的束縛,真真正正兩肩空空地生活在這個世上?
為什麼世上會有蜚語蛇這種東西?它是怎麼出現的?又為何而存在?是因為有了「人」所以才有它嗎?或者是只要有「語言」的存在它便會出現?一直糾纏在心里?還是「語言」之間?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當她恍然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身體已經被凍得僵硬,一動都不能動了。
有自行車的鈴聲在身後不耐煩地響了半天,一個年輕的男孩子騎著車子從她旁邊擦身而過,回過頭來罵了她一句什麼。
其實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這對普通人來說簡直再小不過了,別人罵了你就走了,你又能怎麼樣呢?追上去和他對罵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可是今天,她希望那個男孩能收回他說的話。
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她知道她必須讓他收回那句話。她想邁開步伐去追他,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她想動一下手指都辦不到。
為什麼要追他?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不。
……她……
知道……
原因!
身後有什麼東西攀爬的聲音,像是某種鱗片在與地面相互摩擦。那聲音干澀而陌生,她從來沒听過。
但她知道。
她知道聲音從哪里來。
不對……她不是听不到嗎?為什麼會听到的?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腦中傳來細細密密的絮語,像是有人在她腦袋里說話,還帶著細微的回音。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听不清楚……!!
你在……找「我」嗎……
你在找我嗎……
在找我嗎……
找我嗎……
我嗎……
嗎……
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不要听清楚——
「我」一直都在呀……
一直都在呀……
都在呀……
在呀……
呀……
愛氣,從背後襲來。盡避沒有回頭,可她知道「它」想接近她。她看得到它的樣子,看得到它的形狀,看得到它的動作——盡避她根本沒有回頭!
驀地,她甩開臂膀開始發狂地向前奔跑,聲音被壓制在喉嚨和胸腔之中,不停地尖叫,卻听不到半點聲音。
救命!
救命!!
救命啊!!!
十字路口的紅燈未滅,她已一頭扎進車水馬龍之中。路通頓時大亂,原本整齊的兩條直線變成了歪歪扭扭的樹杈子,司機們再也顧不了禁鳴的命令,一個勁地猛按喇叭。一時間剎車聲、尖叫聲、喇叭聲、破口大罵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任煙雨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她只是在一鼓作氣地拼命往前跑,似乎唯有這樣才能擺月兌身後那可怕的東西。
可是這樣下去不行,她一邊跑著,一邊從提包中拿出手機,撥出她早上所撥的最後一個電話。
***
溫樂源接起話筒听了幾秒鐘,輕輕放下了。
「咋嘍哈?」陰老太太用絨球逗弄著三只小貓,看它們為絨球打架的樣子,笑得滿臉開花。
「來了。」溫樂源撓撓蓬亂的頭發,說。
陰老太太噢了一聲。
「死老太婆……」溫樂源一臉不高興地看著她,「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當初那個蜚語蛇到底是在追誰?你是怎麼把它弄死的?」
那時候他和溫樂灃都太小,唯一清晰地留在記憶中的只有「女王」慘叫著緩緩融化的情景,至于它是怎麼死的、受了什麼致命的傷害,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想知道哈?」
「是啊!」
「嘿嘿……」陰老太太的臉笑得很陰險,「不告訴你。」
「……!」青筋爆出!
氣怒攻心的溫樂源剛剛跑出綠蔭公寓不到五分鐘,扛著大包小包的溫樂灃就帶著陣陣寒風和兩個黑眼圈擠進了公寓大門。
懊像早已知道他回家時間的陰老太太從屋子里迎出來,看見他的模樣,匆忙上前幫他卸貨。
「咋恁老實哈,你媽讓你帶多少你就帶多少……」
卸下了身上的重擔,溫樂灃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微微揉搓一下自己凍僵的雙手,早已沒有一點知覺了。
「我哥呢?」他環視一周,問。
只要他進了這個公寓,那麼溫樂源就沒有理由不知道他回來了。
「噢,他噢,」陰老太太蹲在其中一個大包旁拉開拉鏈就開始翻,小貓們從房間里鑽出來,也爬到了包上很努力地扒拉,陰老太太揮揮手把它們趕走,「他去解決女王蛇。」
溫樂灃的眼皮跳了一下︰「女……女王蛇!?那個蜚語蛇附近果然有女王嗎!」
陰老太太嘆氣︰「這有啥奇怪?過去女王蛇少見,多少年才踫一條,可現在電視台、雜志社……滿當當都是女王哈。」
「……姨婆,問題不在這里吧……」
問題是……直到現在他們還是不知道對付女王蛇的辦法不是嗎?
溫樂灃的眼皮跳得更厲害了。
***
任煙雨在電話里說得又快又急,溫樂源還沒听明白她就把電話給扣了。所以他只知道她在文化路附近,至于詳細的位置就不清楚了。
等他趕到文化路,那里正趕上下午下班的時間,人漸漸地多了起來,在這種情況下還想找到任煙雨,對他來說基本上已經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茫然地站在人流穿梭的街頭,被黑壓壓的人群擠得頭痛欲裂。
「我又沒有手機……」他自言自語,「真是的……那個女人到底跑哪兒去了……」
任煙雨根本沒注意自己到底跑到了什麼地方,她如今已是慌不擇路,只是沒頭沒腦地在眼楮能搜尋到的任何小路上亂竄。
她一路狂奔,不知撞到了多少行人,被罵了多少次,她卻是一次頭也沒回過,徑直往前猛沖。
不過盡避有些發狂,她卻還是保有幾分理智的。這一路跑來,她偶爾也會看一眼周圍的景致。這只是她無意的動作,不過不知為什麼,她越跑,周圍的建築物就似乎越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那個東西」還在身後……追她……
她的雙腿已經不听使喚了,沉重得就好像那是別人的東西一樣,她原本就不太集中的精力變得愈加分散,視線也逐漸開始模糊。
什麼時候……才能……逃月兌……
耳邊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她的腦中一陣嗡嗡亂響,就像被什麼東西猛地刮了一下似的。
「是不是出事了呢?」
她這麼呆愣愣地想著,站住了。她的腦子仍然處于呆滯狀態,眼楮也同樣遲鈍地掃視著周圍,一輛看起來和周圍建築物一樣眼熟的汽車停在她的眼前,只要再前進個半米,她就要被撞飛出去了。
(車禍……)
(車禍……?)
車門打開,一個將頭發隨意扎在腦後的女性從駕駛座上走了下來。
「……任煙雨,你就算想死,也沒必要一定趕著死在我的車輪下面吧?」
那名女性的聲音很熟,模樣看起來也很熟,就像周圍的建築物,以及這輛汽車一樣熟。
(那是……)
「經理……?」
經理很無奈地笑了一下,嘆氣︰「你不會是到現在才剛認出我吧?」
任煙雨的嘴唇微顫了半天,才用顫抖的聲音說了一句話,不過這句話卻和經理的問話風馬牛不相及——
「我沒來過這里……」
「啊?」
沒來過,也從來沒見過經理的這輛車,更沒有見過經理把高挽的頭發放下來的樣子。但為什麼會這麼熟?
一直緊緊追隨在她身後的鱗片摩擦聲消失了,「某種東西」的存在感也不見了,她知道,自己已經逃月兌了「那東西」的追捕。她微微舒了一口氣,精神驟然放松,身體隨即向前倒了下去。
「任煙雨!」
***
任煙雨是被自己手機的音樂聲吵醒的,她睜不開眼楮,只是本能地用手在周圍模索著找到手機,按下了接听鍵。
「喂……」
「小姐!你到底是想求救還是想和我玩捉迷藏?」電話里的男聲幾乎是怒吼了,「你把我弄來了,你自己在哪兒!?」
「啊……?」
「啊什麼啊!你還沒睡醒是不是!我餓著肚子等你等到現在,你自己不會跑去睡覺了吧?」
「嗯……」
電話那頭的溫樂源七竅生煙,大吼︰「你這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虧我居然還為你擔心,你居然這麼對我!」
她有些懵懂地把電話放在稍遠的地方,當看到顯示屏上顯示的「綠蔭公寓」幾個字時,她的腦子才真正醒了過來。
「呀!怎麼會!對……對不起!我——」
她慌慌張張地爬起來,一條毛巾被從她身上滑了下去。她拉住毛巾被,看了一眼周圍,背部的肌肉忽然變得非常僵硬。
她正在一個普通的公寓中,公寓內只有普通的裝飾,甚至從最大的沙發,一直到最小的留言條都是最普通的東西。
她從來沒有見過房間里的這些東西,也從來沒有在這樣的房間里呆過,可是依然很熟悉——就像剛才看到那些建築物,還有經理的車,以及她下班後的模樣。
一般人在熟悉的地方總會有親切感,但讓任煙雨害怕的是,這熟悉的感覺讓她很不舒服,似乎是與某種不好的東西聯系在一起似的。
「喂?怎麼了?」
任煙雨拿起電話,惶然道︰「我……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啥?!」
經理端著一杯散發著花香味的茶水走進來,她啊了一聲,手一滑,不小心把電話給按掉了。
「你醒了?」經理走到她面前,把茶水遞給她。
她暫時按下了把電話打回去的想法,雙手接過杯子。
「你……是您把我扶到這里來的嗎?」
「嗯。」經理短暫地回應一聲,轉身走到離她較遠的沙發上坐下。
「實在對不起……」她雙手捂著溫暖的杯子,低頭道,「我有些不舒服……這次真是麻煩您了……」
經理沒有說話,那雙精心勾勒的漂亮鳳眼稍微往旁邊掃視了一圈,便一直停留在任煙雨身上,神情看起來很奇怪。
她那種眼神專注的注視讓任煙雨如坐針氈,幾次把杯子舉到唇邊,又幾次放下。
「經理……?」她這種眼神到底是……?
在這種不大的空間里,兩個人這麼互相干瞪眼不說話也不是辦法,任煙雨努力想開個話頭,卻發現自己連半個話題也找不出來,反倒是經理率先打破了沉默。
「任煙雨。」
「啊?噢!」任煙雨的心莫名地驚了一下。
「如果沒有問題的話,等一下我送你回家。」
經理的與其非常冷靜——冷靜到了淡漠的程度,明顯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任煙雨用力抓緊了身上的毛巾被。
「啊……沒關系,其實我現在就可以走了,麻煩您真是對不起……」
她一邊用快笑不出來的微笑表情面對經理,一邊快速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豈料一陣暈眩襲來,她不由向前倒去,眼看就要撞上前方鋼化玻璃的茶幾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經理一個箭步上前,抱住了她的腰。
在接觸的瞬間,兩人接觸的地方傳來令人惡心的感覺,她本能地想推,但經理比她更快地出了手,將她猛地推倒在沙發上。
綁背撞上了柔軟的靠墊,任煙雨的眼前出現了五彩斑斕的幻覺圖案,在那片彩色的幻覺中,只有經歷所在的地方是一片茫茫的白色輪廓。
「我不是說了我很討厭你嗎!」經理尖銳地叫,「你能不能不要再讓我踫你!」
任煙雨眼前的昏花還沒有退去,耳中雖然听見經理的叫聲,腦子卻無法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經理好像一直都很冷靜,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
***
溫樂源用力扣上電話,可憐的座機咯吱咯吱地響了半天,好像快要散架了。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居然敢掛他的電話!她居然敢掛他的電話!!她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溫樂灃從牆外穿入,輕飄飄地落在溫樂源的身邊。
「怎麼樣?」
「已經知道基本位置了。」
「這麼快啊?」
「……因為很明顯……」
「啊!?」
坐在溫樂灃軀殼旁的陰老太太忽然大笑起來︰「活活活活……這回很危險,要莫我幫忙哈?」
溫樂灃剛想說話,溫樂源卻在前面截斷了他︰「不必了!姨婆大人,您的價碼實在太貴。」
陰老太太又活活活活地大笑起來。
溫樂灃︰「……哥,你們兩個都鑽錢眼里了……」
溫樂源也不辯駁,拉著溫樂灃就走。剛要跨出門時,他忽然又回過頭來,指著陰老太太道︰「喂!看好他!別讓那幾個貓崽子在他臉上磨爪!」
陰老太太又笑︰「那就快點回來哈,老太婆看不了那麼久……」
溫樂源用力哼了一聲,一只打算爬上溫樂灃軀殼的小貓又畏畏縮縮地退了回去。
溫樂灃的魂魄偵測位置在空中,溫樂源要看到目標自然也是空中比較快,兩人當機立斷,從空中直接飛至要去的地方。
「情況真的那麼糟啊?」溫樂源邊飛邊問。
「嗯……」溫樂灃猶豫地點頭,「恐怕比你猜測得更嚴重一點。不過按理說她的沒那麼大,不該這樣才對。」
「不是吧!」溫樂源慘叫,「那我這回攬了個啥活啊!價格和難度不符啊!」
溫樂灃嘆氣︰「你見到任煙雨肩上那條的時候就該知道了吧?那怎麼可能是普通任務……認了吧,誰讓你踫到的。」
「又不是我的錯!」
「好好,我知道了……」溫樂灃不在一地應了兩聲,指著前方道,「你看,就是那里了。」
暗夜中,純黑色的大地底色上的城市,被無數的燈光照得如同鑽石一般閃亮璀璨。然而在這城市的某處,有一個很不起眼的範圍內的燈火卻顯得極為黯淡,就像一件貴重禮服上的某處鑽石被人換成了玻璃一樣。
溫樂源和溫樂灃停在了那個範圍上空,也許是這暗夜寒風的關系,溫樂源覺得自己的手腳正在慢慢變冷,連身體也冷得有點僵硬了。
「真是……出乎意料的……啊……」
那片黯淡的範圍是一個平常的住宅小區,就和它附近的所有小區一樣,有人來人往,也有燈火通明,但不知為何它就是顯得很暗很暗,就像有一個紗罩套在它的上面似的。離得近一點時,可以看到燈影中有無數錯綜亂舞的影子在蠕動,就是它們遮擋住了光線,如果女妖精在這里的話,恐怕連這個小區她都看不見了吧。
「要下去嗎?」溫樂灃我呢。
「有沒辦法不下去?」
「……」溫樂灃斜他一眼,溫樂源訥訥地捂住臉。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還不行麼……」
兩人往小區緩緩降了下去。由于現在還不到睡覺時間,這附近來來往往的人較多,他們在降落的同時用了一點小技巧,把自己的身影從普通人的眼中暫時「消除」了。
隨著降落的高度變化,剛才只能看到模糊影子的東西慢慢變得清晰起來——那是月兌離了人體的蜚語蛇們,挺著比溫家兄弟還要高個幾頭的身體,在這個仿佛已經被它們完全佔領的地方穿梭來去,這個世界好像已經沒有了人類的存在,只能看到它們半透明的身體流竄在光影交錯之中,組成一片片復雜而混亂的圖案。
「這些……」溫樂灃眉頭皺得很緊,「這些蜚語蛇還沒有變成完全的‘實體’吧?怎麼能離開宿主到處跑的?」
在成熟之前就能暫時離開宿主的只有女王,普通的蜚語蛇只有在成熟後才能殺死宿主成「現實」而離開,如果不成熟它們是不會離開的,除非宿主出現了什麼意外,它們被迫離開時就會變成這種透明的樣子,一旦見到日光就會死去。
如果說有一兩條蜚語蛇因為宿主出現意外而離開還有可能,這麼大片的未成熟蛇……總不可能是它們的宿主集體猝死吧?
「只有一個可能,」溫樂源仰首看向某個地方,道,「它們是被‘女王’叫來的……」
雖然蜚語蛇們似乎是在漫無目的地四處游動,但仔細觀察就可以發現,它們其實一直都在有意無意地向一個方向做環形的移動,而溫樂源現在所看的地方就是那里——一棟看起來比別的更加黯淡的樓房,在那棟樓房的窗口處,正飄浮著一個女人模樣的影子。
「這回的女王是個女人啊?麻煩……」溫樂源低聲叨叨。
「那個倒沒關系,哥,你不覺得奇怪嗎?」
「嗯?」
「它現在應該處于即將成熟的重要時刻吧?為什麼會飄浮在這里?為什麼不緊貼宿主?」
女王就算變成眼鏡蛇或者女人它也始終是蜚語蛇,它擁有部分特權不表示它就能月兌離蜚語蛇本身的缺陷束縛。現在既然是成熟之前的最重要時期,那它就不該月兌離宿主,讓自己暴露于可能無法成熟的危險當中。
「嗯……它的感情咋樣?」溫樂源我呢。
溫樂灃看著那個身影,閉了一下眼楮︰「有點……有點混亂……」
「嗯?」
「焦躁、憤怒,而且還帶點恐慌。」
「恐……恐慌?!你是在說女王嗎?」
「應該是在害怕什麼,不過我和它又不是同一個種族,所以不太確定。」
溫樂源有點煩了︰「好了好了,管它那麼多!反正我們已經找到了!它是實體對不對?趁它還沒成熟,我現在就去弄死它!」
他的身體飄飛起來,疾速向女王的身影沖了過去。
溫樂灃慌忙拉他︰「等一下!我話還沒說——」
完字沒說出來,溫樂源的身影已在夜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毫無阻礙地沖過了女王——沖過?
溫樂源看看自己,又回頭看看本該在自己面前現在卻跑到了身後的女王蛇,發現它無論從哪個方向看來都是純粹的黑色,心中突地沉了一下。
這個女王——它根本就沒有變成女人,而是變成了一個擁有女人形態的影子!
「這下完了……」溫樂源對自己苦笑。
上次那個實體的眼鏡蛇就已經讓他們疲于奔命了,這回的甚至是個影子……
女王轉頭——不,也許她根本沒有動,對它來說,前面或後面根本沒區別。
妨礙發育者——妨礙生存者——殺了他——殺了他!
仿佛是被什麼遮擋了光線的各棟樓房上,無數軟體動物的影子驀然彈跳,向他兜頭壓來。
蜚語蛇們的影子鋪天蓋地,溫樂源想逃,卻發現自己唯一的出口竟只有女王所在的地方!留,會被壓死;進……就算女王只是個影子,它的牙也是很厲害地!
在這種時候哪里容得他胡思亂想?他下個念頭還沒出來,蜚語蛇已經撲了上來,劈頭將他壓了下去。
溫樂源被壓在了地上,哎喲哎喲地慘叫起來。
「救命呀——好惡心呀——它們不是還沒發育好嗎——好重呀——呀呀——」
溫樂灃︰「……」原來你那麼肆無忌憚是因為這個……
「樂灃——你不幫幫我嗎——流言好重呀——」
「流言壓死你也很輕松,」溫樂灃好像沒有去幫他的計劃,只是袖手旁觀地說,「想都不想就去攻擊蜚語蛇,你真的想自殺嗎?」
「樂灃……」
溫樂灃仰著臉看了半天,疲憊地按了按脖子︰「它現在這種狀態我們根本看不清它的臉,但它的體態和宿主應該是差不多的,你能看得出是誰嗎?」
溫樂源躺在地上悲慘地叫︰「我哪兒知道啊——女人的身材看起來都差不多!讓我模一下的話說不定——哎喲喲喲!重死了!你們不要再往我這里壓了行嗎!」
溫樂灃看著女王,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那場巴蜚語蛇女王的戰斗過程,連溫樂源都已經不記得詳細情況了,更何況比溫樂源更年幼的他?他現在唯一知道的只是攻擊女王很困難,而從陰老太太閃閃爍爍的暗示中,他感到真正能打開缺口的似乎應該是在宿主身上。
問題是——宿主在哪里?
「樂灃——」
溫樂灃看一眼慘叫的溫樂源,突地高高躍起,一拳向女王的身影擊出。女王自然揮拳回擊,魂魄和黑影結結實實地踫撞在一起,發出一聲撕裂般的巨響,相擊的雙拳周圍泛出了激烈閃爍的紅影。
溫樂灃微微一笑,竟松開了拳頭,魂魄呈拋物線狀向後跌落下去。
「樂灃!」
溫樂源怒吼一聲,身上壓制的半熟蜚語蛇們 里啪啦地碎成了破片,化作沙塵消失。
他疾速飛上半空,堪堪接住跌落的溫樂灃。然而女王加諸溫樂灃身上的壓力還沒有完全抵消,他接住溫樂灃後又放松力量,隨著女王力量的指向迅速地滑行了很長的距離才穩住兩人,緩緩停了下來。
「你怎麼敢和它打!想死嗎!」他叫。
溫樂灃的魂魄開始緩緩閃動,和女王相撞的右手發出啪啪的細微聲響,好像就要裂開了。這是他變得不穩定的征兆。溫樂源抓住他的手插入自己的胸口,溫樂灃才慢慢地緩過勁來。
「我當然還不想死。」溫樂灃收回插入溫樂源胸口的手,指著半空的女王道,「你踫不到它對吧?因為你不是影子。不過我可以,因為我現在的狀態和它有點類似,所以……」
「所以個屁!我才不管他娘的什麼女王你要為這個死了我就剁死你!」
「……如果我死了,你就剁不死我了。」
「……」
「我當然不是為了攻擊而攻擊,還有其他的原因。這個女王還沒有到成熟的時候,所以在這期間它的力量還來自宿主,我們不是在找宿主嗎?只要看看它的力量來源就可以了。」
「啊——對了!憊有這個辦法!」溫樂源做了個恍然大悟的樣子,臉色又是一變,「但是也不準你這麼干!」
「你閉上嘴……」
「……知道了,你說。」
「剛才我攻擊的時候,果然很清楚地看到它力量的來去走向,」溫樂灃轉頭指向女王對面的某個窗口,「你看,就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