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一頓飯,卻吃了很久。
豹劍凜選的餐廳,是一家外表看似普通、但菜肴卻十分美味的西餐廳。餐廳內氣氛十分溫馨,顧客衣著隨意,並不像別的高檔西餐廳那般正式。蘇珣從未吃過西餐,不免有點局促不安,即使用餐氣氛很輕松,但緊張的情緒仍好一陣子都不能緩解。
「老師,你想吃點什麼?」
「這個我不太懂」蘇珣完全不知該點些什麼。看看菜單,東西倒並不貴。
「那就嘗嘗這里有名的雞燴龍蝦吧,是這里的名菜,一定會讓你贊不絕口的。」華劍凜把菜單交給侍者,後者微一鞠躬,退了下去。
今天他刻意修飾過,頭發似乎剪短了些,閃著光澤,更襯出英挺深刻的輪廓。從鼻梁到下頷的線條幾乎完美,充滿男人味。堅毅的嘴角微微抿著,透出一絲冷酷的味道。
是的,極端冷酷,極端惡劣。
這就是他第一次品嘗到的,雙唇的滋味。
豹劍凜曾說過,他和男人的初吻,被他給奪走了。可他卻並不知道,他的初吻,從始至終只有他一個。
「老師,你在看什麼?」
蘇珣一驚,連忙收回視線,「沒沒什」
「是不是我太帥,讓你看呆了?」華劍凜戲謔地看著他。
「華劍凜,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別再像個高中生那樣夜郎自大。」蘇珣不客氣地說。
「老師,你比以前伶牙俐齒多了。」華劍凜笑道。
明明第一次見面時,還是那樣懦弱。果然,歲月會悄無聲息地改變一個人啊。
「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是不是該改口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我不會見怪的。」
口口聲聲「老師老師」,雖然不討厭,卻有種軟膩的曖昧,而他不習慣這麼曖昧。
「已經叫習慣了,改不過來。」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不是改不過來,而是想改與不想改的問題吧。男人果然一如既往的任性。
蘇珣輕嘆一聲,隨便他去。
菜上來後,兩人邊吃邊聊,填補了一下六年的空白。說到有趣的地方,還相視而笑。
這樣很好,沒有第一次見面的錯愕和咄咄逼人,沒有太多尷尬和追根究底,甚至都沒人提到過去,它彷佛並不存在。只有他們兩個面對面,心平氣和,彷佛真是多年未見的朋友。湊巧踫到了,就靜靜坐下吃吃飯、聊聊天,說一些似是而非的場面話,笑得明朗歡快、無憂無慮,這不是很好嗎?
這一頓飯,是給當年沒有結束的結束,劃下完美句點。
酒足飯飽,曲終人散,自此,各奔東西。
不知道蘇珣是不是這樣想?
接觸到對方的視線,華劍凜內心一動。他的眼神,在淡淡的悒郁中似藏有千言萬語,可當他凝神觀察,卻又什麼都沒有。
「我已經吃得很飽了,謝謝你。送我回去吧。」
東西出乎意料的好吃,物超所值,蘇珣放下飄著濃香的咖啡杯,指節修長而白皙。華劍凜有一種沖動,想將它握住,但他按捺住了。
「好,我們走。」
的確,吃到現在,大部分顧客都已散盡,剩下他們兩個,在靜謐的餐廳中,相對無言。華劍凜站起來,禮貌地替他拉開椅子,結完帳,招來出租車,與他一起坐入後座
窗外夜色如晝,城市燈紅酒綠。
他知道,從此該是橋歸橋、路歸路的生活,也知道自己對身側人所抱有的復雜深刻的感情,並不是能夠訴諸于「戀愛」的東西,卻不知心中莫名的眷戀從何而來。
正如六年前,只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心里就特別寧靜。
真的。
他就像一株樹,單純筆直生長的樹,沒有過多枝椏,只有怡人的清香。抬頭看得見陽光,低下頭靠上去,就能睡一個好覺。而他,在現今充滿污濁浮躁的夜晚,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酣暢淋灕的好覺了。
不久後,出租車停靠在一處干淨整潔的公寓樓外。兩人雙雙跨出車外,蘇珣回頭看著男人,「其實,你不必做到這一步。」
「我想送你回來。」華劍凜的雙手插在西裝褲袋中,眼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輝。
「那你已經送到了,請回去吧。」蘇珣有送客之意。
「老師,你不請我上去坐一坐,喝杯茶嗎?」華劍凜輕輕揚了揚眉。
「有這個必要嗎?」
這是個危險的夜晚,蘇珣本能的意識到。
從答應和他吃飯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氣氛太美好了,美好到近乎詭異的地步,令他忘了防備,就這樣不知不覺,讓他親自送到家門口。
「老師,我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男人緊盯的眼神,有種難以抗拒的執著。
「如果我說不呢?」蘇珣輕嘆道。
「我不會強迫你的。」華劍凜道。
「真的?然後又每天在我家樓下等嗎?華劍凜,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任性,想做什麼,就不顧一切去做。」
「老師,我所要的,只是一杯茶而已。」
擺暗中,男人露出了宛如惡魔的笑容。
「啪」地一聲,原本黑暗的房間,霎時被光明籠罩。
「隨便坐吧,我去燒開水。」
豹劍凜點點頭,好奇地環顧四周是間小小的公寓套房,一室一廳,面積不大,收拾得相當整潔。素綠色的牆紙,令整個空間看起來十分幽靜。客廳與廚房連在一起,有一套小型沙發,正對電視,玻璃茶幾上散著幾本雜志,很居家的適意感。
豹劍凜來到擺在正中的餐桌上,細長的玻璃花瓶中,插著一朵紅玫瑰,猶有清香,幾片花瓣散在桌上,他一一撿起。
蘇珣很喜歡花,在醫務室的桌上,也擺著花瓶,插滿了他從校園花圃中采來的鮮花,為此華劍凜經常取笑他是「采花大盜」。
往日的記憶悉數涌上心頭,沒有忘卻。
在這一刻他才意識到,曾經相處的時光,一直深藏在內心深處。雖然他從不回憶,但並不代表他已徹底遺忘。
「花謝了。」華劍凜走到廚房,把花瓣扔入流理台左側的垃圾筒中。
「啊,不容易,已經開了一個星期,是該謝的時候了。」蘇珣看了一眼,往茶壺中放了兩撮綠茶。
豹劍凜注視著男人的一舉一動,從修長的指節,到手臂、肩膀,然後,停留在他的側臉
畢竟是上了年紀的男人,眼角已出現細細的皺紋。看上去略顯疲態,有種異樣的蒼白美。
「老師。」華劍凜低低喚道,向前一步,突然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把下巴擱在他肩頭
陌生而熟悉的氣息拂面而來,蘇珣只覺一陣恍惚,身體驀然僵硬,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听到一陣敲門聲
「有客人來了。」他連忙推開他,匆匆打開門,心髒在胸口怦怦狂跳這一刻,他無比感激門外的不速之客,那人的到來,不啻是根救命稻草。
「姜阿姨,是你。有事嗎,進來坐吧?」
來者是房東,是位和藹可親的大媽,就住在附近。
「你有朋友在?我就不進來了。」姜大媽滿面笑容道︰「沒什麼大事,就是特地過來跟你講一聲,我最近換了家銀行。原來那家銀行的服務態度實在太差了,上次居然還莫名其妙扣我手續費,我干脆換了一家。喏,給你我新的銀行賬號,下次匯房租就直接匯到這個新賬戶吧。」
「好的,姜阿姨你等一下,我去拿紙筆記下。」蘇珣到客廳匆匆抓了支筆,回到門口
豹劍凜百無聊賴,在客廳中轉了一圈,見臥室的門半敞開著,就毫不客氣地推開
臥室的擺設很簡單。
一張單人床,成套的淺棕色床罩,十分素雅,床側還有一張小型的布藝沙發,可供閑憩時用。唯一比較特別的,是佔據了整整一面牆的書櫃,林林總總,擺滿了各種書籍。
然而,真正吸引華劍凜注意的,不是那些書,而是擺在書櫃的一張相框,他伸手去拿
「別動那個!」
不理會耳畔傳來的警告,華劍凜敏捷地用左手抄過相框,右手一把握住蘇珣的手臂,制止了他上前搶奪的意圖。
「華劍凜,還給我!」蘇珣焦急地喊,臉色變得蒼白無比,「我讓你上來喝茶,可沒有讓你隨便動我的東西。」
「我沒有隨便亂動啊,老師,我只是想看看照片而已。」
蘇珣更加焦急,不顧一切想搶過來,華劍凜用一只手輕松制住他,將他的雙腕抄到背後,牢牢握住。
「為什麼不能給我看?難道照的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帶著冷酷而優雅的笑容,華劍凜把相框舉到對方眼前,清楚地看到其中的照片,蘇珣像被針扎一樣,緊緊閉上眼楮
豹劍凜笑了出來,「老師,我真的沒想到你是什麼時候偷拍我的?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相框中,是一位少年在白色床單上熟睡的照片。
有著英挺輪廓的少年,側躺著,雙目微闔。散亂的黑發覆蓋在額間,柔化了平時凌厲的線條,像只正在打瞌睡的小老虎,流露出令人怦然心動的慵懶和一絲難得一見的稚氣。
「這可不太好哦,老師,你老是趁我睡覺時做這些事,不是偷親我,就是亂拍我照片。」華劍凜緩緩湊近他,熱氣一陣陣拂到蘇珣面前,「老師,你就那麼喜歡我嗎?」
蘇珣猛地睜開眼楮,驟現的清亮光芒,即使隔著一層鏡片,仍炫痛了華劍凜的雙眸。
「沒錯,是我偷偷拍的你,是我把你的照片留到現在,那又怎樣?華劍凜,你不就是想確定我的性向嗎?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沒錯,我是喜歡男人,我是個無藥可救的同性戀,不但喜歡男人,還喜歡上自己的學生,為此落得身敗名裂,卻仍恬不知恥地藏著他的照片!
六年前,我就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有結果,所以我可曾說過一句令你困擾的話?你根本只想戲弄我而已貓捉老鼠的游戲,很有趣吧?看我在你爪下苦苦掙扎,很得意吧?華劍凜,你是我見過最惡劣最差勁的男人!」
最惡劣最差勁的男人。
他長進了!
六年前,面對他惡劣的質問,他只會白著一張臉,慌亂無措,而現在,卻敢大聲質問。
「可是,你就是喜歡這樣的我,不是嗎?」男人不怒反笑,冷硬的唇角微微上揚,綻放最邪惡致命的毒花。
「拜托你,放過我吧」
被逼到絕境時,很多人會爆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勇氣,蘇珣就是其中一例。他這輩子做夢都沒想到,懦弱口拙的自己,竟會當著男人的面,悉數發泄出一直以來隱忍的情緒。
只是,勇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在男人冥暗噬人的眼眸中,這點可憐的勇氣就像指間沙,沒過多久,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抹前所未有的疲倦和痛楚,涌上心頭。
「放過我吧捉弄我,就這麼有趣嗎?你根本只想我離開你姐吧好,我答應你離開你姐,從此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這樣總好了吧」
「不好!」
男人打斷他的話,粗糙的手指,輕輕在他柔軟的唇瓣摩挲,陌生的觸覺,讓蘇珣渾身泛起了一陣細微顫栗。
「不要再次消失在我面前!」
模糊的視線中,男人的眼神似乎變了,蘇珣壓抑著自己即將決堤的情緒,沒有過多心思,去思考他話中的深意。
「老師,別哭」
一雙大掌輕輕撫過臉頰,一遍遍,將他滑落于眼角的淚花擦去
「我沒在哭」蘇珣知道自己在逞強。
相處三年的時光,生平第一次的吻、第一次心跳的感覺,早已一點一滴,滲入他的生命。明知不可能有結果,明知對方只是在享受戲弄自己的快感,他卻無法輕言遺忘,更無法恨他。
難以抗拒的感情,彷佛深陷泥沼一般。
這,就是所謂的愛嗎?
未必太過恐怖。
「別哭」
相互糾纏的眼神,深邃到令人心痛欲裂的地步。
有種即將被吻的感覺。
丙然,像當年一樣,男人捧住他的臉,低下頭,不許他逃避,準確而強硬地堵住了他的唇
「唔」
蘇珣用力掙扎,舌頭拼命推搡著強闖上門的「不速之客」,卻被對方以更強硬的力量反擊回去,帶著灼人溫度的舌尖,硬是撬開他的唇,一下子卷住了他的舌頭!
他全身劇震,心髒狂跳得不似自己的,連帶全身都隱隱作痛。既驚恐又屈辱、既心痛又悲傷的狂潮席卷而來,他像是被巨浪一下子打入海底,又瞬間拋向浪尖離心的失重感令他天旋地轉,虛軟的雙腿,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若不是被男人緊緊抱著,只怕早已癱倒在地上。
「老師老師」顫抖著微睜開眼,男人的手指正輕輕撫模自己的臉頰。
「不僅僅是戲弄,真的,不僅僅是戲弄。」華劍凜低聲道︰「我一直記著你,雖然沒有照片,但你一直在這里」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看著他,「這里,有你。」
「我不相信」蘇珣擠出虛弱的聲音。
「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華劍凜的嗓子喑啞下來,「你真的以為,高中那三年,對我毫無意義嗎?你以為我眼睜睜看你離開,心里一點也不難受嗎?我想要你,想靠近你靠近你就會感覺特別寧靜,我從未在別人身上,感受過這些」
邊說,手指邊小心翼翼觸模著他,像在進行什麼確認。
蘇珣沒有動。
那是因為感受到了指尖傳來的、憐惜的溫度。
這是自認識他到現在,整整九年後,男人第一次對自己坦露心聲。
他眼中的男人,總是一副少年老成、冷漠惡劣的樣子,從未像現在這樣,用這麼誠懇的語氣說話。听上去,他在他心中,並非沒有份量,只是,他真能相信這些溫言軟語?
「老師」華劍凜沒給他太多時間,再度吻上了他的唇
理智在心里不安叫囂,內心的困惑和掙扎難以釋懷,可環抱住自己的溫暖,實在太令人懷念了。
渴望愛、渴望溫暖,不需要太多,只要一點點就可以。
寂寞的人生,那份孤獨感一直像雪團般越滾越大。真的渴望有人陪在身邊,就算做不到分享喜怒哀愁,也至少,可以在無助的時候說說話,這也正是當初他會答應華琪玲結婚的原因。
今年他已經三十六歲,很快,就會到四十、五十他真的不想到垂垂老矣時,仍孤伶伶一個人,老死在單身公寓。只要是人,就想要有人作伴,他當然也不例外。
他懷念昔日那段時光,有他陪伴,即使不說話,靜靜看著他的睡靨,就有一種幸福的滿足感。而他,雖然表面上成熟得驚人,但心底深處,也是個渴望溫暖的孩子吧。
他能讀懂他藏在眼眸深處的寂寞。
因為,同樣的寂寞,他也曾在自己眼中見過。
「喂」
別熱的吻漸漸失控,紊亂的呼吸流溢在室內。
緊貼的身軀,感到男人堅挺的力量,蘇珣不禁大吃一驚,一時站立不穩,男人抱著他,一起倒向柔軟的床鋪
「老師,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他的身體,有一股青草般的淡香,輕而易舉就煽動了他的。情熱之火在胸口熊熊燒灼,想擁有他的強烈本能,不斷將他推往失控的深淵。
豹劍凜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興奮,他一向是冷酷自持的人,很少有事能撼動他。
可在蘇珣面前,很多事情都無法理解,更無法以常理解釋。要不然,六年前他就不會沖動地吻他,而六年後,他更不會像頭饑渴的野狼一樣,在明知不該的情況下,仍不由分說撲上眼前這頭獵物。
他明明不是同性戀,對別的男人更沒有這種嗜好,這點他非常清楚,特別的,就只有蘇珣一個人。
蟄伏心頭已久的惡魔,不斷叫囂誘人的妄想。
他想要狠狠擁抱他、蹂躪他、撕裂他,想要深深進入他削瘦的身體,想要給他最狂亂羞恥卻又是最難忘的體驗想讓他在他懷中哀哀哭泣,每一滴淚,都流出令人心動的晶瑩;更想要他在他身下神魂顛倒,用持久的,將他徹底融化成一泓池水。
想要從他身上索取的太多太多,而想給予他的,也同樣多!
豹劍凜緊緊抱住他,力道之大,幾乎令蘇珣窒息。他緊緊盯著他,眼眸已染上一抹赤紅,那里面的光焰驚心動魄!
「不要」蘇珣顯然有點嚇壞了,在他身下掙扎的樣子,真的很像被貓爪按住的可憐小老鼠。
「別怕,老師,我不會傷害你。」華劍凜輕輕啃著他的頸部,熱氣一陣陣噴到他頸間,右手開始解開他的襯衫扣子
「不要不要」蘇珣臉色蒼白地搖著頭
「老師,你這麼喜歡我,難道不想和我肌膚相親?」華劍凜用舌尖舌忝著他的臉頰,只覺全身發燙,情熱難以自控。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以前無論和誰在一起,哪怕玩得再瘋,他都游刃有余,充分掌控局勢,然而今晚,平衡顯然被這個不起眼的老男人給打破了。
「不要別這樣你會後悔的」蘇珣的雙手搭在他肩膀。
「不會的,老師。我一直沒能忘了你,我想要你我忍不住了,你給我好不好?」
豹劍凜不耐煩地一把扯開他的襯衫,來不及解開的鈕扣,迸落在地面,發出輕弦似的撞擊聲
極少暴露在陽光下的肌膚,魚肚白般泛著細潤光澤。
莫名的吸引力撲面而來,華劍凜像是被什麼牽引似的,著魔地吻上了他的胸口
說是一頓飯,卻吃了很久。
豹劍凜選的餐廳,是一家外表看似普通、但菜肴卻十分美味的西餐廳。餐廳內氣氛十分溫馨,顧客衣著隨意,並不像別的高檔西餐廳那般正式。蘇珣從未吃過西餐,不免有點局促不安,即使用餐氣氛很輕松,但緊張的情緒仍好一陣子都不能緩解。
「老師,你想吃點什麼?」
「這個我不太懂」蘇珣完全不知該點些什麼。看看菜單,東西倒並不貴。
「那就嘗嘗這里有名的雞燴龍蝦吧,是這里的名菜,一定會讓你贊不絕口的。」華劍凜把菜單交給侍者,後者微一鞠躬,退了下去。
今天他刻意修飾過,頭發似乎剪短了些,閃著光澤,更襯出英挺深刻的輪廓。從鼻梁到下頷的線條幾乎完美,充滿男人味。堅毅的嘴角微微抿著,透出一絲冷酷的味道。
是的,極端冷酷,極端惡劣。
這就是他第一次品嘗到的,雙唇的滋味。
豹劍凜曾說過,他和男人的初吻,被他給奪走了。可他卻並不知道,他的初吻,從始至終只有他一個。
「老師,你在看什麼?」
蘇珣一驚,連忙收回視線,「沒沒什」
「是不是我太帥,讓你看呆了?」華劍凜戲謔地看著他。
「華劍凜,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別再像個高中生那樣夜郎自大。」蘇珣不客氣地說。
「老師,你比以前伶牙俐齒多了。」華劍凜笑道。
明明第一次見面時,還是那樣懦弱。果然,歲月會悄無聲息地改變一個人啊。
「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是不是該改口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我不會見怪的。」
口口聲聲「老師老師」,雖然不討厭,卻有種軟膩的曖昧,而他不習慣這麼曖昧。
「已經叫習慣了,改不過來。」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不是改不過來,而是想改與不想改的問題吧。男人果然一如既往的任性。
蘇珣輕嘆一聲,隨便他去。
菜上來後,兩人邊吃邊聊,填補了一下六年的空白。說到有趣的地方,還相視而笑。
這樣很好,沒有第一次見面的錯愕和咄咄逼人,沒有太多尷尬和追根究底,甚至都沒人提到過去,它彷佛並不存在。只有他們兩個面對面,心平氣和,彷佛真是多年未見的朋友。湊巧踫到了,就靜靜坐下吃吃飯、聊聊天,說一些似是而非的場面話,笑得明朗歡快、無憂無慮,這不是很好嗎?
這一頓飯,是給當年沒有結束的結束,劃下完美句點。
酒足飯飽,曲終人散,自此,各奔東西。
不知道蘇珣是不是這樣想?
接觸到對方的視線,華劍凜內心一動。他的眼神,在淡淡的悒郁中似藏有千言萬語,可當他凝神觀察,卻又什麼都沒有。
「我已經吃得很飽了,謝謝你。送我回去吧。」
東西出乎意料的好吃,物超所值,蘇珣放下飄著濃香的咖啡杯,指節修長而白皙。華劍凜有一種沖動,想將它握住,但他按捺住了。
「好,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