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換成桑柔在找閻孚。
「你知道Milo大師──就是你們少爺,他到哪去了嗎?」
佣人滿臉抱歉地搖搖頭。「少爺剛剛出門,但沒有交代他要上哪去。」
真糟糕!桑柔抬頭嘆氣。她只才猶豫一會兒,就錯過道歉的最好時機了。
「那慶呢?」桑柔突然想到慶應該知道怎麼聯絡他。佣人給了她慶的聯絡電話,桑柔二話不說,隨即沖進她房間撥慶的手機。
「少爺不是在Villa里?」想不到連慶也不知道閻孚出門了。
「就是不在我才問你。」桑柔懊悔不已。「哎呦!都怪我,干麼莫名其妙對他發脾氣!」
這個消息更教慶吃驚。「你跟少爺吵架?」
「不是吵架……是我罵了他……」桑柔將來龍去脈大概跟慶說了一遍,慶在電話那頭听得是滿頭汗。
「你怎麼──」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該把話說得那麼重。你可以告訴我該怎麼聯絡他嗎?我想跟他說一句對不起。」
「唉!麻煩就麻煩在沒人知道。」慶嘆氣。「少爺有個怪脾氣,除非他主動交代,否則沒人知道他會到哪去。」
「怎麼會……」桑柔皺眉思索,突然記起之前他假扮成「安東尼」時,就曾拿手機當鬧鈴用。「手機!你可以打他手機問他人在哪啊!」
「你說那個,那次是特例,因為你要去飯店,所以向來討厭手機的少爺才會把手機帶著,為了方便跟我聯絡,然後知道你狀況。」
桑柔沒想到他竟會因為她,而接受了他向來討厭的東西。「那現在該怎麼辦?就傻坐在Villa里等他回來?」
「沒錯。」慶回答︰「待在Villa等他回來,這就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
桑柔不了解閻孚個性,所以在听完慶的話後,還當慶是在嚇她。他不可能真的不跟慶聯絡吧!
可是又過了兩天,她得到的答案都是「少爺沒有聯絡」,這時桑柔真的慌了。
「兩天沒聯絡還算好的。」慶在敵不過桑柔的追問後終于托出︰「前一陣子,就Soft小姐來泰國前一個月,少爺一個人失蹤了半年,我只知道他最後到的國家是印度,之後他人到哪,跟誰見了面做了什麼事,除了他跟當事者之外,沒人知道。」
「我的老天爺……」桑柔吃驚。「你的意思是──Milo大師很有可能一去半年不回來?」
慶想了一下,然後回答︰「應該不至于,因為你人在這。」
桑柔皺起眉頭。「這跟我人有什麼關系?」
慶一臉驚訝地看著桑柔。「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對少爺的影響力?我記得少爺已經跟您提過,他喜歡您了?」
「說是說過,但是,那怎麼可能會是真的。」他說他喜歡她的理由是氣味──這理由太匪夷所思,桑柔壓根兒不敢相信他的告白。「我覺得他只是在跟我開玩笑,Milo是大師,他怎麼會喜歡上我這種平凡、又沒什麼才華的女人。」
「原來您到現在還不肯相信少爺啊!」慶嘆氣。「說真的,少爺對您的用心,可是我從前從來沒見過的。這也是我前幾天會跟少爺提說您要買男人的事的原因,少爺太想跟您在一起了,所以我這秘書,只能想盡辦法助他一臂之力。」
慶的話是真的嗎?
雖然理智在大喊著要桑柔不要輕易相信,畢竟慶跟Milo兩人曾經共謀騙過她,但心里一角,卻又忍不住竊喜。慶說Milo是真的喜歡她,那這樣的話──
「不可能好嗎,小姐!你這家伙怎麼老是勸不听,都跟你說過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理智的桑柔大喊。
Soft提醒︰「不要忘記,那天Milo在飯店里,也說過同樣的話,他說他喜歡你──」
「一定是騙人的!」桑柔說道。
「你真的確定?萬一是真的呢?」Soft反唇相稽。
唉呦!她頭好暈。桑柔手抱著頭,打自遇上Milo,她就沒一天晚上好好休息過。理智與感情永遠取不到共識,一個叫她要離Milo遠些,一個卻要她快快投入他懷抱。
「我不知道該怎麼相信他。」在慶溫和的目光下,桑柔難以控制告解的沖動。「我的意思是,Milo太優秀了,優秀到我一看到他,就會忍不住想起我與他之間的距離。」
怯訕定看了桑柔一會兒,突然發出一聲長嘆。「其實我不應該跟您透露,但是我忍不住要替少爺辯解。您知道少爺為了成為一個‘優秀’的人,吃了多少苦捱了多少罪嗎?您這說法,好像少爺優秀是他的錯一樣。您為什麼不說,是您不夠認真?所以您才沒有信心接受他的感情?」
桑柔驚訝地看著慶。慶是在責備她?!
「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您多見諒,但我現在說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話。您不能用您的不努力而去怨怪少爺太優秀,這樣的話少爺就太可憐了。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等等──」桑柔伸手欲留人,但慶卻頭也不回地離開客廳。徒留下說不出話來的桑柔瞪著他背影,兀自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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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的一番話有如大石頭般砸進桑柔心湖,惹出一圈圈紊亂漣漪。經她仔細想後,這才發現慶真罵對了,她只會怪Milo太優秀,卻從來不思考自己進步的可能性……然而她的「可能性」,又在何方?
笨啊!她不是還有《SoftSex》?桑柔靈光一閃,驀地明白自己該從什麼地方開始了。
二話不說,她抓起筆電就往閻孚的工作室沖去。
當天晚上桑柔工作得太累,索性就在工作室里過夜。隔天慶敲她房門沒人回應,差點沒把他嚇壞。
「你嚇到我了!懊在昨晚有佣人看見你進工作室,不然我真要報警處理了。」站在工作室里,慶一邊拍著胸口一邊搖頭。
「對不起嘛!」桑柔連連道歉。「我昨晚只是想趴著眯一下,怎知道一醒來就天亮了……對了,你找我有事?」
「你不是急著要找少爺嗎?我已經打听出他人在哪了。」
「是嗎?那他有沒有說哪時候要回來?」
慶搖頭。「少爺還不知道他行蹤曝露了,不過我看他那樣子,似乎短期內不會回來。」
這樣啊!桑柔皺眉。「那我現在該怎麼做?只能待在這等他回來?」
「不,你還有一個選擇。」慶微笑。「你可以去找他啊!」
一個小時後,桑柔拎著簡單行李──里頭裝著她的筆電、新改好的提案、兩套換洗衣服,然後跳上慶開來的吉普車。
「我們現在要到什麼地方去?」
「Laguna(拉古拿)蘭花園。」慶一邊看著前方車況一邊解說︰「不太遠,就在度假村後面山上,開車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抵達。」
「你說的是那里嗎?」桑柔眯眼看去,只見前方模模糊糊有個山的影子。
「對。進入蘭花園之前會有一個小村落,里面有很多──啊!算了,這部分你再問少爺好了,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解釋起。」
難得看慶如此吞吞吐吐,桑柔不解地看著慶側臉。到底那小村落里有「很多」的什麼呢?會很出人意料嗎?總不會是什麼猛禽野獸吧?!
答案在一小時後揭曉,當慶的吉普車駛進村落,只見一堆皮膚黝黑,眼楮明亮似星的小阿子從房子里沖出來,一邊大叫著桑柔听不懂的泰語。
「他們是在叫我。」
慶下車後,一把抱起一名朝他飛撲而來的小女孩,頭扎雙辮的小女孩大概五歲左右,有張甜美可愛的圓臉蛋、長長黑黑的睫毛,看起來活像是個洋女圭女圭。慶轉頭向桑柔介紹。「她叫小報,別看小報年紀小,她可是村落里有名的天才兒童,中文說得一級棒。吶!小報,我跟你介紹,這位是桑柔小姐。」
「桑柔小姐。」小報小小聲地打著招呼,只是一和桑柔目光對上,她馬上害羞地將臉藏到慶肩膀上。
「我可以抱抱她嗎?」桑柔被小報那雙漂亮的大眼楮吸引,立刻興起一股親近之意。
小報轉頭偷瞟桑柔,慶鼓勵地拍拍她肩膀。「給桑柔小姐抱一下?」
小報點點頭,臉帶羞怯地將小手伸出去。
桑柔微笑地將她抱在懷里,當小報軟軟的身體貼到她身上時,心里竟興起一股仿佛自己當了母親般的感動。
「桑柔小姐是來找少爺的,小報知道少爺人在哪嗎?」
「我知道。」小報點點頭指向村落里,兩人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少爺剛剛還在里面。」
「跟小報一塊去吧。」慶回頭對著桑柔說道,然後他拍拍吉普車。「我留在這等。」
「我們走。」小報從桑柔懷里跳下,然後牽起她的手,慢慢朝她所指方向前進。不知道怎麼搞的,一想到待會兒就能見到Milo的臉,她心髒就忍不住瘋狂地跳動起來。
「桑柔小姐手在流汗。」小報天真,感覺到什麼就直接說什麼。
桑柔低頭看著小報無邪的大眼楮,老實地點點頭。「我很緊張。」
「為什麼?」
「應該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跟Milo大師──也就是你叫的少爺說話。好啦,我坦白告訴你好了,我前幾天罵了少爺,我覺得很愧疚。」雖然不知道小報听得懂多少,但桑柔個性就這樣。要嘛就全部說透透,不嘛就死硬憋到底。
小報想了一下,突然看著桑柔說︰「少爺傷心喔。我有看到少爺嘆氣,還有喝酒。」
小報天真的語詞,教桑柔心里一震。是因為她嗎?所以Milo大師才會喝酒,還有傷心嘆息?
仿佛覺得桑柔所承受的愧疚還不夠多似的,小報稍後又丟了一顆炸彈給她──
「我听少爺叫過桑柔喔。」小報一邊說話一邊吐舌頭,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睡覺的時候,我偷跑去少爺那邊,偷听到的。」
她說Milo大師在夜里睡時仍喚著她的名字……桑柔驀地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
一旁的小報看見她表情,忍不住追問︰「桑柔小姐也在傷心嗎?」因為她現在的表情,就跟少爺嘆息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
桑柔搖了搖頭,垂眸看著小報綻出抹溫柔的笑。「你要帶我去的地方還很遠嗎?」
「不會,前面再前面那間小木屋就是少爺的。」小報突然掙月兌桑柔的手,快樂地朝她揮著手。「快點!」話說完,她隨即邁著小胖腿朝小木屋奔去。
她忽然情怯了,很想轉身逃跑,但是小報方才的話卻像一把刀,一把斬掉了她所有的退路。
看著已經跑去敲門的小報,桑柔喃喃自語地說道︰「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面對現實吧,桑柔。」
「奇怪。」小報雙手插腰,一臉納悶地喃喃自語︰「好像不在。」
兩人湊在窗戶外頭觀看,小報甚至還抬手敲敲玻璃窗,等了一會兒,確定里頭一點聲息也沒有,小報驀地嘟起小嘴。「少爺又跑出去了。」
「他常這樣嗎?」桑柔問。
小報點頭。不過憂愁只在她臉上停了不到三秒鐘,只見小報又漾起笑臉,抬手指向村落盡頭。「沒關系,我知道少爺會去那里,我帶你去。」
其實在桑柔與慶兩人來村落前十分鐘,閻孚前往Laguna(拉古拿)蘭花園。蘭園所佔面積奇大,整座山都被包含其中,從蘭園前頭逛完一圈,至少要花上三小時。
拉古拿蘭園大概是這麼配置的。前方村落是閻孚蓋給在蘭園里工作的人們居住的「半」員工宿舍。說「半」的原因是,除了在蘭園工作的人之外,還有不少被閻孚領養的孤兒也居住在此,就住在村落中一棟最大的房子里。長得活潑可愛活似洋女圭女圭的小報,就是其中之一。
閻孚從不硬性規定孩子們要上哪去,大概長到十三、四歲,不想讀書也不想離開的,就會跟著村里大人一塊進入蘭園工作。有心向學的,閻孚就會提供學費讓他們下山發展。或許是因為閻孚作風開放自由的原因,許多下山完成學業的孤兒們,過不久都會主動跟閻孚聯絡,對飯店經營管理有興趣的就往悅榕度假村里去,對養蘭有興趣的就會選擇回到村落。整個山,從前頭的度假村到後頭的蘭園,感覺就像個大家庭,而大家長,正是那個有著俊美面容,眼楮黝亮似黑寶石的男人──閻孚。
領路的小報像去郊游似的,一邊走路還一邊哼歌。跟在小報身邊的桑柔則是忙著欣賞山上風景,通往拉古拿蘭園的馬路只簡單地用灰石填起以防積水,在閻孚嚴格執行「不運貨就不開車」的要求下,拉古拿蘭園雖有科技入住(有培育新苗的溫室),卻沒有科技帶來的傷害,一切生態,都還維持在闢築蘭園當時的狀態下。
桑柔在小報身邊走了很久才突然發現不對勁。「這里──」她手指前方蘭園。「跟少爺有什麼關系?」
「少爺就是老板啊!」小報一臉理所當然。「蘭花園的老板。」
是噢!桑柔一臉不解。情色漫畫大師與蘭園老板,這兩樣工作好像有點接不上線……
桑柔思忖間,兩人已經走進蘭園大門。小報邁開步伐跑去尋問門口守衛閻孚的蹤影,不知守衛跟小報說了什麼,只見小報驀地嘟起嘴巴。
「怎麼了?」桑柔問。
「守衛伯伯說少爺跑到里頭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來。」
「這樣啊……」桑柔轉頭瞧瞧已慢慢變暗的天色。「那現在怎麼辦?先回村落嗎?」
「沒關系啊!」小報拍拍胸脯表示沒問題。「我陪你等。」
小報之所以這麼確定,是因為蘭園里只有門口附近蓋有留宿的房子,提供給守夜的人過夜。如果閻孚不打算下山,他一定得回來這里睡覺。
待和慶聯絡好今晚將會與小報留在蘭園等Milo,回頭一看,剛才還陪著她到處跑的小報,此刻已經軟趴趴地癱坐在椅子上,桑柔過去模模她臉,小報羞澀一笑。
「累累。」
「謝謝你,陪我走了這麼多路。」桑柔溫柔地將小報抱在懷中,小臉貼在桑柔胸上,沒一會兒小報就睡著了。
在來之前,慶並沒有跟桑柔多解釋拉古拿蘭園里外的配置,桑柔也不知道小報跟閻孚的關系,這些事情都要等到她坐在這兒,低頭听著小報均勻的呼吸聲後,問題才像吹泡泡般,一個一個從她心頭往上冒。
一個情色漫畫大師,怎麼有那能耐建立這麼大一處蘭園?還有前面那村落,里頭怎麼會有那麼多孩子?桑柔想不出個好答案,外加上自昨晚累積出來的疲倦,桑柔沒一會兒也跟小報一樣,歪著頭呼呼地睡著了。
約莫半個小時,穿著米色襯衫長褲的閻孚自蘭園深處出現,人離宿舍還有五公尺距離,閻孚已聞到一股淡淡的蜂蜜甜香,那味道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聞過,但桑柔怎麼會到這兒來?
閻孚三步並成兩步跑進宿舍,門一打開,就發現桑柔抱著小報睡倒在椅子上的畫面。看著她與小報甜甜的睡顏,閻孚心里驀地浮現一股柔情。
焙步輕聲地走到桑柔面前,閻孚伸手輕輕拂開垂落在她頰上的發絲,炯炯黑眸仔細地掃過她臉龐,看她樣子還不錯,想必怯詡有好好打點照顧她,這是閻孚不在桑柔身邊,他最記掛的一點。但是又不能打電話回去問慶,畢竟他人躲到這來,目的就是不想給她太大壓力。
坦白說,桑柔那天那句話,的確傷了他的心。閻孚做事向來只有一個方法,就是看準目標,一舉擄獲。
這直率的作風為他解決了不少問題,無論是工作上,或是與人交往上。但直到桑柔出現之後,他才發現,直率不一定適用在每個人身上,就像對桑柔。雖然她身體已經接受他的存在,但她心還沒,所以他的熱情直接,對她來說,只會是種負擔。
所以他選擇暫時離開她,逼迫自己空出距離與時間,只是他也發現,時間與距離並不能消退他對她的渴望,光就這樣看著她,閻孚猛地一閉眼,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正亢奮地律動著。真恨不得一把伸手將她攬進懷里,對她做出他每晚夢中的舉動──親吻她、她,在她耳邊呢喃情話,告訴她他多渴望她……
但是不行。閻孚用力握緊拳頭壓抑自己,在還沒弄清楚桑柔來意之前,他得控制好自己,不能輕舉妄動。
戀愛中人心靈最敏感易傷,閻孚認為自己再也禁不起她一次拒絕。再一次,他心一定會碎的。
桑柔隱隱約約可以感覺到有人在看她,而且那目光,直率溫柔得教她身體忍不住發燙,截至目前為止,只有一個人會這麼看她。Milo……這名字一從桑柔腦中竄過,她雙眼驀地打開。
閻孚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以至于滿臉的渴望,就這樣被桑柔給看光了。
一和桑柔四目相對,閻孚黝黑的俊顏倏地浮現兩抹紅暈,趕忙將臉別開,假裝喉嚨癢似地輕咳了一聲,結果卻驚動了小報。
只見小報皺起眉頭申吟了一聲,兩個大人不約而同看向她。閻孚低聲表示要抱小報去旁邊睡,桑柔點點頭跟著他起來。直到確定小報沒被他倆吵醒,她這才轉過身去,注視仍不願轉頭看她的閻孚。
說也奇怪,當真正看見他之後,她原本心里所存的忐忑──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之類的不安,一瞬間跑得不見蹤影,只留下滿腔的喜悅,仿佛她期待此刻已經很久了。或許她心情的轉變,跟剛才覷見他溫柔的表情,有那麼一點關連。
「好久不見。」很自然地,這四個字就從桑柔嘴里滑月兌而出。
閻孚聞言朝她一瞄,然後才示意她往外走。
「來找我有事?」閻孚背著她發問。
他平常不會像這樣冷言冷語給人軟釘子踫,但桑柔前幾日對他的指控言猶在耳,雖然看見她非常開心,但他只能壓抑下滿心的喜悅,努力不再讓自己過于澎湃的情緒,嚇著了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的她。
「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前幾天晚上,我話說得太重了。」
閻孚難掩失望。他就知道,桑柔不太可能是因為她思念他,所以才急急趕到這兒來。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這一句話說完後,兩人之間驀地陷入沉默。
桑柔忍不住看向他,她覺得眼前的他跟之前不大一樣,之前他所散發出來的熱情與快樂,好像全被某種異狀冰凍起來了似的,然而有個東西驀地吸引她注意──
閻孚擺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掌,正悄悄握拳,一副強自壓抑地反應。壓抑?!坦白說這情緒在他身上,還真是前所未有。他在壓抑什麼?一股沖動逼得桑柔朝前跨一步,走到閻孚面前,直視著他的臉。
只見一抹很深很強烈的痛苦從閻孚眼中閃過。桑柔深吸口氣,仿佛他的痛楚,也能影響到她似的。
「如果沒事,我叫人送你下山,再晚一點路就不好──」閻孚一邊說話一邊轉身欲走,但桑柔突然伸手攔住他。閻孚驚訝地停下腳步。
「我不走。」桑柔堅定地說︰「我還有一些話想跟你說……」
閻孚轉身,雙手環胸注視地面。其實他這舉動是在壓抑心頭的騷動。不可諱言,他心里還是有著期待,說不定桑柔今次來見他,是為了跟他說,她想跟他在一起。
「你等我一下,不要離開,我馬上出來。」
桑柔跑進宿舍馬上又跑出來,然後她手上還多了一份紙稿。
閻孚一看就知道那是什麼,他滿懷的期待,又再一次失望。
「我昨天晚上把企劃案重新整理了一遍……我想我這一次的提案,應該可以讓你滿意才對。」桑柔將紙稿遞到閻孚面前。
閻孚難掩失落地閉上眼楮,深吸了口氣後,這才伸手拿走。
「我會看。」說完,閻孚轉身又想走,但桑柔又再一次將他擋下。
「不,你得馬上看,馬上給我答覆──可以,或是不行。」
「我沒辦法。」閻孚現在只想離她離得遠遠。喜歡的女人就近在眼前,他卻只能壓抑下渴望接近的沖動,假裝自己是棵樹,或是塊石頭──她真的不知道這對他來說,是件多麼難受的事嗎?
「但是你不馬上答覆,我就沒辦法確定,我到底能否配上你的優秀啊!」
「你說什麼?」閻孚倏地轉身瞪視桑柔,動作之大,嚇得她朝後一彈。
桑柔驀地臉紅。哎呦!被他這樣瞪看著,她哪有辦法再說一次啊!
「總之你先看嘛,看稿子、看稿子,不是看我啦!」桑柔跺著腳催促著。
閻孚有趣地看著她有如墨西哥跳豆般扭來動去的身影,然後才定下心神,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在手邊紙稿上。
隨著他沉默的時間拉長,桑柔越發覺得緊張。她這一次的企劃能教他滿意嗎?他是否會認同她的努力?
桑柔忍不住轉頭偷看了閻孚,然後不由自主被他專注的表情吸引。他認真的表情好好看,仿佛渾身會散發光芒似的,教人難以將目光移開。
「是比上一回好。」十分鐘後閻孚合上紙稿回答。
一听見他說的話,桑柔心猛地一跳,他的意思是……
「但這部分你得再改──」閻孚翻開紙稿第五頁指著,桑柔湊近身看。「你這部分寫著對女性的詳細解釋,但我看不出來你所寫的,跟其他兩性專書有什麼不一樣。」
「你覺得我寫的角度還是不夠特別?」桑柔蹙緊眉頭。
「我認為你根本不懂女性,你等我一下。」閻孚丟下桑柔走到宿舍里邊,不一會兒拿出一把鑰匙來。
「可是快要吃飯了……」守衛阿保從門里探頭叫道。
「我只是要帶她到溫室看蘭花,等會兒馬上回來。」閻孚用泰語回答,然後他轉向桑柔,朝她招招手。「跟我來。」
「要去哪?」桑柔追上。
「去看這世上最像女性的植物。」閻孚邊說邊打開溫室大門,往里頭一指。「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