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四年來,長天已經失去了五成功力。」書房內,焰楓宣告這令人震驚的消息。
「他真的失去功力?!」孟楚茵不敢置信,誰能重傷他?
「蘭若秋雖替他找到獨特的丹藥,也只能讓他恢復六成,其它的要靠時間和他自己的內力運行。」
「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焰楓對要說的話略一猶豫,依然長嘆直言,「一切都是為了妳,但是這也該說是他當年錯待妳所付出的代價,怨不得誰!」
「為了我?」楚茵不解。
「妳可知妳所服下的郁玟紫是長天用自己的心頭血養成的!」
孟楚茵整個人震愣住!「最上等的「郁玖紫」是紫紅色,一般民間若有此物,也是淡粉色,連六十年前曾經受過皇恩的武林高手,貢獻給先皇的郁決紫,謠傳是紫紅色,事實上不過是一顆紅潤的郁決紫,如非武林高手知道如何調養血脈氣息,一般人被取心頭血養郁玖紫是非死不可,但長天為了妳,這四年來,取心頭血養了兩顆紫紅的「郁玟紫」。」
「四年來……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我還……」
「沒錯,他根本不能確定妳是否真的活著,卻只為了蘭若秋四年前那一夜告訴他,妳若真活著,紅花靈氣所蘊化的女孩天生靈體有缺陷,世間唯有郁決紫對妳有幫助。」
「就為了這句話,他……」孟楚茵整個人陷入極大的震驚茫然中,這是她認識的關長天嗎?「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連那些用著她當年的手繪圖稿新做的一切物品,從大物品到瑣碎小東西,床柱圖雕、枕被等等,每年做著這些,直到把他丟棄的每一樣東西都取代了?
「妳真不知道嗎?」焰楓對她的疑問失笑。「四年後再重逢,妳真的不知道他對妳的心意和付出?還是不想知道,因為妳不願意再來一場「愛上他」留在他身邊的選擇,因為妳怕極了那四年前的傷害,因為他有能力重傷妳的心靈深處。「索性學四年前的自己,不面對、不正視,恨他、反抗他是容易的,畢竟他曾經如此傷害妳,做這樣的選擇,哪怕是身為他親妹妹的我,都無法說妳錯。」
「王妃娘娘。」
看到走進寢室內的孟楚茵,梁言綸與大夫忙對她行禮。
「言綸,你送大夫離開。」
梁言綸和大夫一起退下。
「你們也下去吧。」坐在桌邊的關長天揮退周遭下人。
「焰楓姊姊說……她明早要往別處游玩,不想在這……打擾,先離開王府住往別處去。」事實上,她是嫌關長天總愛端出一派兄長的面孔訓人,忍完婚禮儀式就跑人了。
「這丫頭居然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自己離開,真是被縱壞了。」關長天不悅的惱意浮現。「也不想想萬一被刺客鎖定多危險,等會兒讓言綸遣一隊刀衛保護她直到回京。」
「焰楓姊姊是不想打擾你休息。」孟楚茵站在外廳的大紅垂紗前,看著內室的他,簡單的衣袍披著,看來較為隨興柔和。
「茵兒?」為何不進來。
「你……沒事了?」孟楚茵這才遲疑走進。
「本王沒事。」他拉起她的手道︰「最重要的是妳沒事。」
「是我……害你受傷了。」
「能讓妳擔心,這傷也算值得,但是本王的傷不礙事。」見她還垂首不語,他抬起她的下顎。
「更重要的,不準再想著離開的事,現在無論名、實,妳都已是本王的人,名副其實的平王妃,若思念峒武幫的人,請他們來作客吧,但是別再有任何想協助妳離開的不軌意圖,知道嗎?」
孟楚茵緩緩抬頭,看著他道︰「對……不起。」
「看來,今天真的嚇到妳了!」關長天擁她入懷。「這幾個月來妳接二連三受傷,幸好今天妳沒事,否則以妳先天不足的靈體,傷勢會更難痊愈。」
「王爺,湯藥端來了。」婢女端著湯藥進來。
「來,先喝藥吧。」看著桌上那碗澄黃以珍貴藥材熬出的湯藥,每天他必得要她喝下。
「我不喝。」
「茵兒,本王說過,這碗藥容不得妳胡鬧。」
孟楚茵深吸口氣,端起桌上的藥朝地上砸去,整個寢室的下人都震愕住,大家從來不曾見到平王妃發脾氣!
「再喝又有什麼用!」她看著他,隱藏多年的痛苦與悲憤,再也無法冷靜的瞬涌出。「平王爺……我的聲音、喉嚨不會恢復原狀了,不用再為我浪費這些藥材,無論它多昂貴,我的聲音是救不回的!」
在峒武幫打點藥材,這碗藥的功能她早已清楚。每天、每天喝著,她已經不曉得是安慰了誰。
必長天看著她,轉頭吩咐侍女再下去將預備的藥端上,為了怕有萬一,他命人將她的藥都熬二碗。
「會改變的,茵兒,妳的聲音遲早會恢復。」撫上她的臉,他安慰道︰「不惜代價,本王都會讓妳的聲音恢復如昔。」
「恢復如昔!」孟楚茵失聲大笑,揮掉他撫來的掌,指著自己的心口道︰「看得到的能恢復,看不到的,拿什麼恢復?」
「四年前的毒滲入的不是我的喉嚨,是我的心,四年前的河水凍壞的……不是我的聲音,是我的心!你說要彌補我,拿什麼彌補?拿你關長天的一條命嗎?」
淚水在怒喊中終至潰堤般滾落,激動得止不住顫抖的身軀。「太遲了,它對我沒有一點價值!」她掩面痛哭。
「本王承諾過,妳哭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快樂的時候,都會陪著妳……」他再次伸手撫著她的發,帶著深重的瘠痙,輕聲道︰「當年本王沒做好,如今我絕不再食言。」
令人心痛的嬌顏終于抬頭。
「如果湯藥沒用,還有郁決紫,只要對妳有用,妳需要多少郁決紫,本王都辦得到。」
「拿武呈浩氣換來的郁決紫嗎?」
「在妳生死未明的時候,該說根本每個人都認定妳死了,但他依然培養郁決紫,每年依妳的圖稿做著一批批的生活用物,他或許不見得了解自己做這些的意義,只覺得做這些東西可以讓他當年食不知味、酒不知醉的生活,有點不一樣的感覺,事實上,他做這些,內心要的是,等妳回來「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焰楓的話一句句的敲在她心上。
「只要能讓妳恢復過往,任何代價都值得。」關長天伸臂擁住她。
「夠了!被了!不用為我做這些」她推開他,淚水再次蒙了眼前的視野。
「平王爺!你很聰明、很陰險、很毒辣!也很能算計!你不是這麼笨的人!四年前我是不是還活著你都不知道,你就開始培養郁玖紫……」
見他再次伸臂而來,她忽然用力捶打他,明知她的力量根本敵不過他,她卻像發泄般的拚命捶打他的手臂和胸膛。
「你認為我會為你感動嗎!我不會的,任你白費心機,我只會覺得你小平王其實很笨為一個根本是死去的人,有必要付出這樣的痛苦代價嗎?」
「培養郁決紫一點都不痛苦,這四年每取一滴心頭血,就清楚的感覺妳還活著,妳在這世上;只有取心頭血的時候令我快樂,就像以妳的手繪圖做著這些東西,只要想到總有一天妳會出現用到它們,而不再是夢中見妳,就什麼都值得了。」
震住的美目再也忍不住的抱住他,埋在他胸懷哭罵著,「我不了解你!我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你,我印象中的平王爺不是這種笨蛋!你是笨蛋!」
「沒有妳……我還剩下什麼呢……整個平王府只剩我,母親愧對父親,不會再回來,尤其是在妳走了之後,她更因愧疚而徹底隱居「郁嵩觀」。」關長天沉重的閉上眼。
「從我有記憶起,她總是在自己的內心和情緒中掙扎,從沒有想過她還有一個兒子需要她,我雖然恨她做出對不起父親的事,但是當父親走後,本王更需要的是一個母親。」
他冷笑。「但她永遠只想到自己的罪和愧疚,沒做好一個妻子的責任後,連一個母親的責任也放棄了,無論四年前或四年後,我的大婚也不曾參加,成天只會說著沒臉面以母親的身分參與。」
說到這,他忽然苦笑。「我忘了,妳或許不懂本王為何這麼形容自己的母親。」
孟楚茵在他胸上搖頭。「太王妃她……她的事,我听焰楓姊姊提過。」
「是嗎?」他撫著她的臉頰,幽幽道︰「妳能知道,無論發生任何事,她總是以柔弱又無助的痛苦模樣告訴我,她沒有辦法面對和父親長得這麼相像的我,要本王原諒她的選擇,最後鎖在自己張羅的牢籠內贖罪,本王真的恨她為何如此自私的只想到自己,從那之後,為了報復她,任何能激起她痛苦,折磨她的事,我都會做!」
她摩掌的偎貼在他胸上,想安慰他。
「我不能失去妳,為了留下妳、為了得到妳,我只剩權勢和力量來告訴妳不要離開我、不準離開我!」他捧起她的面頰,痛苦而認真的懇求,「不要走,請妳陪在我身邊……陪在我身邊好嗎?茵兒……」
「我……不敢告訴自己,再一次同樣的選擇會是我的幸福!」淚眼晶瑩的看著他,面對他,她總是哭到雙眼紅腫。「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孟楚茵,我不是你要的優雅、乖巧、听話的茵兒,我沒有辦法……再演你所要的人!」
「不需要再做那些,本王只要妳是從小陪在身邊的茵兒就好,其它都不重要了。」他吻她,一再的吻吮,摩掌那柔細的紅唇。
「妳問我,在本王心中,妳究竟是什麼?我沒有辦法用更好的說詞讓妳相信,妳對我重于一切,有妳在我身邊,每一逃詡感覺是活著;失去妳,心如枯死般的行尸走肉,本王再也不想只能在夢中追尋妳!」
「長天……」她緊緊的回抱住,內心下了重大的決定。「我留在你身邊,我不回仙者身邊。」關長天一震!
「我會告訴仙者,我決定留在你身邊。」
「妳沒騙我?沒騙我?」關長天激動的想再捧起她的面頰,看著她的眼,她卻埋在他胸上哽聲哭著。
「為了你,我可以不再見仙者,也不求解除「反引術」,只求你不要再和蘭若秋連手對付仙者,不要傷害她,你該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
「我答應妳。」關長天抱緊她。「只要妳留在本王身邊,什麼事我都答應。」
陽光暖照的晴空下,焰楓一行人在回京的路上邊賞玩名勝景色,這天午後在走進一座城鎮不久,卻迷失在一場大霧中。
「有沒有搞錯,在城中,又是正午,哪來的大霧?」揮著濃濃白霧,焰楓不解這邊的氣候會在午後罩這麼大的霧嗎?
她慢慢走在迷霧中,當白霧漸漸散去時,訝異的發現跟隨在周遭的侍衛、婢女都不見了!怎麼搞的,人都跑去哪了?她忙四處尋找,才繞過一個轉角矮牆,她竟走入山林綠意中!
「這里……」
熟悉的景色,氣候舒暢怡人,綠意花影彩蝶翩舞紛飛,遠方白鹿領著小鹿喝水。
「白鹿草廬?」不會吧!
「郡主。」身後傳來熟悉的男子聲。
「玨師?」她回頭不敢置信的驚喜。「真是你,這就是陣法嗎?相隔這麼遠也可以見面。」
蒙鈺師依舊坐在白石桌邊,看著白石桌上道︰「小民想告訴郡主一事。」
「要告訴我事情!」焰楓驚喜的坐到他對面,最愛看他玩一些術法把戲。「還專門用術法相見呀!」她今天可真是見識了。
在他的示意下,她看著白石桌上的一切。
幣褐線的方格內已整整齊齊布好黑色泥丸、褐色樹干、藍色雨滴狀的水石,還有如鴿蛋般大小的白霧團,連那各種鮮艷顏色,像指甲般形狀一片片的紙片亦列出一排橫跨兩邊的眩人色彩。「哇,你排完這玩意了?!」太厲害了。
「記得最後一次見面,小民對郡主說過,這盤是一場術法陣局,待排完整個局,小民會為郡主解說嗎?」
「當然記得,你不會為這個而來吧!」想他冷淡不睬世間煩事的模樣,竟會在乎一句隨意的承諾。
「還記得郡主也對仙者好奇?」
「誰不好奇呀,傳說中的仙人呢!」
「今日玨師全部滿足郡主的願望吧!」
只見石桌邊的蒙鈺師原本就殘疾軟垂的雙腿,忽緩緩踏到地面站起。
「你能走路了?!憊是你的腿好了?」
「郡主,這場棋局陣法名叫「問天開路」。」隨著他一步步朝她走來的身形,蒙鈺師的聲已開始慢慢轉變,成了威嚴的女子聲。
「問天之允,為吾點開一條法路,以七色花瓣匯百花之靈,用百花芬芳潤澤十方法界,每下一步,以天之意;吾問山神開路、水神借道、地靈鋪界,終于開通這條限制重重的西南法路。」
來到她眼前的人,一頭雪絮般的長發揚飄,唯有右鬢邊幾繒烏絲長發,如冰清透的美麗容顏,聖潔清皓的透出威嚴。
「你……妳、妳是傳言中的仙者?!」焰楓驚愕,同時發現周遭的景象變了。
眼前紅花瓣影紛飛,一邊傳來浩浩的江河聲。
「臨淵江!辦花林!」
不見石桌或白鹿,她在一座小茅屋旁的竹籬架下,焰楓嚇得站起,卻在一道光影掠目後,昏倒在仙者伸出的臂彎內。
「仙主打算怎麼做?」
仙者身後,一名斜靠樹干的青衣男子,悠枕雙臂問道。
「試試這場棒世緣分,還有多強的力量。」
仙者雪色長發下是淡斂悠閉的眉目。
「大婚已成,怎麼平王爺的面色不見新郎倌的快樂?」
石凹內涌起的泉柱,傳來蘭若秋的調侃。
「楚茵的靈體未因郁玖紫而穩定下,日前她愈合的肩傷再次裂開,體內的真氣也開始再呈現流失的狀態。」關長天的神態盡顯憂慮。「目前本王每日輸真氣助她定下。」
「哦。」蘭若秋透出疑問。「不該如此,郁玖紫該能穩下她不全的靈體,其它須得「九焰冰蓮」,這非塵世物,得有師父親自從萬嵩濤山取下。」他並不擔心此點,因為仙者絕不會坐視孟楚茵的痛苦。
就在此時,兩人的四周忽起竄涌的風回,位在室外的關長天看著風掃四周,幽林幾乎摧折枝葉,位于室內的蘭若秋則見風蕩得垂紗勁揚飛扯。
但更有一股浩瀚奔竄的氣流,從虛空直沖兩人所在,迸揚開強烈的氣旋,震退兩人數步,紅花瓣影在兩人眼前,從虛空錯落飄下。
仙者?!強浩的氣震撼關長天與蘭若秋,前者凜目,終于來到的慎對;後者的心已激動的顫起!
當風回停止時,紅花鋪落滿地,一道修長昂挺的身姿負手悠立紅花瓣上。
「仙者!」關長天驚望。
「師父!」這一頭看著仙者幻影的蘭若秋,盼了八年,終于再次看到她的容姿,雖是鏡相幻影,也夠令蘭若秋痴迷。
美目冷冷淡掃,縱是見慣世面和權勢在手的關長天與蘭若秋,也震懾于那清聖的威嚴。「仗恃所學橫行無天,依仗才智玩權弄勢,吾若替天行道,該是不冤枉了。」聲音並非直接互動,而是像一種空谷回音,繞在耳旁冷道。
「呵,師父的教誨真教徒兒懷念極了。」蘭若秋慵懶邪笑。「偏偏徒兒就愛對師父妳橫行無天,只是一展師嚴訓誡,應該不是師父今天的來意。」
清聖麗顏淡睨。
「師父畢竟是個世間仙者,而非天上神人,終為塵緣所陷,兒的一切牽動母的心呀!」
「兒的一切確實能牽動母的心。」仙者清冷的麗顏淡淡一笑。「那麼,兒的一切是否也能牽動父的心,哪怕這父是前世之「父」;還有今生的兄長,可也在乎這唯一的親手足!」
必長天、蘭若秋沉眉,不解其意,只見仙者伸手,白色靈光掠畫,一個少女橫抱于她的雙臂中。
「焰楓?!」
兩個大男人見到她手臂中的女孩,全都震住!
焰楓蟯首靠在仙者肩上的美麗嬌顏,像是安詳的睡著。
「千年之前,當你是天下知名池斬邊村魔族少長時,她是你最疼愛、呵護的小女兒,可惜不滿七歲便因你身亡,對她的死,你有滿懷的痛苦與愧疚;今生再見,只要是她的要求,無論多任性、無理,你都只想滿足她,她的喜怒哀樂牽動你這為「父」者的心,你也洞悉了這層淵源不是嗎?」
蘭若秋雖不回應,眉眸卻已深沉的凜起。
「身為仙者,甚至將成神籍之人,能殺無惡行的女孩?」關長天不相信她能下得了手。
「吾不會對無惡者下殺念,但能抹去她一切喜樂的情緒,此後她的人生只有哀傷、憤怒,這一生雖享盡盎貴,將不知何謂快樂歡笑。」
必長天、蘭若秋的面色煞白!
「如此揉捏人性,這豈是一個可升天之人?」
「小平王也知人性。」仙者淡然冷言,「吾已對天道,今生若真奪走此女的喜樂,必以「心通」之能交換,且護此女來世,無災無難、永遠歡樂,只是今生她將一輩子活在哀傷、憤怒中!」
拿焰楓賭一場他們看不到的來生!
「如何?願意交換嗎?解開徘兒身上的「反引術」,把女兒還給我,那麼焰楓郡主將毫發無傷的回到京城,反之……下一刻她再醒來,一切定局已成。」
「住手,別傷焰楓!」見焰楓印堂上開始醞釀出一道青藍光,關長天怒喝。
「我換!」這頭蘭若秋已立時道︰「只是解開「反引術」後,如何讓她回到師父妳身邊……就不在徒兒的掌控內。」
仙者,精芒掠眸,手臂上的焰楓也消失。
「反引術一解,焰楓郡主將回到她返京的路上,對此事不再有記憶。」她望向蘭若秋。「蒙家最後傳人已退隱山林,今後,蒙家人無法再替你施術為惡了!」
「蒙鈺師……如何了?」
「吾以條件交換,化去他蒙家當年以血源和邪魅交易的約定,還他蒙家正常家運!」
「看來,徒兒的所為似乎都在師父的預料中?」蘭若秋陰森笑起。「徒兒做盡這一切,師父該明白為什麼?」
仙者只是閉眸,眉目不曾再有任何流盼,地上紅花瓣往上飄飛。
「師父!」蘭若秋多麼想留住這眼前的人,哪怕是幻影,還有一事是他想了解的,「在京中封住水上神殿的「蒙玨師」,是……妳!」
辦花瓣影中的人漸漸朦朧時,逸挺的身形轉身離去的同時,一地紅花消失,仙者始終不曾再回應與看他一眼。蘭若秋切咬滿齒的激動,也讓他確定,紫晉軒朝的仙者親自封了屬于自己的傳說!
仙者鏡相消失時,石凹內的水泉也頓然干涸,斷了他和蘭若秋的聯系互動。
必長天內心激動,蘭若秋只解開反引術,也是為他掙到幾天之期,讓他想辦法如何護住孟楚茵。
餅幾天便是紫晉軒朝的國慶大典,同時也是慶祝仙者傳說的祭祀,早先民間百姓都會跟著祭拜,到如今幾乎只剩寺廟和皇宮進行。
慶典當天仙者定會出現,他得在那之前想到辦法。
「你可知當年七歲的你和秋兒同入水上神殿時,為何吾不留下你,只留下秋兒?」
虛空忽傳來撼動的女子聲,關長天沉目,慎對眼前直襲來到的氣息,來人不同于仙者的清聖中的逸挺英氣,而是一身蔥綠衣裙,秀麗優雅,烏絲淡揚,眉眸柔雅中帶著一絲嚴肅。
「季弦?」來人不是仙者幻影,而是以峒武幫五當家「季弦」形貌出現的實相真軀。
「六百年前,以「石紅花籃」孕化緋兒開始,吾不再動殺念,當吾以議論之身入道,「殺生不下罪」所誅之人皆是惡行者,吾不殺任何一個善者,但你關長天是善者嗎?」
來人一步踏出,便引動周遭風回嘯繞,眼前的季弦並不是沒開口,但嚴正的聲卻是仙者的聲,隨著殺意漸濃風颯迥。
必長天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當年吾送你走,將你交給圓華上人,正是希望隔開你和秋兒,秋兒的轉世是逃讜吾的一道考驗,魔族少長帶著千年的情仇恨意而來,為這宿世敵手,吾不想累及無辜,如今你既與他沆灤一氣,殺了你也算除害!」
「除害!」關長天冷笑。「妳殺本王純為著私欲,只想帶回自己的女兒,不惜殺除本王而已!」
「這是臨死前的遺言。」隨著季弦冷聲的斂眉。「看在幼年的一場緣分,吾會留你全尸。」
再回旋起的風銳割氣流,劃破衣袍,激蕩殺意!
必長天怒顏浮動,用盡力氣也動不得一根指頭,只能切齒以對。只見眼前虛空一道蛟龍般的紅影橫空旋飛,隨著季弦的眉心一冷,蛟龍紅影要貫穿他的胸膛時,驟然見到他被風割碎的衣袍下,右肩上浮出一道菱形圖紋!
「千翼!」季弦的面容一震,風揚開了關長天肩上的碎衣袍。「翼兒……」
他的右胸膛靠近肩膀部分確是一個菱形似的胎印,胎印中浮著獨特的圖紋,那是千年之前她掛在身上,菱晶墜上的圖紋!
未入道時,霸主之身,她親手放到千翼身上,一同埋入土中,那護如親兒卻無緣成長的稚子慘死在斗爭之下,再有撼動天下的權勢也救不回的小小生命!
千年了,她以為記憶早已模糊,她以為早已想不起那小小稚兒千年前的模樣,直到剛才驟見菱形胎印,恍如前世的記憶,竟在瞬間鮮明活起,歷歷在目!
無數的感覺在瞬間紛杳而來,塵世的業、塵世的結、塵世的殺孽,身為霸主以為擁有天下,卻根本什麼都沒有,無邊無際的空虛讓她幡然醒悟,揚棄紅塵一切
「道者若願找回那丟棄的情感,那麼,天,已開始,圓妳,未竟的遺憾;彌妳,未愈的傷痛。」
數百年前,萬佛的聲忽清晰的又響起耳畔。「原來,吾心不曾「無住」,千年之前的遺憾和傷痛,只在無視之中深埋。」她的低喃關長天不解,只知她再看向他時,季弦的面容緩緩轉化成仙者的白發鏡相,雙瞳復雜、微妙,眸瞳淨是憂悵。
「吾只認為秋兒是上天所給的考驗,不曾想到一同入水上神殿的你是上天給我的答案,或者是另一道……考驗。」幽幽的輕嘆,仙者伸手撫上他的面龐。
必長天無法動彈,只能對她忽變的神態沉眉。
「千年之前,蘊化緋兒的紅花靈氣便以你回歸大地的血肉為生長的養分,莫非千年以前的牽絆,注定你和緋兒今生再走完這場緣嗎?」
最後那雙帶著英氣的靈皓雙目,透出的是他不曾見過的慈愛與一絲淡淡傷感……
必長天不解她的轉變,但那帶著憂傷的凝目卻帶給他難以言喻的感受,撫在他面龐上的手改為撩起他的一繒發。
「妳……」他喚不出仙者,也喚不出前輩,因為那看著他的眼神,深刻慈愛到連他的心都感覺到隱隱浮痛。
當他想再開口時,仙者已深柔一笑的煙消雲散,連同被她撩起的一繒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