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很安靜,安靜到呈詭異狀態。
受不了悶到快窒息的氣氛,阿國首先打破沉默︰「那個——嫂仔——」
一記冷冷的眼神掃來,小彼趕緊跳出來解救兄弟,手肘暗暗撞了一下,壓低聲音。「你想死啊!耙在這時挑釁老大。」
曹品婕知道他們的難處,諒解地搖了下頭,表示無妨。
小彼尷尬地咳了幾聲。「曹姊,妳要不要坐一下?我倒杯茶給妳!」
「沒關系,你們有事就去忙,不用招呼我。」
可是,老大擺明了當她是陌生人,不痛不癢的,他們要不來圓一下場,她多尷尬啊!
這老大也真夠絕的了!他要肯發一下飆,罵人、吼人、趕人都好,起碼表示還在乎、正視她的存在,讓她可以有機會解釋,偏偏他什麼都沒做,完完全全就是對待一般客人的生疏淡漠,人家就算想說什麼,又哪里說得出口?
「只是電瓶沒電。」處理完車子的狀況,關梓齊簡單向她說明,便交給會計去處理,轉身忙其他的事。
曹品婕呆立原地,酸楚不語。
已經快一個月了,她每天來找他,他也每逃詡用這種態度回應,一如結束時說過的那樣——就算在路上遇到也會裝作下認識,完完全全的陌路人。
他真的說到做到!
她每天、每逃詡必須藉由不同的車子狀況來找他,到最後甚至得去問身旁的人,誰的車子需要保養或維修……
今天這輛甚至還是關梓群的友情贊助。
她也知道這樣很蠢,但是如果不這樣,她要怎麼來見他?
他不可能不認得自己二哥的車,也不可能不懂她的心思,卻什麼也不說,什麼反應也沒有。
一開始,小彼還會開她玩笑,說她風雨無阻,老大真該頒給她一張最佳VIP的獎狀;直到現在,小彼笑不出來了,她也信心漸失……
她已經……快要沒有理由了……
這樣的他,再加上關梓群說過的話,令她不由得惶然——是不是,真的太遲了?他已經將她由心上移除得干干淨淨,不留一絲痕跡了嗎?
他無動于衷,而被晾在一旁的她,也什麼都不能做。
她終于知道,那種一再被拒于心門之外的感覺,有多難受了,他卻為了她,一聲不吭地承受了那麼久。
當初他為她做的那些,她有勇氣,為他做一遍嗎?她真的不知道……
桌上的手機響起,是關梓群打來的。
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月兌下手套,伸手去接。「二哥?」
「嗯。品婕在你那里?」關梓群劈頭便問。
「如果你是要找她,應該打的不是這支電話。」他不是任何人的總機,也不要來問他任何人的下落。
「不,我只是要問,情況……還好嗎?」
「還好,只是電瓶沒電。」重復一次。
「你明知道我在問什麼。」既然知道不是她的車,還會不曉得她找盡鎊種理由去找他,背後的用意嗎?
「那你又以為你在干什麼?下次少幫她做這種無聊的事。」不是月老就不要企圖管人家的姻緣事。
「不這樣……她怎麼去找你?」听說他這個弟弟很冷酷地對人家視若無睹啊!
「不需要。」找他做什麼?分了就是分了,他不是會三心二意的人。
「你真的已經……不在乎她了嗎?」每天看她那樣失魂落魄,實在很不忍心啊!
「要你多事!必梓群,我警告你,不準再插手,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待對方回應,他俐落地切斷通話,回身見她正站在他身後,欲言又止。
「梓齊——」
「還有什麼問題嗎?」平淡客套的口氣,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原來,這就是他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客客氣氣,不摻雜任何私人情緒。面對這樣的他,她還能說什麼?
她好懷念,以前那個說話耍賤帶刺的他……
她不應聲,他轉身走開。
現在的他,已不會再為她等待……她心房又是一陣酸。
肩膀讓人輕拍兩下,她回身,見小彼一臉同情。
「我沒事。」她牽強一笑,拒絕被安慰。
「老大他……」小彼沉吟了下。「他太愛妳,所以傷得很重,妳要給他一點時間復原,重新找回愛妳的信心。」
她懂,再久她都願意等,但——她真的等得到嗎?多怕他真絕了心要割舍,不再留戀……
「其實,真正沒信心的人,應該是我吧!」她苦笑。連她都不知道,她有哪一點值得他為她付出那麼深重的感情。
「那,我來幫妳恢復一點信心吧!」小彼湊近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妳知道為什麼我一見面就喊妳嫂仔嗎?我再神通廣大,總不可能一眼就知道妳是老大藏在心里的那個人吧?」
「咦?」對厚!必梓群是用皮肉痛換來的領悟,那他又是怎麼看穿的?
「就是有一次啊,老大要從隨身的皮夾里抽出證件時,不小心掉出一張照片,被我看到了。妳想想看,有什麼原因,會把一個女孩子的照片隨身帶著,可是又不是很招搖地放在最醒目的地方,而是收在證件後面?」
當然是悄悄藏著,心酸愛著,無法宣之以口的那種人。
「既然不能示人,那為什麼還要藏得那麼辛苦?直接丟掉不是更快?所以我才會想,那個人一定藏在他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不能讓人知道,也沒有辦法瀟灑地丟開。那麼心酸煎熬的心情,如果不是非常地愛,還有什麼理由解釋?」
扒,是啊!他曾經那麼愛她,她為什麼要灰心?就算他累了,不想再愛了,那也無所謂呀,換她來愛,他能堅持,她當然也可以!
「現在問題是……」她苦笑。「我要到哪里找下一部車來讓他修?」
「不用找。」小彼朝不遠處使了個眼神,收到訊號的阿國,丟開扳手,湊到關梓齊身邊。
「老大,告訴你一件事,千萬要冷靜,不能扁我。那個……我這學期的英文好像又在被當邊緣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延畢啦!」
「……我真的很不想附和小彼的話。」無奈現實逼迫,有人確實腦殘。
「老大好沒同情心。」阿國抽泣地吸吸鼻子。
「要是真的被當掉,信不信我的拳頭更沒同情心?」關梓齊涼涼威脅。同一個學分修三年修不過,還有沒有比他更離譜的?
「曹姊救命,妳英文強不強?快救我——」阿國扯開嗓門哀喚。
「啊,可以呀!」柳暗花明,她連聲應允。
必梓齊再蠢也曉得自己中了什麼招。這群人夠了沒有?
他冷冷起身,不發一語地往外頭走。
就……這樣?!本以為他會發個飆還是瞪兩眼之類的,——什麼都沒有。
這樣完全無所謂、壓根兒不在乎的態度,反而讓身後三個人愣住,面面相覷。
她極度地,感到惶恐不安。
他真的……對她絲毫情緒都沒有了嗎?
******bbscn***
她真的天天來,他也真的天天視若無睹。
她要教阿國英文,他隨便她;她要每日待到半夜,也任她去,他忙他的事情,不會趕人,也不會多說什麼,她的存在對他絲毫不受影響。
她說車子有問題,待得太晚,技巧地請他送她回去,他卻面無表情地回她︰「我不是誰都可以載。」
然後找出計程車行的電話,要小彼替她叫車、記車牌,仁至義盡。
再然後——
「梓齊,我餓了。」她鼓起勇氣邀他吃宵夜,放軟了聲音,想起從認識到現在,她從沒對他撒過嬌……
阿國也夠識相,為了給他們制造機會獨處,早早就溜了。
必掉所有的電燈開關,他拉下鐵門,頭也沒回地念出一串數字︰「2882-5252。」
他居然給她披薩店的電話!平平的口氣,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見他真要離去,她急喊︰「你——不陪我吃嗎?」
「我只和女朋友吃宵夜。」淡然丟下一句,套上安全帽,長腿跨上機車,絕塵而去,不曾猶豫,不曾回頭,干淨俐落。
她呆立在原處,良久、良久。
他……真的當她是沒有任何關系的人了……
她拚命想挽回,他一次次淡漠回應,以行動告訴她,一切真的過去了,他不會回頭,也沒有理由回頭。
她如果夠識相,就該懂他的暗示,放過彼此,別再來打擾他,可是……
每當她這麼想時,另一道聲音便會同時告訴她,他為她承受的,不只這些,他撐得過來,不曾有過一句怨言,她又怎麼能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付出,他堅持了那麼久,而她卻從來沒有為他們的感情做過什麼,現在也該換她來努力、堅持了,因為她知道,一旦她放棄,就真的是結束了……
她不舍得,放棄他。
于是,隔日她換了個方式,攜來宵夜,這還是她第一次特地為他準備什麼。
小彼和阿國那兩只餓死鬼,還有會計小姐、修車廠的合伙人,全都已經在大坑阡頤了,他仍埋首在各式零件中,專注工作。
「你——不來吃一點嗎?」她站在身後,輕聲問他。這家的大腸面線很好吃,她是特地為他買來,想討好他的胃。
他連頭都沒抬。「我不吃那種東西。」
小彼和阿國也停下筷子,用怪異的眼神看她,仿佛意外她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那個……曹姊,老大不吃內髒類的東西。」什麼腸啊、肝啊、肺啊的,全都不吃。
怎麼可能!他以前明明就陪她吃過幾次,她還以為他喜歡……
突來的領悟撞進心房,不是他喜歡,而是她想吃,所以他就什麼都沒說。
但這是理由嗎?連小彼他們都知道,與他那麼親密的人,居然連他最基本的習性都不清楚,她如果肯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這一點都不難察覺。
必梓群說,每回有朋友去台中,梓齊總會托他們帶回一盒芋頭酥,送來給他,但他明明就不特別愛吃。為什麼?因為知道喜歡吃的人是誰,知道身為男友的人,會轉送給她。
他懂她的一切,甚至在那樣的情況下,都還用著自己的方式在寵她,從不期望她懂,而她又做了什麼?她連他不愛吃什麼都不知道!
「對、對不起……」心,好痛。一直以來,都是他在遷就她、縱容她,她卻一直理所當然地忽視他,那些她曾經以為的,從來都不是他想、他要的!
「無所謂。」沒什麼好道歉的,早在結束時,他就不欠她,她也不再虧欠什麼了,她不需要介意。
「不然,齊哥,我去那間四海豆漿幫你買煎餃。」連會計小姐都知道他常光顧的店,她的存在,十足十像個外人。
她難堪地靜默著,他卻無意替她解圍。
「妳吃吧,我自己去。」他笑笑地,回道;「別到時怪我虐待員工。發育中的幾位小朋友,要不要豆漿?」
「要!」三只手舉起來,第四只半舉,那張老實木訥的臉孔有些猶豫——
「沒在發育的可不可以也要一杯?」
「可以。」他大笑。這個一板一眼的合伙人真的很有趣,阿國都對老板沒大沒小了,連小彼也愛捉弄他。
曹品婕在一旁,有些失神地瞧著他。
他從來,不曾在她面前笑得這麼開懷自在,因為藏著太多心事,就算是笑,也帶著壓抑,和她在一起,他從來不曾真正開心過。
是不是,真的拋開那一切,對他才是最好的,他才能真正找回快樂?
敗多事情,以前不曾關注過,後來才一點一滴地了解,包括他的喜好、他的習性,還有關于他許許多多的事情。
這家修車廠,是他求學時打工的地方,後來打出興趣,剛好這家修車廠的老板要移民,便將店頂讓給他。
而這個合伙人,殺過人、坐過牢,她初得知時,驚訝得完全無法接受,因為他外表看起來就是老實到會被人欺負到死的樣子!
必梓齊真的是異類,身邊的人不是慣性留級生就是叛逆逃家王,甚至連坐過牢的都有,他用真誠和溫暖,去接受這些不被社會接納的人。
她還知道,那個才剛大學畢業的會計小姐,曾經暗戀過他,表白被拒。
必于他的事,一件又一件,再細微她都一一記在心上,他月兌手套習慣先月兌左手再月兌右手,穿鞋則是固定先穿右腳再穿左腳;吃飯前會先喝半碗湯,吃煎餃加辣椒醬,蛋餅加番茄醬,蔥油餅加胡椒粉,薯條則什麼都不加。他偏愛面食多于米飯,蔬果多于肉食;當他在思考事情時,掌心會不自覺把玩觸手可及的小東西……她甚至知道他右眼有1.2的好視力,左眼卻只有0.6,所以有必要時,他會一眼戴上隱形眼鏡……
但也許,她的了解來得太遲,他已經不再需要。
那天下班,塞了一個小時的車為他帶來晚餐,卻在外頭瞧見,那個據說曾暗戀過他的會計小姐靠在他懷里哭,他沒有拒絕,低聲說著什麼,溫柔安撫。
就像他說的,他不隨便載人、不隨便與人吃宵夜,當然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抱。
除非有心。
從前不懂,現在她真的懂了。
以前他對她有心,她什麼都不必做他也什麼都會給她,現在無心了,她就算對他了解得再多、再努力去挽回,也是徒勞。
她沒進去打擾,恍惚在門外不曉得站了多久,直到他出來,見著她似乎有些意外,但也只是瞬間,沒多解釋什麼,拉著淚痕未干的會計小姐上車,摧動油門呼嘯而去。
這不是作戲,以他的個性,不會為了作戲給她看便刻意這麼做。
她不再是他機車後座唯一的嬌客,與他吃宵夜不再是她的權利,開心哭泣再也不能抱著他,更無法夜里賴在他懷中入眠……她早已,無足輕重。
心,冷得發寒,她蹲靠在門邊,恍惚失神。
她想起,現在就算冷,也不會再有人將外套往她身上丟,雖然動作粗魯,卻從沒讓她挨冷受凍過……
******bbscn***
將近十二點,關梓齊回修車廠一趟,稍早前走得太匆忙,手機忘記帶走。
他低頭找鑰匙,以遙控器開啟鐵門,不經意瞥見靠在角落的身影,他動作一頓。
曹品婕?!
「妳還沒走?!」她一直站在這里嗎?從他離開到現在,都快六個小時了!
她抬起有些茫然的眸子。「梓、梓齊……」
她聲音微啞,唇色有些泛白。
必梓齊皺眉。這陣子天氣轉涼,夜里會冷,她不知道嗎?
「妳到底在干麼?」如果他沒回來,她還打算站多久?
當初毅然決然不要他的是她,好,他如她所願,離她遠遠的,不再拿她厭棄的那份感情來困擾她,她卻又回過頭來拚命挽回,她到底要他怎麼做她才會滿意?這樣耍弄別人的感情很好玩嗎?
「你、你和她……」她想問,他一直和那女孩在一起嗎?他是不是預備重新開始,讓過去真的成為過去?她再也沒有機會了,對不對?
「這不關妳的事。」他別開臉,徑自進去拿了手機,關門就要走人。
「梓齊!」她喊道,沖動地問出口︰「你已經不愛我了嗎?就算只是一點?」
他步伐一頓。「我沒必要回答妳。」
「這對我很重要!」她急忙道。「我知道我讓你很傷心失望,如果你只是心有怨懟,我可以等,再久都願意!我欠你太多,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讓你好過些……」
他靜默听著,不作任何反應。
半晌過後,他回過身,很認真地看著她。「妳真的想為我做點什麼?」
她連忙點頭。「只要你說得出口。」
「那就請離我遠一點,不要再來找我。」他平緩地,說了這句。
不是賭氣,沒有怨懟,他是真的,想和她斷得干干淨淨。
由他淡漠無緒的眸子里,她絕望地領悟這一點。
「妳說只要我說得出口,妳就會做到,請妳遵守諾言。」直接用她的話,堵死了她。
原來,他要狠起來,比誰都絕情。
「為什麼要這樣……」
「當初要結束的是妳。」他提醒她。
我不愛你,我們結束——
他記得清清楚楚,不敢忘。
是這一句話,讓他下定決心舍掉一切,讓自己痛到極致,然後徹底醒來。
六法全書背得熟透,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卻記不起來嗎?
「我後悔了,我收回這句話,你可不可以當作沒听到——」
「曹大小姐,妳把我當什麼?妳養的一條狗嗎?說要就要,不要就丟?」恕他沒那種閑情,配合她的興致行事。
「我不是……」
「不是就離我遠一點,讓我保留一點尊嚴可不可以?!我不想怨恨什麼,也從來沒有怨過妳什麼,付出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沒有誰可以怨,這顆心妳不要,我自己會收著,既然已經回到各自的世界,那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這不是妳當初要的嗎?妳現在怎麼想,我已經無所謂、也管不著了,我的人生再也不會因為妳怎麼想而有所改變,這是我僅剩的最後一點原則,妳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很窩囊,行嗎?」
原來……他是這樣想的。
這是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不再淡漠、不再可有可無,失控地對她說出心里的話……
她一直都不知道她讓他有這種感受,覺得自己很沒出息、覺得再回頭是作踐自己……
是她自作孽,傷他太重,他再也無法信任她了。
水氣盈滿眼眶,她強忍著。「對、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傷你……我只是害怕,怕有一天你會後悔和我在一起,怕我愈來愈在乎你,會承受不了你轉身走開的背影,我真的不是不愛你……」
現在才說這些,有什麼用?
那段感情,曾經很沉重、很沉重地壓在他的心口,無法喘息,如今終于決定放下它,便斷然沒有重拾的道理。
錯,一次就夠了。
他僵硬地轉身,冰冷道︰「我是認真的,妳如果真的覺得虧欠我什麼,那就別再來了,讓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梓齊!」她心慌地喊住他。
他腳步頓了頓。
「不要走……」止不住哽咽,她顫抖地低喃。「不要離開我……」
她知道,他這一定,絕不會再回頭……
他靜默了下,而後步伐沒有遲疑地向前邁開,堅定、決然。
仿佛又回到兩人分手的那一晚,不同的是,她真切地意識到,這一次她是真的失去他了。
她驚痛、惶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啞著聲看他一步步遠離她的視線,走出她的生命……
她抽干了力氣,靠著牆彎身環抱住冰冷的身體,將臉埋在膝上,無聲哭泣,傷痛的心,好絕望。
他不要她了,在她終于意識到這男人對她的意義有多重要時,他已經不要她了
未來,還有誰會這麼懂她,將她的喜怒哀樂當成自己的在擔待?還有誰會在深夜,因為她一句「好餓」?就冒著寒風為她買宵夜?還有誰會不在乎自己要什麼,而是先想著她要什麼?還有誰……會那樣全心全意,用生命在愛她?
沒有了,除了關梓齊,再也沒人會那樣對她,讓她就算層層防衛自己的心,都阻止不了對這個男人動情。
她愛他,深愛著,卻笨到太晚看清,在他已心灰意冷,轉身而去之後。
鱉該,曹品婕,妳活該!
她埋首,痛哭失聲。
「喂,妳夠了沒?」
頭頂上傳來硬邦邦的聲音,她錯愕仰首,淚還掛在眼角,卻見那個以為已絕然而去的男人正瞪視著她,不曉得跟誰嘔氣。
「你……」
「難看死了,大律師,拜托妳留一點形象給人家探听好不好?」蹲那是什麼姿勢啊!她不知道全被看光了嗎?穿窄裙還不認分一點,大馬路上的,雖然夜深了沒什麼人,鏡頭還是很養眼的好嗎?男人就算不打算強暴她,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她還是說不出話來,驚疑不定地瞅視他,怕一開口他又轉身走人。
這招到底誰教她的啊!可憐兮兮的表情,是存心耍無賴嗎?真是吃定他了!
發現自己完全沒轍,他嘆了口氣。「吃不吃宵夜?要就快起來!」
吃、吃宵夜?!
他不是說,他只陪女朋友吃宵夜嗎?
愣了幾秒,她動作迅速地驚跳起來,撲抱住他。
「不要走,梓齊,不要走……」深怕他下一刻就會反悔,她緊緊抱住他痛哭失聲,絲毫不敢松了力道。
「再試一次好不好?不要那麼快放棄,我保證這次我一定會……」她心急慌張,說話亂無章法,邊說邊用眼淚淹他。
「好。」
「我一定會很用心——什麼?」他剛剛說了什麼?她有沒有听錯?
仰著淚眼,不敢問,怕那只是她的幻听。
「我只有一個條件。」
「你說、你說!」她連忙點頭,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她都答應。
「哪一天妳想結束,不要透過任何男人來告訴我,只要一句話,我就會識相地走開,不去糾纏。」他對她,只有這個要求。
「不會有那一天的,我——」
「不需要急著承諾什麼,答應我就是了。」
淚水再一次迸出。直到現在,他仍是什麼也不要求,連最基本的承諾都不要她給,卻還是輕易地為她妥協了自己的原則。
他從來就不是會走回頭路的人,她知道要他做到這一點有多困難……
她怎麼變得這麼愛哭!必梓齊看著努力在他身上淹大水的女人,沒好氣道︰「再追加一項。」
「什麼?」
「不準用眼淚淹我!」捧住淚痕斑斑的臉龐,動作別扭地輕拭。
她又哭又笑,淚顏貼蹭在他頸際撒嬌。「你還是會心疼我的對不對?所以你根本不像自己說的那樣,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對不對?」
他淡哼,扳開她的手走人。
「說啦,你還愛不愛我?我要听——」她追上去,抱住他的手臂。
「妳可以再得寸進尺一點!」
「梓齊——」
「少廢話,到底要吃什麼?」甩都不甩她的糾纏,徑自發動引擎。
快手快腳爬上後座,豐豐纏抱住他的腰。「都好,只要跟你在一起,吃什麼都好。」
他靜默了一陣,好半響,才低不可聞地輕應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