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人太古板,有時候實在很氣人。不過,戀愛還是讓人很甜蜜。
有秘密的戀愛,因為內疚、因為不安,因而更加依戀,更加地甜蜜了。
伴玫瑰變得很喜歡黏著成震宇。
他習慣在晚餐後工作、看資料,她則是搬來了自己的漫畫書和繪圖本,堅持要待在他身邊。
平時如此,星期六、日當然更不例外。
星期六,午後兩點,成辜美黛午睡中。
伴玫瑰拎來了零食、漫畫,賴著成震宇一起進了書房。他坐在沙發上看雜志,她則躺在他的大腿上看漫畫,可漫畫里畫了什麼,她完全都不知道。
因為她剛收到紐約插畫學校的入學注意通知,因為她正全心地記掛著待會兒要如何告訴他,她即將要出國留學一事。
巴成震宇剛交往時,她早已偷偷告知女乃女乃,她即將要出國留學一事。
女乃女乃認為與其把「留學」這事擱著不說,不如先給他一點心理準備,好讓他有時間好好計劃。可她總覺得應該在感情狀況更穩定了之後,再告訴他真相,他才會比較認真考慮為她「守節」一年之事。
懊吧,真正的重點其實是──
伴玫瑰承認她超級孬,每次一看到成震宇認真的黑眸,她便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所以,才會一拖拖了好幾個月,話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伴玫瑰的眼楮從漫畫上移開,飄到他蹙眉專心看書的臉龐上。
「怎麼在嘆氣呢?」成震宇側過臉,對上她憂愁的眼。
伴玫瑰「啪」地一聲用漫畫蓋住嘴巴,露出一雙不知所措的眼楮。
「有什麼事要說嗎?」成震宇把他的雜志擺到一旁,也拿開她蓋住臉龐的漫畫,以便盯緊她憂郁的小臉。
她有心事。這一個月來她經常若有所思地在她以為他沒注意時,對著他發愣。他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人家就不能含情脈脈看著你喔,干麼一定要逼我說話啊?」洪玫瑰躲開他的目光,故意賴皮地躺回他的大腿上,嘟著嘴命令道︰「成震宇,給我一塊哈蜜瓜吧。」她用頭頂了下他,張大嘴巴等待著。
「妳沒說「請」。」他拿叉子叉了一塊哈蜜瓜,舉在半空中。
「「請」喂吃我一塊哈蜜瓜。」她咽了口口水。
「不準躺著吃東西。」成震宇敲了下她的額頭,自個兒吃掉了哈蜜瓜。
伴玫瑰朝他吐舌頭,干脆溜下他的大腿,跪坐在桌子前,端起水果盤大吃特吃了起來。
要說嗎?
能不說嗎?
她下個月就要出國了啊……
伴玫瑰食不下咽地吞下哈蜜瓜,忍不住又皺起了眉。
「妳看漫畫足足看了一個小時,該起來動一動了,這樣比較健康,平常工作時也一樣,知道嗎?」他用指尖梳理著她後腦勺凌亂的發絲。
她頭發長了,拂在肩頭上,與她走路姿態一樣地蹦蹦跳跳著,很惹人喜歡。
「誰讓你的大腿結實有彈性,看書、睡覺兩相宜呢?」她才正視了他的眼楮一秒鐘,馬上又移開了目光,用力塞了一口哈蜜瓜,含糊不清地說道︰「還有啊,你怎麼這麼厲害,可以把水果切得這麼工整,正好是一口大小呢?」慘,她真的說不出口啦!
「切水果這種簡單的事,只要用心,誰都可以做到。」成震宇望著她回避的眼神,他瞇起眼,雙臂交叉在胸前,決定和她耗下去,他倒要看看她還能佯若無事多久。
「才怪咧,我如果用心切水果的話,最多也只能做到不切斷手指頭吧。」洪玫瑰仰頭豪邁地哈哈大笑,眼神卻是飄忽不定。
「我下個禮拜要到馬來西亞出差一個禮拜,妳正好在家練習切水果,等我回來,我要抽查驗證。」他說。
伴玫瑰一驚,驀地迎上他的眼。「你要去馬來西亞!」她咬住唇,眼眶馬上泛出水氣。
「對。」他點頭。
「而且還要去一個禮拜!」那他們可以相聚的日子,只剩下三個星期了啊。
「我只去一個禮拜,很快就回來了。」她不會是要哭出來了吧?
成震宇僵住身子,壓根兒猜不到她會這麼舍不得與他分離,可他心里,很甜。
「一個星期很久耶!」洪玫瑰心慌地癟著嘴,一個飛撲便窩到了他身邊。
「都幾歲人了,怎麼還像麥芽糖一樣黏人呢?」他好笑地低語著,將下顎埋入她的發絲里。這女人八成只有愛用玫瑰洗發精這事,還算有點女人味吧。
「因為麥芽糖好吃啊……」洪玫瑰整張小臉全埋進了他的肩頸里,悶聲說道。
成震宇推了下眼鏡,攬緊了懷里的人兒。
他以為他不習慣和人太親近,沒想到只是以前的交往對象沒能讓他興起太過親近的興趣罷了。在這個小丫頭的搗亂之下,他的古板面具早就被丟到九霄雲外了。
「成震宇,說點甜言蜜語來听听嘛。」她要努力地攢聚一些回憶,存到腦海里,否則怎麼熬過那一年的相思啊?
「妳以為說甜言蜜語,像在打電話叫達美樂披薩,一通電話,服務就來嗎?」他敲了下她的腦袋。
「你有進步喔,會說笑話了喔。不過,這個笑話真的很冷就是了。」洪玫瑰朝他吐舌頭,還兼打了個大冷顫。可她的眼神藏不住心事,她的嘴角沒法子上揚太久。
成震宇握住她的下顎,沒辦法不去注意到她不自然的笑容,以及她閃躲的眼神。
「妳──」他皺起眉,就要逼問。
「你至少可以練習對我噓寒問暖一下吧。」她連忙握住他的手,打斷他的話,很鴕鳥地希望能再拖延個十來分鐘。
成震宇不耐煩地瞇起眼,正想要出口罵人時,卻發現他掌間的小手冷得像冰塊。
他低頭將她的手密密地攏在掌間,再抬頭時,她的眼角卻滑出了一顆淚水。他嘆了口氣,輕吻去她的淚水。
「妳想我噓寒問暖我就噓寒問暖,不過,該開口問妳的事,我待會兒一件也不會少問,知道嗎?」他說。
伴玫瑰吸了下鼻子,點頭。能拖一分鐘,是一分鐘吧。
「妳今天中午吃過飯了嗎?」他開始進行「噓寒問暖」舉動,口氣很命令。
「廢話!我那麼怕肚子餓,現在作息又超級正常,當然吃過飯了。」她白眼一翻,沒想到他的問候語居然這麼「樸實」。
成震宇狠狠瞪她一眼,他都紆尊降貴地噓寒問暖了,她還敢嗦挑剔?
「請繼續練習噓寒問暖。」洪玫瑰乖乖地閉上嘴,連忙巴住他的手臂,附上一個討好的笑容。
「那……」成震宇面對著她期待的大眼,突然詞窮了。他皺了下眉,勉強再次開了口。「妳中午吃飽飯後,有沒有喝湯?」
伴玫瑰「噗」地一聲爆笑出來。她笑得東倒西歪,笑到整個人倒到了他的身上。
「唉喲,你怎麼這麼一板一眼啊?果真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你以前的女友是怎麼追來的啊?」她邊笑邊擦眼淚,整個人在他身上揉來摩去的。
「我沒追過女人,總是認識久了,就自然而然走在一起了。」
「咦……」
「好了,妳東拉西扯夠了吧,回到主題吧!妳究竟在掩飾什麼?妳已經不對勁很久了。」成震宇大掌握住她的肩膀,鎖住她的眼。
「你怎麼知道我在東拉西扯呢?你從哪里看出來的?」她干笑一聲,仍想繼續打哈哈。
「說!」成震宇板起臉,大喊一聲。
「我下個月要出國留學了。」洪玫瑰月兌口說道。
她──要出國留學!
成震宇聞言,臉色驟變,霍然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瞪著她。
伴玫瑰抱住雙臂,驀地打了個冷顫。
「妳要出國留學?到哪一國?做什麼?」他冷冷問道,感覺心髒有一條血管被人狠狠地割斷了。
內出血的痛苦在體內流竄著,逼得他只能使出最寒漠的態度,才有法子暫時凝結住那股劇慟。
「我……要到紐約學插畫……一年……」她微聲說道,淚流滿面地看著他。
「這是什麼時候決定的事?」他推了下眼鏡,鏡片後的眼楮更凜然更無情了。
伴玫瑰低下頭,不敢看他。「半年前,早在認識你之前就決定了。」她聲若蚊蚋地說完,發誓自己听見了他拳頭關節喀啦作響的聲音。
「為什麼不早說?」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全身因為壓抑情緒而不停地顫抖著。
淚水模糊了洪玫瑰的視線,她哭到說不出話,只能拚命地搖頭。
「妳早知道自己要出國留學,還談這段感情做什麼!妳當時主動問我們兩人之間是什麼關系,那又算什麼!包該死的是──我們都在一起了,妳卻一再地隱藏真相,妳搞什麼鬼!懊死──」
被她刺傷的痛苦,讓成震宇忍不住低咆出聲。他那聲嘶力竭的難受,是那麼的明顯,明顯到連他自己都難以面對。
成震宇飛快地背過身,拚命地在屋內踱起步來。
他踱步的聲音,既重又沈,每一下都重重地捶在洪玫瑰的心上,她的淚水掉得更凶了。
他平常最講究這些小細節了,就連她跑步聲太大,他都要教訓一番的,可他現在……洪玫瑰坐在地板上,用力摀住耳朵,卻沒法子不听到他的憤怒。
「插畫不是創意產業嗎?干麼一定要去進修?女人不就該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嗎?」他明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已毫無理智可言,可他沒法控制。
他也不想控制!
「你不是老嫌我不長進嗎?現在我要去進修了,你應該高興才對……」她狠狠地咬住唇,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我高興個頭!如果我早知道妳要出國的話──」
「你早知道什麼?」洪玫瑰抬起頭,淚流滿面地打斷他的話。她扶著牆壁站起身,努力想讓她的聲音不被哭聲淹沒。「你早知道我要出國的話,就可以不喜歡上我?你早知道我要出國的話,就可以不要那麼親近我嗎?」
「該死的妳!至少我可以不要為我們的未來做那麼多規劃!妳知道計劃被活活摧毀,是件多殘酷的事嗎!」成震宇的囂吼之聲,轟隆隆地炸得他的耳朵發痛。
他瞪著發抖的手臂,恐懼讓他頓時做出了決定──
他不要這種失控的自己!
「隨便妳想干麼就干麼吧!」成震宇逃難似地轉身走出書房,重重地甩上房門。
伴玫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她「哇」地一聲,抱著雙膝痛哭了起來。
她哭得全身顫抖,哭到四肢無力,哭到連說話都像在哭……
「我只是出個國……又不是和別人結婚……你干麼對我那麼凶……我這人最死心塌地了……喜歡的漫畫家一直是谷地惠美子……當然,慎村柃也不錯……我喜歡朱里安諾的兒童插畫……陳致元的也很有特色、很讓人感動……我一旦喜歡了就不會改變……如果我們之間有人會變心的話……」
伴玫瑰閉上了嘴,已經流不出淚水的雙眸,發直地看向前方。
對噢,如果她出國留學,而他喜歡上別人的話,那她該怎麼辦?
伴玫瑰鼻尖一酸,以為已經流盡的淚水,又再度滑下臉頰。
她不要啊!
扶著牆壁撐起自己,她用最快速度沖出了書房。
「成震宇!等一下──」
她沖下樓梯時,正好看到他打開大門。
「成震宇!等等我!」
大門當著她的面被關上。
「成震宇!」
伴玫瑰沖出大門時,他的車子正好駛上馬路。
伴玫瑰氣得月兌下鞋子,往他的車子後面一扔。
「你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掉頭就走!你有種就不要給我回來!」她氣急敗壞地大吼出聲,卻再也喚不回他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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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震宇果然有種!
因為打從那天兩人不歡而散之後,成震宇馬上更改了他的工作行程,他隔天就飛去馬來西亞。
據說,他的秘書被他史無前例的變更行程,嚇到說不出話來。
听說,馬來西亞的當地主管,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個個臉色發白。
這些據說、听說,都是成辜美黛告訴洪玫瑰的。
因為成震宇不接洪玫瑰的電話,也不回應女乃女乃在電話中詢問他的任何感情問題。
不過,公事總是有辦完的一天。
就在她出國的前十天,他總算是回國了。
「奇怪了,秘書不是說他晚上九點多會到家嗎?現在都已經十點了,怎麼連個人影都還沒看到呢?」洪玫瑰第一百次從她的草圖上移開視線,探頭向窗外。
她前幾天又接了一組臨時插畫,里頭的主角是個戴黑框眼鏡的古板校長,有一天從睡夢中醒來時,突然和一個嬉皮調換了靈魂,重新展開了人生。
飄浪如風的嬉皮,像她。
而那個連午睡十五分鐘都要計劃的古板校長,像他。
這下子可好了,她不工作時,已經滿腦子都是他了,現在就連工作時都還會不小心恍神想到他,情何以堪啊!
「拜托妳不要再想那個無情無義無音訊的臭男人了──」洪玫瑰端坐在繪圖桌前,猛敲著腦袋,大聲呼喊著。
伴玫瑰拿起筆來,大肆修改著草稿里的那個黑框眼鏡男。眼鏡換成細框玳瑁鏡架,皺紋少一點,雙唇薄一點,眼神冷一點……
「啊!」
等到洪玫瑰發現成震宇的插畫翻版正在桌面上看著她時,她嚇得站起身,倒退了三大步。
「妳沒救了啦!」洪玫瑰捶了下腦袋瓜,抬頭看著時鐘──
十一點了,他怎麼還不回來呢?
他不會打算躲她躲到她出國吧!
伴玫瑰抓著頭發,苦惱地跳回床上左滾右翻,痛苦地哀鳴著。原本就縐巴巴的衣服,現在更是被糟蹋成剛從女子摔角賽中生還的慘樣。
不管了!
她就不信他不回家,反正她鐵了心等他回來。
伴玫瑰跳到窗邊,一看他們家客廳還有亮光,知道女乃女乃還沒睡,她馬上跳下床,火速地跑到成震宇家敲門。
叩叩、叩叩──
「我是玫瑰,女乃女乃請開門。」
成辜美黛一開門,就看到了愁眉苦臉的洪玫瑰。
「怎麼?卡稿了嗎?」成辜美黛拉住她的手。
「沒卡稿,但是一畫到那個老古板的臉,我就傷心得畫不下去。」洪玫瑰抱住女乃女乃的手臂,可憐兮兮地癟著嘴。
「他生氣代表了他對妳很在意。」成辜美黛安撫地拍拍她的肩。
「可他生氣到避不見面,不就是代表了他不肯原諒我,代表了他不想為我改變他的人生規劃嗎?」說到這,洪玫瑰的聲音又顫抖了起來。
于是,洪玫瑰握緊拳頭,抿緊了唇。
是的,她嚴重懷疑他是否真如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在意她。
他可能只是因為覺得她很有趣,覺得她不難追,覺得她和他女乃女乃很合得來,所以才和她在一起的吧。
要不然,如果他真的很認真的話,現在不聞、不問、不處理的態度,又算什麼鬼嘛!
「玫瑰啊,震宇從來不會沖動行事,可這些日子以來,他和妳的感情進展,只能用情不自禁來形容啊。」
「他如果真的情不自禁,那他就應該告訴我,說他願意等我回來啊。就算他只是虛情假意,至少他在口頭上說得漂亮,我離開時也心情愉快啊。」
伴玫瑰揉著疲憊的肩頸,發現她已經好難說服自己了,因為他什麼挽回的舉動也沒有,要她怎麼想嘛。
「孩子,再給他一次機會吧。震宇一直希望能夠早點結婚讓我抱孫子,可他偏偏沒法子勉強自己去娶一個沒感覺的女人,在感情路上,他其實很挑剔。遇見妳,也算是被妳收服了……」成辜美黛嘆了口氣,牢牢握著洪玫瑰的手。
伴玫瑰低著頭,腦中回想著的盡是他對她的好。
成震宇其實很固執,可他挺寵她;他其實很不愛被忤逆,可他多數時間總順著她。
「前些時候,他把他媽媽的舊戒指送去翻修成新款式,我想著他就要跟妳求婚了,誰知道妳竟然要出國了,唉……」害她連曾孫的名字都想好了。
「女乃女乃,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們的。」
當「對不起」三個字月兌口而出時,洪玫瑰身子一震,像是被自己狠狠揮了一巴掌。
她有什麼資格鬧別扭啊?!
靶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明明是她不對在先,隱瞞在前,為什麼還敢任性到一味地要他配合她呢?
虧她還敢老是跟他爭論「女男平等」,她現在不正是仗著身為女人的優勢在耍脾氣嗎?
「對不起……我很糟糕……他寵壞我了……」洪玫瑰把臉埋入女乃女乃的肩上,哽咽地說道。
「乖,把妳的「對不起」當面告訴震宇吧。」成辜美黛給了她一個大擁抱。「妳比我還清楚要他改變計劃是件多雞的事,那孩子作主慣了,多少有幾分倔脾氣,總希望別人服從他。」
「女乃女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吱嘎,門口傳來停車的聲音。
「成震宇回來了!」洪玫瑰跳起身來,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外跑。
「妳在這等著,別追出去,免得他又跑走。女乃女乃上去,讓你們好好談談。」成辜美黛前腳才剛離開客廳,屋子大門就被推開了。
「女乃女乃,我回來──」
伴玫瑰一躍而上,狠狠地抱住成震宇的手臂。
成震宇瞪著這個比平時更凌亂的丫頭,看著她亂糟糟的發和眼窩下方的兩丸青紫。
「妳干麼扯著我?」他沈下臉,嗄聲問道。
「我怕你又逃跑。」她甚至不敢眨眼,怕他一瞬間就消失。她發現他瘦了,也黑了一點,整個人看起來更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我沒有逃跑,我是氣到不想理妳。」他漠然別開眼,目光投向前方。
他確實還在生氣,氣她什麼都不告訴他,氣她連這種早已知情的出國計劃,居然連提都不提,他氣到甚至沒法子思考他們的未來!
她究竟把他當成了什麼?他痛恨這種被人拋在腦後的感覺。
「你頭也不回,電話也不接,本來就是逃跑。」洪玫瑰強忍住扯下他冷臉面具的沖動,強行將他推進沙發里。「這邊坐。」
成震宇坐著,推了下眼鏡,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站在他身前,對他行了個九十度大鞠躬。
「對不起,我錯了,我早就應該告訴你我要出國一事,不應該因為害怕我們的關系生變,而遲遲不敢開口。」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手心在流汗,眼眶在顫抖。
成震宇沒有接話,雙眸空白地盯著她。
她現在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她是想挽回?還是,她想改變出國留學的計劃?
「妳……」成震宇的呼吸變沉重了,他傾身向前,雙唇微張。
「你要不要等我回來?」洪玫瑰月兌口問道,心髒怦怦跳。
「等妳回來?」成震宇心一涼,他唇角旋即譏諷地揚起,用一種傲慢的神態掩飾住落寞。他以為他是誰啊!竟妄想她會為他改變計劃。
「我只去一年,一年一下子就過了。」洪玫瑰跳上沙發,半跪在他身邊,緊摟著他的手臂,大聲地說道。
「如果一年之後,妳在那里有了新感情呢?」他不客氣地反問道。
「不會的。」唉呀,敢情他在吃醋?原來他還是滿在乎她的嘛。
伴玫瑰在心里偷笑了一秒後,咚地一聲把頭靠向成震宇的肩膀,用一種慎重其事的聲音說道︰「如果你擔心我會變心的話,我們可以先訂婚啊。」
「訂婚?」他無聲地嗤笑著,一肚子的悶氣全化成了傷人話。「婚約是鎖不住人心的。」
伴玫瑰跳起身,雙手扠腰地站在他面前。「可惡!你究竟是想怎麼樣?總不能真的要我放棄我的學業吧!你的人生計劃不想生變,我的計劃就不是計劃嗎?」她的眼冒出火光,根本忘了她要軟化他的原意。
成震宇利眸一瞇,也霍然站起身,高大身形讓她的氣勢頓時矮了一截。
「我這麼努力向上,全世界都知道這是值得鼓勵的事情啊!而且,你如果真的對賢妻良母那麼有興趣,早該在八百年前就結婚了。」為了氣勢不輸他,她只好比他更大聲地咆哮道。
成震宇瞪著她的理直氣壯,有種被重揍了一拳的感覺。
她現在是在拿他對她的感情威脅他嗎?很抱歉,他這人天生硬脾氣!
「婚約的事再說吧,我也有我的人生計劃。」他說得無情,語氣卻帶著賭氣的意味。他要她給個更讓他服氣的交代。
「喂──」洪玫瑰紅了眼眶,她大叫一聲,直接抓起他的領口,很流氓地說道︰「你給我象話一點!我們那麼喜歡彼此,而你現在居然在告訴我,我一點都不值得你改變你的人生計劃!」
「我年紀不小了,女乃女乃也是,我希望快點結婚,快點有孩子。萬一,妳出國之後,又決定要繼續深造下去,那我們該怎麼辦?妳想到這一點了嗎?」他咄咄逼人地說道。
「我……我沒想到。」一股難過梗住絆嚨,她的肩膀頹了下來,紅了眼眶。
沈默在他們兩人之間,野火燎原般燒了開來。
「那你現在的意思是要……分手嗎?」洪玫瑰啞聲說道,卻堅強地抬起下巴。
她好大的膽子,竟敢提到「分手」二字!成震宇瞪著她,黑眸陷入一陣火海間。
懊死的,他干麼覺得心痛?而且,還是那種椎心刺骨的要命痛法!
她「不過」才提了分手,他便這副如喪考妣的德行,萬一他再多在乎她一些的話,那豈不是要人命嗎?
成震宇驀地打了個冷顫,他顫抖地長吸了口氣,努力不讓心里的激動表現在臉上。
「我們彼此冷靜一年吧,如果這一年內,我們各自有機會,那也不需要排斥。」他拒絕讓事情失控。
「你是豬!」洪玫瑰抓狂了。她拿起桌上所能晃到的遙控器、面紙、漫畫書,瘋狂地一股腦兒全扔到他身上。
「你這個冷血怪獸!」她邊哭邊咆哮邊扔東西,氣喘吁吁。「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很好找嗎?我新鮮、可愛又有趣,可以陪你吃喝拉撒睡,外加談心事!包重要的是──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嗎!」
成震宇瞪著她激烈的眼神,一股惱怒之氣梗在他的胸口,卻無論如何都吐不出來,逼得他的胸膛只能劇烈地起伏著。
「喜歡又如何?妳有妳的目標,我「不敢」耽擱妳的前程。」他凜著臉,用寒漠掩飾住他的心痛。
「想分手就分手!吧麼說得這麼好听,你只是不想要我延誤你的結婚時間罷了!你要的只是一個能幫你暖被生孩子的工具,你根本不需要一個能和你長相廝守、心靈交流的人!老古板!臭男人!隨便你!」
伴玫瑰喊得聲嘶力竭,氣到全身發抖,她狠狠地瞪著他,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
她,轉身走人。
成震宇石雕似地站在原地,伸不出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他家,走出他的生命!
他沈入沙發里,雙手掩面,痛苦地干嚎出聲。
原來,心碎竟是這種苦不堪言的滋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