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玫瑰看著他鏡片下俊秀的冷眸,心跳再度加劇。
他們挨得那麼近,近到她連他衣服上的松香味都聞得好清楚,近到她覺得呼吸困難。
「我想,明天晚上請妳吃飯,好回報妳今晚的「招待」。」成震宇俯低身子,墨眸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
伴玫瑰屏住棒吸,心髒驀地揪了下。
這家伙沒事干麼長了這麼一對漂亮的眼眸啊!
如果眼前對望的這一幕出現在她的插畫里,一定是滿眼星光、身後撒滿小報似的畫法。但,她現在可是在現實里啊……
伴玫瑰紅著臉,別開眼,心跳很亂,只好拚命地深呼吸。
成震宇看著她靜默時的側臉,意外地發現如果撇去她的粗魯舉止不談,單就她的五官來評論的話,她其實長得相當細致。
長長的洋女圭女圭睫毛,圓亮的眸,蜜般的肌膚、俏挺的鼻和粉色玫瑰般的櫻唇,偏偏就是表情太多了些,話也太多了些,一點都不像個女人。
成震宇不以為然地抿了下唇,卻突然發現了她正在臉紅。
百,敢情她真如女乃女乃所說的那般「喜歡」他?
成震宇推了下眼鏡,更靠近她,也盯她盯得更專注了。
伴玫瑰發現了他一瞬不瞬的注視,她更加不知所措,只好卯起來拚了命地深呼吸。
嚇!
她背轉過了身,成震宇的大掌按上了她的肩膀。
伴玫瑰輕顫著,無助地仰望著他,緊張到只記得要用力大口呼吸。
「女孩子呼吸不要那麼大聲。」成震宇教訓道。
一股火氣直沖而上洪玫瑰的臉頰,她齜牙咧嘴地瞪著他。所有什麼滿眼星光、撒小報的場景,此時全都化成了兩道殺人厲光。
「男人的呼吸比女人還大聲十倍啦,沙文豬!」她圓睜著眼,對他大吼出聲,才剛對他冒出芽的那一點喜歡,現在全都扔進太平洋了啦!
「說話小聲一點。」成震宇命令道,認定她如果喜歡他才有鬼咧。
「偏不要!」洪玫瑰發出一聲獅子吼,在他還摀著耳朵時,她就已經鼓著腮幫子,拋下他往前疾走了。
「記得我明晚要請妳吃飯,晚上六點,在妳家門口──」成震宇在她身後涼涼地說道。
他可不是那種善罷甘休的人,非要她明天把她剛才說的那些「死板不知變通」、「要懂得適應環境」那些話全吞回去。
「我不去!」豬才跟他吃飯啦!
「妳不敢?」他使出激將法。
「我不敢個頭啦!六點,不見不散!」
伴玫瑰沒好氣地對他怒吼出聲,當下便孩子氣地決定──
她從現在開始到明晚為止,都要不吃不喝,以便明天晚上吃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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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晚上,成震宇把洪玫瑰帶到一間法國餐廳。
法國餐廳金碧輝煌,有凡爾賽宮的氣勢。沒有事先預約,絕對沒有位置;沒有精心打扮過的人,也絕對不敢出現在這等場跋。
但是,餐廳老板是成震宇的朋友,所以洪玫瑰特例被允許,即使她穿著很「驚人」,也仍然可以入場。
是故,他們越過人潮走入餐廳,洪玫瑰的夾腳涼鞋踩得啪啪響,招來一堆白眼、冷抽氣聲與尖酸的批評。
伴玫瑰死命掐著成震宇的手臂,硬是要挨在他身側走路。
鱉該他被人知道他們是一起來的!
她穿著咸菜干般的短褲和夾腳拖鞋,和他一身西裝筆挺相較之下,根本就是天差地別,活像是他從市場里撿回來的棄兒一樣。
伴玫瑰生著悶氣,低頭逃難般地走進餐廳里,窩入角落位置。
成震宇沒理會她,他徑自看著菜單,光是挑酒、選菜,就用掉了近半個小時。而洪玫瑰從頭到尾,都像個模範生般地將雙手擺在膝上,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成震宇瞄她一眼,自在地往沙發上一倚。
他平時嫌吃法國菜浪費時間,但他今天心情很好,硬是要拉著她一起耗鐘點,誰讓她昨天竟敢嘲笑他不懂得適應環境。
「妳現在知道我昨天處在那堆陌生人之間的突兀感了吧。那與什麼「適應環境」的能力完全無關,純粹是個人習慣問題罷了。」成震宇撫著下顎,打量著她的怒容。
「你真的非常、非常的小心眼。」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眼冒怒火。「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如果妳想在眾目睽睽下奪門而出,再丟臉一次的話,我無所謂。」成震宇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無所謂地看著她快要冒出火花的小臉。「既來之,則安之嘛,昨天妳不是拚命想告訴我這個道理嗎?」
「我昨天是好心好意,你今天則是居心叵測!」她緊抓著桌沿,對他低吼出聲。
成震宇望著她表情豐富的小臉,意外地發現,她發起火來眼眸竟晶亮得頗……可愛。
「看什麼看!」洪玫瑰傾身向前,用足火力專心瞪他。
成震宇一挑眉,心情很放松。
雖然她的坦率,會讓他這種社會人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她的大而化之,會讓律己甚嚴的他覺得懶散,但……
他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她很單純開朗,不會爾虞我詐,相處起來完全不用費心。
事實上,他──很開心!
「成震宇,你再盯著我看,當心我讓你難看!」她威脅道。
「妳干麼怕我看妳?」他想起女乃女乃說的「喜歡」,盯著她的眸光漸漸變濃了。
伴玫瑰咽了口口水,心跳停了一拍。
「我怕什麼怕!我的氣勢要是擺出來,你就屁滾尿流了啦。」她故意撂下狠話,以掩飾她莫名的心跳紊亂。「你現在最好不要得罪我,否則我不敢保證,我待會兒是不是會一只腳踩在沙發上大口喝酒、大口吃飯。」
成震宇皺著眉,瞪著橫眉豎目的她。
他想嚴肅地看著她,不料腦子里卻一閃而過她單腳踩沙發的惡痞樣,忍不住低笑出聲來。
他才一笑,微瞇的黑眸便驚人地性感了起來。
伴玫瑰看得傻眼,忘了要掩飾她的驚艷,月兌口便說︰「你應該常笑的。你笑起來,還滿好看的。」
「妳啊,長得也還算人模人樣,怎麼不好好打扮成女孩子該有的樣子呢?」成震宇禮尚往來地回送了一句。
「唉喲,我們居然在互相夸獎耶,不如就把今逃謳為「諂媚日」吧。」洪玫瑰二話不說,馬上坐到他旁邊的沙發,好和他培養感情。
兩人靠得近,成震宇呼吸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玫瑰香味。真怪,一個這麼大剌剌的女人,不該有這麼女性化且讓人心動的氣味啊……
「哇!要是你拿掉眼鏡,拜托,那些偶像明星沒一個抵得過你的俊美。嘖嘖嘖,你長得還真是細皮女敕肉到不行。」洪玫瑰伸手模了他的臉一把,嘿嘿驚嘆道。
「妳再嗦一句試試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低聲威脅道。他最不喜歡別人拿他其實太白淨的面容開玩笑!
「這樣國色天香的容貌,你怎麼舍得遮蓋在這種丑不啦嘰的大眼鏡之下呢?」洪玫瑰調侃得正樂,哪舍得打住。她伸出手刮刮他的下巴,故意露出垂涎的笑容。「這位小妞,大爺帶你去配眼鏡好不好?」
「妳現在是在吃我豆腐?」玩火者,必自焚。
「我沒法子啊,誰要你的皮膚比女人還白女敕。」她不怕死地繼續挑釁著。
成震宇瞇起眼,伸手扣住她的後頸,直接吻住了她,原本只是想用唇堵住她那堆不中听的話,沒想到──
她的唇居然柔軟得不可思議!
成震宇輕吮了下那比玫瑰花瓣還細致的唇,又再吮了一下,忍不住眷戀上那片讓人驚嘆的柔軟。
伴玫瑰睜大眼,驚訝到忘了要呼吸,尤其是在他的舌尖親膩地滑入她的唇,探入她的唇側之時,她以為自己會被他嚇死。
原來唇舌交纏,就是這種感覺啊……
伴玫瑰的頭腦因為缺氧而暈沉沉,她忘了自己應該要推開他,只是傻呼呼地開始習慣了他的氣味、他的親昵。
「打擾了,為兩位送上餐前酒──威士忌和基爾酒。基爾酒是以黑醋栗酒和白葡萄酒調制而成的。」服務生禮貌地站在桌邊介紹道。
「嗯。」成震宇松開洪玫瑰,推了下眼鏡,佯裝鎮定地往沙發椅背一靠,讓服務生幫他們服務。
伴玫瑰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酒杯,澄淨酒杯的倒影讓她看見自己嘴巴合不攏的傻樣。
他……竟然、竟敢、膽敢吻她!
伴玫瑰整個人驀地縮到沙發角落,不知所措地瞪著他。
成震宇喝了一口酒,點了點頭,讓服務生退下。
「在外頭用餐,坐要有坐相,不要像個棄兒一樣地坐在角落。」成震宇側頭教訓人。
榜,他先造孽,還敢這麼理直氣壯喔。洪玫瑰彈跳起身,決定要叮得他滿頭包。
「你沒事點酒干麼?」先聲奪人,再加上懷疑的眼神,十足十的控訴姿態。
「吃法國菜,搭配餐前酒、餐酒、餐後酒,是正常的事,妳想到哪里去了?妳想我對妳干麼?」成震宇拿著方杯,就著杯緣看著她的臉、她的唇……
「你……沒禮貌!我一點都不想你對我干麼!」洪玫瑰用力地揉著唇瓣,想佯裝成若無其事,可是臉卻不小心脹紅了。
她灌了一口酒,趁著喉嚨在發熱時,她月兌口問道︰「你……你干麼吻我?」
「為了懲罰妳對我容貌的「胡言亂語」。」成震宇才說完,便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
懊死的,他這輩子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像登徒子過。
「或者,那個吻對妳來說並不構成懲罰,反倒還是種獎勵,對嗎?」成震宇推了下眼鏡,努力地想為自己找台階下。
「你是在說外星語言嗎?我不懂你的意思。明明就是你先吻我的,我得到什麼鬼獎勵啊?沒天理,當賊的還喊抓賊喔。」她的食指控訴地直指到他的鼻子前。
成震宇反掌握住她的手掌,盯緊她的眼。
「妳喜歡我,不是嗎?」他單刀直入地說道。
伴玫瑰瞪著他正經八百的眼神,倒抽了一口氣,眼楮睜得很大、很大。
啊,原來那種心跳的感覺叫「喜歡」喔!他不說,她還真不知情咧。
伴玫瑰皺起眉,雙臂交叉在胸前,陷入苦惱的沈思之中。
懊吧,就算她曾經對他意亂情迷過,可他干麼一本正經地說得好像她暗戀他十八年了一樣。
「喂,請問我有托夢告訴你「我喜歡你」嗎?」她才不信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咧。而且,她「喜歡」他的程度,還沒嚴重到要被他提出來「污名化」吧!
「妳如果不喜歡我,干麼躲在妳家窗簾後偷看我?干麼還那麼熱心地要帶我做社區導覽?」成震宇雙臂交叉在胸前,很樂意幫她「厘清」真相。
「如果我對面搬來一個七十歲老爺,基于敦親睦鄰立場,我也會帶他四處散步的,你少臭美了。」洪玫瑰雙手扠腰,尾音上揚八度。
成震宇看著她一臉的老實,心下頓時百感交雜。
看來,全是女乃女乃搞的把戲嘍。
「咦,你干麼那麼注意我的一舉一動,莫非你喜歡我嗎?」洪玫瑰興奮地盯著他逼問道。
成震宇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口氣仍然不快。「我怎麼可能喜歡妳。是妳的行徑怪異,所以才引起我的注意的。」
「喂,既然你不可能喜歡我,那干麼那麼固執地認定我會喜歡你?」輸人不輸陣,她下巴一昂,撂下狠話。「我就算變成豬,也不會喜歡你的。」
「我這人最沒法抗拒挑戰了。」
成震宇一挑眉,嘴角一勾。
伴玫瑰胸口一窒,還來不及抗議之前,她的唇又再度被人佔據了。
她這回是記得要呼吸了,可當她的呼吸都是他的松香味時,她的心跳根本就不歸她管嘛。
她急了,不知所措了,伸出拳頭「咚」地一聲打向他的頭。
成震宇的吻倏然靜止。他皺著眉,抬起臉,覺得頭有點昏。
「妳──」會不會打得太用力了。
「成震宇,我警告你──你如果再吻我的話,我就叫女乃女乃要你娶我!」洪玫瑰氣急敗壞地大吼大叫著,忙著要掩飾她的害羞。
整間餐廳突然安靜了下來,只剩她的聲音在室內回響著。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到了他們所坐的那處安靜角落。
「天啊!」洪玫瑰的臉「咚」地一聲垂撞到桌面上,整張臉紅到可以噴火。
成震宇抿著唇,卻控制不住笑意,健碩的肩膀陷入了瘋狂的抖動狀況中,他笑到甚至眼泛淚光。
要命喔,這家伙怎麼這麼讓人發噱啊?!
他對她,好像越來越感興趣了。
「好了,最多我們以後別再來這家餐廳就是了,妳想干麼就干麼吧。」成震宇笑畢,整肅了一下臉部表情之後,正經地安慰著她。
「真的可以想干麼就干麼?」她從指縫里露出一只眼楮來。
「真的。」
「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她露出上半張臉龐來。
「妳想都別想,基本吃飯禮儀還是要有。」成震宇馬上端正臉色,瞪她一眼。
「騙子!那還說什麼「我想干麼就干麼」。」在確定周遭已經沒有竊竊私語的聲音之後,她不客氣地對他低吼道。「都是你啦,我明明就不適合這種場跋,你還故意帶我來,你會遭天譴的。」
「朋友都是從互相了解開始的。現在,我知道妳完全不適合法國餐廳了,這不也是一樁好事嗎?」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朋友耶?!我有沒有听錯啊……」洪玫瑰睜著眼,一臉滑稽地對著他擠眉弄眼了起來。「偉大的螺絲大亨成震宇居然要和我當朋友耶!」
「我開始後悔了。」成震宇盯著她的唇,腦中閃過的念頭卻一點也不單純。
「不準你後悔!喂,快點端起你的酒杯,來為朋友干杯。」洪玫瑰聲量洪亮地命令道。
反正,以後不會來這間餐廳了,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真的只當朋友嗎?」成震宇的黑眸炯炯地盯著她,看得她別開了臉。
「不然你是要跟我求婚不成喔。朋友就朋友啦,你少嗦啦。」她現在要自我催眠,告訴自己那兩次的親吻只是他「情不自禁」,或是他「存心挑釁」。她還要出國留學,沒有搞兩地相思的本錢。
「干懷!」洪玫瑰大喝一聲,拿起水晶酒懷用力地撞上他的。
成震宇還來不及阻止,「啪」地一聲,以精致聞名世界的巴卡第水晶杯在瞬間碎成片片。
伴玫瑰拿著碎掉的酒杯,下巴面臨著即將月兌臼的危機。
她大大的圓眸含著一泡可憐的淚水,可她的臉頰卻處于顏面神經失調的抽搐狀態中。
這一回,成震宇失控地拍著桌子,爆笑出聲。
見鬼了!這個女人還能再丟臉到什麼程度啊,還真是讓人期待啊!
伴玫瑰瞪著身邊那個笑到人仰馬翻,眉眼彎彎、神情矍然,已經不像老古板,卻像個瘋子的成震宇。
她拿起白色餐巾布,直接蓋住她自己的臉。
媽的,能不能讓她就此安樂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