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寧看著狄恆微啟的雙唇,貝齒緊張地陷入紅潤唇瓣里。
她真的要和狄恆大哥接吻了嗎?
可以先暫停一下,吃片口香糖嗎?周寧寧大氣都不敢喘,眼楮緊張兮兮地猛眨猛眨。
他……他……把眼鏡拔下來了。那,接下來——
他要把舌頭伸進來了嗎?
周寧寧的心跳停止一秒鐘。
雖然她已有心理準備,但是她還是覺得那樣有點不衛生……但是她又很想和他這樣、那樣礙…
不管,豁出去了。
相濡以沫就相濡以沫,不小心吃到口水就吃到口水,她才不要因為她突如其來的潔癖而妨礙到她初吻的幸福感。
周寧寧用力閉上雙眼,整個身子直挺挺地像塊木板。
眼前一片黑暗之際,她感覺到他的鼻梁輕觸著她的鼻尖,她的十指害怕地揪著自己的衣服,連呼吸都忍不住要顫抖。
狄恆看著她滿臉通紅的小臉,內心真是百感交集。
她知道她羞怯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很稚氣嗎?而他恰巧沒有戀童癖,所以內心開始自責。
她知道她意亂情迷的樣子實在很誘惑人嗎?可他真的不想被當成變態,所以內心的道德齒輪開始轉動。
他知道她已經意識到男女有別,但她顯然清純到不知道如何應付這樣的狀況。加上他太久沒和清純少女打交道了,也實在不知該從何「下手」。
最可怕的是!她不是別人,她是寧寧。
她長大了,可是他卻無法不以大哥的身分自居。
對于自己的魅力,他還算有自知之明,他還滿容易誤導女人動情的。
然則,兩人之間畢竟不是親兄妹,看周老大剛才一臉緊張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擔心羊入虎口。
狄恆沉默地看著她含苞待放的美麗,心頭壓著一塊沉甸甸的責任大石。
「你為什麼還不……」周寧寧偷偷睜開左眼,很快地瞄了他一眼。
「閉上眼楮。」
狄恆的唇落在她的眼瞼上,她的身子猛然一顫。
他瞪著她受驚的心慌小臉,懊惱地想揍自己一百二十拳。才剛想著要改掉讓人誤會的舉動,那他現在在干麼?
眼前的她已經自動自發地仰起下顎,櫻唇輕顫地等待著……
他——跟自己的拚了!
狄恆的指尖拂過她顫動的眼睫,內心失望的嘆息聲卻差點月兌口而出。
「好了。」他苦笑道。
「好了?」周寧寧迷惑地張開眼,不解地看著他微擰的濃眉。
他親完了?而她居然只有眼睫毛有感覺。
難道是她的唇沒有知覺嗎?周寧寧重重地咬住下唇!
「痛!」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她小貓一樣用舌頭輕舌忝著自己的傷口,他則是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
「那是什麼聲音?」她含糊不清地吐著舌頭問道。
「什麼聲音?」
狄恆避開她的眼神,左張右望地像是在屋子尋找著怪聲來源。
讓他昏倒吧!
他居然對她粉紅色的可愛舌頭產生了不當遐想。他簡直像個變態大叔。
「狄恆大哥……」
狄恆不經意回頭,嘴唇卻恰巧掃過她近在咫尺的臉頰。
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氣,又同時後退三大步!
「對不起。」他飛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甚至還附贈她一個漫不經心的微笑。
「不客氣。」她神智錯亂地答道,根本沒法子從他臉上看出任何表情。
兩人各據一方,大眼瞪小眼,冷氣聲突然變得清晰可聞。
「我剛才閉著眼楮的時候,你在做什麼?」她忍不住月兌口問道。
「我在幫你拿掉睫毛上的一團白色棉屑。」他理所當然地說道,從上衣口袋拿出眼鏡戴回原位。
「你幫我拿掉睫毛上的一團白色屑屑。」她認真地重復一遍,雙手緊握成拳。
現在如果有一群烏鴉飛過她的頭頂,她也不會覺得奇怪。
「對,不然你以為我要干麼?」他微笑地反問道。
「那你干麼把眼鏡拿下來?」
周寧寧圓亮眼里燒起一把火,咄咄逼人地朝他前進一步。
「我怕眼鏡不小心踫到你的臉埃」沒有人會自動跳出來承認自己居心不良的。
「我的天。」周寧寧的怒火轟地一聲變成了羞恥之火。
她還以為他對她動了情,忍不住想對她一親芳澤之類的,原來一切都是她這個小白痴在自作多情!
狄恆看著她臉上雙拳緊握的惱怒、皺眉的難堪,還有扁嘴的失望模樣。
小丫頭臉上的表情太復雜,不像只是被他一時迷惑,反倒像是期待落空?
莫非他們倆方才當真是郎有情、妹有意?
「寧寧,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狄恆試探地問道。
誤會可大了!周寧寧努了兩下嘴巴,心里大聲地吶喊著。
「我才沒有誤會什麼呢!聰明如我,當然知道你靠過來是為了把我眼楮上的異物拿掉嘛。」嘴硬地說道,冰冷的手掌貼在臉頰上努力降溫。
「你眼楮上沒有東西。」狄恆忽而正經八百地說道。
「你說什麼?!」
周寧寧發誓她听見了腦袋秀斗走火的聲音。
「你小聲一點,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你眼睫毛上有沒有東西,你自己最清楚了,不是嗎?」他背倚著吧台,一副悠閑自在的神情。
周寧寧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有一點——或許不只一點——奸詐?
他現在是打算逼她大聲承認——她想要他吻她嗎?
門兒都沒有!
「我眼睫毛上長骨刺啦!不行嗎?」
周寧寧氣呼呼地大吼一聲,再顧不得什麼優雅淑女氣質,一腳就踹向一把高腳椅,挑釁地看著他。
「大哥沒想到你現在開不起玩笑了。」狄恆露出無限惋惜的表情,心里卻有了捉弄人的好興致。
「對,我的脾氣今非昔比。你敢惹我,我就叫我男朋友海扁你一頓。」她虛張聲勢道。
「你有男朋友了?」狄恆的心突然被綁上一噸炸藥,而引爆炸藥的遙控器在她手里。
「近日沒有,但是很快又會再有。」周寧寧跩跩地說。
她也是有自尊的,才不要承認她沒交過男朋友、更遑論什麼初吻經驗了。
「前任男友幾歲?」他的情感逼迫他的嘴問道。
「十八歲啦!我喜歡清純美少男。」信口胡扯一通。
「我知道了。」
狄恆足足盯了她三秒,臉色沒變,只是雙唇抿成一道直線,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工吧台。
「喂!我肚子餓了。」她的肚子適時合作地叫了一聲。
「你肚子餓了與我何干?我相信外頭有很多清純美少男願意陪你吃飯,我不過是一個你回國時都懶得聯絡的朋友。」莫名其妙的火氣上升,新仇舊恨一並附身。
周寧寧一听他提到那兩年,氣勢立刻矮了一大截。
「唉礙…你大人有大量嘛。」她小聲地說道,小碎步地朝吧台捱了過去。
「我是小心眼的「老」頭。」鏡片下的眼幽幽閃著光。
「我回國沒有去看你,真的是有苦衷嘛……」她皺著鼻子,趴在木質吧台,眨著大眼望著他。
「坦白從寬。」狄恆嚴厲地說道。
「嘰咕!」周寧寧的腸胃護主心切地高嗚了一聲。
「那你先做飯給我吃,否則我沒有力氣說。」她壓著肚子說道。「我一下飛機就趕到這里了。」
「愈來愈會談判了嘛!」他瞄她一眼,一手拉開冰箱,一手拿出一個圓盤。
「是你承讓啦。」她連忙送上一個毫無心機的天真笑臉。
一分鐘後,盛著綠色生菜及馬鈴薯泥的白色圓盤送到了她面前。
「前菜。」
他簡潔地說出這兩個字,而她已經吞掉了半堆馬鈴薯泥。
「好……」她狼吞虎咽到連「吃」字都說不出口,而圓盤里的食物則以一種破金氏世界紀錄的方式消失。
狄恆交插著雙臂,看著她埋頭苦吃的身影,熟悉的感動飄上心頭。兩年沒看到她這種專心吃飯的樣子了,心里竟會悶悶地悸動哩。
「吃完了。」她開心地舉著叉子宣布。
「很好,那閣下現在可以開講了吧?」他可沒打算讓她太好過。
「這些不是前菜嗎?」她的叉子錯愕地停在半空中。
「剛才那些東西的熱量足夠你說上二十分鐘的話。」
狄恆把他專屬的高椅推到她面前,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
周寧寧連忙假借放下叉子的動作別開眼,被他一凝視,她的腦袋就全成了漿糊。然後腦袋一成漿糊,她就……她就好想——
想撲到他身上傾訴衷情……
「你不知道東西只吃一點點,比不吃更難過嗎?」她夸張地將五官全皺到一塊兒,故意把氣氛弄得很無厘頭。
「難道你不知道話說一半,把別人的疑問懸在半空,是件更不道德的事嗎?」
他毫不含糊地反問道。
「老奸巨滑。」她說。
「老謀深算。」他說。
周寧寧嘟起嘴,低笑出聲。
她笑了一分鐘,笑到她再也笑不出來——因為他根本不笑!
「我怕我一見到你,就會不想回去日本。」她看著白色圓盤,扁著嘴低聲說道。
「我不接受這個理由,我根本不會讓你有機會半途而廢。」狄恆馬上否定她的說法。
周寧寧深吸了一口氣,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用最簡單明白卻又不泄漏真心的說詞啪地一串說道;「我想讓你一見到我,知道我這兩年一直很拚命、很努力地在減肥。」
「減重。」狄恆模著下巴,推推眼鏡,懷疑他們兩人的腦袋結構究竟一不一樣。
她的表情很真誠,可是她的理由听起來實在滿「敷衍」的。
「減肥和減重有什麼不同?」他以前就是這麼吹毛求疵的人嗎?
「意義不同。」
「減重和減肥這些名詞,是對你們這種瘦子才不同。對胖子來說,侮辱和傷害人的程度是一樣的。」她義憤填膺地重拍了下桌子。
「那又如何?爭論減重或減肥的意義,就可以改變你兩年狠心不見我的事實嗎?」
「你不要左一句不道德、右一句狠心的!我難道不希望看到你嗎?」她氣急敗壞地站起身,朝著他的臉大吼大叫。「人家只不過是希望你看到我的時候,能夠完全忘記我以前的樣子。我這樣有錯嗎?你說啊!」
「要我不認得你是不可能的。」狄恆斬釘截鐵地說道,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她。
「那我辛苦了兩年是為了什麼?我以為當你看到美得不像話、瘦得不像話的周寧寧時,你會表現出一副驚艷的樣子。結果,你只是很鎮定地問了我一句︰「你為什麼穿成這樣?」好象我的體重還是六十五公斤、我的臉還是一顆大肉包、我的品味……」
「慢著。」狄恆傾身向前,毫不客氣地蒙住她的嘴。
「你不會真的把當年許的願……什麼美得不像話、瘦得不像話這些事當成目標吧?」天啊!
「為什麼不行?」她扳開他的手掌嚷出聲來。「你們這種俊男美女就是不知貧者饑,不知道我們這種人的痛苦啦。」
愈說愈生氣,還要克制住拿叉子戳他的沖動,她要腦充血了!
「你干麼忙著區分你這種人和我這種人?人只有一種。」狄恆皺起眉來,眼里寫著「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無奈。
「男人和女人就不同種。」她磨著牙說道。
「寧寧,你在無理取鬧。」狄恆慢條斯理地說道,開始對這樣的景面感到荒謬。該慶幸他們倆吵起架來還是一點隔閡都沒有嗎?
可他怎麼覺得他們有點像情人在鬧別扭?
「誰要你打從一開始就認得我!」周寧寧緊咬著這點,氣得臉紅脖子粗。
「難道你希望我對你視而不見嗎?」他據實回答。
呆頭鵝!周寧寧翻了一次白眼,丟給他一個致命的飛瞪。
「我問你,如果藤原紀香走進來,你會怎麼辦?」口氣凶惡,叉子直指他的臉。
「禮貌地跟她問好,然後告訴她文森在哪里。」狄恆想也未想地答道,藤原紀香不是他的STYLE。
周寧寧愣住了,因為完全沒預期會听到這樣的答案。
「算你狠。」她扁起嘴,唇角卻若隱若現地浮起一個梨渦。
這回換狄恆怔怔地看著她!
他似乎懂了……
雖然眼前橫眉豎目的女人和什麼「少女情懷總是詩」搭不上邊,但是寧寧好象真的對他有那麼一點「意思」。
家人之外的那種意思……
他先前的猜測沒錯,只是女人心實在太難捉模,他自嘆弗如,只能苦笑。
「喂,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嗎?我努力了兩年就換來你唇邊的一個冷笑。」周寧寧瞪著他的笑容,第N度發飆。
「我笑得很誠懇。」狄恆嘆了口氣,干脆走出吧台,牢牢握住她的手。「我本來就認為你的五官長得不錯,瘦或胖都好看埃」
周寧寧怒氣消了十分之一,但是肚子里的窩囊氣卻不吐不快,她一度每天以果汁果月復,喝到血糖過高,卻只換來他一句「你的五官本來就長得不錯」?
「你真的不覺得我這樣比以前好看嗎?」她不死心地追問。
「美的定義在哪里?寧寧永遠是我的寧寧。」狄恆正站在她的高腳椅前,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兩眼晶亮地望著她。
敗久不玩愛情游戲了,可是他倒是不排斥認真地談論感情,如果對象是寧寧的話。
狄恆的拇指輕輕滑過她的唇側,周寧寧如遭雷擊一樣地呆呆望著他。
他的眉眼漾起笑意,扣住她的下顎不讓她的目光移開。
狄恆大哥的眼楮好恐怖!
周寧寧感覺自己所有的力氣都被他的眼楮吸走,全身軟綿綿地像要飄上天一樣。她仰頭看著他,心髒像喝了五杯酒一樣地醺然。
所以她移不開眼楮,不是她的錯。所以她滿臉通紅,也不是她的錯。
「喂……」她听見自己以抖得很可恥的聲音這樣問他。「你……你還要看多久?」
「你不是希望我好好研究一下你的兩年前與兩年後嗎?」
他的眼眸似地滑過她仍然水亮的圓眸與他從未多注意過的性感雙唇。那兩片柔女敕的唇,被她咬揉成薔薇的紅,讓人忍不住想擷取報瓣上的芬芳。
「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眼光看人……」她被他看到快跌下高腳椅了。周寧寧的手指連忙抓住圓形椅沿。
「什麼眼光——嗯?」他低語著。
「讓人想噴鼻血的眼光!」她直截了當地說道。
狄恆睜大了眼,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男性的誘惑攻勢瞬間兵敗如山倒。
「周寧寧,拜托你遣詞用語也有點女人味好不好?」狄恆扯下發束,長指探入發間按摩著開始抽痛的頭皮。
「沒法子,我在日本憋了兩年沒說這一類的話,現在總算可以一吐為快了。」她咧嘴一笑,一臉神清氣爽。
「寧寧啊,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成男人?」果然太熟稔了,是冒不出火花的。
狄恆莫可奈何地看著她頑童似的臉孔,月復中涌上大量的失落感。還沒開始戀愛,他就有了失戀的感覺,她真是不簡單埃
周寧寧的眼楮著迷地看著他一頭烏亮的發,壓根兒忘了要接話。好懷念他這種有點凌亂的性感模樣呢……
「周寧寧,謝謝你告訴我我原來是一團空氣。」狄恆驀地扳高她的下顎,低嗄的聲音帶些命令。
「你比空氣重要一百倍,你超越性別,你不只是男人,你是狄恆大哥嘛。」她發癢的手指頭忍不住幫他拂開頰邊的發絲。
當她冰涼的指尖不經意滑過他的耳朵時,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輕柔地反置在她的身後。
周寧寧直覺地要掙月兌,他的臉龐卻在下一刻逼近到不能再靠近的距離,嚇得她只記得要倒抽一口氣,而忘了要反抗。
「如果我只是你的狄恆大哥,那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沒有一個妹妹會希望哥哥對她驚艷的——那是你剛才真正想表達的意思吧?」
狄恆狡猾地把箭頭直指向她,他可沒打算認栽在一個二十歲的女圭女圭身上。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她心慌意亂地附和著。
「寧寧,我生氣了。說實話,你究竟想要什麼?」因為尊重,或許也因為年齡而心虛,他決定把選擇權交到她手里。
「我的手被你壓住,這樣我的血液循環不到我的腦子,我會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啦。」
言未畢,她已經成功奪回她的手,順利逃離到他的呼吸無法抵達的範圍。
周寧寧瞄了一眼大門方向,然後畢恭畢敬地朝著他肅立站好;字正腔圓地大聲朗誦道︰「我沒當你是親哥哥!我當你是男人啦!」
說完,拔腿就跑。
狄恆望著她窈窕的背影,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一個箭步——他追趕了上去。周寧寧頸後的寒毛直豎而起。
二個箭步——他的手指已經觸及她的後背。周寧寧開始尖叫。
三個箭步——佳人便已手到擒來。
「高跟鞋注定跑不過休閑鞋的。」
狄恆好整以暇地圈著她的縴腰,踩著華爾姿的舞步將她的身子旋轉了一圈,在她揚起的裙擺尚未落下之時,周寧寧已經驚愕地發現自己背靠在一片空曠的牆面上,怕摔跤的雙手還貼在他的胸口上。
天花板上的投射燈分毫不差地照在她的臉上。
周寧寧眯起眼避開刺眼的光線,頭腦昏昏的。
「我捉住你了。」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她那張足以媲美麻辣鍋湯底的小臉。
「要殺要剮隨便你!」猜不出他的心思,她只好說出千古名言。
「現在的氣氛不適合這麼暴戾的對話吧?」呵,和她在一起,肯定不會無聊。
「我又沒有你那麼會談情說愛。」口氣微酸。
狄恆一手撐在她的頭頂上,俯低頭在她頰邊吹著氣。
「我相心我會是個好老師,而你是個好學生嗎?」他的聲音低沉到近似耳語。
「我品學兼優……」她困難地咽下口水,心跳一百。
「拿下我的眼鏡。」他說。
她發抖的手試了三次,才把他的眼鏡拿在手里而非摔到地上。
「手勾住我的脖子。」他再度下令。
這回她只試一次就成功了,因為她無力的四肢需要一個支柱。
「然後,閉上眼楮。」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肌膚,溫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催眠著。
周寧寧自然而然地閉上了眼楮,還來不及緊張,唇上就傳來一陣溫柔的廝磨感。
他的嘴唇有著遠勝她所能想象的柔軟與溫暖,那帶著淡淡水果酒味的氣息迷醉著她的呼吸。
她舒緩地輕嘆了口氣,雙唇輕啟……
「寧寧,老爹買了你最愛的烤雞翅!」周國倫大聲嚷嚷地推門而入,雞翅卻咚地一聲掉到地板上。
狄恆與周寧寧只來得及把唇分開。
她勾在他頸上的手還來不及收回,而他攬在她腰間的大掌仍然曖昧地掛在原處。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周國倫的臉脹紅成西紅柿色,周寧寧的臉則慘白一片。
「我眼楮里有砂子,寧寧在幫我吹氣。」狄恆面不改色地說道。
他沉穩地扶住周寧寧的肩膀,把她推到自己身邊,卻仍然「負責地」環著她的肩。
「眼楮里有砂子?我還見鬼咧!我還是下一任的總統候選人咧!」周國倫神色大怒地把女兒扯離魔掌。
「爸……」周寧寧陀螺似地在兩個男人間團團轉著。
「難怪你一下飛機就急著想要往這里沖。說!你們暗通款曲多久了?」
「寧寧寄信給我的事,你知道;她打電話給我,你也知情,不是嗎?」狄恆平心靜氣地像在討論今天晚上的菜色。
「我知情個頭,你知情不報罪加三等!」周國倫大為光火地扯著女兒往外走。「寧寧,我們回家。不對……我們搬家!」
「爸。」周寧寧雙手巴住一把椅子,卻仍然不敵老爸的力氣。
因此,父女倆拖著一把椅子,嘎吱嘎吱且聲勢驚人地往門口前進。
「周老大,事情沒這麼嚴重吧。我和寧寧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狄恆快步走到周老大的面前,認真而凝重地說。
周寧寧凶狠地瞪著狄恆。莫非他吃干抹淨了,就想拍拍走人?
「難道要等到你們更那樣、那樣,而我正好捉奸在床,事情才算嚴重?」
周國倫火了,眉眼鼻子氣到全皺成一團。狄恆這家伙甚至連頭發都放了下來,根本居心叵測。
狄恆一察覺到周老大的視線焦點,旋即俐落地把發絲重新束回好青年的整齊模樣。
「寧寧才剛回國,我們隔了兩年沒見,激動之下擁抱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狄恆正經地把眼鏡掛回臉上,一臉誠懇。
「我現在才知道你深諳人情世事嘛。」周寧寧不悅地露出一個想咬人的笑容。「激動之下擁抱在一起,人之常情——哈!」
她的冷笑有著很大的火氣。他給她記住!
狄恆無言地看了下天花板,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寧寧怎麼盡扯他後腿呢?沒有爸爸會樂意見到女兒在別人懷里親熱的。
「對,這家伙不是好東西。」周國倫下結論道。
「狄恆大哥哪里不好?」周寧寧發飆的炮口又對準老爸。
「他大你十二歲。」周國倫一臉狄恆曾經殺人放火的表情。
「成熟穩重是缺點嗎?」她咄咄逼人地戳了一下老爸的胸膛。
「成熟穩重當然不是缺點,但是你才二十一歲。哪個當父母的不希望女兒多看、多听,多學習、多選擇?」狄恆的話才沖出口,立刻就驚覺到自己二十分鐘前「錯誤」的動情之舉。
她才二十一歲,青春正熾,沖動是合理的。而他三十三歲了,已經不再是為愛情昏頭的年紀了——至少在今晚與她重逢之前,他是這麼認為的。
「你怎麼知道我選擇的不是條最好的捷徑?」她挑戰地問道。
周國倫把頭轉向狄恆——看他怎麼回答。
「你沒有試過大多數的路,又怎麼知道哪條是捷徑?」狄恆反問道。
「說的好!」周國倫激動地一拊掌,馬上又擺出一副不屑與敵人為伍的表情。
「你胳臂往外彎!」她控訴地看著狄恆。
「老天爺,我女兒說的是笑話嗎?胳臂往外彎的人不是她嗎?」周國倫看了狄恆一眼,尋求認同。
「爸,你不要插嘴。」
周國倫自憐自艾地拉過那把被人遺忘的椅子,哀怨地往上一坐。
「敢問你這位經驗老到的人,捷徑是什麼?」她不放松地追問道。
「時間。」她還年輕。
如果他當真為寧寧動心,也該等她在天空中翱翔過各處國土之後,再降落于他的領空——如果他們當真適合的話。
「去你的時間!難道每個人都要傷痕累累地闖過天下,才可以找到真愛嗎?」周寧寧不服氣地說道。
「你……你說什麼真愛不真愛的。」周國倫大聲地加入戰局,指著狄恆鼻子大叫。「你還敢說你們兩個之間沒有什麼!」
「周老大,你放心吧。該有的分寸,我會記住的。」狄恆保證地對周老大點點頭。
「你才給我記住!」周寧寧暴戾地一拳擊向狄恆的左肩。
狄恆悶哼了一聲,毫不閃躲地挨了她扎實的一拳。望著她小臉上激動的神情,他的心里卻更加冷靜了。他不清楚寧寧從何時開始將他當成了男人,但他肯定時間和距離讓她美化了他。事實上,他只是個平凡男人。
她需要時間來分辨這一點。而他也想弄清楚自己的熱情是否只是突如其來……
「說話!」她舉高拳頭,第二拳又來勢洶洶地落下——
「寧寧永遠是寧寧。」
狄恆的大掌穩穩地裹住她的拳頭,沉穩的眼眸有著沒有說出口的等待之情。
周寧寧忿忿地瞪著他臉上的冷靜神態,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拳頭,憤而轉身沖出「酒窖」。
他居然敢敷衍她!居然敢用年齡來推開她!他不知道憑著她硬是瘦下十五公斤的毅力,她只會愈戰愈勇嗎?
相差十二歲算什麼?!二十歲,她也可以不管!
從今以後,他喜歡哪種類型的女生,她就是「盡量」變成那一種。
他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