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常率真?」康正堂盯著常率真,上下打量。
丙然就是資料照片上的那個十八歲女孩,長相娟秀沉斂,看起來雖有點縴細稚女敕,但眉宇間卻藏有一股早熟的堅毅。
暗止靜就是把英雄令送給這個小丫頭,這件事他至今想來依然氣憤難平。
他花了將近二十年在找尋英雄令,耗費了不少心力,甚至還潛伏在傅攘之身邊多年,不料,傅攘之的女兒隨手就將他夢寐以求的東西送給了同學……
太可惡了!
「是的,我人在這里,請你放開月驚鴻小姐,」常率真並非不怕,在這麼多人槍的包圍下,誰能不膽戰心驚?但她得保持鎮定,否則,不但救不了無敵和月驚鴻,恐怕還會連累他們。
「英雄令呢?」康正堂急問,
「在這兒。」她攤開手,是那只用來裝英雄令的黑玉石。
無敵和月驚鴻都愣住了。
尤其是無敵,他沒料到她競然回房去把黑玉石帶出來,企圖拿這個空的黑玉石蒙騙康正堂!
「英雄令……」康正堂瞪大雙眼,激動地沖向常車真。
「別過來!」常率真立刻大喊。
康正堂倏地止步,瞪著她。
「我會把英雄令交給你,不過,你得帶著你的人馬全數撤離六韜館。」常率真朗聲道。
「哼,瞧你小小年紀,還真有主人的架式,居然還會替你的手下擔心……」康正堂譏笑著,
「我身為英雄令的主人,就得為他們負責。」她正色道。
無敵為她擔憂得背脊直冒冷汗,萬-康正堂發現她手中黑玉石內沒有英雄令,他絕不會放過她。
「你這個呆子,你能為我們負什麼責?」月驚鴻口氣雖然嘲諷,但向來不把她看在眼里的神情,已有了些微的改變。
「我……」常率真看她一眼,壯起膽接著道︰「起碼,我可以保護你們不受傷害」
「呵……憑你也想保護他們……真是不自量力。」康正堂大聲取笑。
「反正得到英雄令之後,你就是他們的主人了,何必為難他們呢?」她又道。
「好,你這句話說得很中听,我就要成為英雄令的主人了,也沒必要再和六韜館為敵……」康正堂眼露精光,一揮手,數十名佣兵立刻收槍。
無敵上前扶起月驚鴻,眼楮卻一直盯著常率真。
常率真看了他一眼,給他一個暗號。
無敵心領神會,知道她的意思,敵人收了槍,他就能展開反擊了。
「拿來,」康正堂朝她伸出手。
她慢慢遞出黑玉石,康正堂臉露貪婪之光,正要出手拿下,倏地,所有的佣兵竟然同時將槍指向他,其中帶頭的人還出聲喝道︰「別動!」
他駭然頓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無敵和常率真也都錯愕不已,只有月驚鴻面不改色,觀察著眼前急轉直不的情勢。
「抱歉了,康正堂,這英雄令我們老板要定了。」一個高壯的佣兵出列,冷冷地道。
「你們……你們老板?」康正堂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批佣兵是他聘雇的啊!他才是他們的老板……
「我們老板姓趙,這英雄令是他的指定物品。」佣兵頭子道。
「姓趙?」康正堂臉色鐵青。趙家……一直靜靜不出聲,沒想到他們也想搶英雄令?而且還利用了他?
「真有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月驚鴻喃喃低語。
「把英雄令交給我,常率真。」佣兵頭子以手槍指著常率真。
常率真遲疑了一下,逕自將黑玉石交過去。
「慢著!我花了大筆錢聘請你們……」康正堂大吼一聲,擋在她身前。
「趙老板出你的五倍價錢。」佣兵頭子冷笑。
「什麼……」
「誰出的錢多,誰就是我們效忠的對象。」
「你……你們怎麼可以……」康正堂瞪大雙眼,氣得額暴青筋。
「沒有什麼不可以,有錢好辦事。」佣兵頭子毫無歉意,狠笑著以槍指著他的眉頭,「讓開。」
「不……我絕不把英雄令讓給任何人!」他陡地狂叫,轉身從常率真手中搶過黑玉石。
「砰!」佣兵頭子也不客氣地開了槍,擊中他的手臂。
「啊……」他痛得拿不住擺玉石,掉落在地。
那佣兵頭子彎身去取,康正堂掙獰地舉槍對準他的後腦,準備開槍。
其他人見狀,同時對他掃射。
「率真!」無敵見常率真處在射程之內,大驚失色,如迅雷般閃到她身邊,將她撲倒。
而康正堂卻被數十支手槍打成了蜂窩,全身是血,倒臥地上,但依然撐著一口氣,抖著手伸向黑玉石。
佣兵頭子眯起眼,怒啐一口,故意當著他的面將黑玉石撿起,不料,就在此時,黑玉石整個彈開,嚇得那佣兵立刻松手。
擺玉石掉在地上,正好滾到康正堂面前,里頭空蕩蕩的,根本沒有英雄令。
康正堂簡直無法相信,同樣的場景,十八年前讓他扼腕,一夜白頭;十八年後又再度上演,但這一次,卻是賠上他的性命……
是上天的造弄嗎?他畢生所追尋的,一直只是個空殼,英雄令,竟是竭盡他一生而不可得……
他瞠大著雙眼,就在百般不甘中斷了氣,到死,都無法瞑目。
常率真被他慘烈的死狀嚇得小臉蒼白,渾身不停顫抖。
那佣兵頭于一見到黑玉石里沒有任何東西,又驚又怒,轉頭瞪著常率真,大吼︰「臭丫頭,你敢耍我們——」
無敵見事跡敗露,立刻將常率真護在身後,早一步閃身沖向那佣兵頭子,出手點他的穴,但出乎他意料的,對方身上的作戰服裝似乎是特殊材質,竟不受影響。
「哼!點穴是嗎?趙老板早就提醒我們了,六韜館的點穴武功不能小覦,所以我們這身服裝都是特別訂制,這,就是你們六韜館最大的弱點——科技!」佣兵頭子陰笑,一拳擊向他的臉,
無敵眉峰一挑,鬼魅般飄向後,再陡地下沉,攻他下盤。
他競能躲得開,左手劈向無敵,瞧那架式,應該也是個練家子。
「無敵,迷蹤拳,天羅地網。」月驚鴻突然大喊。
無敵的身形驟變,忽東忽西,時南時北,飄忽難捉,把那佣兵頭子搞得頭昏腦脹,一個閃神,瞼已被他的長腿掃中。
「唔!一佣兵頭子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整個頭嗡嗡作響,一時竟無法站起,心下不免對無敵功夫之強深感驚異。
「走七星陣!」月驚鴻又喊道。
無敵立刻變換腳的走勢,對付其他人,修長的身影在槍林彈雨中詭異地穿梭,雖然以寡敵眾,仍然力道如鋼,氣勢如虹,那虎虎生風的模樣,有如天降神兵,震懾得連手持槍械的佣兵們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那佣兵頭子捂苦紅腫臉頰,蹣跚起身,看見自己的一大群手下居然奈何不了一個人,氣得破口大罵︰「你們在干什麼?快殺了他!」
佣兵們士氣一振,拚命朝無敵射擊,無敵總能在驚險之際閃過子彈,那佣兵頭子擰眉觀看,立刻就發現,無敵的奇襲和怪異腳法,全是月驚鴻在指點,所以想對付他,就得先解決月驚鴻。
「先解決那個女人!」他指著月驚鴻大吼。
眾佣兵听見喝令,立即轉移攻擊目標,把槍口對準月驚鴻。
無敵大驚,凌空騰躍,搶到月驚鴻身前,旋腳一踢,將四個人手中的槍一並踹飛。
佣兵頭子正等著這一機會,他乘機欺近落單的常率真,一把將她擒住。
「啊!」常率真驚呼。
「夠了,你給我住手!」佣兵頭子扭住她的手,朝無敵大喝一聲。
無敵轉頭見常率真落入敵人手中,胸口一震,不得不停手。
剩下的十多名佣兵以槍抵住他和月驚鴻,再度佔了上風。
「哼,我不想浪費時間,快把英雄令交出來。」佣兵頭子怒道。
「放開她,英雄令不在她身上。」無敵森然地道。
「她是英雄令主人,英雄令怎麼會不在她身上?」佣兵頭子冷笑。
「我說了,她已經把英雄令弄丟了。」無敵又道。
「哼,你以為我會相信?」
「她現在只是個平凡的女孩,放了她。」無敵擰眉。
「是真的嗎?無敵,英雄令已不在常率真手上?」月驚鴻突然開口。
「是的。」無敵低聲道。
「真要如此,她的死活就不關我們的事了,隨便你們要殺要剮都可以。」月驚鴻無情地對著佣兵們道。
無敵回頭瞪著她,沒想到她會如此冷血。
常率真很快地低下頭,小臉閃過一抹驚惶酸澀。
丙然,沒有英雄令,她就什麼也不是了……
「真的?殺了她也沒關系?」佣兵頭子狐疑地看著他們。
「沒錯,我們只認令牌,不認人,誰能拿到令牌,誰就是我們的主人,既然她已失去了令牌,當然也就與我們無關。」月驚鴻冷冷地道。
「那麼,英雄令現在在哪里?」佣兵頭子又問。
「不知道。」無敵道。
「不知道?我看你們根本是在玩什麼把戲,我就不相信英雄今真的不在她身上。」佣兵頭子說著搜起常率真的身體。
「不要……」常串真嚇得拚命抵抗,
「住手!別踫她!」無敵俊臉大變,厲聲喝止,
「哼,你這麼緊張干什麼?她不是與你無關了嗎?還是……」佣兵頭子盯著他妒怒的臉,突然詭笑起來,接著道︰「……她對你來說已經比英雄令還重要了?」
無敵瞪著他,沒說半個字,不過臉上神情已表露無遺。
「呵……真有意思,原來……你喜歡這個丫頭啊!」佣兵頭子冷笑。
「放開她。」寒氣逼人的三個字,幾乎能將人凍成冰棍。
「放她可以,只要你把英雄令交出來,既然你口口聲聲說英雄令不在她身上,那麼,你肯定知道英雄令在哪里。」佣兵頭子要求道。
「我不知道。」他冷言。
「小子,你再嘴硬對你可沒好處。」佣兵頭子把槍口對著常率真的後腦。
「放,開,她。」無敵眼中已燃起殺機。
「你這個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佣兵頭子被他的態度惹毛了,他瞥了一眼月驚鴻,又看看常率真,忽然心生一計,惡狠地對無敵嘲弄道︰「我非給你點顏色瞧瞧……」
無敵還沒來得及得知他的企圖,就看見他將常率真往前一推,從手下手里搶過一把槍,左右雙手的槍各瞄準常率真和月驚鴻,同時上瞠,扣扳機——
「不——」無敵瞼色刷白,倒抽一大口氣,竟一時不知該先救誰……
他根本沒有時間思考,在這足以令他失心喪膽的瞬間,他的身體比他的大腦先作了決定。
他沖向了月驚鴻。
這是他二十年來養成的習慣,也是被嚴格訓練出來的忠誠。
但在常率真眼里,等于是他做了選擇。
在生死交關的這一刻,他,選擇了月驚鴻,不是她。
她的胸門一陣巨痛,心,被當場撕裂……
男人可能永遠都不會懂,要殺一個女人,不需要浪費子彈,只要讓她絕望!
看著無敵奔向月驚鴻的背影,她以為她在被子彈貫穿腦袋之前,會先心痛而死,可是,當她看見佣兵頭子竟在開槍的剎那,將目標移向無敵時,她全身血液幾乎凍結,短短零點一秒,她不知哪來的動力和勇氣,像一只撲火的飛蛾,沖向無敵——
「砰!砰!」
槍響的同時,無敵正好回頭,因為他的大腦倏地回神,終于驚覺自己做了什麼,對常率真做了什麼……
只是,他一回頭,卻看見常率真奔到他身後,用她縴細的身體替他擋下了子彈。
他震駭得幾乎無法動彈,腦中在這一刻完全真空,唯一的感覺,就是痛。
懊悔的痛,自責的痛,驚恐的痛,以及愧疚的痛。
他說過,他會保護她。
他說過,只要有他在,他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傷害。
如今,他食言了。
他把她一個人丟在危險之中,選擇保護別的女人。
而她,卻保護了他……
「無敵!快抱住她!點她的穴止血!」
月驚鴻的一聲喝斥驚醒了他,他急忙伸手抱住倒下的常率真,雙手沾滿了不斷從她胸前溢出的鮮血,竟一時提不起內力幫她點穴。
「無敵……」常率真喘著氣喚他。
她的聲音,叫回了他崩散的神智,他吸口氣,將她放平,立即幫她點了周身大穴。
「別說話……別動……我會救你……撐著……」他抖著聲音,臉色比她的還慘白。
「我……不覺得痛……」她輕聲道。
「拜托你……別……別說話……」他急道。
「真的……一點……都不痛了……」她微顫的雙唇竟在這時笑了,那模樣,像朵花,一朵即將凋謝的花。
他驚慌失措地抱緊她,按住她胸前的兩個彈孔,血很熱,可是她的身子卻好冷
「不,你要撐下去,別死……千萬別死……」口中喃喃地祈求著,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也將跟著停止。
那佣兵頭子沒料到常率真會替無敵挨子彈,心中又急又氣,萬一她死了,英雄令不知下落,他如何向趙老板交代?
「你將會為你今天所做的蠢事付出代價。」月驚鴻看著佣兵頭子,冷冷地道。
「哼!你們已一敗涂地了,還敢威嚇我?」那佣兵頭子哼道。
「誰敗了?」她挑起細眉。
「當然是你們,瞧,你們才兩人,而我山下還有一團人員待命,這里更有十來位……」佣兵頭子話未說完,陡地睜大雙眼,呆住了。
因為,他赫然發現自己的手下們在這時一個個無聲無息地倒下,似乎連痛都來不及喊出,就當場斃命,頃刻問,只剩他一個人獨自立在大廳正中央。
而大廳四周,不知何時已站滿了一排身穿六韜館獨特黑衣的男子,他們個個手持最先進的雷射槍,槍口,全對準了他。
「你說,誰敗了?」月驚鴻又逼問了一次。
這些人究竟是……幾時來的?他不自覺驚駭地回頭看向大廳外頭,只見更多的黑衣人整齊地排列在外,每個人都佩帶著他不曾見過的新型武器,那令人窒息的一片黑鷙之氣,將他的冷靜瞬間擊潰,他的背脊隨之竄起了一道刺骨寒意。
是誰說六韜館太落伍,只有傳統武學,沒有先進科技?
瞧這整齊的軍事模式和精良槍械,根本已是個可怕的勁旅!
「哎呀呀!我們是不是來晚了?」一個如雅痞般的男子一手插著口袋,大步走進大廳,一進門就戲謔地說著。
一頭偶像味十足的時髦發型,戴著似乎只是純造型的扁長方形黑膠眼鏡,身穿亞曼尼最新一季西裝,一身高達百分之兩百的俊帥指數,在一大群黑色武團之間,顯得奇矣邙特出。
「的確晚了,不過還不算太遲。」月驚鴻對他一身時尚打扮蹙了一下眉頭。
這家伙以為這趟上山是來走秀的嗎?
「啊,抱歉抱歉,你臨時說要召回駐守在金銀閣和長生部的所有六韜館菁英們,害我們有點手忙腳亂,再加上山路太陡,我又不想弄髒我的皮鞋,所以只好花錢請轎夫抬,都怪他們腳程太慢……」男子笑著說明遲到理由。
「你對我們六韜館小氣得要命,對自己倒是很大方嘛!杜非同。」月驚鴻冷覷著這位目前掌管金銀閣的首領,氣得牙癢癢的。
「你這樣說就有失公平了,月驚鴻,我這身行頭全是用我自己的錢,沒動用到金銀閣的一分一毫。」杜非同替自己辯解。
「哼,誰知道你是不是公私不分。」月驚鴻冷啐。
「好了,你們這是做什麼?不先救人,淨在這里抬杠?」另一個個頭高大壯碩的男人匆匆走了進來,責備地看了他們-眼,直接走向常率真。
這人一身藏族服飾,相貌嚴峻,五官凶霸,一頭沖逃諤發,參差摻雜著與他年紀不相符的灰白。
月驚鴻一看見他,神情突然有些不太自在。
有點驚,有點惱,還有點亂……
他看她的眼神,也有著一抹外人難懂的冷誚和洞悉。
「喂,秦逃詔,我們可不是在抬杠,我們是在溝通……」杜非同再次辯解。
秦逃詔懶得理會他,直接診視著常率真的傷勢。
月驚鴻怔怔地盯著他的背影,有些失神。
佣兵頭子見狀,沖向她,大手一撈,狠狠將她從竹椅上抓起,以槍抵住她的頸子,大吼︰「全都把槍放下,否則我殺了她!」
氣氛頓時降至冰點,六韜館的黑衫軍們瞪著他,首領在他手里,他們也不得不忌憚地將槍全數放下。
「喂,你可別把嬌滴滴的月驚鴻弄傷了……」杜非同忙道。
「哼!住口,全都給我讓開……」佣兵頭子挾持著月驚鴻,一步步走出大廳,
「無敵,你不去救救你的美女主子嗎?」杜非同叫著無敵。
心思全放在常率真身上的無敵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經杜非同一喊,才回過神,抬頭看著月驚鴻被帶定,再看著懷中氣若游絲的常率真,內心掙扎了一下,終是不得不追過去。
不過,他正要起身,秦逃詔忽然按住他的肩道︰「你不必去了,她不會有事的。」
無敵一怔,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說。
「這世上,恐怕還沒有人會是她的對手,那個佣兵,會死得很難看。」秦逃詔一臉了然。
無敵眉心微擰,總覺得這位長生部首領在開玩笑。
但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一聲驚恐淒厲的哀號,無敵和杜非同同時看向門外,發現那佣兵頭子全身上千個針孔,血肉幾乎模糊,不生不死地在地上蠕動抽搐,每掙扎一下,鮮血就如細小的狂泉噴出,那景象令人沭目驚心。
而月驚鴻卻毫發無損,一身漂亮的白衣上甚至無一絲血跡,淨白如仙女般,飄逸清靈地「走」回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