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來幫忙吧!」
用完飯,霍耕塵起身要收拾碗盤,沅渟連忙表示要幫忙。
雖然打從出生起,她就沒動過一根手指頭干活,但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白吃白喝,得表示點什麼才行。
「妳會洗碗嗎?」霍耕塵的一句話,讓她當場語窒。
洗碗?她這嬌貴的公主哪會呀?她只會吃而已。
「還是我來吧。」霍耕塵當然沒指望她幫忙,態度平靜地端走碗盤。
「那麼……接下來我該做什麼才好呢?」沅渟不安地問道。
除了上親戚家之外,這算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上別人家里作客,該怎麼當個受歡迎的好客人,她根本不曉得。
「妳什麼都不用做。如果真不曉得該做什麼的話,那麼就歇息吧!」
歇息?!沅渟詫異地瞪大了眼。
這會兒也不過才剛天黑,怎麼就要睡覺了?
「怎麼了嗎?」霍耕塵正要端走碗盤,見她面露詫異,于是停下腳步問道。
「沒……沒什麼。」沅渟連忙搖頭。「我……我想,稍微梳洗一下……」
她愛潔,宮女每逃詡會替她打理得干干淨淨,讓她有頓好眠。
「梳洗?」霍耕塵下巴朝屋子的後方抬了抬,道︰「那兒有盥洗間。妳能夠自己處理吧?」他望向她的腳,確認道。
「啊,我可以自己來。我的腳好像不疼了。」沅渟趕緊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所謂的盥洗間,不過是間不會走光的簡陋小屋,而且沅渟找了半天,里頭好像沒有燒熱水的地方,甚至連個水缸也沒有,于是她又走了出來,來到廚房,對著正在清洗碗盤的霍耕塵問道。
「對不住……」
「什麼事?」霍耕塵回頭看她。
「那個,盥洗間里頭沒有水……」沅渟道。
「盥洗間的後頭有水井可以使用。」霍耕塵回答後,又轉頭去清洗他的碗盤。
「可是……」沅渟猶豫著該不該向他索討熱水,但是心想既然他會要她使用井水,就表示他自己也不用熱水的,這麼一想,便不好意思麻煩他燒水。
「噢……謝謝。」小嘴囁嚅了半晌,沅渟垂著頭走開了。
她來到水井旁,張望了會兒,看見地上有個系著繩索的木桶,但探頭往里頭一瞧,頓時失望地垮下臉——沒有水呀!
沒有水該怎麼清洗呢?
沒辦法,她只好又去找霍耕塵。
「還有什麼事嗎?」霍耕塵洗完了碗,正要走進房里,看見她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走來,不知怎地覺得無力。
「還是沒有水呀。」沅渟也不想一直來煩他,可是沒有水,她就不能清洗身子呀。
「沒有水?」整個水井里都沒有水?怎麼可能!
瀕耕塵感到不可思議地走往後院,沅渟連忙乖乖跟上,看見他拿起地上的木桶往水井里一扔,木桶掉進水里的嘩啦聲清晰傳來。
「里頭有水。」霍耕塵打起一桶水放在地上,平靜不帶指責地轉頭看她。
「對不住,我不知道那里頭有水……」沅渟很不好意思。
不知道水井里有水?!瀕耕塵的眼珠子差點掉了出來。
她到底是打哪兒來的?他忍不住要驚訝。
「我……我去梳洗了。」
沅渟被他詫異的眼神瞧得不好意思,連忙上前想提起那桶水,快快逃進盥洗間里,但——
「唔唔——」好……好重!
「算了,我來。」霍耕塵提走她試了半天也提不起的水桶。
謗據與她相處這幾個時辰以來的經驗,她很有可能打翻這桶水,把自己身上唯一的衣物弄濕,或者跌跤把自己摔破頭。
據說有些人天生命格帶衰,容易招惹麻煩,他今天總算親眼見識到了。
「這樣就行了,木桿上掛有干淨的布巾,妳可以使用。」
瀕耕塵把水桶放在盥洗間的地板上,說完後便轉身走了出去,讓她好好清洗。
「謝謝你。」
待他走後,沅渟關上門,然後忍著入夜後的寒意,月兌去身上的衣物,將布巾放入那桶冰涼的井水里,笨手笨腳地清潔自己的身子。
簡單的清潔後,她急忙把衣衫套在不斷發顫的身子上,這才覺得溫暖了。
將用過的水倒掉後,沅渟回到一旁的屋子里。
屋里已不見霍耕塵的身影,她走進自己的房間,看見窄小的竹床上,多了床厚被,心想應該是他拿進來的,心里頓時充滿感激。
他人雖看來冷淡,但其實是個好人呢!
沅渟甜甜地笑了,擁著那床厚被,突然想起︰對了!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呢。
明天一定得問問他才行。
這會兒,先睡吧……
*
朝陽從窗口映入木屋里,照射在沅渟所睡的竹床上,她申吟著睜開充滿血絲的紅眼,坐起身來揉眼楮。
懊……好難受!
昨晚真是她有生以來,過得最痛苦的一夜,她一輩子也沒睡過這麼硬的床,不但硬,還小得要命,她幾乎不敢翻身,就怕掉到床底下。
一整晚她都像殭尸一樣死板板地躺著,窗外又是蟲聲唧唧,有時獨奏,有時大合奏,整晚叫個不停,吵得她無法入眠,直到快天亮才勉強合眼。
「起身了?出來用早膳吧!用過早膳後,我送妳下山。」外頭傳來霍耕塵的聲音。
他敏銳的耳朵听到她起身的聲響,于是出聲喊道。
下山?!
听到這兩個字,沅渟立刻停止揉眼的動作,下意識往自己的腳望去,發現昨晚還腫得很厲害的腳踝,如今已經完全消腫。
她試著下床走幾步,甚至輕跳幾下,發覺真的完全不疼了。他的藥還真是有效呢!
想到可以下山與家僕會合,她開心地露出笑臉,開朗的朝外喊道︰「好,馬上來!」
簡單地用冷水梳洗過後,她坐在飯桌前,跟霍耕塵一起喝雜粥。
有了昨晚的經驗,面對這種簡陋的粗食,她已經不再驚訝,也能夠開心享用。
「對了!這里到底是哪里呀?」
沅渟後來才想到,自己不但忘了問他的名字,連這里到底是哪里也沒問過。
她到底是跑到什麼地方來了呢?
「妳不知道這是哪里?」既不知道,那她來這兒做什麼?旅游賞景嗎?
瀕耕塵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不是啦,我和家僕本來是打算到荒霧山找一個名叫霍耕塵的人,但是在半路上被一大群馬蜂攻擊,大家都逃散了,我也迷了路,才會被你救起。」沅渟不好意思地解釋。
「霍耕塵?」他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同時心中也多了幾分警戒。「妳找他做什麼?」
「你認得他嗎?」听他的語氣,似乎是認得他,沅渟睜大眼,欣喜地問。
「妳先回答我的問題。」他的語氣意外的嚴肅。
「我……我不能告訴你。」沅渟吶吶地道,對于她被指婚之事,她是真的難以啟齒。
「既然妳不肯說,那麼我什麼也無法告訴妳。妳快些吃完,我送妳下山。」說完,霍耕塵扭頭走了出去。
望著剩余的半碗粥,沅渟也沒了胃口。心里不斷猜測,他到底是誰呢?他為什麼認得霍耕塵呢?
用過早飯,霍耕塵半點時間也不浪費,立即送沅渟下山。
山路崎嶇狹窄,所以沅渟走不快,大約快近午時,他們才走到半山腰。
途中,沅渟幾度試著要從他嘴里探問些消息,但他緊閉著嘴,什麼都不肯說,這讓沅渟很沮喪,一路上都癟著嘴。
快到山下時,霍耕塵突然停下腳步。走在後頭的沅渟沒提防,一頭撞了上去。
「噢!懊痛喔——」她摀著被撞疼的俏鼻,抱怨道︰「你為何突然停下來?」
「有人接近。」霍耕塵簡略地道,警戒的眼微微瞇起,直盯著前方,微傾的耳朵專注聆听那聲音的來源。
那聲音離他們很近,而且——愈來愈近,連毫無任何內力的沅渟都听見了。
「咦?好像真的有人耶。」
陣陣呼喊聲,愈來愈響亮,已經可以隱約听見了。
「公主……」
「公主……」
「公主?」霍耕塵的眉頭擰得更緊。
他們在找公主?
堂堂的公主,怎麼會在這里?
沅渟睜大眼,听出那是她的隨身護衛與宮女們的聲音。
「喂!我在這里!」沅渟欣喜地朝前方揚聲高喊。
「妳認得他們?」霍耕塵相當驚訝。
「嗯,他們是……」沅渟有些遲疑,正猶豫該不該說時,聲勢浩大的隊伍已經出現在他們眼前了。
*
「公主!」
大批護衛奴婢們一發現她,飛快沖了過來。
「公主!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卑職們失職,讓公主一人落單,罪該萬死,請公主降罪!」
一整排人跪在她面前,看來煞是壯觀。
「呃……不能怪你們,你們起來吧。」原本面對這情景,沅渟是習以為常,但這會兒不知怎麼回事,覺得極不自在。
彬許是因為身旁有雙眼楮直瞪著她瞧,像要看穿她似的,才讓她有這種怪異的感覺。
「妳是公主?」霍耕塵瞧得出她必定是在富貴人家出生長大的,但他萬萬沒想到,她竟會是尊貴的公主。
他竟然撿了個公主回家?!
「放肆!你這大膽刁徒,竟敢用 妳 來直呼堂堂大理國的四公主,對沅渟公主如此不敬,你罪該萬死!」
「說!是不是你綁走了公主,讓我們遍尋不著?」
幾名護衛抽刀包圍霍耕塵。
「住手!」沅渟急忙上前喝止。
她不用去看霍耕塵的表情,光從他身旁散發出的緊繃氣息,就能知道他此刻有多麼不悅,甚至是憤怒。
畢竟她隱瞞了自己的身分,而她的護衛又如此沖動,把他當成嫌疑犯,可以想見他會有多生氣。
「不是他綁走了我,是我走丟了,腳又受傷,被他救起。說起來,他還算是我的恩人呢!」沅渟連忙替霍耕塵解釋,不想讓他被誤會。
那幫護衛知曉他們誤會霍耕塵了,竟也不道歉,只是關心著沅渟的狀況。
「公主的腳受了傷?要緊嗎?卑職們馬上請大夫來為公主醫治!」
「我的腳沒事了,是這位恩人救了我,否則我早就被山里的猛獸給吃了。」
沅渟這麼一說,那幫目中無人的護衛這才不得不正眼瞧霍耕塵,勉強道謝。
「感謝壯士相助,吾等回宮之後會稟報聖上,定有重賞。」
瀕耕塵對于這樣的致謝毫無喜色。
「不必了,救人只是舉手之勞。再說山里並無猛獸,即使我不救她,今日你們一樣尋得到她。」他冷冷地道。
意思是,他救人根本是多余的。
幾名護衛面色難看,但不好發作。
這時,忽然有人訝異地高喊︰「霍耕塵?你便是霍耕塵吧?!」
瀕耕塵往高呼他名字的人望去,認出那是綠水縣的縣令褚良。
當年霍耕塵的師父仍在世時,縣令曾為了城郊出現了蛇精,前來求助他師父作法收妖除怪,所以兩人曾有過幾面之緣。
但師父過世已有數年,他們不曾再見過面,沒想到他仍認得出他。
「褚縣令。」霍耕塵略微朝他點頭,算是致意。
但這兩句對話,卻讓周遭所有的人面色大驚。「他是霍耕塵?!」
「你便是霍耕塵?」不只眾人驚訝,沅渟本人更是大為震驚,因為她萬萬沒想到,她的未婚夫婿竟然就是救了她的恩人。
「怎麼回事?」大家望向他的眼神太過震驚古怪,霍耕塵不由得感到怪異。
莫非又有什麼蛇怪狐妖出來興風作浪?
「霍耕塵?」陪同公主前來尋夫的內侍官丁鮑公,興奮地咚咚咚沖上前,顫抖的手直指著他問。「你便是霍耕塵嗎?」
「是又如何?」霍耕塵面色冷淡。
「聖上有旨,霍耕塵快快跪下接旨!」
丁鮑公跟著大伙兒出宮勞碌奔波,等的就是這一刻,恨不得立刻把聖旨塞進霍耕塵手里,了卻這樁心頭大事。
「什麼聖旨?」霍耕塵眉間的皺折擰得更深。
什麼時候聖旨這東西,也跟他扯上關系了?
「聖上垂青,降旨將四公主沅渟賜婚予你,還不快跪下謝旨。」
「賜婚?!」這回換霍耕塵震驚不已。
他迅速轉頭瞪向眾人稱呼為公主的沅渟本人,眼神充滿不信。
「這是真的?」他冷聲確認。
「呃……」沅渟漲紅臉,呆愣了好一會兒,才萬分尷尬地輕聲回答︰「嗯,是真的。」
「所以今早妳說要找霍耕塵,就是因為——」
「嗯。」沅渟芙容嬌羞地點點頭,說︰「因為他是我的未婚夫婿。」
瀕耕塵面容震驚,不敢相信這麼離譜的事。
他是隱居深山的隱士,從未曾與皇帝見過面,居然一夕之間便被指為大理國的四駙馬!
听說皇帝重病多時,難不成他病辮頭了?居然將女兒許配給他這個家徒四壁、一無所有的化外方士!
「所以啦,霍耕塵你快快接旨,接了旨,你就是大理國的駙馬了。」丁鮑公巴不得快快卸下重任,因此不斷催促道。
沒想到,被眾人艷羨與嫉妒目光凌遲的霍耕塵,竟然當場搖頭拒絕。
「不,我不接旨。」
「你說什麼?」丁鮑公愣住。竟會有人拒絕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好運?
他腦袋壞了嗎?還是根本是個傻子?
「你沒听清楚嗎?只要接下聖旨,你就可以入宮成為大理駙馬,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你怎會拒絕呢?」丁鮑公不可思議地問。
「我听得很清楚。榮華富貴我不希罕,也不想進宮,請代我謝絕聖上好意。」說完,他不顧滿臉詫異又受傷的沅渟,轉身便走。
「大膽!」護衛們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包圍。「無禮刁徒!聖上指婚,你竟敢抗旨!」
「我是抗旨,你們又要拿我如何?」霍耕塵冷冷看著他們。
「自然是逮捕你,將你治罪!」幾名護衛嘶吼道。
「那等你們抓得到我再說。」他冷哼。
他若不願,他們別想踫他一根寒毛。
「你這——」
「你們不許無禮!」沅渟急忙阻止那幫護衛沖動行事。「讓我與他談一談。」
「是。」幾名護衛以眼神警告霍耕塵不得無禮之後,悻悻然退下。
沅渟屏退左右,獨自走上前,站在霍耕塵面前,勇敢地迎視霍耕塵冷漠且不信任的目光。
「你……不肯接受我父皇的指婚?」她咬咬柔女敕的紅唇,失望地問。
「我為何要接受?我與妳根本素不相識!」這一切簡直荒謬透頂。
「我……我父皇病重。」沅渟不知該如何說服他,只能無助地這麼說道。
「所以他腦子壞了?」
「你——」
一旁的護衛們又要沖上來,沅渟氣得轉身高嚷︰「你們通通退下!」
接著她轉向霍耕塵,認真地告訴他︰「我父皇龍體欠安,但神智很清醒。」
她的話讓霍耕塵心里懷疑︰皇帝的腦子若沒病鋇,怎會指這種荒唐之婚呢?
「我父皇相信你是治理國家的良才,希望你與我完婚後,入宮與其它駙馬連手治理朝政——」
「不可能!」霍耕塵沒等她把話說完,便冷硬拒絕。「我無心于朝政,也不想下山,你們請回吧!」
「我父皇真的很看重你。成為駙馬,對你來說也沒有壞處呀,不是嗎?」沅渟說服道。
但霍耕塵臉上的堅定依舊,絲毫未動搖。
沅渟失望,但仍沒放棄,她深吸一口氣,放低身段柔聲央求道︰「我父皇已病重,你能不能看在我父皇來日不多的份上,幫我這個忙,答應我父皇的要求呢?拜托你!」
即使她開口祈求,讓霍耕塵有點訝異,但仍無半分心軟。
「很抱歉!」他不可能為了一個與他毫無關聯的人,犧牲自己。
他畢生唯一的目標,便是潛心修練道術,求取至高無上的無我境界。他未曾想過要成婚,更別提當駙馬了。
他不想,也不願。
「但你若不幫我,我父皇就要含恨而終了呀!」沅渟強裝的堅強崩潰,她紅了眼眶,沮喪得差點就要放聲大哭。
他怎麼也不肯應允,讓她感到好無助,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求求你好嗎?」她不惜低聲下氣。
「妳再怎麼說都是枉然,我不會與妳成婚,也不會進宮。請妳死心吧!」
說完,霍耕塵轉身就走,沅渟想也不想地追了過去。
「我……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什麼?!」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我要留下來說服你,直到你答應為止。」她的頑固性子發作了。
「那是不可能的!」霍耕塵冷聲說道︰「我已經說了不會和妳進宮,妳為何還不死心?」
「我不會放棄的!為了我父皇,我一定要帶你回去。」沅渟的個性本是天真爛漫,但是為了父皇最後的心願,不得已只好變得強悍、難纏。
瀕耕塵重重擰起了眉,顯得相當困擾又氣惱,于是他說了重話。「這荒霧山為我所有,我才是此地的主人,哪怕妳是大理國的公主,我也不留人,請妳趕緊下山去!」
她不肯走,他只好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我不會走的!」沅渟比他更頑強,她意志堅定地重申︰「就算你趕我,我也不走,我賴定你了。」
不達目的,她絕不放棄。
瀕耕塵瞪著她,好似在想︰我怎麼會惹上這個大麻煩呢?
他決定冷靜處理,不加理會。
他的憤怒也是一種響應,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當隱形人,不理會她就行了,相信久了,她自然會感到無趣,而死了這條心。
他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從現在開始,他會當她是不存在的隱形人!
他一走,沅渟自然想跟上,可是不只她,她身後那一大串「粽子」也想跟上。
「公主——」
「你們別跟來!」沅渟猛地回頭,清脆的聲音嬌喝道︰「你們先回宮去,我一個人留下來說服他便行了!」
「可是公主……」眾人面面相覷,神情惶恐不安,不知該不該領命。
「我說了我一個人留下,你們不許跟來,全都回宮去!待駙馬點頭之後,我自會與他一起回宮。」
「但是……」他們哪有膽子丟下她一人,自個兒回宮去啊?
「這是命令!難道你們連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嗎?」
沅渟不曾以自己的權威迫人,但如今情況特殊,她不得不這麼做。
「是。」她年紀雖輕,但好歹是個公主,也有公主的架式在,眾人即便認為不妥,也不敢再堅持。
「啊,等等呀!」
沅渟喝退家僕,才發現霍耕塵連半步也沒等她,徑自朝山上走去。
沅渟慌忙要追上去,走之前不忘再次下令。「我說了不準留下,盡快回宮去,知道嗎?」
說完,她急忙朝那逐漸走遠的瘦長身影追去。
「公——」一大票護衛宮女想追又怕激怒她,腳步猶豫,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沅渟快步奔跑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
*
「等等!瀕耕塵,等等我呀!」沅渟喊著,氣喘吁吁地追著。
說來好笑,她終于知道他的名字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瀕耕塵听到她的呼喊,停下腳步,回頭面無表情地問︰「妳為何執意跟來?我絕不會答應那荒謬的要求,快與妳的家僕一起回宮去吧!」
「我說了,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宮,如果你不跟我回去,那我就不走。」
沅渟昂起下巴。沒錯!她就要賴皮,怎樣?
她像只頑強的小猛獸,堅定地與他對望,毫不退讓。
瀕耕塵沉默地瞪著她,猜不透明明是這樣活潑可愛的一個少女,頑固起來卻讓人有股想掐死她的沖動。
幾乎不會為任何事動怒的他忍不住咬牙,忍住那股沖動。
「隨便妳。」
用力呼出一口氣後,他冷冷地轉身,徑自往前走。
她想跟就跟,他會當她不存在。反正,他在前方布了陣,阻擋外人入侵,她很快就會被擋在陣外。
沅渟牢牢地跟緊他,深怕一沒跟緊就跟丟了,然後又迷失在這片樹林子里。
她知道他不歡迎她,但她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為了她最敬愛的父皇,她什麼苦都願意吃。
她走在霍耕塵後頭,亦步亦趨地跟著,一步也不敢松懈。但本來跟得好好的,突然間,前方起了一陣濃霧,一轉眼,便不見霍耕塵的身影了。
「咦?人呢?」沅渟發現霍耕塵的身影從山道上消失了,以為自己跟丟了,頓時慌張地快步向前跑,想趕緊追上他。
但奇怪的是,無論她跑得多快,就是看不見霍耕塵的影子。
當她跑得氣喘吁吁,幾乎要喘不過氣時,才緩下來,彎著腰急促地喘氣休息。
「咦?這里是——」氣息稍定之後,她直起身子,轉頭看看四周,訝異地發現周遭的景物有些眼熟。這不是方才自己走過的路嗎?
她又繞回原點了?
可是,不可能呀!她明明一直往前跑,既沒轉彎、也沒回頭,怎麼可能走回原點呢?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沅渟不死心,在地上放了顆石子做為記號,然後又像方才一樣死命往前走,這回她走了半天,最後還是一樣繞回擺放石子之處,她才終于相信,這座林子真的不對勁。
是……有鬼嗎?還是有山妖?沅渟不由得發起抖來。
一開始,她非常害怕,以為自己撞鬼或是被妖怪盯上了,不過她很快想起自己所得知的訊息。
瀕耕塵是玄天教主玄長道人的閉門弟子,據說法術對他們這類精通五行八卦之術的方士而言,不過是雕蟲小技,她所遇到的怪事,必定是他施的一種法術。
斑,他以為這樣就能逼她放棄嗎?他也太小看她了!
沅渟噘起小嘴,盤腿往地上一坐。
懊!她決定跟他耗上了。只要霍耕塵還在這座山上,她就不走!
斑,霍耕塵,我總會等到你,你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