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彼得堡。
別車抵達這個城市時,已是晚上的用餐時間。
但緯度比莫斯科更高的這里,夜晚的天幕卻是半透明的微亮。
月兌離了將軍人馬的追蹤,兩人下了車後來到城區,找了間旅館下榻吃飯。
他在菜送上來前,到櫃台借打電話,她坐在座位上,忍不住盯著窗外透明微亮的夜空直看。
那樣的天色,有些詭譎奇幻,一個小時前,它就是這樣的天色,絲毫沒有繼續暗下去的樣子。
「每年六月,這里大概有一個星期都不會天黑,當地人把這段時間,稱為白夜節。」
不用回頭,她就感覺到這男人已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她不該吻他的。
沒有那個吻之前,她還可以欺騙自己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就算曾經有過什麼,也早就過去了,但那個吻,卻讓她無法再輕易忽視他。
彷佛身上被裝了這無賴的特殊感知器,每當他靠近,她的知覺就變得極端敏感,讓她可以輕易察覺他的存在。
她可以聞到他的味道、感覺到他的體熱,甚至他說話的聲音,都讓她雙耳發熱,回想到兩人曾有過的親昵,教她心跳和體溫都不斷升高。
不過是個無賴。
她在內心深處咒罵著,然後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他卻在這時伸手橫過她胸前,拿走靠窗的鹽罐。
他的手臂擦過她的,留下一道灼熱的觸感,她的呼吸不禁為之一窒,那男人卻似乎毫無所感。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叫他坐到對面去,又覺得這樣顯得太過小家子氣,既然他都一副泰然自若,對火車上兩人不小心擦槍走火的意外,提都不曾再提,她當然也不會笨到自己去提醒他。
所以,她只是不著痕跡的往旁移開了點,假裝毫不在意的問他方才那通電話的結果。
「對方怎麼說?」
「他半個小時後會到。」
侍者在這時送上了一盤又一盤豐盛的餐點,他不客氣的抓起刀又開始大坑阡頤,讓人以為他已經好幾天沒吃,可事實上,他剛在火車上,才把最後兩塊黑面包配著鮮魚罐頭給啃掉。
這男人的胃像無底洞一樣。
但和前幾次不同的,是他這回點了一瓶伏特加,他替兩人各倒了一杯,卻沒伸手拿杯子喝,只是放在那里擺好看似的。
她吃完青蔬沙拉和魚餅就差不多飽了,他則繼續把桌上的食物清空。
他把食物掃到一半時,一名身穿西裝的高大黑發男子在桌子的對面坐了下來,男人有著黃種人的膚色,卻長著一張西方人的深刻臉孔,但眼瞳卻又深得有如地獄中的幽泉。
他的黑發梳得一絲不苟,西裝筆挺得像才剛燙過。
在椅子上坐下後,他只瞄了她一眼,就把視線移到了她身邊那無賴身上,但她卻感覺得到他雖然狀似輕松地靠在椅背上,仍一直在注意四周的狀況。
「韓,好久不見。」
「別那麼客套,吃吧。」韓武麒將食物推到他面前,替他倒了一杯伏特加,毫不客氣的厚著臉皮說︰「這一餐算你的,我最近窮得跟鬼一樣。」
「上次見面,我以為你說你要退出了。」他拿起伏特加,輕啜了一口。
「我是退出了沒錯。」他從口袋里掏出名片給他,「我開了一家意外調查公司,專門調查意外。」
男人接過手,看著那張名片,挑起了濃眉,「意外?」
「上星期,莫斯科博物館的失火案。」
「有問題嗎?」
「當然,那些畫沒燒掉,只是被偷了。」
他一邊吃飯,一邊很快地用最簡單的方式和那男人解釋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沒有任何確切證據之下,你希望我能提供一輛飛機給你,讓你飛到海參崴,搜查軍方的貨櫃?」
「誰說我沒有確切證據?」韓武麒一笑,扔了一片記憶卡給他,「這里有將軍私售軍火的資料,從交易日期、件數、品名,統統都有,你只要派人去查一下,就能輕易證實這件事。」
男人前傾身子,接任半空中的記憶卡,在手指里翻動,然後以食指和中指夾住,挑眉問道︰「你從哪弄來這個?」
「當然是從柯瓦諾夫的電腦里下載的。」他叉了一塊羊肉到嘴里,邊說︰「我只需要到海參崴的兩個位置。其他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不會牽連到你的。」
「我以為你向來習慣一個人。」
「她不一樣。」韓武麒咧嘴一笑,「她是我的幸運女神。」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啃嚼羊肉串的男人,再看了眼那個始終沉默地看著窗外,右手卻在桌下以槍指著他的女人;她的視線,根本從頭到尾就盯著玻璃窗上的他,顯然只要他有任何危險舉動,她絕對會立刻賞他一顆子彈。
矮雖然曾經是讓他十分頭痛的敵人,卻同時也是他極為敬佩的對手,根據情報,他也的確在那一年就退出了CIA,成立了一家調查公司;但是,這一切當然也有可能是CIA替他偽造的掩護情報。
不過,局里想查將軍很久了,卻一直苦無實證,如果將軍販售軍火的情報是真的,而這家伙又能找回那批畫當證據,這一回便是鐵證如山,絕對能辦得了那老家伙。
他心念電轉,只短短考慮了三秒,就將記憶卡收到上衣口袋里,「你找到畫之後,必須優先交還當局。」
「我這回是受雇于柯斯坦保險,你知道的,出錢的是老大。」
「那批畫是證物。」
矮武麒嘆了口氣,「這樣吧,我只負責找畫,找到之後,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和柯斯坦的人,到時你們雙方自己再去溝通,OK?」
對這個答案,他不是很滿意,但尚能接受。「晚一點有一班運輪機會起飛前往海參崴,一個小時後,到大屋門口等我,不要遲到。」說完,他干掉手中那杯伏特加,便起身離開。
「怎麼樣?」
那俄國人剛走出大門,她便開了口。
「他答應提供飛機,要我們吃完飯後到大屋門口等。」他簡單的將方才的對話,大略交代一遍。
「大屋?」
他笑著解釋︰「這城市最高大的屋子,國安會總部大樓。」
「那家伙到底是什麼人?」可以說提供飛機就提供飛機。
「如果我告訴你,我就必須殺了你。」他開玩笑的說。
她蹙眉瞪著那嘻皮笑臉的男人,他這才舉起叉子,做投降狀,改口道︰「伊凡是FSB的人。」
「FSB?」
他將原本擺滿羊肉串,此刻已被他清空的盤子推到一旁,拉來另一盤堆得和山一樣高的西伯利亞餃子,繼續邊吃邊解釋︰「蘇聯解體後,原來的國安局KGB就被削權打散成五個單位,主要的情報單位更名為FSB,全名為俄羅斯聯邦安全委員會,情報工作改以打擊毒品、恐怖行動與國寶交易等犯罪偵查為主。」
「如果他是FSB的人,為什麼不直接派人去搜將軍的貨?」
「若是照正常程序,絕對來不及攔到那批畫,他寧願讓我代勞。這樣他既省時省力,又不用和上頭那些當官的打官腔。」
「你和他有多熟?」誰曉得那家伙會不會轉身就出賣他們。
知道她的疑慮,他開口要她安心,「那家伙向來說一不二,如果他說要送我們上月球,就算要搶一艘太空梭,他也會想辦法做到。」
*********
那個俄國人的確說到做到。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但一個小時後,他的確帶著他們兩個,神通廣大地直接開車進了軍事基地,親自送他們上了飛機,而且還是軍用運輸機。
「飛機會直達海參崴,你們到了之後,會有人等著。」他遞了兩件毛毯給韓武麒,「這不是客機,所以沒那麼舒適,上頭氣溫很低,別讓你的女人凍著。」
說完,他和機上的人員點了下頭,轉身便走。
矮武麒抓著毛毯,看著那男人的背影,突然用中文開口喊他。
「嚴風。」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你還記得我在巴黎的提議嗎?」
他點頭。
「我是認真的。」韓武麒露齒一笑,「它永遠有效。」
男人嘴角微揚,舉起右手揮了一下,然後轉身上車離去。
「他是中國人?」青嵐好奇開口。
「混血兒,他父親是哥薩克人,母親是中國人。」
他拉著她在飛機的貨艙里,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這地方位置很大,我們不需要那麼辛苦的擠在一起。」不想和他靠那麼近,她沒有在他身邊的位子坐下,只是擰眉抗議。
「他告訴他們,我們是夫妻。」
這男人的笑容幾乎要咧到耳邊了。
她眯起眼,萬分懷疑他在說謊。
飛機要起飛了,巨大的引擎聲掩蓋了一切,包括他張嘴說的話,但她卻能清楚看見他的嘴型。
「你怕我?」
她渾身一僵,冷著臉道︰「沒有。」
「那就坐下。」
他笑著,眼底卻又出現那種嘲弄的神情,她瞪著他,下一秒,才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扣上安全帶。
他把毛毯遞給她,然後把上自己的安全帶。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她用毛毯把自己包好,然後忍不住瞄了身邊已經呵欠連連的大懶貓一眼。
「喂?」她用手肘戳戳他的手臂。
「嗯?」他睜開一只眼,瞄著她。
「你和他提議了什麼?」
「沒什麼……」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才輕描淡寫的接著說︰「只是問他願不願意到我公司來上班而已。」
青嵐聞言一愣,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你找俄羅斯聯邦安全局的情報員到你公司上班?」
他點頭。
「你瘋了。」她做出結論。
他聞言卻笑了,「嘿,我的眼光很準的,看你多麼適應這工作。」
她板起臉,「這只是暫時的,我可沒說要當你公司員工。」
「你熱愛冒險,甚于坐辦公桌,你心知肚明你不可能每天乖乖到同一個地方,不斷重復做著相同的事,你不是那種人,你沒有那種耐心。」
一陣惱怒上涌,她冷冷的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就是喜歡當一個普通的上班族,或許我就是熱愛每逃詡做一些單調且簡單的工作,或許我就是那種人,有著你無法想象的耐心!」
「那我就是世界上最會吹氣的青蛙。」說完,他還忍不住嘲弄的——叫了兩聲。
她不爽地瞪視著他,他卻不知死活地繼續道︰「親愛的,壓抑住你細胞里的冒險因子,假裝成一個你不是的人,只會讓你累積壓力。」
她眯起眼,「我沒有假裝,也沒有壓力。」
「哈,沒有壓力個鬼,瞧瞧你高中當了三年乖寶寶的後果。」
她抬起下巴,挑釁的問︰「什麼後果?我以第一名從學校畢業嗎?」
「不,我指的是,在畢業那一天跑來找我上床!」
她倒抽口氣,張口結舌的瞪著他。
下一秒,她的右拳就揮了出去,在飛機完全離地的那一瞬間,結結實實地正中他的左眼。
*********
他的左眼腫了起來,而且微微泛紅。
她知道,等到明天,那泛紅的部分就會完全變黑。
起飛後沒多久,她就假裝睡著了,他則到前面和人聊天,一直到一個小時前才回來睡覺。
她不曉得他是怎麼和前面那兩個俄國佬解釋他突然腫起來的左眼,總之沒人用可疑的眼光看她。
老實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失去理智的揮拳揍他,當時她的腦海里根本完全一片空白。
不過,話說回來,這男人本來就欠打。
有哪個男人會在那麼多年後,用這麼沒品的方式提起那種事情?
想到這里,她不禁又惱怒了起來,忿忿不平的瞪著眼前那里著毛毯、呼呼大睡的王八蛋。
這家伙根本一點風度也沒有!
況且,她當年會去找他,才不是想借著……借著那種事宣泄壓力!
那只是意外好不好?
她當時剛好對男女之間的事感到好奇,他又剛好放假回來,所以才會陰錯陽差的——
懊吧,就算她真的有那麼一點壓力,如果她不是真的喜歡他,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說得好像她因為壓力過大,就失去理智地隨便抓個男人上床!
這什麼跟什麼啊?!
瞧他在隨便誣賴她之後,竟然還能睡得那麼安穩,她就越加的不爽。
可惡,她當年真是瞎了狗眼,什麼男人不好,偏偏看上這自以為是的大豬頭!
壓力?她才沒有該死的壓力!
忿忿的翻過身,她裹緊毛毯,閉上眼,在心底將他剁成肉醬,再丟到海里去喂鯊魚。
*********
喀、砰——
那輕微的撞擊聲,幾乎被掩蓋在運輸機轟隆作響的引擎聲中,但情報員的生活,早已讓他不再那麼輕易的信任他人,更遑論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何況,他白天在火車上時,早已睡飽,現在也不過就閉目養一下神而已,誰知道事情就這麼找上門來。
暗暗嘆了口氣,他微微睜開眼,就見方才在前頭還和他談笑風生的機長,已經腦袋開花地倒在駕駛座上,而另一位副駕駛已經背好了降落傘,正持著滅音槍,往外走來。
「別動!」
氨駕駛的槍口指向身旁的女人,讓他曉得她露了餡,幸好她雖然听不懂俄文,看對方模樣,也知道不能輕舉妄動。
不過,這家伙喊那麼大聲,他再裝睡就太假了。
所以,韓武麒睜開了眼,打了個呵欠,不過雙手可是記得老老實實地繼續交抱在胸前。
「你是庫斯柯瓦諾夫的人?」他懶洋洋的問。
「沒錯,本來我們的人都以為你們還在莫斯科,誰知道讓我遇上,算你們倒楣。」
丙然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輕松順利,眼看那俄國人就要扣下扳機,韓武麒立刻舉起食指道︰「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要死,你也讓我做個明白鬼。」
俄國佬挑眉。
矮武麒微笑開口,「你回去後要怎麼解釋我們三個的尸首都有子彈?」
「我不用,貝加爾湖會幫我解決——」
他話還沒說完,身旁的女人已經把毛毯扔出,遮掩住了雙方的視線。
子彈連番穿過毛毯,但兩人早已默契十足的在第一時間離關了原先的座位。同時伸手拔槍朝毛毯射擊。
毯子落下時,前方那人已不見,機艙門大大敞開著,風從門口灌了進來。
地上有血,鮮紅的血跡消失在門邊。
青嵐持槍上前到門口查看,一只降落傘如花一般的在半空中綻開。
「該死!」
他的咒罵聲從身後傳來,她回頭,看見他從駕駛艙出來。
「飛機的油被漏光了,再幾分鐘我們就要墜機了,告訴我那王八蛋掛點了。」
「沒有。」她指指遠處下方半空中的那朵傘。
「Shit!」他再次咒罵出聲,一邊往艙後跑去,想找出其他的降落傘,但那家伙顯然在上機前就早有預謀,那些預備的降落傘全都被人用刀子割壞了繩索。「那天殺的下三濫!」
「另一個人的降落傘呢?」
他回過身,遺憾的看著她宣布︰「傘面被子彈打穿了。」
「備用傘呢?」
「一樣。」
「緊急救生箱里有膠帶嗎?」她冷靜的問。
矮武麒一愣,隨即了解她的意思,立刻起身回到駕駛艙。
青嵐也跟著回身進到駕駛艙,她雖然盡力不去看那腦袋開花地趴在駕駛座上的死人,但還是瞄到了一眼,她壓下惡心想吐的感覺,將掉在一旁地上的降落傘撿了起來。
「我沒跳過傘,你把傘面打開,我們用膠帶補好,再把傘收回去。」她將傘包丟給他。
「沒問題。」他將找到的緊急救生箱交給她。
兩人回到機艙里,她找出膠帶,他則把傘面攤開,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合作,把降落傘上的彈孔從內側貼上了厚厚的膠帶,在這期間,飛機的高度不斷往下降,傾斜晃動的機艙和從門口灌進來的風更是嚴重干擾他們的工作。
她壓住被風吹得揚起的傘面,在他冷靜的指示下,合作無間的補好了洞,共同重新收起了傘面。
飛機的高度越降越低,他背上降落傘,切下別包降落傘的繩索將她綁在自己身上,邊問︰「緊張嗎?」
「你說呢?」她白他一眼。
他聞言露齒一笑,伸手捧住她蒼白的臉,用力的吻住她。
下一秒,他就抱著她跳下了飛機,完全毫無預警,沒有一聲告知,更沒讓她有喘息的機會。
有那麼千分之一秒,她沒發現自己離開了飛機,只覺得始終在耳邊發出轟隆巨響的引擎聲突然變得很小聲,然後她看到了那在空中墨綠色的巨大機體和機尾,然後是整輛飛機,跟著她才發現自己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往下掉。
在那不斷下墜的短短幾秒,也許她一生的過往應該要出現眼前,奇怪的是,她卻一點也不害怕,也許緊張,但一點也不怕。
風在耳邊呼嘯著,撕扯著她的頭發,幾乎刮疼了她的肌膚,她卻只感覺得到身前的男人,他的心跳有力地撞擊著她的,結實有力的雙手緊緊地環抱著她,他是如此用力,用力到她以為自己的肋骨和腰會被他抱斷。
遠離了飛機後,他拉開了降落傘。
白色的備用傘在藍天中綻成了一朵美麗的白花,制止了下墜的兩人。
在它打開前,他們兩人都不知道用膠帶補洞能不能撐得住,但顯然它的確可以。
他松了口氣,她也是。
「看。」
他用下巴朝左方示意。
她轉頭看去,只見巨大的運輸機在前方遠處栽入水里,濺起了大片的水花。
看著那因撞擊水面而破碎的機體,青嵐微微一顫,萬分慶幸自己不在那里。
「你會游泳嗎?」
「會。」
「很好,因為我恐怕沒有辦法讓我們直接降落在陸地上,只能盡量靠近。」
貝加爾湖湛藍的湖水如海一般浩瀚,幸好他們所在的位置還看得到陸地。
矮武麒調整著降落傘,試著讓兩人盡量往陸地靠,減少等會兒必須游泳的距離,兩人腳尖還沒踫到水,他就先拿刀子割斷了她的繩子,她往下掉,嘩啦一聲掉進水里,他跟著月兌掉降落傘,落入湖中。
剝水清澈且冰涼,他浮出水面喘了口氣,就看見她等在幾公尺外。
知道她在擔心他,韓武麒忍不住朝她一笑,她瞪了他一眼,這才回身往岸邊游去。
他的體能向來很好,她的顯然也是。
但在水溫只有七八度的湖水中,游上幾公里,還是非常累人。
他盡量跟在她身邊,怕她體力透支,但這女人靠著驚人的毅力,還是游到了岸邊,只是上岸後,她才走沒幾步,就腿軟的坐倒在沙灘上,然後仰天躺下來喘氣。
天空,好藍好藍。
太陽在天邊的一角,閃耀白爍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她眯著眼,在藍天白雲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直到一道黑影遮住了陽光。
他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湖水從他俊毅的臉龐、強壯的臂膀滑落,他渾身濕透,卻依然大氣不喘一下。
他朝她伸出手,肌理有力的在褐色的皮膚下滑動,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你不能躺在這里,風太冷,你會凍壞——」
她握住他的手,卻只是將他拉倒下來,翻身把他壓在身下,俯身吻住他的唇。
他嚇了一跳,卻並沒有太用力的反抗,只是在她喘息離開時,試著起身開口。
「嵐——」
她扯破了他的恤衫,伸手將他壓回沙灘上。
他強壯的心跳,在她的掌心下有力的跳動著。
「等一下——」
他再次試著起身,卻見她爽快的月兌去上衣,他語音為之一頓,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等他發現她解開,露出結實挺俏的渾圓,果著身子再次貼上來,攀著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將他壓回沙灘上時,他的鼻血差點噴出來。
她以柔軟的唇瓣摩挲著他的下唇,微喘地看著他,媚眼如絲地啞聲開口。
「你要我停下嗎?」
他暈眩地看著跨坐在他身上,在陽光下美得不可思議的她,懷疑這只是自己的另一場春夢。
「不。」
他的雙手握在她的腰上,語音嘶啞的吐出這個字。
她粉唇輕揚,重新回到他唇上凌虐他的唇舌,兩只小手則一邊俐落的解開他的褲頭,他則忙著解開她的。
如火在燒,兩人四只手,用最快的速度把衣物褪開。
她是如此迫切地渴望著這個男人,她需要感受他的力量、他的氣息、他的溫暖,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因他而燃燒,驅走了湖水帶來的酷寒。
當她握著他的熾熱,讓他進入她,感覺到他充滿她時,生命躍動的感覺教她閉上了眼,幾乎忍不住輕泣出聲。
「嵐……」
他啞聲喚著她的名字,黑瞳深幽,擔心會傷到她,她是那麼的緊,他握住她下沉的腰,試著想慢下速度,但她卻不允許,只是吸了口氣,伸展身體的肌肉,直到完全納入他的熱燙。
他喘息地仰望著那美麗的女子,當她開始律動,催促他一起攀上高峰時,他知道自己將永遠沉淪在她霸道的魅力之下,一輩子都無法逃出她的掌心。
不過說實話,他從來也不曾想過要逃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