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她的生活原本是如此單純,從不曾听過他的名號,但在有過交集之後,關于他的事,在她毫無心理準備時突然就冒了出來。
「青天,你知道溫洛嗎?」第一次從室友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姜青天嚇了一跳。
「嗯,听過,但……不熟。」她心虛應道。
不熟嗎?昨天才被他握過手,他的形象鮮明到幾乎是听到名字的同時,就蹦出腦海。但……熟嗎?除了名字,她對他根本一無所知。
「熟就麻煩嘍,像你這種好女孩鐵定被吃得死死的。」室友撇嘴,沒留意到她猛然心驚的表情,依舊說得興高采烈。「還好,他選上的都是些主動外向的辣妹,像我們這種,他才看不上眼,就算想跟他熟也沒機會。」
那他那些話和舉動,要怎麼解釋?只是……興之所至的挑惹嗎?姜青天覺得如釋重負,又有點悵然若失。
「我以為你只會念書,沒想到還听過他。」
姜青天一陣尷尬,只能勉強扯扯嘴角,幸好室友也不是認真問她,自顧自地又說了下去——
「也難怪啦,溫洛最近交往的是你系上的學姊,多少會有些傳聞,像我也是听學姊說到,才知道這號人物。」不過是去年的事,那個學姊已不知道排到前幾任去了。
接下來,不用姜青天問,八卦的室友自動地把得到的消息全部貢獻出來。
溫洛,今年大四,英中混血,俊帥多金又萬人迷,據聞,源于父系的英國血統擁有世襲的貴族爵位,有權有勢,為何棄英國的名校不讀跑回台灣,沒人得知答案,反而更加增添他的神秘色彩。
與他交往遇的人不計其數,他不劈腿,一次只有一個對象,但當他一旦失了興趣,分手的速度也快得嚇人。短至三天,最長沒超過半年。愛過與否,沒人能夠去定論,因他從沒透露過想法,分,就是分了,完全不多說廢話。
即使如此,愛上他的人依然前僕後繼,因為每個人都懷抱希望,覺得自己能成為終結浪子的幸運兒,卻從來沒人成功。
不過,也不知是他的喜好所致,抑或是他還有那麼一點良心,能雀屏中選的,都是在感情戰場上擁有豐富經歷的老將,他不曾招惹小家碧玉的類型,或許也是怕一沾上就月兌不了身吧!
听著這些,姜青天沉思出神,眼前浮現的,是他那雙深不可測的湛藍瞳眸。他對感情的玩世不恭,與他的家人有關嗎?她忘不了他那時瞬間冷然的眸色。
這不干她的事,她不該深入。她不斷告誡自己,但她抑不住隱隱騷動的心思,他的形象、他說過的話,總在腦海里盤旋。
房里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室友的滔滔不絕。
「喂?」距離近的室友搶先接起。「……你等一下。」男生哦!她把話筒遞給青天,用嘴形無聲強調,曖昧地對她擠眉弄眼。
是他嗎?姜青天突然緊張了起來,不禁暗斥自己這無稽的想法。
罷剛听到那些,她還不清楚嗎?像她這種類型,該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更何況,他不曉得她的名字,更不可能知道她住在學校宿舍里。
她接過話筒,暗暗地深吸口氣。「喂,我是姜青天,請問哪位?」
卑筒另一端沉默,姜青天擰眉,準備再次開口時,對方說話——
「我分手了,你不會是第三者。」
仍屬陌生的嗓音,說的卻是近乎承諾的話語。姜青天握著話筒的手指收緊,心在狂跳,仿佛又回到昨天下午和他共處一室的情景。
這……是為了她嗎?她慌亂咬唇,不曉得要說什麼,想到同房的室友會听到一切,更是讓她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不方便說話?」溫洛低笑,明知故問。
「……對。」她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卻不由自主地被他操弄著。
「如果只是想拒絕,說出‘不’這個字,沒那麼難吧?」他的語氣輕松自若,仿佛她要拒絕的人不是他自己。
說呀,只要一個字,就可以和他斷了關系的……姜青天手握得更緊,那個字,卻梗在喉頭,發不了聲。
「……為什麼?」滿腔的疑問,只能化為抑聲吐出的簡短問句。為什麼選中她?為什麼他能對感情如此隨興,說分就分?
「你沒想過要拒絕。」他笑了,一語道破她的心思。
姜青天語塞,才發現,她想要的並不是切斷兩人間的牽絆。他知道,也明白自己對她造成的影響,卻用慵懶的笑逗弄著她。
「我……只是好奇。」她麗容微紅,即使被看得透徹,仍做著最後掙扎。
「一切沉淪的起因,全都是好奇。」他用醇厚的笑語撕破她的偽裝,停頓了下,終于留給她喘息的余地。「明天下課後,我在教室外等你,有什麼話,你可以直接說。」沒給她回答的時間,也料定她不會拒絕,他直接收了線。
耳畔傳來斷線的嘟嘟聲,姜青天握著話筒,他的話在耳畔回蕩,惹得她心頭一片紊亂。良久,她才緩緩放下話筒。
她真的會沉淪嗎?沉淪在那片無法捉模的深藍里?
「青天,是誰啊?」室友湊了過來。那模不著頭緒的對話,讓她好奇極了。
「呃……」姜青天回神,隨口找了個人塘塞。「是關澤,你也見過的。我托他幫我找一本書。」
必澤是她老家的鄰居,與她同校,是大四學長,即使忙于畢業論文,對離家在外的她還是相當照顧。
「是他啊,他也不錯,長得帥、功課又好。」室友掩嘴竊笑,用肘頂了頂她。「欸、欸,你和他真的不是男女朋友嗎?他常約你出去吃飯耶!」
這個問題讓姜青天怔住了。在眷村里,她的名字常和關澤配成對,他的條件也相當杰出,但她連人小小的動心都不曾有過,她很清楚,他們之間只是平常的朋友。
卻又是為什麼,和溫洛才第一次見面,她的心就迷失了?
不敢再想下去,姜青天急忙拉回心神。「他會常找我一起吃飯,是為了帶我熟悉四周的環境,上次帶你去的那間便宜二手書店,就是關澤跟我說的。」
「你真對他沒興趣啊?那我先預約嘍,下次幫我介紹一下!」
「哦,好……」姜青天虛應,心卻已飄離,想起明日之約。
沒在電話中斷然說不,真是因為有旁人在場的關系嗎?還是真如他所說的,她沒想過要拒絕?
明天,會是結束,或是……一場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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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日間,姜青天的心都是懸浮的,課沒听進去,每當有人走過教室外的走廊,她的心就震了下,怕他會突然跑到教室來找她。
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鐘響,同學們一哄而散。
「青天,一起走吧!」同樣住在宿舍的同學邀她。
「你們先走,我整理一下筆記。」姜青天找了個借口。
餅了一會兒,等班上同學都走光了,她才收拾東西,走出教室。夕陽透進走廊,整棟大樓,人已走得差不多。
一出大樓,就看到溫洛坐在一旁的石椅上,雙腿閑適交疊,帶著點放浪不羈,即使只是坐在那兒,仍耀眼得讓人難以忽視。
姜青天停住腳步,覺得無法呼吸。她怎能妄想拒絕得了他?他是游戲人間的浪子,她是不曾沾染的白紙,怎敵得過他的身經百戰?
看見她,溫洛不曾或動,只是噙著笑,挑眉示意她走近。
他的從容傲然,像一張網,等著捕捉她的心。姜青天輕抿下唇,緩緩邁步,每走一步,她就覺得更陷入他的陷阱一分。
溫洛視線緊凝著她,毫不掩飾,用眸光一寸一寸緩慢地在她身上留下燒灼的痕跡。姜青天感覺到了,她停在距他一步之遙的地方,無法再朝他接近。
「你想問什麼?」溫洛雙手撐住椅面,下顎微仰地看著她,雖居于下位,但狂肆的神情給人睥睨天下的錯覺,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中,全是他的囊中物。
在他的注視下,姜青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聲音開口。「為什麼是我?」
溫洛俊眸微眯,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讓人無法看透。為什麼?這個問題,從昨天開始,他也在問自己。
那些總想要逐步進逼的女人們已讓他厭倦,他欣賞她那與溫柔外表相襯的氣質,就算心里慌得想要當場逃離,仍強迫自己沉穩,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恬靜,緩和了四周的氛圍。她的溫婉,會給予他足夠的空間。
「你夠懂事。否則,你不會連想家這種壓力都選擇自己承擔。」明明是她失防露出的脆弱勾住他的注意,他卻反而選擇利用這個弱點,去汲取他要的一切。
在他銳利目光的審視下,她像是赤果果地攤在他的面前,姜青天不自覺地退了步。他沒說錯,這就是她,不過一次的交集,他就看透她。
但讓她不解的是,她只會念書,從沒想過她一旦愛上後,會是天崩地裂,或是真能自抑到接受他各自為政的方式,連她都不懂自己的感情觀了,為什麼他能就此認定,她玩得起他的游戲?
「你不怕我纏著你不放?」
「你不會。」揚起邪魅的笑,溫洛緩聲道,自信無比。
他的神態,是如此傲慢,又同等地勾人心魂。姜青天啞然,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她不懂,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曾對愛情有過綺想,為什麼只這短短的相處,她就動搖了?他是毒,明知沾染不得,心卻不受控制地被他誘引。
「原來你等的人是她。」突然,隱帶怒意的女聲插了進來。
姜青天回頭,看到來人,不禁驚訝低喊︰「學姊?」
吳美維冷冷地瞥她一眼,走到溫洛面前,指著姜青天,毫不客氣地說道︰「這種女生很死心眼的,她連手都不曉得跟人牽過沒,你以為她會讓你吃干抹淨什麼都不計較嗎?」
「這是我和她的問題,不勞費心。」溫洛臉上仍帶笑,沉了幾分的眸色,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氣焰。
「那我呢?」吳美維失控尖嚷。「你當我是什麼,說散就散?」
「當初我就說過,任何一方喊停,另一方就不能有異議,你也同意這樣的規則。」音調不曾微揚,但隱帶的語意已明顯告知再不容轉圜。他的視線越過了眼前的吳美維,望進那雙水眸里。
站在後方的姜青天一凜,被他的目光緊鎖。你敢嗎?那直勾勾的眼神,像在挑釁她。
她知道,他這些話是故意說給她听的。她沒天真到以為他會對她始終如一,總有一天,被遺棄的人將會換成是她,而冷眼旁觀的,會是另一名被他選上的女子。
他毫不隱瞞,驕傲到不曾顧慮這樣的坦言是否會嚇跑她。
他怎麼可能會擔心?沒了她,依然有無數的女生想要獲得他的青睞,她只不過是短暫引起他的興趣,不會是他勢在必得的特例……一思及此,強烈的空虛讓她的心整個揪疼了起來。是否她一旦拒絕,她和他再也不會有交集?
吳美維臉一陣青一陣白。一個月前,她還在心里恥笑那個被他甩了的前任女友,結果,才隔多久?這樣的報應就落到她頭上。
「他們說你不會愛人,我本來還嗤之以鼻,現在,我相信了。」吳美維譏誚憤恨道,回頭看向姜青天。「我不會恨你,因為我輸的是他,不是你。等著吧,會輪到你的,如果夠聰明,你現在就該及早月兌身!」她撂下話,頭也不回地離去。
姜青天怔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她絞扭著,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憊來得及,就這麼轉身離去,就像學姊說的,現在就該及早月兌身……她不斷告訴自己,雙腿卻違背她的意志,牢牢釘在地上,一步也邁不開。
一抹陰影,覆蓋了她。她不需抬頭,也知道是他。
「她說的全是真的,如果我的方式你無法認同,你可以直接拒絕,我不會再纏著你。」在感情的世界他很自私,他只想握有主控權,不想被任何事物左右。一開始他就會坦白告知,是否要簽下這不平等條約的決定權,全然在她。
姜青天閉上限,覺得自己身處峭壁的邊緣,峭壁前,是片絕世的美景。
她該嗎?該縱身一躍而下嗎?還是她要忘掉他的存在,回到過往,繼續套上模範生的枷鎖,就這樣走完一生?
貶再有像他一樣的人出現嗎?能夠輕易撩撥起那些她不曾體會過的感覺,會再有那樣的人嗎?剎那間,心開始瘋狂鼓噪,激動得讓她難以自抑。
扁是動了拒絕的念頭,懊悔就排山倒海而來,教她怎做得到真開口要他別再找她?她會後悔的,會後悔的……
輕輕地,有人執起她的手,指月復輕撫著虎口。「若答應了,你的心事可能會更多了。」他憐惜低道,毫不諱言他會是那個始作俑者。
那溫柔的撫握,瓦解了她的意志。她掙扎什麼?她清楚的,早在昨天望見他的第一眼時,她就淪陷了。
她深吸口氣,睜開眼,目光堅定地看向他。這一刻,她掙月兌了束縛,不是為誰,而是為了自己,不顧一切地追尋直覺而去——
「好,我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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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街燈透過落地窗,映進房里的木質地板上,落地窗的框沿成了光與暗的分野,外頭,是熱鬧的城市,里頭,是靜謐的世界。
姜青天側躺著,望向窗外,她所在位置的角度除了陽台的矮牆,什麼也看不到,她還是就這麼注視著,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
她睡不著,明天還有考試,她不該這樣賴著,但她貪戀這樣的氣氛,寧可看著牆面發呆,也舍不得離開。感覺一只乎自後橫上她的腰際,她往後倚靠了些,讓他的體溫將她緊緊包覆。
早有心理準備,和他交往不可能會是單純的心靈交流,在第三次的約會,他帶她到陽明山看夜景,下山後,沒送她回宿舍,而是開車回到他家,當車停進地下室時,她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這在自幼接受的教育與道德覲里,是不被允許的,但當這一刻來臨時,預想中的掙扎和罪惡感都沒有出現,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仿佛這就是她所要經歷的。
姜青天輕悄地撐坐起身,著迷地看著他的側臉,雖然那雙魔魅的眼被眼睫覆住,他深刻的五官,混合邪肆和尊貴的氣質,仍讓人移不開眼。
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膽大妄為,非但和人發生婚前性行為,還一而再、再而三,沉溺在他的懷抱里。
突然,那雙眼睜開了,在黑暗中閃耀著溫柔,望進她的。
「我讓你不夠累嗎?」他笑道,微帶的沙啞嗓音醉人欲融。
即使什麼都做過了,姜青天還是忍不住臉紅。「我該回去了。」她伸手覆下他的眼簾,阻了他的視線,隨即拾起散落的衣服掩在胸前,翻身下床。
溫洛卻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我餓了。」把她拉近,另一只手還試圖扯開她攬在胸前的衣服。
「……那、也要、穿好衣服再出去吃啊……」衣服不斷被扯走,姜青天進退兩難,努力捍衛那最後的屏障。
「我想吃你——」用力一扯,溫洛得逞,滿意地看著她果裎的完美曲線。察覺她害羞得想躲,他搶先一步,起身將她拉進懷中。「還沒說完呢,怕什麼?我想吃你做的東西。」
緊緊相貼的軀體什麼也看不到,但他的體溫、他的臂膀,還有那總是令她難以招架的藍眸,反而灼燙了她,讓她的心跳得更加狂烈。
她好愛他。
從她答應和他交往已經兩個月了,現在已屆學期末,這段時間,她過得好快樂。他懂得怎麼在一段感情中找到他要的,也懂得如何運用自己的魅力,讓人更深深愛上他,無法自拔。
原以為他會很無情,她會愛得很卑微、很痛苦,但她錯了,學姊他們也都錯了。他不是不會愛人,他只是不想被愛控制。
只要學會他的方式,不去干涉,別去踫觸他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更別去追問他所付出的感情深淺,和他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被他的愛包圍。
「嗯?」得不到回答,他挑起一眉,在她頸側輕嚙了口。「難道你真要我吃你?」
姜青天雙頰整個羞紅,推開他,看到他噙在嘴角的笑意帶著促狹,知道自己被耍了。「你要讓我穿衣服啊……」
「穿我的。」溫洛把她的衣服丟到牆角,把自己的T恤交到她手上。
「還有……」內衣……臉皮薄的她實在說不出口,難為情地指著那遙不可及的衣服。
「只有這個。」揚高手上的T恤,他邪氣一笑。「如果你想穿的是圍裙我也不反對。」
姜青天無法,只好拿過穿上,里頭空無一物的不安全感,讓她連下床都戰戰兢兢。
寬大的運動T恤映襯出她的縴細,他斜倚床頭,欣賞著她揉合了清純及冶艷的每一分嬌媚。
他火熱的視線將她焚燒得幾乎無法呼吸,她雙頰嫣紅,低頭急急逃開。「我去看看你冰箱有什麼東西。」
那落荒而逃的神態讓溫洛低低笑了,他扭開床頭燈,走進浴室沖了個澡。一走出房間,立刻有股香味飄來。
他走到客廳,有點驚訝地看著桌上那像是蛋餅的食物。
「你家什麼都沒有,只有蛋。」端著另一盤走來的姜青天埋怨道。難得有機會煮東西給他吃,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那這是從哪里來的?」不開伙的他,冰箱最大的功能是拿來冰飲料,他以為她最多只能變出荷包蛋而已。
「幸好還有泡面。」她知道他不愛吃湯面,所以沒直接煮泡面加蛋,而是預先把面條煮軟,再撈起用蛋液拌勻,下鍋去煎。「吃吧。」她和他並肩在沙發坐下,把筷子交到他手上。
溫洛低頭吃著,沉默不話,眸中閃過復雜的神色。
她超乎他預期太多了。
第一次和她上床時,他的心,有些動搖。不是因為她是處女——他早料到,而且他也從沒因為她的生澀,就把關系定位在只是牽牽小手的純潔交往上。
讓他驚艷的,是她的態度。她沒鬧著要他負責,也沒有故作堅強地說她是心甘情願這種以退為進的話,她只是帶著溫柔的笑,滿足地蜷縮在他的懷里。
他知道她的家教極嚴,這樣的關系,對一個傳統家庭而言,會是多難以接受的沖擊,她卻甘心,甘心得一點也不覺得這是種付出。
原本只因為她的懂事,所以選上她,一個體貼又懂得自持的對象,不會去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對他而言,再恰當不過。但越相處,越覺得他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
她就像涓柔的水,緩緩地,在不知不覺中滲透了人心,等察覺到時,已造成了影響。
「夠嗎?」姜青天見他吃完了,把自己的遞了過去。
溫洛凝視著她,接過盤子隨手置于桌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倏地將她拉近,筆直地望進她的眼。
「你不怕?面對父母時你沒有想過我?」不曾顧慮過對方的他忍不住問,他要她的婉約,又疑惑她異于人之常情的恬靜。
聞言,姜青天怔愣了下。她也不懂為何自己能這麼泰然自若,她該愧對父母的,但她沒有,她只想愛他,仿佛藉由這份叛逆,能平衡她被制約的束縛。
他的保持距離讓她有足夠的時間去應付課業,她依然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不同的是,和他在一起時,她變得不顧一切地沉淪,滿足了她追求瘋狂的想望。
一方面怕他煩,一方面她也不是慣于傾吐的人,除了簡單的家庭狀況外,她不曾把自己的心事加諸到他身上,原以為這段感情應該會更造成她的心理負擔,但說也奇怪,和他在一起,那些壓力反而減緩了,她的胃痛發作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只要有那句問話就夠了,她什麼都不怕,唯一讓她害怕,也不願去想的,是這段關系何時會結束。
這是他第一次問到這方面的事,姜青天覺得好感動。他總是予取予求,霸道得令人心折,現在,卻關心起她了。
他的心像被什麼撞了下,一股暖流迅速在心頭泛開,在他能夠明白那種情緒為何時,他已伸出手,將她拉入懷中,渴切地吻住她。
突如其來的汲求讓她無力抵抗,她只能環住他,任由他用吮吻和觸撫將她焚燒。沙發靠墊不堪兩人的纏綿,掉了下去。
「啊……」她伸手想撿,卻被他拉了回來。
「別管它。」他低啞道,手掌拂過她的大腿,從T恤下擺探入,將她鎖在他的胸膛與沙發之間。
「等、等等……我好像壓到什麼東西……」背下的突起物拉回她的心神,她伸手在底下模索。
「我們回床上去。」溫洛一點也不在乎,準備轉移陣地,將她的雙腿勾上腰際,單手一撐,就要起身。
「等一下……」既要抵擋他在身上造成的熱潮,又要分心尋找,姜青天忙得額角都沁出汗,好不容易,終于把那個東西抽出來。
那是一個手掌大小的古銅相框——
相片中有個小男孩坐在相片中央的圓背絨椅上,笑得燦爛,藍色的眼珠閃閃發亮︰一對成年男女站在他後方,男子穿著西裝,優雅高貴;女子是個東方人,容貌清秀。
「這是你?」她驚喜低喊。她一眼就認出他了,縮小版的他,已有傾倒眾生的魅力。
溫洛看到她手上拿的相框,臉上的笑容在瞬間消退,變得面無表情。原本環繞的濃情蜜意,全然散去,余下的是陡然升起的防備與冷淡。
「原來掉到這兒,難怪找不到。」他若無其事地接過相框,看也不看,直接蓋放在桌面上。
狀似無意的舉止,擺明不想再讓她看到相片里的人。姜青天撐坐起身,他倏變的態度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那是他的父母嗎?為什麼他的表情會是這麼冷然?憶起他不喜人多問的禁忌,她只能咬唇,悄悄地覷著他,把所有疑問咽進喉頭,什麼也沒說。
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溫洛不發一語,冷凜的俊容讓人讀不出思緒。他知道她想問,但她很努力地克制著。
那擔慮的眼神,讓他覺得火大。該死的!他不該會去在意她的想法!看到照片又怎樣?他有權利裝作視若無睹!有權不去解釋一切!
四周被沉默籠罩,姜青天深吸口氣,揚起笑,率先打破僵局。
「我明天有考試,要先走了,我去整理一下。」平靜的語調像沒發生過什麼事,她起身往房間走去。
听著房門關上的聲音,溫洛往後靠向椅背,視線盯著那個相框,半晌,才伸手把它拿起。
相片背景,是他從小長大的古堡,那個用久遠歷史拘禁了一切的華麗監獄。望向照片中那名女子,他的視線變得迷離——
他的母親,一個從台灣遠嫁異鄉的平凡女子,浪漫的異國戀情敵不過門戶懸殊的現實,打從一踏進家門,整個貴族血脈都在鄙夷她,將她視若無物。
她早該放棄,回來台灣她會過得更快樂,但為了父親,她仍努力著,毫無尊嚴,受盡冷言譏諷,卻依然得不到應有的回報。父親曾試著改善,但家族龐大的壓力已讓他自顧不暇,又要怎麼去保護妻子?他開始責怪她,把一切的過錯歸咎到她身上。
案親的叛離,摧毀了母親唯一賴以生存的信念。在他十歲那年,母親精神崩潰,住進療養院——這張照片,是她清醒時,一家三口最後的一張合照。娟秀的臉龐雖帶著笑,但眉宇間化不開的哀愁已透露出她所要面臨的結局。
听到身後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溫洛不動聲色地將相片放回原位,深邃的藍眸斂得平靜無波。
打理好的姜青天走到沙發旁,頓了下,輕聲開口︰「我要回去了。」
「嗯。」溫洛低應,冷魅的面容不見任何情緒殘留。
見他絕口不提,姜青天也沒追問,即使她真的很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她低垂羽睫,忍著心口的沈窒,轉身走向大門。
望著她的背影,想起剛剛的怒意,溫洛譏誚揚笑。他有些亂了陣腳了,或許她是有些與眾不同,那又如何?對于感情,他能收能放,只有他能掌握一切,沒有任何事物能掌控他!
「青天。」在她要拉開門時,他喚住她。「你下學期還是住宿舍,別搬出來。」
姜青逃譾住動作。他本來要她寒假提早回來找房子,下學期搬離宿舍,現在卻突然要她打消這個計劃?
她回頭看他。「那……寒假我還要提早上來嗎?」
「待在家里吧,多陪陪父母,我有事要忙。」溫洛似笑非笑地勾唇,說得淡漠。
這代表……整個寒假都會見不到他嗎?開學後呢?被他無謂的神態刺痛,姜青天強迫自己別去想。要知足,追得更緊,只會讓他離得越遠。
「好。」她柔順地點點頭。「Bye。」她開門走出。
听到外頭鋁門關上的聲音,溫洛拿著相框起身,走進房里,拉開床頭櫃的第二層抽屜,里頭有支手機。
那支手機,原本今天要交給她,好讓她在寒假時,方便和他聯絡。但現在沒這個必要了,他變得有點太在乎,寒假這段時間,剛好可以緩和兩人的距離。
他該慶幸這張相片的出現,提醒了他。
又看了那張照片一眼,溫洛冷下心,把手中相框扔進抽屜,連同開始動搖的柔隋,一起用力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