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關軒海來到芙蓉舫的後艙,這兒便是用來當作寢房,他先試探地敲了下緊閉的門扉,想確定趙徽英在不在里頭。
「……走開!」里頭傳來模糊的哭音。
她哭了!必軒海更加痛恨自己,只能低聲下氣地求道︰「拜托你開門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趙徽英用巾帕捂著唇說︰「我不想听……」
「我會負責的!」他大聲地吼道。
在房里的趙徽英听見這句話,忿忿地打開房門。「不必!」這個男人只當自己是那些青樓女子,可以任意地又摟又親,她才不想因為這樣就嫁給他。
沒料到她會一口拒絕,讓關軒海更加不知所措了。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還以為趙徽英會很高興自己肯為那個吻,為毀了她的清白而負起責任,不是應該這樣嗎?為什麼她的反應跟其他女子不一樣?
「就當作……剛剛的事沒發生過。」趙徽英美眸泛紅地說。
必軒海怪叫道︰「什麼?可是……明明就發生了……」他還能感覺到她的唇有多軟多香,怎麼可能當作沒發生過?
「你不肯的話,我馬上離開。」這個男人並不是因為喜歡她才吻,只是因為自己唾手可得吧,說要負責,或許也是為了關家的面子,不想落了個輕薄的惡名,所以趙徽英只想忘記方才所受的屈辱。
「你不能走!」關軒海低吼道。「我當作沒發生過就是了。」只要她別再生氣,別再哭就好了。
聞言,趙徽英紅著眼眶瞪他一眼,又把房門用力關上,就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淚水,因為淚水中包含著哀傷和失落,這種被人施舍的滋味,真的好難受,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悲。
瞪著眼前緊閉的門扉,關軒海只能苦惱地抱著頭,在房外來回踱著步子,嘴里還念念有詞。
「難道我說要負責也不對嗎?到底是哪里出了錯?還是……她真的這麼討厭我?討厭到連嫁給我都不願意?」
他實在不知道該拿這個叫趙徽英的女人怎麼辦才好,不過關軒海唯一知道的是這輩子在她面前,是怎麼也威風不起來了。
就這樣,關軒海在房門外徘徊不去,想要再上前敲門,又怕惹得趙徽英生氣落淚,過了好半天才離開,決定等第二天她的氣消了一些再試試看。
到了翌日早上,他就像頭煩躁不安的猛虎,在碧波湖不遠的回廊下來回踱著步子,因為在這里可以看見從芙蓉舫里走出來的縴影。
「待會兒見到她,一定要她听我解釋……」關軒海口中低喃著。
當他終于見到想見的人步出了芙蓉舫,一顆心跳得又急又快,直到趙徽英在回廊的另一端出現,關軒海馬上假裝正好要從這一頭走過去。
趙徽英自然也注意到他正迎面而來,嬌顏先是一沉,接著蓮足旋了個角度,又往回走了。
看到這個情形,關軒海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上去,不管她听不听,都要把該說的話說出來。
「你……」可是才說了個「你」字,卻在見到趙徽英哭腫的眼皮,和蒼白的臉色時,後頭的話全卡在喉嚨了。
她不想跟他說話,繼續往前走,又回到芙蓉舫內。
沒關系!今天她的氣還沒消,那就等明天,關軒海這麼勉勵自己。
又過了一天,他匆匆地往碧波湖的方向走,在半路上就遇上趙徽英了。
「見過大少爺。」趙徽英冷淡地請安。
「我……我想……」關軒海嘴巴一張一合,心里愈急,就愈難開口。
「請恕我還要去九小姐那兒,先失陪了。」她板起嬌容說。
「呃……好……」你在「好」什麼,一點都不好!必軒海氣自己在她面前,就變得這麼笨拙。
而接下來兩、三天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關軒海真的是無計可施了。
要怎麼做她才肯原諒自己?
五日後——
凹州的夜晚是愈深愈熱鬧。
「關兄,怎麼了?」李公子一派風流倜儻地踏上搖月坊門前的石階,卻見身後的關軒海站住不走了,于是回頭問道。
必軒海抬眼覷著搖月坊內的燈紅酒綠、美女如雲,要是讓趙徽英知道今晚他又來到這勾欄院,更會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只要想到那天在帳房內,他一時沖動的親了她,這幾天趙徽英只要遠遠的見到他,不是扭頭往另一頭走,便是冷淡客氣地請安,要不就是假借忙碌而離開,連跟他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這種情況就好像有股郁氣堵在關軒海的胸口,憋得他想要對趙徽英大吼,要她別當他是無恥小人,他不是,真的不是。
「今晚就不進去了。」關軒海搖了搖頭說。
李公子不禁失笑地問︰「難不成又是關兄府里的那位‘帳房姑娘’連上青樓的銀子都不肯給你?」
「當然不是……」是他根本不想來,以往總是勉強自己,可是今晚連虛應敷衍一下的心情都沒有。
「你已經多久沒來了,今晚的帳就由我來付,關兄盡避好好享受……走吧!走吧!」說著,李公子不讓關軒海跑了,硬把他拖進搖月坊,一個人來玩有它的樂趣,但是多點人來也很熱鬧。
老鴇見到關軒海,眼楮就像看到金元寶一樣發亮。「原來是咱們虎爺和李公子來了,難怪今晚姑娘們個個心花怒放的……」她熱情地招呼他們到花廳內,然後叫來幾個姑娘陪貴客們喝酒,務必要讓他們滿意,才有辦法掏光身上所有的銀子。
「我敬關兄!」李公子一手擁著姑娘,一手舉杯說道。
必軒海意興闌珊地跟著舉杯,不過只啜了一小口,偎在他身旁的姑娘便親手喂到他嘴邊,讓他喝光。
「我自己來就好了。」他可不想被灌醉了。
緊偎著關軒海的姑娘可不依了,又倒了杯酒喂他,非讓這位貴客今晚留下來過夜不可。「虎爺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到我房里躺躺?」
「我很好。」關軒海將酒杯又擱回桌案。
李公子逗著懷中的姑娘片刻,才把注意力移向對座的關軒海。「該不會又受關兄府上那位‘帳房姑娘’的氣吧?」
「沒這回事。」他一句話帶過。
「那位‘帳房姑娘’的年紀應該很輕吧?」能被稱為「姑娘」就表示還未嫁人,李公子才這麼斷定。「是打哪兒請來的?」
「她……是蘭姨的遠房親戚,前陣子才來投靠。」他簡單地說。
李公子自以為明白了。「原來是仗著有蘭姨在背後撐腰,她才不把你這個主子放在眼里,居然還管起你怎麼使錢來了,不過是個小小的帳房,又不是關兄用八人大轎娶進門的。」
要怎麼做才能讓趙徽英接受自己呢?她才會明白他不是有意冒犯,而是情難自禁,關軒海一面喝著悶酒,一面忖道。
「這還不簡單……」李公子親了下懷中姑娘的小嘴,讓她不住地格格嬌笑。「對付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喜歡上你,只要喜歡上你,不管你說什麼,她都會乖乖的照做,可是听話得很,以後你是要喝酒,還是要上妓院,她哪敢吭聲。」
「沒錯!」關軒海一掌拍向桌案,桌面上的酒菜跟著往上跳,他旋即大吼一聲,聲量之大,差點把在場的人都震得耳朵都聾了。「就這麼辦!我真是笨,怎麼沒有早一點想到呢?」
只要讓趙徽英喜歡上他,那麼她就不會想要離開,便會一輩子留在自己身邊,甚至……願意嫁給他了,關軒海咧開大嘴,呵呵地傻笑,郁悶了幾天的心情終于豁然開朗了。
「我說的方法不錯吧,女人是天底下最好應付的。」李公子以為他听進自己的意見,兀自洋洋得意。
必軒海馬上把酒杯給倒滿了。「李兄,這杯我敬你!」他現在的心情好到快要飛上天了。「那我先告辭了。」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李公子見他走得匆忙,白白浪費這麼好的夜晚。
沒听見李公子的話,關軒海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子,怪自己糊涂,打從明天開始,他要努力表現給趙徽英看,讓她明白他的心意。
可是……該怎麼表現呢?
這讓關軒海有些頭大,因為他平日相處過的都不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更沒學過追求這門功夫。
送她女人家愛用的胭脂水粉會不會太俗氣?還是送綢緞衣料比較好?他走走停停地苦思著,光是這樣,那女人會不會認為誠意不夠?
「大少爺!」小廝見主子從搖月坊出來,一個人愈走愈遠,只得要車夫駕著馬車跟在後頭。
馬車跟了好長一段路,關軒海才回過神來,連忙坐上它,不過還是抱著腦袋苦惱地想著法子,就算想要學那些文人來個吟詩作對,自己也做不來,也只能怪他胸無點墨,沒有半點文采,不像三弟可以出口成章……
有了!他想到個好點子,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于是,關軒海開始盤算著這招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必到家之後,一整個晚上,他都獨自待在書房里,書案上也擺了文房四寶,在油燈的照明下,埋頭寫著,字寫壞了就揉掉,一下子便堆成了座小山,卻沒人知道關軒海在寫些什麼,直到遠處響起了公雞的啼叫,這才捶著肩膀,回寢房稍做歇息。
就在關軒海睡下沒多久,位在碧波湖畔的芙蓉舫卻有個人醒來了。
趙徽英攢著兩條秀眉,緩緩地走出寢房,順手將披風攏在身上,想到這幾天她睡得淺,總是還沒听到雞啼就醒了,原因是什麼她也清楚,就是出在那個叫關軒海的男人身上。
他之所以吻她,真的當自己是隨便的女人嗎?
當怒氣漸漸平息之後,趙徽英才得以客觀的分析那天的事,是因為知道他經常上青樓,所以才會一口咬定關軒海就是那樣的心態?他又真的是那樣的男人嗎?
不!他不是!趙徽英心里有個聲音這麼肯定地回答。
也許她和關軒海相處的時間還不久,可是面對自己犯的錯,他也能坦然地承認,不會推諉,那天輕薄了她,不也馬上說願意負責嗎?而為了自己的閨譽,她應該答應才對,可是自己卻一口拒絕了,只因為……
她希望那個男人是真心真意的想要娶自己,而不是迫于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趙徽英在這一瞬間,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那麼他是真心的嗎?」趙徽英無聲地問著自己。「我可以相信他是因為動心才會……吻我嗎?」
雞啼聲隨著天色漸亮而不再響起,關家大宅也因為奴僕的走動而喧囂起來,讓她不得不收起心事,先回房梳洗。
半個時辰後,趙徽英用過早膳,便在帳房里坐下,一面磨墨,一面看著負責主子們三餐的大廚房送來上個月請款的幾張單子,來回檢視半晌,發現了一個問題,于是又撥了撥算盤珠子,金額雖然不多,可是她要求每一分錢都要清清楚楚,這是身為帳房的責任。
于是,趙徽英來到蘭姨住的屋子,將找到的問題提出來。
蘭姨看了下請款的數目,頷了下滿是銀絲的螓首。「這件事我知道……大廚房里的人都是在關家待了二十多年,特別是劉伯,難免會倚老賣老,乘機撈點油水,那是他的毛病,反正數目不大,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意思是說這不是第一次了?」趙徽英凜著嬌容。「也許蘭姨可以不計較,但是我卻沒辦法裝作沒看到,既然關家現在的帳房是我,那麼我也只能秉公處理了,還請蘭姨見諒。」
「我是無所謂,不過這麼一來會得罪府里的老僕人,往後你可就不好做事了。」蘭姨不得不提醒她這麼做的風險,不過更想知道趙徽英會如何處理這件事。
趙徽英听懂她的意思。「我知道,不過我還是無法繼續放任這種行為,得要制止才行。」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下一步,趙徽英直接來到大廚房找負責的人,而滿頭灰發的劉伯倒沒想到這位新來的帳房姑娘會親自到這兒來。
「我有個疑惑想要請教劉伯……」她的口氣輕緩,但軟中帶硬。「上個月請款的單子中,劉伯核算下來的金額和商家提供的食材金額似乎兜不攏。」
劉伯臉色變了變,沒料到會被她發現,而且還來質問他。「真的嗎?年紀大了,腦袋也不太靈光,說不定真的算錯了……」
「我也是在想多半是劉伯一時算錯,所以才要請您再核對一遍,確定金額之後,我才能撥下款子。」趙徽英口氣和態度上可是給足了面子,沒有讓對方難堪,更別說下不了台,但也讓劉伯知道想瞞過她的雙眼是不可能的事。
「呃……那我再算一遍……」劉伯臉色忽青忽白地說。
趙徽英又柔聲地說︰「听蘭姨說劉伯在關家也待了二十多年,真的是辛苦了,所以我待會兒也會跟蘭姨說,就從下個月起,在月俸上多加一點,雖然不是很多,但也是一點心意,往後還有不少地方要勞您費心了。」
這番表面上听來客氣有禮,實際上卻是警告意味濃厚的話語,讓劉伯一顆心七上八下,不敢再看輕眼前的小泵娘。「我會的、我會的……」
「那我就先失陪了。」趙徽英將手上的單子交給了他,旋過嬌軀,輕移蓮步的離開大廚房。
這段小小的插曲很快的在奴僕之間傳開,甚至在幾天後,連關家的幾個主子都听說了,也見識到這位帳房姑娘有多精明厲害,沒人敢再小覷她。
忙了一個早上,趙徽英才合上帳本,揉著鬢角。
「帳房姑娘,該用午膳了。」婢女端著食案走進了帳房,她是蘭姨派來伺候趙徽英的,雖然趙徽英也曾經推辭過,認為自己不過是府里的下人,沒有資格讓人服侍,不過蘭姨還是堅持這麼做。
「謝謝。」她盈盈一笑,除了讓婢女為自己送三餐來之外,其他的事,並不想假手他人。
「不、不用客氣。」婢女偷笑地說。
「怎麼了?」趙徽英困惑地看著她。
「沒什麼,我先下去了。」說完,婢女用袖口捂著唇走了。
婢女的怪異反應讓趙徽英相當納悶,不過當她的視線落在食案上時,馬上被壓在碗下的信紙給吸引了。
「這是什麼?」她將對折的信紙攤開來看——
原諒我
斗大又有些歪斜的三個字一下子便映入了眼簾,讓趙徽英委實愣了一下,再看向旁邊的署名,頓時明白關軒海的意思。
這就是他想出來的道歉方式?那麼為何不當著她的面說呢?是怕又惹她生氣,或是擔心她不想看到他?
其實趙徽英這幾逃詡刻意在避著他,就算在府里偶然遇到了,也不肯用正眼瞧他一眼,遑論多說幾句話了,關軒海自然也把這些反應都看在眼里,總是用著哀求的眼神望著她,讓趙徽英很努力才能繼續對他板起臉孔。
「我該拿他怎麼辦才好?」看著上頭的三個字,她嘆了口氣。
若是就這樣原諒那天關軒海對自己所做的事,會不會讓他看輕自己,若是不原諒,趙徽英又無法一直生他的氣,真的是兩難。
趙徽英小心地將信紙收妥,然後心事重重地吃著午膳。
原以為這是關軒海唯一一封道歉的信,不過當婢女又送來了晚膳,素白的信紙同樣對折,然後被壓在盤子下頭,她有些急切地打開來看。
不要生我的氣
這次內容不是「原諒我」,而是一句隱含著乞求的字眼。
她凝目望著上頭的字跡歪歪斜斜的,還有些抖,字體不是很漂亮,墨汁還有些暈開,想到這是關軒海抓著狼毫筆,帶著些許緊張惶恐的心情,一筆一畫地寫下來,沒發現自己的唇角漸漸地往上揚起。
當婢女來收碗筷時,趙徽英佯裝不經心地問道︰「這……信紙是大少爺放的?」
「是大少爺親手放的,還特別交代我不準偷看,不過就算看了也沒用,我又不識得字。」婢女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他還說了些什麼嗎?」趙徽英又問。
「大少爺還說這事兒絕對不能讓其他少爺小姐知道,也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信的內容……」婢女只要想到大少爺居然一面說一面臉紅,還是忍不住想發笑。「帳房姑娘,大少爺究竟寫些什麼?」
趙徽英耳根子一熱。「沒、沒寫什麼,既然大少爺這麼說,你可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
「我知道。」婢女說完便憋著笑走了。
她又垂下眼眸,看著手上的信,就算再氣再惱,也很難再維持下去,但心里總還是有些疑慮和不安,不是不相信關軒海是真心想要道歉,而是更想知道除了道歉之外,他……對她……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思?
一天也在這樣反覆思索中度過。
翌日——
天色還沒大亮,趙徽英便已經醒了過來,當她推開帳房的門扉,就嗅到屋里有著濃郁的桂花香,這是昨晚沒有的。
待她循著香氣來到書案前,在朦朧的光線下瞥見碟子上堆滿摘下來的桂花,而且在桂花下頭還壓了一封對折的信紙,顯然半夜有人潛進來過,于是來到窗邊,才能將內容看個清楚。
我再給你打一巴掌
別氣壞身子
這短短的兩句話讓趙徽英一臉好氣又好笑。「就這麼喜歡挨耳光嗎?我也不愛隨便打人的……」
可是這字里行間表現出來的傻勁卻讓她眼眶發熱。
趙徽英將信紙按在心口上,一股寒風從窗外吹了進來,仿佛要往骨子里頭鑽,可是她卻不覺得冷,因為這一剎那,她的心漸漸暖了、熱了,想要鼓起勇氣再去信任一個人。
離午時還剩一點時間,關軒海將自己關在書房里,手上緊握著狼毫筆,希望把字寫得像二弟和三弟那樣漂亮工整。
「可惡!愈是想要寫好它,就愈容易寫錯……」說著,他便把信紙揉掉,再寫一張新的。
喀!喀!
小廝敲了敲門,在書房外喚道︰「大少爺?」
「不準進來!」關軒海大喝一聲,繼續埋頭寫著,外頭的小廝也不知道主子關在里頭做什麼,只好先離開,待會兒再來問要不要用膳好了。
又過了大約一刻,已經寫到滿頭大汗,連手指都在發抖的關軒海,這才滿意地看著手上的信紙,總算有一張寫出來的字體稍微像樣些。
「好了!」關軒海將墨汁吹干,然後才將信紙對折,收進袖中,前往位在府邸左側的廚房,那里是專門供應給奴僕和護院們吃的三餐,自然也和主子們使用的大廚房菜色不一樣。
「大少爺!」奴僕們見到他經過面前,自然要見禮。
必軒海狀若無事地對他們點了下頭,然後兩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走著,就好像只是剛好經過,見到幫趙徽英送三餐的婢女正巧端著食案從里頭出來,連忙用咳嗽來吸引她的注意。
「見過大少爺。」婢女忍著笑,快步來到了主子跟前。
「這是要給帳房姑娘吃的?」關軒海有些窘迫地問。
「是。」婢女點了下頭。
他清了清喉嚨,接著將藏在袖中的信紙飛快地壓在碗的下頭,然後再次的叮囑道︰「不準偷看,也不能讓別人看到知道嗎?」
婢女只能猛點頭,怕一開口會笑出來。
「她……我是說帳房姑娘見到信紙上的內容,有說什麼嗎?」關軒海哪看不出她在偷笑,臉孔脹得更紅了,不過還是想問。
「帳房姑娘只問這信紙是不是大少爺放的。」婢女咽下笑聲,據實地說。
他有些期待地問︰「還有呢?」關軒海想要知道趙徽英的反應,又有些擔心會听到她直接把信紙給撕了,或其他令人失望的回答。
「奴婢就回答‘是’,然後帳房姑娘也交代別讓其他人知道。」她說。
必軒海又急切地追問︰「那……她看起來是不是還很生氣的樣子?或是比較沒那麼不高興了?」
「奴婢實在看不太出來。」婢女沉吟地說。
「是嗎?」這樣他也無法判斷。
婢女實在搞不懂,何必把事情弄得這麼復雜。「大少爺要是有話想要跟帳房姑娘說,直接去芙蓉舫找她不就得了,為什麼要用寫信的?」
「要是她願意見我就好了……」關軒海就是怕去找她,趙徽英索性給他吃個閉門羹,根本就沒辦法好好說話。「好了,快點送去!」
「是。」婢女回道。
必軒海深深的嘆了口氣,轉身回去了。
見主子走了,婢女才端著食案要去給趙徽英。
「大少爺跟你說了些什麼?」幾個奴僕圍過來問道。
「沒說什麼。」婢女當然不敢說了。
「這是什麼?」有人看到食案上的信紙。
「別亂踫,這是要給帳房姑娘的……」婢女試著從他們身邊走開。「你們可別害我被大少爺趕出府去。」
說完,婢女就把午膳送到芙蓉舫了。
趙徽英從帳本上抬起嬌顏。「麻煩你了。」
「帳房姑娘不用客氣。」婢女把食案擱在桌面上說。
看見食案上又壓了張信紙,趙徽英不自覺地嫣然一笑。「這又是……大少爺剛剛放的?」
「是啊,帳房姑娘,你跟大少爺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非得用這麼麻煩的方式?」婢女真的太好奇了。
她知道就算說了,外人也無法體會,何況這種事也不便說給第三者听。「大少爺今逃詡沒有出門?」一直逃避下去也解決不了問題,還是得去面對。
「早上還在,不過下午我就不清楚了。」婢女說。
趙徽英輕哂道︰「謝謝你。」
等婢女走出了帳房,她才把信紙攤開來看——
天氣轉冷了
要多注意身子
短短的兩句話,卻軟化了趙徽英一直處于防備的心,也打開她的心防。
如果不去試試看,又怎麼知道會受到傷害?若是連試都不試的話,又會不會錯過值得珍惜的人和感情?
接下來兩個時辰,她都在思索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