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找到棠筠並不是那麼容易,好些日子過去,雷克已等得有些心煩。
因為她換了工作,也換了住處,所以他能找到的都是她以前的舊資訊。
他也曾打電話到她老家去,但得到的只是她母親不怎麼友善的「不知道」三個字。
看來她似乎還沒跟她母親和解,但她人呢?
雷克的心情已經從剛開始急得想殺了她,漸漸跟著轉成對她的擔憂。
「你那頭的肉快熟了啦!手腳快一點好不好?」坐在對面的好友平胖不斷催促著他。
雷克瞪了他一眼。他心里已經夠煩了,平胖還唆個不停。
「你不會自己來呀?」
他真不應該跟平胖一塊出來吃燒烤,平胖最愛到這種吃到飽的燒烤餐廳,每回都像是進行一場世界大戰,每片肉放上鐵網之後一定要在最短時間里得到最好的照應,爐旁的人總是必須跟著手忙腳亂。
「還不都是你!我本來還想約其他人一起來的,這種場跋一定要帶女孩子來,才會有人在一旁服侍啊!天曉得你發了什麼瘋,不準我約小妞們一起來。」平胖不高興的抱怨著。
「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女人一起吃飯很麻煩。」雷克可不想在這種時候還招惹其他女性。
「你哪里被麻煩到了?哪個女的見了你不是猛獻殷勤?你是被女人追怕了才這麼說吧!」
說到這兒,平胖就覺得不平衡,一樣是混血兒,他是日本混台灣,而雷克混了六個國家,光是在外貌上就比他吃香許多,連體型也是,雷克長得高就算了,偏偏還吃不胖,上健身房的次數明明比他少,身上卻一點肥肉都沒有!這教人怎麼不搥胸頓足。
「反正都一樣,麻煩透了!」雷克不耐煩的說道,一邊無聊的翻動著炭火爐上的肉片。
「我說你啊,在夏威夷遇上了那個麻煩,就讓它過去嘛!女人對你來說算什麼?你想要的話到處都有,何必為了一個跑掉的女人這麼心神不寧?」
「這種感覺你是不會懂的,我只是想跟她說清楚而已,當時有很多事我都沒跟她解釋。」
「解釋以後又怎樣?你也不可能跟她解釋完你是有錢的大爺,就真的要求她跟你在一起吧?就算她點頭答應跟你交往,之後也不可能維持太久的。」
雷克的表情顯得一點都不高興。「你怎麼知道她跟我交往不會維持太久?」
「因為我們都不是那種會定下來的人啊。」
「或許我真的想定下來?」
「如果你真的想定下來,那你更不可能選擇一個在一起不到一星期的女人。」
「我不覺得時間能代表什麼,有時候你認識一個人一輩子,反而從不了解他;有些人你雖然只認識……」
「只認識幾天,就決定跟她生死相許?」平胖打斷了他的話。
「沒到生死相許那麼夸張!」雷克瞪了他一眼,然後揮了揮手。「算了,也許是度假時的情境跟現實生活不一樣,或許真是因為地點的關系,在夏威夷那種地方,人一旦放松就很容易被氣氛感染。」
「你是因為被那女的玩了,所以現在一直心理不平衡嗎?」
「你真的認為我是被玩了嗎?」
「這怎麼說?換個角度想,也許她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也許她也覺得你只是跟她玩玩而已,畢竟如果連你都覺得任何人在那種放松的情境下很容易跟人發展出感情,那難保她不會以為你也是這樣。」
平胖的話是有點道理,可是雷克還是很氣棠筠的不告而別。
看了出雷克想說什麼,平胖又立刻說下去,「你在意的不會真的只是她必須當面跟你說一聲再見吧?」
雷克知道自己在意的當然不只是棠筠非得和他道別不可,只是損失了那個可以向她解釋的機會,至今他仍久久無法釋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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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到台灣後,棠筠的情況並不怎麼好。
她在離開台灣前就先辭了工作,因為她不想面對同事們的打听和詢問,原本都說了要結婚,日子到了卻沒動靜,而她又沒辦法向所有人解釋,因為未婚夫弄大了她好友的肚子,所以她不結婚了吧?
棠筠告訴自己,留在原來的工作崗位上並不是明智之舉,既然都要揮別過去了,那就非得揮別個徹底不可。
她確實跟過去的一切說了再見,回台灣後,她除了搬家之外,也準備換新工作,但一切並不如她想象的那麼順利,眼看著手邊的存款都快花光了,工作依然沒有著落,她不禁擔心起來。
包糟的是,她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以往不管發生什麼事,她身邊至少有個好朋友听她訴苦,而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
背叛不算是最讓棠筠心碎的,她只是遺憾,正是因為曾經和安安那麼要好過,所以她連責備都開不了口,只是,兩人要再做像過去那樣的好朋友也不可能了。
安安打過幾次電話來,但棠筠都沒有接,最後,她連電話號碼都換了。
棠筠知道安安對這件事一直很過意不去,但說再多的對不起都不能改變什麼,而她能為安安做的,她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徐家的人會接受安安成為他們家的一分子,安安也可以和徐杰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至于她,得展開自己的新生活。
可是,棠筠的心卻遺失在夏威夷。徐杰和安安的事不再困擾她,但雷克的臉卻不停的在每個夜里糾纏。
懊幾個夜晚,她從夢中驚醒,夢中的雷克一臉不悅的看著她,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這樣的夢仍讓她難過得不得了,她多希望能回到夏威夷,回到兩人仍能甜蜜依偎的那幾天,然後時間就永遠停在那里。
但那是不可能的啊!
肚子再一次咕嚕作響,提醒著棠筠真的得出門去買些東西吃了,悶在家里好幾天,沒接到任何工作錄取通知,存款更一天天的短少,如果當初她不要失心瘋的訂下那貴得嚇死人的蜜月小屋就好了,現在她至少可以吃得好一點。
本以為那會是她今生最難忘的蜜月旅行,所以就算房價再貴她也咬著牙訂了下去,哪知最後是這種結果……
棠筠到便利商店買了點面包果月復。她已經吃了一星期的面包,如果月底前再沒找到工作,她就真的得爬著回家求老媽收留了,她真不希望結果會是那樣,尤其母親在她逃婚之後對她一直很不諒解,她一點都不認為老媽會在這時候收留她這個失敗的女兒。
必家的路上經過燒烤店,里頭飄出的烤肉香讓棠筠對手里的面包完全失去了興趣,更想起在夏威夷時雷克帶她去吃燒烤的情景。
她真的沒救了,不管看到什麼都能讓她想到雷克,就連吃飯、睡覺這種生活瑣事,她都能跟著想到他。
如果只是想想就算了,每次腦海中一浮現他的臉,她的鼻子就跟著涌現酸意,不管是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還是在應征者眾多的辦公室長廊里。
她上星期去應征的那間公司鐵定不會錄取她,因為她在等候面試時望著牆上那幅有著夕陽和沙灘的畫眼泛淚光,肯定是她那個蠢樣被人看到了才被淘汰的。
深吸了一口氣,棠筠要自己別再如此,都已經回台灣這麼久了,一事無成還成天沉溺在那段假期邂逅里,這樣下去她鐵定會完蛋的。
抿了抿嘴,她重新收拾起情緒,往前走去。
但才走了兩步,她便听見後方有人喊著,「棠!」
不可能吧?應該不是在喊她,這里是台灣,不會有人在大街上喊她的英文名字,而雷克遠在夏威夷,就算那聲音再像他,都不可能會是他。
她沒有回頭,卻听見有腳步聲朝她接近,接著,她的手從後方被人抓住,整個人也被轉了一圈,當她轉過身後,雷克的臉竟然出現在她眼前。
棠筠睜大了眼,以為自己在作夢,剛剛才壓抑下的激動情緒又跟著被揚起。
「棠!」
雷克在燒烤店里頭看到她從窗外走過,有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在作夢,還好下一秒他就立刻起身拔腿往外奔,果然,他沒有看錯,真的是她!
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話想對棠筠說,甚至已經在腦海里想過好幾回,如果再見到她,一定要狠狠臭罵她一頓,但是,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那些原本設想的情節卻遲遲無法上演,他就和棠筠一樣,在見到彼此的時候仍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棠筠那雙大眼楮直望著他,過了幾秒,眼里就出現了水光。
看見她這模樣,他還能怎麼辦?
一切就像反射動作似的,雷克伸手攬住了她,將她往懷里一帶。
所有的不悅,他都可以暫且擱往一旁,這一刻,他只想抱著她,確定她又回到了他身邊。
棠筠根本克制不住眼里的淚水,這陣子她就像是個愛哭的瘋子。她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雷克了,可是這個懷抱確實是他的,他真的出現在她眼前,而且,這一刻他真的抱著她。
所有的委屈和難過全跟著淚水傾泄而出。
「雷克……」抱著她的這雙臂膀就是她此刻最需要的,棠筠不顧一切的抓住了眼前她以為不會再出現的幸福。
這一秒,她只想要有個人在她身邊就好,即使是會令她心碎的雷克,她再也不想再跟自己的情感拉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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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克不知道棠筠是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看到她一副慘兮兮的模樣,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手里還拎著兩個面包,就算他真的很想對她發火,最後他還是什麼難听的話都說不出口。
「別擔心,我會照顧妳。」
彬許他應該說得溫柔一些,可是他還有一團暗火在心底燃燒著,不過既然棠筠沒有因為他的語氣而有所反應,看來她並沒有注意到那麼多。
棠筠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解釋她的狀況為什麼這麼差,她一直以為回台灣以後一切都會雨過天晴,也許是她自己想得太美,但現在雷克出現了,他就像是她的救星,她原先的不安全被涌起的喜悅淹沒,能見到他,她真的太高興了!她甚至沒想過自己若再見到他會這麼高興,她知道她的眼淚里喜極而泣的成分是居多的。
可是接下來呢?就算兩人見了面之後又能怎樣?
「你為什麼在台灣?」
「工作。」
棠筠的臉上閃過一絲遲疑,她雖然不知道雷克在台灣做的是什麼工作,但她在夏威夷時就已經知道他不是救生員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他是知名飯店老板的兒子。
「妳想問我什麼嗎?」雷克注視著她問道。
她臉上明明寫著問號,他可以回答的,如果她問的話。
可是棠筠只是愣了一下,然後聳了聳肩。
「我不知道你會到台灣來。」
「那是因為妳沒有給我機會說。」
他暗示著那天早上她離開前根本沒有給他任何說明的機會,他甚至連聲再見都來不及說。
棠筠只是將頭垂得低低的,她不知道怎麼跟雷克解釋當時她的心情,她以為與他之間不過是短暫的假日戀情,不可能有延續的機會,與他依依不舍的道別,逼他說出言不由衷甚至是根本辦不到的承諾,又有什麼意義?還不如就這麼離開。
雷克陪著棠筠一起回到她的住處,看見她居住的環境,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回台灣之後就接連看見好幾個單身女子在獨居的公寓里遇害的新聞,這種地方看起來確實不怎麼安全。
「我看妳還是搬到我那里去好了。」
「什麼?」棠筠以為他只是送她回家而已,怎知到了門口,雷克竟然要她搬去與他同住,她有沒有听錯?
「我覺得那樣比較方便。」
「哪里方便?」
「對我們兩個來說比較方便。」他干脆直接地道。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人都已經在台灣了,我不覺得我們有必要再浪費時間。」
「所以你要我搬過去?」
「妳不想把東西全都搬去也無所謂。」雷克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鑰匙,幫她打開門,然後回頭對她說︰「妳看妳需要什麼,先拿一些過去,其他的改天我可以過來幫妳拿。」
「就這樣嗎?」她以為他會說一些比較「正式」的話,至少是比較符合她的期待的,比如他是為了她而來,希望他們不要再分開之類的。
「暫時就先這樣。」
既然他都說了是暫時,那以後也許他能再多說一些。棠筠深吸了口氣,踏進屋子里,簡單的整理了些衣物,然後隨著他離開。
她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走,但她知道雷克是她目前唯一的選擇。
雷克突然出現在她最需要有人陪伴、幫助的時候,就算他們兩個真的沒有未來,現在他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苞著雷克回去後,如棠筠所想象的,他果然是住在豪宅里。
她什麼都沒問,因為連日來的疲累已經讓她心力交瘁,待在雷克身邊讓她整個人都松懈下來,洗過澡後,她只是爬上床,頭才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雷克坐在床邊看著棠筠疲累的模樣,不知道她這陣子都做了些什麼,有很多話他想一次問個清楚,但似乎找不到好的時機能跟她談談,他更希望能由她開口向他詢問,可是不知道她是太累了還是怎麼了,她竟然什麼也沒問,彷佛那些事一點也不重要。
憊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看著她熟睡的臉,雷克的心里不太能接受她真的對他一點都不在乎,他自私的希望她能多在意他一些,他願意當她哭泣時的避風港,也願意照顧她,在任何她需要他的時候,可是,前提必須是她也同樣在意著他。
只是,這一切在她熟睡的時候都問不出答案來。
雷克跟著躺上床,睡在她身邊,他甚至沒有動手摟住她,只怕自己的動作會驚擾她的睡眠。他覺得自己這樣真像個傻子,卻忍不住睜著眼看著她安詳的睡顏,慶幸著她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這份淡淡的喜悅已取代了他之前心中所有的不甘,就算他曾為了這女人像個瘋子似的在機場里狂奔都不算什麼了,這一刻,以及未來的每一天,她都不會再消失,這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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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棠筠醒來的時候,雷克已經不在床上,不過她看得出來床的另一側的確有睡過的痕跡,所以能確定昨晚雷克確實是在這張床上和她共眠。
走出了臥房,她听到廚房那兒傳來些許聲響,走近一看,只見雷克正在做早餐。
他身上只穿了條短褲,那身曬得幾近古銅色的肌膚是唯一能證明他曾經在夏威夷曬過太陽的證據。
「我還以為妳會睡到中午呢。」
看到她起床了,他把剛煎好的蛋倒進她面前的空盤里。
「你先吃吧。」
「不,我要看著妳吃。」他一邊說著一邊放下手上的平底鍋,拿了個杯子替她倒了杯牛女乃。「妳看妳瘦成什麼樣子了,我不過才一個多月沒見到妳而已……」
「一個多月嗎?」
「妳是嫌太短還是太久?」
「都不是……我只是沒有去算日子。」
這樣說來,他是不是更像傻子了?雷克不悅的想著。她甚至連日子都沒去數,他卻眼巴巴的一日日數著哪一天能再見到她。
「那妳這陣子都在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什麼都沒做。」她只是把自己搞得一團糟。
「為什麼?」
她在夏威夷時從來沒露出過像現在這樣茫然的表情,這讓雷克有些擔心,感覺她的心像是在某個地方迷了路,他必須幫她把路找回來才行。
「有很多事……總之一言難盡。」
「沒關系,我等一下得去上班,晚上妳應該可以跟我說清楚吧?」
棠筠點了點頭。雖然她確實不知該從何說起,不過她有一天的時間可以厘清思緒。
「別露出這種迷惘的表情,這會讓我以為妳不高興見到我。」雷克伸出手輕踫著她的臉頰。
「怎麼會?」她驚訝的反駁。
「那妳是很高興看到我?」
棠筠對他露出笑容,並點了點頭。
「我說過我會照顧妳的,妳相信我嗎?」
她再一次點頭。
「那我今晚回來時,妳還是會在這里吧?」
「會。」
「妳能答應我,不會在白天偷偷跑掉?」
「嗯,不過,我想回去拿東西。」昨晚她整理了一袋衣物,結果和他一起回來時竟然放在門邊忘了拿。
「妳要拿什麼,我下班後可以去幫妳拿過來。」
也好,她就不必跑這一趟。棠筠點點頭。
「有個藍色的背包,我昨天放在門邊忘了一起帶來。」
「嗯,我記得。」
棠筠站起身,從擺在客廳桌上的皮包里拿出鑰匙遞給他。
「這是我住處的鑰匙。」
在接過鑰匙前,雷克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幫妳回去拿東西,有什麼回報嗎?」他低下頭,將臉靠著她的臉問道。
兩人曾有過親密接觸,因此棠筠當然知道他想要什麼,不過她還是故意問︰「你要什麼?」
「妳知道我要什麼。」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輕柔的吻上她的唇。
這是雷克一直想要的吻,從她飛離他身邊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像是從天堂掉進地獄里,很需要這個吻來撫平他的心情,但昨天並不是個索吻的好時機,當時棠筠的情緒也不見得適合,隔了一天,兩人都冷靜了許多,這個甜蜜的吻現在來得正是時候。
「妳那時候不應該偷偷跑去搭飛機的,我還有好多話想跟妳說。」雷克將她摟進懷里,有些懊惱自己對這份情感的沉溺,又無法瀟灑的放手。
「對不起。」棠筠在他懷里輕吐歉意。
雷克捏了捏她的臉,假意的威脅她,「妳最好一整逃詡待在這兒別亂跑,免得我回來又找不到妳。」
「好。」她對他微笑,依依不舍的握著他的手。
看見彼此的臉上都有著笑容,一種安心的感覺更穩固的在她心底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