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丑丑的趴跌在平整的柏油路上,羅語帆可以感覺到痛意開始由雙掌及膝蓋傳來。
懊死的!魏季夏慌張地在她身旁蹲下,兩道濃眉在眉心攢成一座懊惱的小丘。「對不起,妳還好嗎?」
刺痛的感覺讓她不敢輕易挪動四肢,垂下視線,她咬緊粉唇,壓抑地開口。「我身上沒有錢。」
女子低垂著頭,密長的眼睫遮住她的眼,讓人看不出她是否有雙美麗的眼楮,但由她漂亮秀氣的額頭看來,女子就算沒有姣好的面貌,也該是個清秀佳人。
因為暗暗打量著她,他頓了好一會才問︰「什麼?」
「我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如果你想搶劫,那你找錯對象了。」她哀怨地開口。
生平頭一次遇到搶劫,她沒想到社會風氣會敗壞到有人在光天化日下行搶。
魏季夏一怔。「妳以為我要搶劫?」
「要不然你杵在大馬路中央做啥?難不成想自殺?」
「噗——」他忍俊不住笑出聲來。「我的人生很美好,蹲苦牢和結束生命……不在我的人生規畫裡。」
當他充滿男性魅力的爽朗嗓音落下時,羅語帆抬起頭看向背光的他,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
陽光從他身後灑落,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那你到底想怎樣!」
迎向女子有點生氣的表情,他胸口一緊,有幾秒鐘的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發現男子盯著她不說話,羅語帆的口氣更加不悅。「先生!你攔下我到底想怎樣?」
看著她細緻如白瓷的臉蛋,他無奈的說︰「因為妳的小綿羊企圖KISS我的大野狼,如果不喊妳,我怕這一親下去,後果會很嚴重。」
瞬間,她縴柔的身子繃得緊緊的。
她不否認,剛剛看著那一片海時,她恍神了。
雖然她刻意放慢車速,但失神騎車真的很容易發生危險。
知道是自己理虧,羅語帆放軟語調,坦誠道︰「對不起,是我的疏忽。」
似乎沒料到她的態度會有這麼大的轉變,魏季夏大方的聳肩。「別這麼說,真要說起來,我也有錯。」
如果……太寶貝愛車也可歸為一種錯的話。
羅語帆自然不懂他心裡真正的想法,只是在他充滿紳士風度的態度下,她很難再板著臉說著冷漠的話。
「既然如此就扯平了。」緊抿著唇,她努力想站起來。
雖然此時筆直寬敞的屏鵝公路上來往的車子不多,但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如果他們倒楣,遇上一個貪享飆速快感的觀光客,他們鐵定成為車下亡魂。
看著她困難的起身,魏季夏展現十足的紳士風度問道︰「站得起來嗎?要不要我扶妳?」
察覺他的貼近,羅語帆極不自在地拒絕。「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
不太習慣被拒絕,魏季夏看著她逞強地站起身,無奈地撇了撇嘴角。「妳這樣還可以騎車嗎?」
她的膝蓋被柏油路擦破皮,幾個傷口較大的地方都沁出血來,在她白皙勻稱的小腿上留下一道血痕。
此時的她,很難不讓男人的心頭涌出像海洋一樣無邊無際的憐憫之心。
「沒關係。」忍著傷口刺痛的感覺,羅語帆跛著腳走向她的小綿羊。
直視著她逞強的舉動,魏季夏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異常感受。
這女人太特別。
柔美的外表給人溫順、有禮的感覺,但實則冷漠而倔強,尤其是她的防備心極強。
再者,他發現她以一種幾近冷漠的態度忽略他的存在。
除了剛剛她趴在地上瞥了他一眼外,她沒再看過他一眼。
莫名的,唇角勾出一抹淺弧,坦白說,這對深受女人青睞的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感受。
「妳這樣沒辦法騎車,我送妳回家。」他放慢腳步,跟在她身後。
「真的不用麻煩,謝謝你。」她以著「生人勿近」的口吻拒絕。
「是我害妳受傷的,讓我幫妳。」說完,他突然揚起一抹自嘲的淺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一遇上她,他的行為就月兌軌得離譜。
此時的他,簡直就像所圖不軌的黏人牛皮糖。
突然,羅語帆停下腳步,轉過身,有些不悅地刻意揚高語調。「先生——」
魏季夏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裡,沒發覺她停下、轉身的動作,一個不留意竟直接撞上她。
當羅語帆發現自己柔軟的胸脯撞上男子結實堅硬的胸膛時,兩人同時一愣。
那感覺很微妙。
略帶壓迫感的純男性氣息與完全女性的柔軟馨香,交織在帶有咸味的海風中,迴盪在彼此之間。
她的髮絲,在隨風恣意的飛盪下悄悄越界,攀在他肌理分明的結實手臂,不經意騷動了他的心。
皮膚癢癢的,而心也詭異的跟著受影響……他深吸一口氣後,退了一步。「抱歉,希望妳不要以為我是趁機揩油的變態。」
看著他隱在白T恤下的剛硬線條,羅語帆粉女敕的臉蛋慢慢染上了惱怒的紅暈,背脊在瞬間挺得筆直。
此時尖叫只會滿足意圖揩油的變態。
「害我受傷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她不疾不徐的開口,唯一想強調的,是剛剛的堅持。
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他以一抹極其低沉的聲音,堅定地說︰「如果我堅持送妳到附近的小診所擦藥,再送妳回家呢?」
心裡一驚,羅語帆抬起眸,無言的瞪著他。
迎向她因為怒意而晶燦的眼眸,魏季夏朝她露出一抹電力十足的燦笑。「能看著妳的眼楮說話,真好!」
盯著眼前膚色健康的男子,羅語帆不否認,他的外型,絕對比墾丁的陽光還搶眼。
他身上簡單的白T恤、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忠實勾勒出他一身精壯結實的肌肉線條。
站在他身邊,她的嬌小襯托出他修長挺拔的體格,羅語帆有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看她盯著他不說半句話,魏季夏心裡擺盪起奇異的沖動,他竟想和這個初識的女子多相處片刻。
太詭異了,他在內心開始嘲弄自己,大手卻不自覺的拉著她道︰「妳先上車,我把妳的摩托車牽到路肩……」
靶覺到男子的大掌緊握著她手臂的那一瞬間,羅語帆因為他溫熱的掌溫,激動地甩開他的手。
她的體質比較冷,體溫偏低,當男子略高的手溫握住她時,她不由得憶起讓她心痛至極的那一晚。
當時……那一隻著火的手,也是這麼緊緊握住她的上臂不肯放……
在那段痛苦回憶的折磨下,心底那一股自責又鑽出心頭,天呀!為什麼只有她活下來……
魏季夏挑眉,因為她強烈的反應以及倏然發白的臉色,心裡充滿疑問。
他很肯定,他的踫觸不帶任何挑情的成分,而在她過度的反應裡,除了激動、驚慌外,還有一點恐懼和無助,為什麼會這樣?
「我沒惡意。」
不打算衡量他的話有幾分真實,她瞥了他一眼後,跛著腳走向她的小綿羊。
見她不肯接受他的好意,魏季夏不死心地走向她。「妳這樣不能騎車,太危險了!」
「不危險。」羅語帆扼要的開口,並試著抬起倒地的摩托車。
女子的一言一行都在拒絕他,偏偏他看著她吃力的模樣,又無法無動于衷。「我來!」
「不用麻煩。」全身緊繃地看了他一眼,羅語帆冷淡地拒絕他的好意。
「別讓我的良心受到譴責。」魏季夏自顧自地微笑著,絲毫不介意她冷淡的回應,雞婆的幫她發動摩托車。
不過說也奇怪,在墾丁這麼美、這麼熱情奔放的地方,不是每個人都該掛著一張熱情的笑臉嗎?
偷偷瞥了一眼自己在後照鏡裡的模樣,他對著鏡子裡的自己擠眉弄眼,自語地問︰「我像壞人嗎?」
對于女子冷淡的回應,他心裡其實還挺介意的。
唉,虧他還自稱是陽光美少男呢!在他如陽光般燦爛的笑臉下,眼前的冰山美人卻連理都不想理他。
不過話說回來,兩人互不相識,為了自身安全,她的確是有理由不上他的車。
看著他強勢的硬要幫忙,羅語帆真不知該用什麼理由拒絕,只有站在一邊,等著他發動摩托車。
「等一下我會把我的名片給妳,如果妳看完醫生並修理機車後,有什麼需要賠償的部分再打給我,我會負責的。」他邊發動摩托車邊說道。
可想而知,這台摩托車的車齡不小,引擎的聲音活像個得了肺癆的老太太,听起來刺耳極了。
隨著摩托車的不爭氣,羅語帆的心裡不由得生起氣來。
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意外,怎麼她的小綿羊這麼不爭氣,發都發不動呢!
「我盡力了。」又過了五分鐘,魏季夏做出放棄的打算。
羅語帆輕斂著眉不說話,顯然還在氣她的小綿羊不給面子。
「真的不讓我幫妳嗎?」
無言的看著她的小綿羊,羅語帆的心裡矛盾極了。
她知道,就目前的狀況看來,她是應該接受他的幫忙。
看到她生氣的表情慢慢緩和下來,魏季夏露出如釋重負的燦笑。「放心,我不是壞人。」
羅語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從車箱裡拿出包包來,亮出裡面的傢伙。「如果你是,在我身上你也討不到便宜。」
哇噢!電擊器、防狼噴霧劑……光看她包包裡那五花八門的傢伙,熱愛生命的魏季夏頓時嚇呆了。
看來他得管住自己的眼楮不亂瞟,更得管住自己的嘴別亂說,否則就怕一個誤會,女子會毫不留情把那些東西往他身上招呼。
「麻煩你了。」羅語帆滿意地看著他詫異的表情,合上包包不給看,跛著腳往他的車走去。
「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他規規矩矩的把摩托車牽到路肩,不忘朝她露出一個經典的燦笑。
可惜,他燦爛如陽的笑,卻融化不了羅語帆保持疏遠的表情。
一坐上男子的車,外表上平靜無波的羅語帆,內心仍因為方才他的踫觸依舊起了波瀾。
自從那一次意外後,她只穿長袖,也不喜歡別人踫她。
她曾為自己這種近乎歇斯底里的舉動看過醫生,醫生說這是PTSD,也就是所謂「創傷後壓力癥候群」。
下意識環抱著自己,她因為突如其來被喚起的記憶,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妳還好嗎?」
將她的小綿羊停在路肩後,他看著坐在他車裡的女人依舊處在害怕、驚恐的狀態下,濃眉不禁蹙了起來。
突然發現他已經坐上駕駛座,羅語帆嚇了一跳,小臉上透著些許慌亂。「我、我很好,沒、沒事。」
「看來我把妳嚇得不輕,妳看起來不太好。」魏季夏的語氣裡充滿了歉意。
緊抿著唇,羅語帆輕斂著眉,默不作聲。
她可以用優雅、從容的態度面對客人、面對廠商、面對朋友,唯獨對眼前這一個陌生男性,她竟找不到任何適宜的應對態度。
似乎已習慣她的漠然,魏季夏坐上駕駛座後,閒適地問道︰「先載妳到附近的診所檢查一下好嗎?」
羅語帆搖搖頭,想了一下才說︰「讓我先打個電話。」
她如果頂著這一身狼狽回到店裡,只會惹來琪琪大驚小敝的反應。
為了避免麻煩,她想先到好友那邊會好些,至少她們懂她,不會對她發出一連串連珠砲似的問題。
無奈她的運氣不是很好,連撥了三個好友的電話,不是在通話中,便是響了太久轉到語音信箱。
羅語帆努起唇,輕嘆了口氣。
「怎麼?沒人接嗎?」
搖了搖頭,不想讓男子有太多黏著她不放的理由,她考慮了一下才道︰「麻煩你送我到墾丁大街附近的「BULETEMPO」。」
她不想去診所,所以只能找熟識的人幫忙。
撇開三個好友不說,在這個地方,只有「BULETEMPO」的春語姐可以幫上她的忙。
魏季夏一怔。「BULETEMPO?」
「嗯!從墾丁大街附近的小巷進去,很好找……」
笑意浮現在他的嘴角。「我知道那個地方。」
「嗯。」她不以為意輕應了聲。「BULETEMPO」是墾丁最負盛名的民宿,也是很多報章、雜誌推薦的熱門民宿,他會知道她並不訝異。
「至于妳的小綿羊,晚點修好後我再請朋友載我去幫妳把摩托車騎回去。」
在海風的吹拂下,她浮動的思緒稍稍平撫了些,那段充滿陰霾的過往,也暫時遠去。
「不用麻煩了。」
敗難想像他高大的身形,騎著她的小綿羊會形成什麼爆笑的畫面。
「不麻煩。」他扯開朗笑,已經能適應她對人冷漠的態度。
發現他完全不受她的冷淡、疏離所影響,羅語帆認命地嘆了口氣。
這男人很強勢、很無賴也很霸道,在她無力也無心跟他瞎耗的情況下,似乎只能由著他去。
他想怎樣就怎樣吧!
將頭輕輕側倚在柔軟舒服的真皮椅背上,她在低沉的跑車引擎聲中,看著藍色海域由她身旁飛快掠過。
在漸漸變小的浪濤聲中,她又不自覺出了神……
陽光正熾,當魏季夏那一台價值不菲,既騷包又耀眼眩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的銀白色名貴跑車駛進「BULETEMPO」後院的那一刻,正在後院修剪花木的民宿主人春語,立刻停下手邊的動作望著他。
對上春語的目光,魏季夏舉起手,熱情地招呼。「嗨!語姐,天氣真好啊!」
「咦!稀奇了,今天怎麼只有你?」
「BULETEMPO」除了是優質民宿外,還提供客人潛水的服務。
因此每到假日,許多來自北部,以抒壓為由的觀光客不少。
而被她戲稱為「御林軍」的有錢公子哥,是以魏季夏為首來自各階層的精英。
只要「御林軍」同步出動來到墾丁潛水,「BULETEMPO」便成為他們聚集的據點。
由他們開來的各式各樣名貴帥氣車款,除了讓「BULETEMPO」的後院蓬蓽生輝外,更讓春語為這壯觀的情形,感嘆社會貧富懸殊的落差。
「這一次是專屬于我的specialholiday。」憋了快一個月沒休假,他已經懶得召集「御林軍」,就自己先來抒壓了。
「哦——」探頭打量著他身邊的女孩,春語拉長尾音,露出曖昧的笑。「是和佳人有約吧!」
「佳人有約?」他愣了愣,順著春語的目光看向身邊的女子後才急著辯解道︰「佳人是與妳有約,不是我。」
春語一頭霧水地走向他。「什麼意思?」
「呃……我害她受傷……」
視線一定,春語詫異地愣了愣——帆帆?她怎麼會在魏季夏的車上?
發現羅語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春語壓低嗓問︰「該死的黑炭頭!你干了什麼好事!」
她與羅語帆比較像廠商合作的關係,但因為自己充滿母愛的性子,所以只要年紀比她小的,男的就當弟弟、女的就當妹妹。
巴人稱兄道弟的爽朗個性,讓她的人緣極好。
在「BULETEMPO」的各個角落就擺著羅語帆送的貝殼吊飾,算做宣傳也算做人情。
面對發火的春語,他扯開無敵俊朗的笑容說道︰「語姐妳听我說,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
春語以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姿態怒瞪他。「那你說你害她受傷是怎麼一回事?」
「呃……」他蹙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之,是我和她一起犯下相同的錯誤,造成了她受傷的事實。」
什麼叫一起犯下相同的錯誤,造成了她受傷的事實?春語不管怎麼听都覺得這話曖昧極了。
「魏季夏!你說那是什麼狗屁倒灶的話?」
「語姐呀……」這時他應該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別看春語一臉老少咸宜的開朗模樣,一旦發起火來,可不是普通的嚇人。
因為那一聲夸張的怒斥,羅語帆猛地由輕波淺盪的恍然思緒中回神。
一看到男子和春語,她眨了眨眸,一臉茫然地問︰「你們……」
魏季夏看著她茫然的可愛模樣,完全忘了春語的存在,不自覺放柔語調問道︰「感覺怎麼樣?腳還痛嗎?」
說話的同時,他不忘低頭審視她腳上的傷口。
他的關切讓她感到萬分不自在,正要開口,一道陰沉的話語打破他們之間曖昧的氣氛。
「魏季夏,你讓我聞到發情的豬哥味了。」
他尷尬的笑。「這……我……呵……呵呵……」無法真心誠意的笑出來,因為春語的眼神突然變得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