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未婚妻?」
一句很輕很柔的問話,卻讓歐尼提斯有如上斷頭台的威脅,背脊冷颼。
巴藍道家的婚約是祖父生前訂下的,他一直以祖父為重,順服的听從祖父的安排,因為在所有族人都排斥他們兄弟之際,唯有他挺身而出照顧他們。
祖父是個嚴謹、刻板的老人,他的父親亦是個異能者,被傳教士以異教徒身份一把火給燒了,所以特別能體會他們的無奈。
杰身亡後,祖父將重心轉移到他身上,並在生前立下遺囑;由他繼承格威特家族伯爵的頭餃及大部份財產。
以祖父的睿智,深知這個家族成員的貪婪和狠毒。若是他沒有財富和頭餃護身,只怕族人容不下他,非要趕盡殺絕,以除後患不可。這些年,他利用金錢控制了每一個人,再加上天生的能力,自此無人敢來算計;不過他也只是孤寂地度過冷漠歲月,如果不是香兒的出現……
「康茜亞不會是你我之間的阻礙,她很乖巧、听話。靜得好像布景。」這樣形容有些不厚道;卻是事實。
「我是第三者?「多教人不舒服的稱謂。
「呃!你是我的最愛,她……她是擺飾品。」歐尼提斯慌得手心直冒汗。
瀕香薊的美眸一閃。「意思是她是正室,我是見不得光的情婦?」
「相信我的真心,婚約是老人家訂的,不是出自我本意。」而這一訂便是七年。
「可是你會娶她是吧?」
憂郁攏上歐尼提斯的眉間。」這是我的義務,請你諒解好嗎?」
「我要回家。」那她算什麼,閑暇時的玩物?
「你敢!」他冷厲地低咆。
「老套,換個新詞。」老是這一句。
「香兒,我娶她是為了祖父的遺願︰絕不摻雜男女私情,你不許離開我。」
「嗯哼!敗好的理由,可享齊人之福嘛!」
他心急地發誓。「她只是我名義上的妻子,我絕對不會踫她一根寒毛,甚至讓她住到城堡來,你是格威特家唯一的女主人。」
「毀掉一個女人的一生來成就另一個女人的悲哀。你以為我甘于這種有條件的愛嗎?」
「香兒——」
瀕香薊笑得豁達。「不,我不想委屈自己,我沒有你想像中堅強,或者說不夠愛你吧!」歐尼提斯還想說些挽救的話,她搖搖頭。
「我的愛情觀很簡單,要嘛你退婚,只擁有我一人,不然我會離開,永遠不回頭。
「不自私的愛世間難尋。」
「你比我這絕情。」他苦澀的垂下嘴角。
「對不起,因為我最愛的人是自己,無法接受二分法的對待,我明天就走。」她不做菟絲花。
歐尼提斯猛一抬頭,紫色的瞳孔燃燒著火焰。「你贏了,我會退了藍道家的婚約。」
「愛情不論輸贏,只有全輸和全贏的牌,今晚我搬到客房睡,你想清楚再作決定。」
她是聰明人,懂得以退為進,在愛情的世界里容不下第三顆心,不管是有意無意。
自私是人的天性,但是不自私的結果是造成三個人的悲劇,一場真正以愛為名的煉獄、誰也掙扎不了。唯有狠心割舍,才能開出甜美的花。
如果他選擇了履行婚約,那麼,她會毫不留情的搭上飛機回國,然後馬不停蹄的工作,直到疲累得讓她忘記他,重新生活。
愛情主宰了女人千萬年,是到改革的年代了。
「你知道自己在使心機嗎?」
「算計下的愛情,我不屑。」當她少了愛情就會枯萎嗎?
已經退讓的歐尼提斯握住她的雙臂。「講點道理好嗎?我只要你。」
「早點睡較利于思考,你需要冷卻一下激情。」她垂下眼羽暗笑。
「你把我的感情貶為激情?」該死的女人,東方女子不是都溫婉、嫻靜,以男人為天,怎麼她恰懊相反,與眾不同地將愛情排在第二、第三、第四……,無視他的一相情願?
「所以要隔一道冷冷的牆,讓你想清楚愛的真偽、免得日後你怪我勒索愛情。」算是有良心的……壞。
「你……你是太理智還是在耍我?」他勾起她下顎,鷹視地清澈如湖的瞳眸。
她忍著不泄露情緒。「總要有個清醒的人。」
「遲早有一天,我會被你氣死。」歐尼提斯挫敗的陰沉著眼,抓亂銀發。
「我以為惡魔用不著生命。」她篤定他的心髒很強,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香兒。」
「好了,乖,去睡覺,我要去面壁思過。」撥開他的手,霍香薊優雅的頷首退場。
闔上的門讓歐尼提斯有種被拒于她心房的感覺,一股憤怒之氣混著遭遺棄的冷清感襲上他,紫色的光彩在眼底消褪,紅光乍現,一室的家具起舞亂竄。
「活該。」
一扇鏡子往突現的杰砸去,他不躲不避的笑得可惡,反正人間的物品傷不了他。
「滾,我不想看到你。」
「鬼魂只會飄浮不會滾。」看他被「欺負」真是有種變態的快感。
歐尼提斯怒吼,「杰!」
「你想見的人在隔壁,我會替你去串串門子,」他故意說得很曖昧。
「你找死。」語畢,床鋪整個飛起。
杰笑得好開心。「小弟,你忘了我說過,我、早、死、了!」
笑聲猶在,人卻沒于牆中,房內的一切都亂了,包括歐尼提斯的心。
新月如鈞,夜色朦朧。
一抹孤冷的身影立于窗前,相伴的只有滿天星斗。習于隱身黑暗的堅持不再。
一個月前,仰望同一幕星空的心情是充滿鄙夷的,鄙夷人性的丑陋、無知,恨不得摧毀人們自以為的幸福。打掉他們刺眼的笑容。
景同心不同,他鄙視自己的懦弱。
向愛情投降。
「惡魔嗎?」歐尼提斯企圖從血腥的手中找到昔日的魔性。
消失了。
赤眼魔鬼的掌心盛不住鮮紅汁液,一點一滴地從指縫流逝,融入綠色的泥士中,化為無形,開出朵朵的歡喜心。
一切的罪惡,似乎從她來臨那日絕了跡,他居然忘了嗜血的快樂,輕易饒恕擅闖的外來客。
是她改變了他?
憊是僅存的一抹比紙談薄的良善覺醒了?
必想起這些日子和霍香薊的相處,他快樂的揚起嘴角,原來幸福是唾手可得,只要他敞開胸懷走出狹隘的城堡,寬闊的天空足以包容一切傷痛。
祖父的遺願是希望他擁有正常的生活,結婚、生子、享受人倫之歡,月兌去惡魔的陰影。
如今他得到想都不敢想的愛情,伴隨而來的必是無止境的偷悅和笑聲,何必堅持一份已逝的承諾,快樂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還說不是情感勒索,根本是變相的壓榨。」歐尼提斯輕慨地低語。
他的想法自私極了。
明明不愛康茜亞,偏以一個死人婚約企圖葬送她的一生,將她放逐在不受歡迎的私人豪邸里,宛如軟禁她年輕生命的監牢,無罪的終老。
而他愛香兒,卻愚昧的以為女人只要喂食愛情就能存活,剝奪了她自由飛翔的空間,局限在小小的花圃任其憔悴,枉顧花兒需要陽光。
錯誤的婚姻會導致三顆不快樂的心,他何其幸運地及時覺悟,挽救了一場悲劇。
「聰明的香兒,真狡猾。」他釋然的一笑。以勒索來強迫他沉思,簡直是吃定他不敢變心。看看一室空難的現場,歐尼提斯不禁不起莞爾,看來又得重新布置……新房?
建設前的破壞。
這下,他有理由去和她擠一張床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好好睡個安眠覺吧!香兒。」他露出邪魅的笑容。
無風門自開,光果著上身的銀發男子跨過那條界限,在昏暗月色的照射下,長長的影子恍如地獄索魂的惡魔,來到心的另一邊——奪情。
懊舒服,睡了個沒人打擾的好覺,身體四肢得到充份的休息,毛細孔像淺海的海牡丹一般盛開,盡情的呼吸自由的空氣。
床,本來就是用來放松心情,不適合做激烈的運動。弄得又濕又髒,皺巴巴地,睡得身上一條條折痕。
難看。
「別壓著我,好重……」
咦!壓?!
胸口的悶重感使得稍稍轉醒的霍香薊微感不適,大腦神經遲緩了幾秒鐘才下達命令,慵懶的細腕輕輕一撥,沉重感依舊在。
她清醒了一大半,但神智仍處在迷糊狀態,不太願意浪費難得的高睡眠品質,以指月復的觸覺模索。瞎子模象的故事重演,粗壯的臂肌結實,關節比平常人厚實,大抵猜得出來是誰在床上了,她眼皮逃避的抖顫不張開,鴕鳥似地把頭埋在枕頭堆里,當他不存在。
「我很樂意滿足你饑餓的身體,別再挑逗了。」歐尼提斯握住心虛的小手拉到唇邊親吻。
「我在作夢,天還沒亮。」身子遭禁錮,她翻不了身。
蹦動的胸腔發出爽郎的笑聲,讓她不由得低溢腦海的申吟。
丙真人是不能自欺。
歐尼提斯搔貓似的搔她的小手背。「做人認命些,要勇于接受事實。」
「不要讓我恨你、閉嘴。」撒把土把她葬了吧。瞧她做了什麼蠢事。
身邊的男性軀體她知之甚詳,幾乎每逃詡演練幾回人體肌紋結構分析圖,她都快要比他更認識他的身體構造和不該存在的疤。
試問在傳聞生靈無回的鬼堡里,誰敢在惡魔眼底下侵犯他的女人;豈不自掘通往地獄的道路?自信讓她輕了心。
「脾氣變壞了,愛算計的女郎。」真是美妙的一天呀!
「為什麼我會覺得你在幸災樂禍,嘲笑我的烏龜舉止。」羽毛枕頭輕覆在霍香薊臉上。
「值得嘉獎,你很清楚自己的狀況嘛!脖子藏縮得不夠隱密。」也不怕悶死。
手一舉,歐尼提斯掀走她面上的覆蓋物,拈弄她雖醒清卻不願張眼的麗顏。
「不要玩我,討厭鬼。」一天的好心情全被他破壞了,郁卒的霍香薊索性賴皮到底。
「全給你算計上了,我佔次上風不為過吧!」女人就愛口是心非。
她不平地反身壓制,清亮的瞳眸滿是笑意。「我是拯救了你。」
「是呀!我感謝得無以為報,只好提供天神般無儔身軀任你蹂躪。」他兩手大張,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此言當真?」此刻她眼中閃著異于常人的興奮。
他心里起了疙瘩。「名額只限于你哦。」
「我不會賣了你。」
「咦?」他不怎麼信服,她的眼神太詭異。
「頂多做做小實驗,不傷人。」該從哪里下刀好,腦袋還是心髒?
「你想解剖我?!」女人心只有一字可形容︰毒。
「噓!小聲點,別吵了陶大姐,不然我們會被轟得很慘。」她已經油炸過一回了。
陶大姐就是嗓門宏亮些,其實心很軟,禁不起人家撒撒嬌,說兩句贊美詞。
攤牌後,奈爾像失了魂似地走出古堡,陶樂則是被他們談話的內容嚇得走不動,干脆退了飯店住城堡,一圓她年輕時代的夢。
整座城堡在加入新人手之後,從里到外已重新整理一番,四樓以上的空房還發出清香劑的味道。
對外的事務由管家莫克負責,一干男佣、女僕或國外引進的酬工全歸他管,讓城堡的生命力活絡起來,開始有居民在附近走動。
而掌和大家的胃即是廚娘伊莎,一手好菜令人贊不絕口。
最教人傻眼的是,年約四十上下的伊莎非常美麗,一頭金色的松發直披腰際,笑起來有兩個甜甜酒渦,年輕的小憋子還曾起過追求之心。
為何用「曾」這個字呢?因為伊莎嫁人了,她的丈夫正好是地位次于堡主的管家莫克,兩人不因外表差異,彼此深愛著。
可見莫克未遭火劫前一定很帥,不然怎會娶得如此美人為妻。
「那個碎嘴婆準備待多久?」受不了的聒噪,他的忍耐力有限。
瀕香薊掩著口輕笑。「別論人是非。陶大姐十分照顧我。」
碎嘴婆?很像。
「以後有我照顧你的……需要,叫她滾一邊去。」活像攆不走的乞丐。
要糖、要錢,還要人。
「少開玩笑,她是我的經紀人,下半年的巡回演出表在她手上。」工作,唉!
「解了約、你的未來由我負責。」以他的能力豈會供應不了自己女人的開銷。
她不滿意他的大男人口吻,「唱歌是我的興趣,無關生計,我不喜歡把未來交給別人打理。」
「包括我在內?」像被狠摑一巴掌的歐尼提斯以受傷表情睨她。
「呢,你……你當然不能算是別人。」
他稍微消了一點氣,但她又補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