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埃沒有回應珠兒,只是無畏的迎視著南宮桀,「她說的這些,你都信嗎?」她的聲音微抖。
南宮桀隔著一段距離,死死盯著那個他可以為了她付出一切的人。
那張熟悉的面孔,兩只黑潭似的大眼內,閃著動人而又單純的光芒,甚至還含著幾分讓人心疼的水氣。
她要哭了嗎?還有她的聲音,那麼輕柔小心,帶著一絲絲的絕望,好似在等待著他的裁決。依舊是記憶中那張可愛的臉龐,為什麼會變得好陌生?甚至令他心碎。
有太多的疑問和不解同時涌上心頭,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聲音顯得好遙遠、好冰冷。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你和蔡總管之間到底有什麼約定?你剛剛燒毀的那些是什麼東西?還有,你剛剛說,完成了這里的事情就要離開,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錢小埃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啞口無言,他那冰冷、犀利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質疑。
她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南宮桀竟然會將這樣尖銳的矛頭指向自己。
胸口處仿佛被一個尖細的東西劃開,疼痛迅速蔓延,摧毀了她好不容易築好的堡壘。
他每說一句,那堡壘便多坍塌一分。顫抖的嘴唇微微張開,想說什麼,抑或是想要解釋什麼,卻被他硬生生的打斷。
他帶著滿身的戾氣一步步走近她,居高臨下的瞅著她,「我那麼信任你,把你當成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為了你,我甚至與趙如梅解除了婚約,可是你又是怎麼對待我的?」
「那個吳大富真的是你義父?你之所以混進我們南宮家,處心積慮了這麼久,真的是為了毀掉我們百年酒莊的聲譽?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
他突然笑了,只是眼底卻無半分笑意。「你明明是個鄉下丫頭,大字也不識一個,卻偏偏懂得釀酒,甚至比我府里任何一個釀酒師都聰慧,我早該懷疑到你頭上了是不是?」
看她拼命搖頭,眼底已經盈滿淚水,他卻無情冷哼一聲,「按這麼推算下來,那次你所謂的舍身相救,搞不好也是你接近我的計劃之一。我明明問過你想要什麼賞賜,你不但一分錢都不要,還表現出一副想離開這里的樣子,噢,對了!若我沒有猜錯,這招應該叫做欲擒故縱吧!」
錢小埃被他一步步緊逼,逼到了無處可退,臉色慘白得沒有半絲血色。
蔡總管終于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莊主,你誤會小埃姑娘了……」
「你給我閉嘴!」南宮桀的怒氣終于爆發,「我那麼信任你們,把你們一個個都當成我的心月復至親,可是你們是怎麼對我的?蔡總管,五千兩黃金對于你來說,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如果你真的覺得南宮家這間廟太小,我不介意你們馬上從這里滾出去!」
「清離!」錢小埃聲嘶力竭的怒吼。
南宮桀先是一愣,就見她一把揪住他胸口的衣襟。「你瘋了!你瘋了是不是?為什麼會這樣?你到底怎麼了?能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尖銳的吶喊伴隨著眼淚,「你可以不記得我,可以不相信我,難道在你府里伺候了這麼多年的蔡總管,你也不再信任了嗎?你看看他,睜開眼楮看看他!」
她指向老淚縱橫的老管家,「他已經快六十了,從你出生那天起,便把你當兒子一樣的看待,你笑他會跟著你笑,你愁他也會跟著你愁。你生病的那幾日,蔡總管瘋了一樣的為了你四處尋醫,那些大夫說他們束手無策的時候,蔡總管一下子像老了十幾歲。
他甚至跪在那些大夫面前說,挖心挖肝只要能救回你一條性命,他什麼都願意舍,這樣的老管家,你居然不問是非,只因別人一句誣陷,就狠心懷疑他?是不是在你的記憶里,我的影子一點都不剩?我是小埃!小埃!你的小埃啊!你難道忘了嗎?在蘭山村的那間小作坊里,我們共同釀出了千世情緣?你曾親口答應我,從今以後只對我一個人好,不會對我發脾氣,不會不理我,一定會疼我愛我,就算我做錯了事,你也不會打我罵我懲罰我,還有……你還答應我,會永永遠遠相信我……」
她每說一句,南宮桀的表情便震驚幾分,腦海中突然劈開一到裂痕,遙遠的角落里,隱約浮現出那早已經被他遺忘的記憶。
手臂突然被拉起,褪了寬長的衣袖,一股鈍痛在臂間蔓延,就見錢小埃對著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再抬頭時,他看到的是她那張已經被淚痕爬滿的絕望小臉,更令他心驚的是,臂間的那兩排牙印,居然與新添的牙印完全符合,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兩排牙印你總該記得……」她的聲音慢慢恢復平靜,唇邊蕩起一抹淒涼的笑容,「你現在一定很痛吧,當我第一次要下去的時候,你也說很痛,可是你知道嗎……世間還有另一種痛,比你這傷口還要更痛……」
握著他的大手,撫向自己的胸口,「清離,這里……我這里好疼……」她邊說邊哭,「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卻把這種疼痛留給我,你真的好殘忍……」
她放下他的手臂,扯出一個絕望的笑容,「什麼千世情緣萬世情緣,對于你來說,不過是一些可笑的往事罷了。既然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們之間的緣份便到此為止吧。
如果你懷疑我故意破壞酒坊的生意,你可以去衙門告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和蔡總管完全沒有任何關系!他……他只是一個希望你能露出真心笑容、幸福生活的老伯伯而已。」
一口氣說完,也不給南宮桀消化的機會,錢小埃轉過身,飛也似的跑出了南宮桀的視線。
蔡總管沒想到事情竟會演變到這種地步,他一臉怨慰的瞪著南宮桀,「莊主,為什麼你這樣糊涂?你可知,小埃這幾天日熬夜熬,她到底是為了什麼?」
說著,他取來一只精致的小酒壺,「小埃說,這酒名叫千世情緣,里面有你最想要的那種味道︰她還說,這酒里承載著你們之間對彼此的承諾。莊主,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但是你對于小埃,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嗎?」
南宮桀顫抖的接過那小酒壺。千世情緣?好熟悉的名字,小埃……清離……錢大娘……恭喜發財錢家四兄弟……
當壺中的酒液順著喉嚨慢慢滑下的瞬間,一股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在胃中炸開!
記憶出現混亂,扭曲著他的思緒,耳邊響起一陣又一陣的聲音,在腦子里轉動著一段有一段的畫面——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我要的東西可多了……」有個女孩笑嘻嘻的板著手指對他說︰「我要你從今以後只對我一個人好,不準沒事對我發脾氣,不準不理我,一定要疼我,就算我做錯了事,也不準打我罵我懲罰我,還有……」
她突然抬起頭,眨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我都要你永永遠遠的相信我。」
「沒想到你人小,要求可真多。」
「怎麼,你做不到嗎?」
「做得到、做得到。」
「那如果你做不到呢?」
「如果我做不到,就讓老天爺罰我被天打雷劈,五雷——唔!」
頒頂兩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她小手捂住了口。「不準隨便發這些狠毒的誓言!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負了我,我不要求你別的,只希望你能將這千世情緣發揚光大,讓東辰國的每一個地方的人,都能夠品嘗到它的美好,而我……將會躲得遠遠的,再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小埃,不會有那一天的,永遠也不會有那一天!」
「口說無憑,這牙印,便是你答應我最有力的證據。」
臂間突然傳來一陣疼痛,他拉起袖口,看著這兩道清晰的牙印,順著那淡淡的疤痕覆蓋在上面,上面還滲著淺淺的血漬。
是她的……是她的……
為什麼他會將這段記憶完全抹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記得在那個街頭,自己滿眼幸福的看著那個身著粗布衣裳的丫頭,為了給自己買一塊布料,竟沖進層層人群。
綁腦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鈍痛,在他昏迷前的最後一個意識里,看到了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在人群中茫然的呼喊著清離「
「小埃……」撕心裂肺的一聲痛呼,南宮桀終于憶起從前的一切。「噗!」他吐出口黑血,染紅了衣襟,嚇壞了眾人。
「我不管,就算再危險我也要嘗試,價錢不是問題,只要能讓他把那個賤人忘了,並且乖乖答應我為妻,我什麼都不在乎……」
「攝魂術是唯一的方法,只要攝了他的魂,不怕他不乖乖听從你的命令,將你娶進門……」
不要……不要……
南宮桀在黑暗中努力掙扎,可他的反抗卻微不足道得可憐,身子不由自主的被控制著,渾渾噩噩,一段有一段的記憶接連跳月兌出來。
趙如梅奸佞的冷笑,居高臨下的站在她床邊,那個該死的臭道士不知道在他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又是扯他頭發,又是采他的鮮血……
小埃……小埃你在哪里?
「清離,你真的忘了我嗎?」一張哭的梨花帶淚的小臉赫然出現在眼前,「清離,我們說好的,生生世世不分開,清離,為什麼你要離開我,清離,我是小埃啊……」
「小埃……小埃……」
「莊主,莊主快醒醒。」
南宮桀猛然從混亂的昏睡中驚醒,看到的就是蔡家父子正擔憂的看著自己。
看著他滿面驚慌,蔡總管忍不住老淚縱橫,「莊主你總算醒了,大夫說你那天太過激動,怕你怒極攻心,若有個什麼閃失,恐怕……恐怕……」
「小埃……小埃在哪里?」
「莊主,小埃姑娘自那日離府之後,就再也不曾回來過……」
最後,還是蔡毅然狠下心腸,講事實的真相道出,「自你吐血昏倒後,珠兒便懸梁自盡,幸好發現得早,後來才得知那日珠兒誣陷小埃的那些話,都是趙如梅從中指使她說的。」
「只因珠兒的娘患了重病,需要大筆銀子治療,珠兒為了給她娘治病,便收下了趙如梅的好處。可當她親眼看到小埃因此離開南宮家,又見你為了小埃吐血,嚇得六神無主,甚至自己因為一時糊涂闖下了大禍,才會愧疚的上吊……」
南宮桀似乎听到了心破裂的聲音,全身的力氣被一絲絲的抽走。
當他猛然回想起那天小埃的帶著滿臉的絕望,從自己身邊跑開的畫面時,「不——」
「莊主,你要去哪里?」
蔡總管和蔡毅然看到一臉蒼白的南宮桀飛也似的跳下床,踉蹌的跑了出去,人已經消失在門外。
「砰!」南宮桀一腳踹開趙如梅的房門,就看到她正在收拾行李,一副準備外出的樣子。
她還未從踢門的驚訝中回神,一只大手已經毫不客氣的扼住了她細女敕的喉嚨。
「你對我使了攝魂術?」被剝奪的記憶一點一點的恢復,南宮桀終于憶起那日在市集所發生的每一件事。
被迫仰著臉望著他的趙如梅,驚恐的試圖想去扯開他扼在自己的頸間的手指。
眼前的南宮桀俊美依舊,可那張臉卻扭曲的如同地獄的魔鬼,嚴重釋放著利箭一樣凶狠的光芒,一副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可怕模樣。
她自幼與南宮桀一同長大,見慣了他的淡漠疏離,高傲自負,卻從未見過他此刻這般凶狠殘佞,嗜血陰毒的表情。
她惶恐的搖著頭,希冀若可以用瀕臨死亡的無助來博取他的同情,可顯然她對自己在南宮桀心底的地位高估了。
絆間那股幾乎要剝奪她性命的力道,在無形中加強,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陰間的入口。
「還是不肯說嗎?」他紅著雙眼,嘲弄的冷笑一聲,「既然你死也不肯道出真相,那麼我只能成全你了……」
說著,勒住她脖子的手一用力,就要結束她的小命——
趙如梅拼命搖頭,「不要,不要……」她被這樣的南宮桀嚇得一驚失去了所有的驕傲,「你……你想知道什麼,我……我統統都告訴你。」
他才慢慢的松力,倨傲的看著她無助的臉,「從頭到尾一五一十,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咳咳……咳咳咳……」
懊不容易順過氣來的趙如梅,突然覺得自己很悲哀,她愛了眼前的男子十幾年,要盡心機用盡計謀,到最後,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突然哈哈大笑,卻也淚流滿面,「沒錯,我的確是對你使用了攝魂術,可我之所以這麼做,都是你逼我的!」
控斥的雙眼瞪著面無表情的南宮桀,「我們一起長大,你明知道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人,可是你呢?你問問你自己,你曾認真的看我一眼?你從來都是那麼高傲自負,眼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人!
就連那年我為了博你一笑,不惜下廚學藝,最後因為切菜而割破手指,你也不過是淡淡的看我一眼,說我流出的血很髒……」她突然悲傷的揚起笑容,「沒想到這樣冷情冷意的你,居然可以對一個鄉下丫頭露出那麼真心溫暖的笑容!你知道嗎?當我親眼看到你站在街口,望著人群中那個不起眼的下賤丫頭,露出那種表情的時候,我的心就像被人硬生生的撕裂開來,我不允許……絕不允許……我守了你那麼多年,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被別人奪走!」
她像瘋了似地瞪圓了眼楮,「那個道士對我說,只要攝了你的魂,便可以讓你將那段時間的記憶忘得一干二淨。為了不讓你的那段記憶變成一片空白,我還讓他對你施法,讓你以為那段時間身在宜昌,並且要你取消釀酒大賽,宣布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南宮桀越听越心驚。難怪每次回想起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總是那麼模糊。
而且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答應娶她為妻,明明他們之間並無深厚的感情。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逼著他這麼做,而他卻無力反抗。
耳邊又響起趙如梅淒冷的笑聲,「不過那個女人也真蠢,我不過是安排了一場與你用膳的溫馨假象,她就被嫉妒蒙蔽了眼。然後我故意帶你到她的秘密釀酒的地方,想造就你的誤會,沒想到天助我也,她跟蔡總管的對話讓你相信我的謊言。」
南宮桀听了心驚,沒想到一切都是她的詭計。
她憤恨的瞪著他,「南宮桀,你真的以為,當日你向我提出解除婚約時,我會心甘情願的答應嗎?我沒有那麼寬大的胸襟,更不可能眼睜睜成全你們,我恨錢小埃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恨蔡總管雖自幼看著我長大,可一顆心卻便向著那個賤女人。而我最恨的就是你!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對我這麼冷酷無情,我又怎麼可能對你使出攝魂術?可是我萬萬沒想到……」
她宛如深受打擊的退後幾步,「攝魂術居然敵不過她親手釀給你的一杯酒。」
「這麼說來,隸縣的那批酒之所以遭到破壞,珠兒誣賴小埃和蔡總管一事,全是你一手策劃的?」
一塊一塊拼湊,南宮桀終于明白了真相,他誤會小埃了!
想起小埃在臨走時那絕望,心碎的眼神,硬生生的扯痛了他的心,而他成為重重傷害她幫凶!
趙如梅得意的冷笑,「是我做的又怎樣?既然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你這個卑鄙的賤人!」再也不想听下去的南宮桀,想也不想的伸手掐住她的喉嚨,力道大得幾乎要結束她的性命。
「莊主……」
就在趙如梅差點就死在南宮桀手中時,蔡總管及時闖了進來,見狀忙上前阻止。
「莊主冷靜一點,殺人償命,況且為了這種人殺人,根本就不值得。」蔡總管對趙如梅失望透頂,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姑娘,竟狠心到這種地步。
在蔡總管的勸解下,南宮桀慢慢的松開手,他紅著雙眼,狠瞪著眼前這該被凌遲至死的趙如梅,突然冷冷一笑。
「是啊!像你這種女人,殺了你,污了我的手。蔡總管,趙如梅亂用邪術,害人不淺,把她送去衙門,一切,交給大人裁決。」說完,他漠視趙如梅絕望的表情,頭也不回的離開。
「喂,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的話?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家小埃不會見你,你最好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小埃那丫頭就是傻,當初好心把你帶到我們家,供你吃、供你住憊費心照顧你,結果呢?竟養出了一匹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狼!」
當南宮桀馬不停蹄的找到蘭山村錢小埃的家時,卻遭到錢小埃四個魯直哥哥的無情阻擋。
他怎麼也沒想到,迎接自己的竟是這個局面,錢家恭喜發財四兄弟宛如四尊不可侵犯的門神,死死守在家門口,任憑他賠禮、道歉好話說盡,就是不肯讓他踏進大門一步。
最後,他干脆直挺挺跪在錢家大門前,身稱若見不到錢小埃,就跪死在這里不走了。
「哼!你用不著表現出這幅假惺惺的可憐模樣,你知道我們家小埃為了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嗎?你以為你跪一下、道個歉、說幾句好听話,小埃就肯原諒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混蛋嗎?」
錢家老四性子最直,也最疼自家妹妹。這次小埃帶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到家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這可嚇壞了他們四兄弟。
當問明事情的原委,四兄弟便把南宮桀列為錢家的頭號敵人,恨不得拆他的骨、剝他的皮,親手將他剁尸萬段。這會只把他擋在門外、斥責一頓,已經很客氣了。
對于錢家四兄弟對自己的敵意和謾罵,南宮桀能夠理解,但他也只是受害人,他們都中了趙如梅那個壞女人的計謀,只是小埃為此承受了太多的苦。
所以他心甘情願的跪在這里,心甘情願的接受恭喜發財的指責,心甘情願的用這種最卑微的姿態等待小埃的原諒。
錢家四兄弟輪流罵了一圈之後,發現南宮桀依舊不痛不癢,直挺挺的跪在原地,只盼小埃出門與他相見。
最後,四人罵他實在沒意思,氣得干脆不理他,讓他就這樣跪死好了。
就這樣,南宮桀從早上跪到晚,天真的希望小埃可以看在他如此真心誠意的份上,至少出來見他一面。
可是到了傍晚,天色漸暗,天空中慢慢飄下細雨,仍不見小埃的身影。
細小的雨絲變成大雨,打濕了他的發,浸濕了他的衣裳,冰冷的寒意侵入骨髓,長跪的膝蓋也痛得失去了知覺。
不知跪了多久,模糊的視線里徒地看見兩只繡花鞋,頭頂的雨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抬頭望去,竟是一把用舊的油紙傘,而站在他面前的,是那個印象中曾給予他無限溫暖和親情的錢大娘。
對方的臉上依舊泛著慈祥的微笑,即使在這個冰冷的雨夜中,一樣可以從她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清離公子,呃……或許我現在該叫你南宮莊主。」她伸出手,將跪在地上的南宮桀輕輕扶起,「你身嬌肉貴,我們小抱人家哪承受得起如此大禮,下雨天涼了,你快回去吧,否則身子受寒,怪罪下來,我們可是承擔不起的。」
南宮桀順從她的意慢慢起身,才發現自己的膝蓋已經酸痛得失去知覺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那雙明明枯瘦的手,卻有力的扶住了他的手臂。
「小心!」
短短兩個字,竟讓一向鐵血冷情的南宮桀喉間泛酸,熱淚盈眶,「錢大娘,求你……求你讓我見見小埃,可以嗎?」
錢大娘露出一臉的為難,最後戚戚然道︰「小埃……小埃已經在昨天離開這里了,臨走之前,她曾交代過我,說有朝一日如果你找上門來,就把這個交給你。」
說著,從袖袋里拿出兩張紙,交到南宮桀的手中。
南宮桀仔細一看,竟是他當初在嬉鬧之下,逼著她簽下的賣身契,上面有她紅紅的手印。
「小埃說,既然你毀了你們之間的約定,那麼這張契約自然無效。而另外那一份,是小埃求著我為她代寫的釀酒秘方。她說千世情緣是你們合力完成的,如果你還記得你曾對她許下的誓言,那麼……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南宮桀顫抖的接過那兩張薄紙,慢慢回味錢大娘剛剛說過的每一句話。
小埃走了……
小埃離開他了……
當這個意識漸漸清晰,他終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