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菜一湯,全都出自賜天官之手,男人下廚,見他也沒什麼不自在的樣子,可見這事對他來講,跟其他的活兒沒有分別。
雖然不是什麼精致的菜肴,野菜、山豬肉,卻是清爽可口,對肚子已經餓了大半天的她來說什麼都美味,她大啖了一碗白飯。
「官兒啊,過幾日天氣要是放晴,你上山鄉獵些野味回來,怕小泵娘不習慣我們這鄉下的口味,怠慢了客人總是不好。」
「要我做飯菜不行,對吃的,不管天上飛的、地上定的絕對沒問題,我都捧場。」听黃氏這麼說,曹瞞終于知道牆壁上掛著的獸皮約莫都是賜天官的杰作了。
他真能干!
再來呢,他還有什麼她還未發覺出來的才能?
蚌然覺得他不像初見面時的平凡樸實,仔細看他,方方的臉輪廓很深,雖是單眼皮,眼楮卻黝黑有神,碗筷在他蒲扇大的手上簡直就是辦家家酒的玩具,有些好笑,他像一棵大樹,站在樹邊的人應該都會感受到安全跟幸福吧!
似乎感覺得曹瞞毫不忌諱的眼光,賜天宮把頭低得更低。
「你再低下去,頭發要泡湯了。」
他連忙抬頭,眼前哪有什麼湯。
「我騙你的!」她咯咯的笑,一點也不遮掩。
什麼笑不露齒,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賜家人口簡單,吃飯除了碗筷的踫撞聲音,不曾有過其他聲響,黃氏浮起罕見的笑容。
她知道她的孫兒很優秀,可惜就是性子木訥了點,男人再優秀,秉性不浪漫就乏人問津,少有姑娘受得了他悶騷不愛說話,加上他又以工作為重心,常常幾次下來就打了退堂鼓。
眼看,他都要二十六歲了,已經是個「同齡老頭」,叫她這做長輩的還要記掛著他的終身大事進棺材嗎?黃氏用肘子拐了孫子一下,示意木頭人多開金口,看看能不能讓這美麗的小泵娘多生幾分好印象。
其實啊,就算他們家的木頭人肯多給人幾分注意,也還要看看眼前這飄逸秀麗的姑娘肯不肯屈就呢!
撮合這條路似乎還很漫長。
「祖母,有事嗎?」就連對待自己的親人,賜天官仍是一絲不苟。
「你是主人,幫曹姑娘夾點菜。」燈不點不亮,她這傻孫子怕是把事情挑明了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祖母,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系。」姑娘的清譽不能毀在他手上,他繼續扒飯。
「哪種關系?」老人裝傻。
賜天官一陣尷尬,端著碗,思索著要怎麼回答才得體。
「就像這白飯,不黏不膩的關系,女乃女乃,我同你說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知道救過我多少次了,我們吶,就這層關系。」
曹瞞解了賜天官的窘境。
她不端架子、不擺譜,一張色澤艷麗的俏臉總是帶著笑意,讓人一見酥心透骨的覺得舒坦。
逼氏越看越中意。
「以身相許,讓關系更進一步更好哇。」
「祖母!」賜天宮夾了一筷子菜進她碗里,要黃氏別搗蛋。
「女乃女乃說笑了。」曹瞞看賜天宮沉了臉,心中頗不是滋味的打圓場。
一頓飯就這樣沉寂了下來。
扒著飯粒,-聞有人在前廳大喊︰
「這些、這些,還有這些通通包起來,二麻子,你到里頭看看還有沒有成品,一並打包帶走!」
賜天宮抹了下嘴,往外走去。
「怎麼啦?」曹瞞瞧著他頭一低跨過門檻,一個影從外頭映進來,是個矮胖男人。
「收綢傘的溫駝子來了。」黃氏漱了口,放下碗箸。
制傘是他們家的收入來源之一。
隱約听到碎碎的嘀咕聲,挑三揀四。
「數量太少,你為什麼就不肯多作一點呢,我跑一趟的工夫都不值,共十把,就三兩銀子,給不給隨你。」
「公定價格十把五兩一錢。」賜天官溫厚了亮的聲音不大不小,恰恰懊。
「你也不打听打听,想做這門手工的人已經排到錢塘江口,你不做,我讓別人接手!」
也罷!賜天官從來就不是那種愛斤斤計較的人,三兩銀就三兩錢,他往後多做些就是了。
「三兩銀子是我給你的極限,你去打听打听我溫駝子從不坑人的!」穿金戴銀的溫駝于,一臉盛氣凌人的吃人下吐骨頭。
「你說了就算吧。」銀子的事從來都是可有可無。
「慢著!什麼叫他說了算!你辛辛苦苦才賺那麼點銀子,他還只給一半,你做心酸的啊?!」曹瞞本來不想插手這樣的事,畢竟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可是,她吃了人家一頓好的,更看不過去溫駝子的咄咄逼人,推開賜天官山一樣的身體,出來主持公道了。
「你訛人啊!做生意貴在誠實,該給多少銀子就給多少,少一文錢都不行。」
「你這丫頭是誰,沒大沒小的嚷嚷,大人講話,小阿子閃邊去。」哇,天仙美人,雖說年紀有點青女敕,可女敕才好入口。
想不到這荒郊野地居然生出這麼誘人可口的雛兒。
「說我沒大沒小,你自己模模良心,看是被狗咬了還是忘記帶出門!」對這些喜歡佔人便宜,吃軟不吃硬的,她就是看不順眼。
「我不跟你逞口舌之能,姓賜的,你說呢?」溫駝子轉向賜天官,一副你愛要不要,不要拉倒的踐樣。
「少廢話,不要、不要……」居然得了便宜還賣乖!曹瞞最看不順眼這種欺善怕惡,剝削他人的人。
「你這死丫頭,公定價格你懂不懂,不懂閃遠點去,別來攪和……」意圖以惡人臉孔恐嚇人的溫駝子吼得左鄰右舍全跑出來看個究竟。
懊!是他不要臉,可不是她曹瞞不給他面子。
曹瞞溫潤嬌女敕的臉蛋充滿了慍怒。
「整個杭州城專門制造綢傘的地方沒有半家,多是零售販賣,你用低價收取綢傘無可厚非,做生意嘛,一切全憑你的能耐,但是,姑娘我不爽,不賣,請便!」
她性不溫、手不巧,但是,識貨的眼光還有,而且獨具,賜天官院子擺的綢傘絕對不只這價錢,只要有通路,銷售到別處絕不難,將來錢滾錢,利轉利,賺的還要更多、更可觀。
他的綢傘采用淡竹編制,看溫駝子貨箱里收購的大部份都是粗糙的竹料,綢場剩余的綢布料車邊拼湊而成,畫工潦草,遠遠望去,一坨烏漆抹黑不知道畫的是狗還是貓,比不上賜天官一筆一畫的靈動活現,栩栩如生。
「你別蠻干!」賜天宮看著她熊熊冒火的明眸,這麼倔,這麼強,這麼傲,他緊張的不是自己的活兒會斷路,是另外一種無法明確說明,很不一樣的……感覺。
「本姑娘是在給他上課,叫他知道殺雞取卵是不道德的!」這家伙胳臂往外彎啊,她可是在替他出氣呢。
「對對對……這位姑娘說的好哇!」看熱鬧的鄰居紛紛點頭,他們也都是受害者,可是為了家計沒辦法。
「你自己衡量吧,誠實的把錢拿出來最好,不給的話,這麼漂亮的綢傘以後你就要不到了,反正,幫你做傘的應該到處都是,也不差我們這家。」曹瞞威脅的瞪著溫駝子。
「……我給就是了!」溫駝子面色不善的從腰包掏出銀兩,塞入賜天官手中。的確,這姓賜的所做出來的綢傘形狀就是特別優美,三兩下就賣個精光,放眼這附近再也沒有比他巧手藝的人了。
「這還差不多,你把銀子數一數,夠不夠!」曹瞞拍拍手,跛著腳,進屋去了。
溫駝子收了傘,垂頭喪氣離開。
懊奇的鄰居一擁而來。「天官,那位姑娘好氣魄,你從哪里找來的?」
「她身上穿的……好像是你的衣服……」
「不會是你的媳婦吧?」
「天官就需要這樣一個女人,把他吃得死死的。」
「你這沒良心的,別欺負天官忠厚老實。」
「我要有這麼漂亮的娘子就是天天掃地板也甘願!」
「去你的!不要臉的老家伙,我看你充其量也只能睡地板!」
板堂大笑讓賜天官無奈極了。
這是個小地方,一個陌生的人就能讓大家談論很久,何況,曹瞞據理力爭的模樣,還有她的美貌已經深深刻在大家的心底。
「你還發呆?我告訴你,你是要養家活口的人,一味的退讓,像溫駝子那種人只會吃定你,而你一讓再讓,以後就永遠翻不了身,知道嗎?」看他一坐下就又發呆,為了他好,曹瞞覺得不提點他,他一輩子都只能扮演弱勢的角色。
人要不懼怕被欺凌,才能堅韌坦蕩的活在天地間。
你退讓一步,他人欺你一步,要不動不搖,不退讓。
「人生在世,不要斤斤計較。」他的處世哲學跟她不同。
「有錢人才有資格說這種話,行善要自己行有余力才去做,你看你家徒四壁,也沒給老女乃女乃無憂的晚年,你憑什麼不計較?」這個木頭人,腦筋只有一條線嗎?
賜天官愀然色變。
「你有完沒完?」她這麼直接尖銳的個性,溫駝子那種心眼比螞蟻洞還窄的人肯定在心上記上一筆,往後趁隙會來找麻煩的。
他不是心疼賺錢的機會沒了,是心中懷疑,她之前被欺負吃虧也都因為這樣的個性造成的。
「完了。」她咬著牙。
他還是沒生氣,到底,他是沒個性,少脾氣,還是根本是個軟柿子,隨便人家捏圓掐扁?
「祖母,我去做事了。」他鞠躬,起身離開,一眼都沒多看曹瞞。
曹瞞覺得大受污辱,臉色難看的變了又變,她真的很想一腳把他踹到天邊去!
「他是個實心眼的孩子,你別同他一般計較。」黃氏過來安慰她。她看得出來她是有心要幫助自己的憨孫子。
「女乃女乃,我想揍他!」很用力的那一種。
逼氏先是驚愕的張大嘴,繼而莞爾一笑。
她說一是一,說二也不肯少一橫的這脾性,官兒真是棋逢對手啦,這麼剽悍,真真太叫人欣賞了!
有她年少時候俠女的風範。
「祖母,這個你拿給她,要她少走動,照三餐擦才痊愈得快。」已經離開的賜天官又轉回來,手中拿著一小瓶葫蘆罐。
他對著黃氏說話,硬把一旁的曹瞞當隱形人。
「她就在你身後,男子漢大丈夫,有話自己說,別賴我這老婆子!」呵呵,這二楞子居然舍得把她那死老頭留下來的黑玉清涼膏拿來給瞞兒用,呵呵呵,有譜喔。
「祖母!」賜天宮可沒想到祖母會出賣他。
「老太婆吃飽飯,眼皮子松了,睡覺去……先說好啊,你們年輕人哪一個都不許來吵我!」嘻嘻。
不是要給她嗎?老女乃女乃都走了好久,他還站著發楞,天啊,她快受不了了!
「藥膏拿來!」
她的口氣真凶,老是生氣,雖然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她,不過,賜天官覺得自己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接過藥,曹瞞模了模冰涼的瓶子,口氣軟了,「告訴我這藥膏該怎麼用。」
亭略亭
不懂劈柴,不會挑水,裁縫做菜,手一攤,更沒轍。
曹瞞成天只能悶悶的看著賜天官「賢慧」的忙進忙出,有時探頭往外看,附近好像沒有一個閑人。
愧疚感?她天生沒長這玩意,又不能吃、不能用,人說,天生我才必有用。誰說女人非要懂家事不可。就讓他們各忙各的。
等會兒她多吃兩碗飯就是了。
幫助他銷光家中糧食,也算盡力幫忙了不是!
此時,寧靜的農村傳來一陣騷動,人還沒反應,雞鴨已經駭然的聒噪了起來,就連散步的貓兒女竄上茅草屋頂;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曹瞞拉長頸子看去。
一名披頭散發的女人正從殺豬鋪于跑出來,後面追著她的是個中年的壯漢,一嘴粗話,一邊辱罵著女人,一邊動手追打。
女人手中抱著一個年紀幼小的孩童,為了顧及孩子,只能邊跑邊躲,不讓拳頭打到孩子細女敕的臉蛋,最後因被扯住頭發而放聲尖叫。
怕事的鄰居紛紛關上大門,或冷眼旁觀,沒有一個人肯上前援助。
女人跪倒在地上後,粗漢更變本加厲的用腳朝她身上招呼。
啊!真是氣死閑人!曹瞞怒火中燒,想不到竟然有人公然打女人,她毫不猶豫,飛奔出門。
「住手!你怎麼打人!」
「干!老子教訓女人,臭三八,你滾遠點,免得拳頭招呼到你身上。」說完,他惡狠狠的當著曹瞞的面又踹了女人一腿。
女人當場躺倒在地上,孩童也無辜的摔落一旁。
別看那孩童小小年紀,他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也不哭,趕緊瞧瞧自己娘親傷到哪。
「孩子,你不要緊吧?有哪里跌傷了?讓娘瞧瞧。」
阿童搖頭,偎入娘親懷中。
「死婆娘!別光在這里唱哭調給人看……」粗魯的漢子打人打上了癮,拳頭掄起來又要往可憐的母子打下……
眼看柔弱的女子又要挨打,曹瞞隨手撿起路旁的石頭對著漢子就扔。
「你打女人豬狗不如!」
粗漢用牛眼狠瞪曹瞞,「臭三八,這方圓幾十里沒人敢管我王二虎的閑事,再羅唆,我連你一起打!」
「你要是能踫得著姑娘我一根寒毛再說!」曹瞞臉上全無懼色。
不是天下的女人都這麼好欺負的。
旁觀的群眾下禁發出抽氣聲,一個姑娘家怎麼敵得過高大粗壯的漢子?混亂中,只見王二虎逼近曹瞞,粗暴的拳腳就要打上她細女敕的臉頰,可是,下一刻哀嚎聲竟不斷的從他嘴巴吐出來。
沒辦法,曹瞞對準他的胯下用力一頂的結果……呵呵呵,罩門絕招!痛啊!
「啊……阿娘-……」王二虎痛得哀哀叫,呼天搶地中。
真是太快人心吶!
群眾發出驚嘆。
曹瞞看了下腳底,討厭!壞了她一雙好鞋。
瞥眼看向依然低聲啜泣的女子,她拍拍手上的泥,蹲下去軟言安慰哭泣的女人,「不要哭了,你這樣哭會嚇壞孩子的。」
靠在女人身邊的孩子睜著茫然的大眼,比做母親的還堅強呢。
「我」話未出口,接著的仍是止不住的眼淚。
「姑娘!小心!」有人發出警告叫聲。
她的打抱不平,替他們出了長年積郁的一口鳥氣。
背後騰騰的殺氣來到,只見個大巴掌對她揚了過來,曹瞞閃避不及僕倒在地,腳跟腰同時扭到了。
她想撐起身子,卻使不上力,縴細的背部狠狠的吃了王二虎一腳。
這實在太過份了!
「臭三八!」他狂笑一陣,留下沒有口德的話,轉頭抓起地上妻子的頭發又是一頓好打。
孰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讓這麼打女人的臭男人嘗嘗什麼叫做女人的憤怒!扶著腿站起,曹瞞氣得想殺人了。
王八蛋、王八蛋!她飛撲過去,先用兩手抓牢對方的脖子,兩腳張開,以無尾熊的姿態死命的攀緊,然後空出十指縴縴的母老虎爪,認真的在那男人臉上「畫地圖」,管他長江黃河,百匯千湖,刷——可惡的臭男人!
「啊啊啊……」又是慘叫連連,想到自己的大臉被一個瘋女人抓花,王二虎怒不可當,企圖逆轉情勢的用盡全身力氣,把背上的「背後靈」給摔下地!
看熱鬧的眾人鴉雀無聲,現場一片死寂。
這下,要摔死人了,還是個如花似玉的俏姑娘。
血腥畫面在每個人腦海閃過,卻還是沒有人有勇氣站出來救人。
誰叫王二虎是有名惡霸,少惹少麻煩。
「啊——」曹瞞放聲大叫。這下她不變成女的鐵拐李是不可能的。
「我一沒把你看牢,你就闖禍。」嘆息聲很輕,輕得讓曹瞞以為只是風刮過耳朵的錯覺。
然而,她沒有變成破布女圭女圭被甩下地,耳邊听到的哀叫聲是那個打老婆的男人。
順著一只強壯的胳臂看去,大掌正抓著男人的頭。
「XXX,你有種放我下來,哎唷喂啊,痛死人啦……我的頭皮,饒命啦、饒命……」
曹瞞清楚的看見王二虎掉下眼淚,兩只手還到處亂揮,只差沒有跪地求饒。
其實他想跪地求饒也做不到,頭發扯在人家手上,要不,可得請問一下樹干上的金蟬是怎麼月兌殼的。
賜天官剛正不阿的臉有些緊繃,單眼皮下的細長眼只有在看著曹瞞的時候才變得深沉些。
他上上下下梭巡著曹瞞身上有無外傷。
看起來似乎還好,雖然發散了,衣服亂了,狼狽了些,也就止于這樣。
「凡事要量力而為。」他用一種堅定,不容人置喙的語氣跟她說話。哇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他沒有慰問,沒有好言好語,只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教訓她,氣氣氣。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老弱婦孺受欺負,等等,我見義勇為的時候,你這個可以出力的巨人在哪里?」「你有理說不清。」她這次幫默娘出頭了,可是下回默娘又挨打的時候她會在哪里?今天要不是他出面,她恐怕也會在王二虎的拳頭下受了傷。
一想到她會受傷,他對王二虎的欺弱行徑突然心生厭惡了起來。
「我不跟你說。」曹瞞轉向楚楚可憐的默娘。
有理說不清的人是他才對!這世間要是人人都像他這樣非把理字說清楚,飽受丈夫老拳的女人恐怕要下到閻羅殿才有辦法申冤了。
「小嫂子,你還好吧?」撩開她的發,曹瞞不禁抽了口氣,壓下的火氣又翻涌而上。
那個混蛋居然把她打得傷痕匯匯,放眼能見青一塊,紫一塊。
默娘搖頭,抱緊懷中的小阿,試著站起來。
她不敢去看丈夫的臉色,只能渾身顫抖。
曹瞞扶著她站直身子,透過衣袖感覺到婦人瘦削的手臂,可見她的日子十分不好過。
「謝謝姑娘。」她喃喃道謝,語不可辨,轉身住家的方向走去。
曹瞞呆住了。
人群這時也跟著散去。
「我們也回去。」
賜天官的聲音叫曹瞞抬起茫然的眼。
「不明白嗎?」他向來不管鄰里的事情,不是他寡情,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予置評。
她繃緊如花的臉蛋,她真的不明白,好多事。
是她想法太筒單,還是世人本來就復雜?
「別看了,回去。」賜天宮走到家門口,理所當然的以為她早跟上來,但回頭一看卻發現她落後一大截,而且,走路的樣子奇怪。
這樣看著她,她那髒兮兮的模樣,又瘸腳、又扶腰,哪有半點美感,他卻移不開眼楮……像有根朝天椒吞入月復內,一時燒灼了起來。
他向來清心寡欲,對任何事物不曾積極的追求過,跟她偶遇幾次,西湖借傘一次,水岸救她又一次,前天,她差點落入壞人的手中再一次,這樣的糾纏像是注定好的,這次,她義憤填膺的跳出來為陌生人求公平,她……一直都是這麼火辣辣的性子嗎?想探究的一旦生成,就像植了根芽種,要拔除就不容易了。
只是他不會知道愛情的開端也是這麼開始的。
「你受傷為什麼不說?」女子不同男人,萬一要留下傷痕,會嫁不出去的。
「不要你管!」她還在氣頭上,氣的是這個大木頭胳臂往外彎,沒替她說話也就算了,還教訓她的不是。
「……」賜天官以沉默回應,轉過身去。
發怒中的母老虎,他好像怎麼說都不對。
「賜天官!」他不會真的不管她吧?
「來!我背你。」他倒退走至她身前,用哄小阿的口氣堅定溫柔的道。
他彎下腰,那寬闊的背一下映進她如秋水的眸于底。
從來沒有誰這樣待過她。
「你說男女有別的。」她突然別扭起來。
她分明想撲上去的。
「你傷了腰。」他扼要的一句話,解了她的別扭。
「我傷了腰、斷了骨頭也不關你的事!」
他靜靜化成等待的雕像。
她嘟起了嘴,暗暗在氣自己矜持個什麼勁。
半晌後,「上來。」他說。
听得見那沉沉的聲音從他的胸腔發出來,曹瞞眼眶濕了。
貼上他溫暖洋溢的厚背,攀住他的肩膀,一雙細臂有著它自己生成的意識,來到他的脖子,感覺到男性的喉結,一切都是那麼地陌生又叫人安心。
她突然覺得腰痛不那麼劇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