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回來了!」
「嗯。」很冷淡的口氣。
他簡單地交代了家中的情況,她卻只是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不肯和他說話,連一聲回應都省略了。
他原來想耐著性子等哈昀心氣消,但是事情都過去一天又好幾個小時,這女人顯然還在使小性子,沒打算消氣,也沒打算跟他說話。
她緊閉的嘴唇因為用力顯得更加紅潤,看著她冷淡卻美麗的側臉,他開口,「妳知道妳的問題在哪里嗎?」
「什麼意思?」她面無表情但是起碼願意開口了。
「妳不信任我,妳不相信我能給妳幸福。但從今往後我都不會在外面偷吃,不會鬧緋聞,不會給妳搞劈腿;或許,妳覺得我現在對妳好,只是賀爾蒙在作祟,不可能長久,所以當我說要結婚的時候,妳才那麼生氣,氣得甚至不想跟我說話,可是這些年妳一個人,真的快樂嗎?」
听了他的質問,她顫了下,無法出聲。
「妳一定會說妳很快樂。昀心,我不會再勉強結婚這件事,可是我希望妳好好想想,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想想怎樣才能讓自己快樂。」他寧可看他老媽臉色,也不願意看她的臉色。
「我愛妳,可是並不是一定要用婚姻來束縛妳;我愛妳,就算不能繼承家業,就算只能回去住貨櫃屋,只要有妳在我身邊,我都情願。」深情堅定地重復,他愛她。
哈昀心喉頭哽咽,淚滑出了眼。韓漱伸手撫去她眼角的淚水。
他不是那種見到女人眼淚就投降的人,有必要的話,他可以做到漠視,甚至無動于衷,可對哈昀心,他不能。
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淚。
「你跟你媽起了沖突嗎?」
「她想給我介紹女朋友,想抱孫子。」當媒婆,想撮合年輕人,難道是老人家的通病?這樣橫生枝節,他都要去撞牆了。
「這是當父母都有的心態,她是你媽媽,你就多讓讓她—不過你從來沒缺過女朋友吧?」她替韓母說話的同時,不忘酸他一下。沒辦法,有那麼好幾年她一直生活在他給的水深火熱里,不趁這時候挖苦個幾句,說什麼心里都不暢快。
「妳這是吃醋嗎?」
「你覺得咧?」
「陳年舊仇到現在還沒忘啊,可是我喜歡妳吃我的醋,這會讓我覺得我在妳心中很重要。」
手插入她的發根,將她摁在胸前。
他回不到沒有她的生活了,自己不再是自己,心口為她燃燒,靈魂被她牽動,從頭到腳都想她。
那是他在別的女人身上不會有的感覺,在一起時開心,分開時很難過,想起她時很甜蜜,就算鑽牛角尖,使點小性子都覺得她無比可愛。
「你啊,差不多一點就好了!」
「以後絕對不會再犯。」抱抱她,糾纏一個吻。
看見了,抱著了,他才心安。
「你在那邊不會沒有吃飽吧?」她不忘要顧韓漱的肚子。想當然耳,回家跟媽媽鬧得不愉快,飯肯定是不怎麼吃得下去。
「這兩天對我那麼差,我哪吃得下去。」
「牽拖。」
「我不喜歡冷戰,以後我們別吵架了。」
「我盡量。」
「我有東西要給妳看。」他神秘兮兮。
「什麼?」
把她往外拉,推開了大門,跨過那幾步路,開門進了韓漱那形同虛設的租屋。
一台蓋著防塵布,看起來是機械的東西放在屋子正中央。
它體積大得幾乎佔據四分之三的客廳。
「這是……」她結舌了。
「打開來看看。」
哈昀心依言拉開那層布。「電窯……還有拉壞機。」心口一陣緊縮,她張開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電窯、拉壞機,是她想了好久的東西。
「那個賣我的人說,這種開式電爐是最新款,有雙字幕顯示,微電腦溫度控制,具有十組程序記憶系統,每組程序可以設定十六段,也就是說能自動控制整著燒制過程……另外他也介紹了一款陶瓷板電爐……」他很努力地將現學現賣的知識一古腦說出來,雖然說機器定附帶詳細的說明書可以參考,哈昀心更是個中能手,但是他還是唯恐漏掉什麼。
邀功的心態太明顯了。
從頭到尾,哈昀心都兩眼直盯著那兩台丑丑的機器。
他就知道她沒注意在听。
「這個很貴。」她感嘆,很愛惜地模著拉壞機上的轉盤,那電窯,她可以用來燒什麼?結晶釉的雲瓶還是樸拙的大型陶盤?她有好多想法,恨不得馬上動手去和泥。
依照她以前的收入,也不是買不起這些機器。
這幾年除了固定給爸媽的家用,為了填補弟弟那個玩股票、買賣期貨的大洞,她幾乎把存下的錢都花光了,再也沒有余錢可以為自己買點什麼。
「我知道妳一直想要。」
她坦白地點頭,喜悅遮也遮不住。「謝謝。」
「送妳東西是有代價的,可不能白拿。」他露齒一笑。
「錢我會還你的。」
「誤會大了,誰跟妳談錢了,我要個人專屬杯,上面要刻字的那種。」他想要那種東西想很久了,如果是她做的,價值意義更加非凡。
「你確定?沒問題!」
她揚眉,秀氣黑亮的眉毛,閃耀著湛亮光芒的水眸,白里透紅的肌膚……糟糕,他的情緒被喚醒,感覺小骯抽緊。
他走向她,嘴角帶笑地把人摟進懷抱。
他張開嘴,吻住她柔軟熱燙的唇。
在兩人唇舌交纏之間,韓漱一個餓虎撲羊,把哈昀心往牆上壓去,壓得她動彈不得,他把腿往她蹭去,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勃發,那是他忍耐到極限的提醒。
她沒抗議,昂起頭,用美麗的身子貼著他,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只熱情的交纏在一起—「……FromtheNorthtotheSouth,EbudaeintoKhartoum……」
韓漱把她的雙手箝在頭頂,一路從她的下巴往下舌忝吻,她任他**,揚起頭吟哦。
「FromtheNorthtotheSouth……FromthedeepseaofClouds。」
愛爾蘭女歌手恩雅的輕靈歌聲依舊在細細地吟唱。
「等……等,我的手機在響。」
「別管!」他不依。
她安撫地親了親他的臉,從褲袋里掏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有點陌生又有點熟的號碼,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喂,哪位?」
晚上八點,大街上的車聲還是喧囂,雲層很低,天際隱隱有雷聲,從餐廳氣派的中庭大廳的落地窗看出去,大雨應該隨時都有可能落下來。
這不是出門的好天氣,哈昀心卻不得不坐在這寬敞明亮、居高臨下、能一覽美麗華摩天輪景致的餐廳,面對著韓母。
「伯母。」
「這麼多年不見,我真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要看到妳。」狐狸皮草,愛馬仕瓖鑽小提包,紅鑽、黃鑽在手,珍珠耳環、項鏈,非常貴氣逼人的韓母冷嗤。
「伯母叫我來,有什麼話就請直說吧。」會無好會,哈昀心有心理準備。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我要妳離開我兒子!」韓母即使有了年紀,因為保養得當,氣質風韻仍然像只有四十出頭,可是一開口,那習慣掌控一切的強勢態度就很明白了。
「伯母,您不會不知道我跟韓漱已經離婚很久,充其量我們只是前妻跟前夫的關系。」哈昀心可沒忘了他們的婚姻破裂,韓母也在其中插了一腳,她不是一個易與的角色,從來都是。
「妳知道他前兩天回家跟我說了什麼嗎?他要娶妳,再娶妳這個跟他離了婚的女人!」
「您不贊成。」要不然不會這麼快把她叫出來,給她下馬威。
以前她覺得公婆笑容背後的冷漠和疏離比直接拒絕還教人瑟縮,現在才知道直接拒絕也同樣讓人受傷。
她顯然厭惡自己到了極點。
「贊成?」她尖叫,一下失去了原有的氣質,「我怎麼可能贊成?我從一開始就反對,我就是要妳給我離他遠一點!」
「伯母,這些話妳為什麼不自己去對韓漱說?他如果同意您的話,要我離開,我沒意見。」
不論她如何討好這個長輩,還是得不到她的喜愛,但是她也不會跟她發生沖突,算愛屋及烏吧,畢竟是韓漱的母親。
沒有她就不會有韓漱,她心愛的男人。
韓母拍桌,「妳到底給我兒子吃了什麼迷藥,他以前堅持要跟妳結婚,我怎麼都攔不住,現在你們都離婚了,為什麼還要復合?」當時她尋死尋活沒能攔住兒子的心,這次也不能嗎?
「您不肯接納我,我沒話說,我和韓漱只是相愛,並沒有做錯什麼。」
「妳還狡辯!」韓母氣得發抖,價值六位數字的包包竟然往哈昀心砸過去。
她來不及閃躲,被砸了個正著。
「妳這不要臉的女人,妳那貧賤出身的家庭讓我作嘔,我跟韓漱的父親都不會承認妳的!版訴我,妳到底要多少錢才肯離開我的視線、離開韓漱」
哈昀心起身把掉在地上的包包撿起來,拍干淨,放回桌子。
用錢打發她?這種有錢人慣用的伎倆、老套的戲碼,她看起來這麼像愛慕虛榮,只要用錢就能打發的女人嗎?
哈昀心忽然覺得可笑,一個人對另外一人的印象要是認定了,不只八匹馬拉不回來,用修正液也涂抹不掉,一生壞人的黑鍋背定了。
「我爸媽不偷不搶,誠誠懇懇地生活賺錢,哪里下賤?伯母,您怎麼隨便罵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侮辱我的爸媽。」真難溝通,上流社會不是她的世界,而她一點也不感興趣。
「妳還有臉跟我說道理?妳是誰?給妳錢妳不要,妳就是要死賴著我兒子就對了?」她血壓竄高,拿起桌上的水杯作勢就要往哈昀心臉上潑去,哪知水連同水杯全扔在突然出現的韓漱臉上。
無法避免的驚慌布滿韓母風韻猶存的臉上,看見不應該在這里出現的兒子,心底絲絲涼意直冒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