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力地癱躺在地毯上,刁小倍的心情不但沒有放松,反而更加沮喪。
「啊∼∼刁小倍!」
刁小喜一進門,便看到刁小倍的身邊躺著數具零食包的「尸體」,霎時尖嚷了起來。
「你瘋了喔?什麼時候你開始吃零食了?那可是我昨天才剛買的欸,你可別把我的零食給嗑光了!」
閉了閉眼,刁小倍著實受不了妹妹的高分貝嗓音。
「拜托,才不過吃你幾包零食而已,需要叫得這麼大聲嗎?大不了我買來還給你就是了。」她有氣無力地低喃。
刁小喜放下手上的厚重書本和肩上的背包,關心地坐到她身邊來,探手模模她的額頭。
「干麼?」吊高眼球看著小喜的手,刁小倍對她突來的舉動感到滿頭霧水。
「我看你有沒有發燒啊!」刁小喜正經八百地回了句。
拍開她的手,刁小倍沒好氣地想翻坐而起,卻因肚子太撐而宣告失敗。「噢!夭壽,我吃得好撐喔,你別鬧我行不行?」
「噗!」刁小喜忍不住噴笑了。「活該啦,誰教你要偷吃我的零食!你本來不是不吃零食的嗎?怎麼今天反常啦?」
以前刁小倍總會嫌棄零食是垃圾食物,除了增肥之外,對身體沒有任何助益,想不到今天她會「自食垃圾」?!刁小喜還真懷疑天地是不是要因而變色了呢!
「沒啊,我只是不想虐待自己了。」輕嘆口氣,刁小倍的心情蕩到谷底。
沒事減什麼肥呢?結果肥沒減到半吋,就先把自己累個半死,再受滿肚子窩囊氣回家,真不曉得自己是哪條筋打結了。
「小倍,你真的不太對勁。」眨眼再眨眼,刁小喜亂不習慣這樣頹喪的刁小倍,仿佛自己的情緒也被影響了似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睞了她一眼,刁小倍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我很好,你想太多了。」
「真的很好?」明知小倍在敷衍,她還是忍不住再問一次。
「真的,偶花束!」刁小倍撐得難受,連把手舉起來攤開都懶。
「還花舞咧花束!」翻翻白眼,刁小喜放棄了。
從小就是這樣,只要是刁小倍不想說的事,不管任何人都無法由她嘴里挖出任何一個字句,她又何必浪費時間呢?
「你沒事就好,我進房看書了。」
「嗯。」而她,恐怕得在地毯上再躺好一陣子,才能讓撐到不行的腸胃恢復正常運作;刁小倍無限慵懶地輕哼了聲。
刁小喜重新背起背包並拿起書本,轉身回到房前時頓了下腳步,回頭看向刁小倍。
「欸,小倍,我明天有空,你會不會去健身中心?我去找你,順便見識見識。」
「不去了。」說了不去就不去,她已經夠肥了,不需要食言而更肥。
「嗯?」刁小喜以為自己听錯了,與小倍神似的眸瞠大了些。「小倍,你剛才說了什麼嗎?」奇怪,她昨天才挖過耳屎啊,沒道理听不清楚。
「我說,我不去健身房了。」
她沒用、她放棄了行不行?請求老天爺,別再讓任何人逼她、刺激她了,她真的受夠了!
「不會吧?!」趕忙推開房門,一股腦兒把書本和背包丟了進去,刁小喜像陣旋風似地回到刁小倍身邊。「那不是很貴嗎?不去多可惜啊∼∼」
抬眼看了看天花扳,刁小倍沮喪得想哭。「不然給你去啊,如果你舍不得那些錢的話……」
反正那些剩下的課程注定是浪費了,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小喜是自家妹子,讓渡給她又何妨?
「咦?可以嗎?」刁小喜的眼亮了起來,雀躍的樣子正好與刁小倍的心情呈現明顯反比。
心里又嘆了口氣,刁小倍不想再面對任何問題。「你自己去問健身中心,好嗎?」她費力地翻了個身,找到比剛才更舒服一點的位置,稍稍減去一些不舒服的飽脹感。
刁小喜沒再問了,她知道當小倍連對方的眼都不看的時候,就是她放棄與對方對談了。
不過既然小倍答應讓自己接下她的課程,那麼,她明天就到健身中心報到嘍!
「為什麼不行?」刁小喜瞪著眼前俊帥的男人,很難控制自己不多看他兩眼。
「小倍沒告訴你嗎?我們打過契約,契約里明白寫著,唯有本人才能使用本健身中心的服務,不得讓渡給其他人等,包括親戚都不行。」易靖面無表情地描述著契約里的規定,心頭漾起一抹失落。
她真的不想來了?
因為遭受挫折、吃不了苦,所以連他都可以避不見面?
自嘲地苦笑了下。他易靖算哪根蔥,值得她冒著全身酸痛的危險再來見他嗎?
看來他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
可是,她放得下,他呢?
雖然昨天才見過她,但打從她離去的剎那,他便不由自主地開始想她,這樣的他,真能熬到她回心轉意,再到健身中心報到嗎?
經過一整晚的思索,他投降了。
原以為自己可以瀟灑地將她由腦海里抹去,但他發現這次不似以往面對那些女人一般輕松愉快。
越想抹去她的身影,那抹倩影便更像烙了印似地揮之不去,越掙扎越慘,于是,他不得不投降。
再三天,再三天她要是不出現在他面前,那麼他就自己去找她,直到她也投降為止。
「這麼嚴格喔?」刁小喜好生失望,見四下無人,朝易靖拋了記媚眼,壓低聲音要求道︰「這位大哥,通融一下難道不行嗎?」
扯開苦澀的笑紋,易靖沒得商量地回道︰「不行,只有刁小倍可以使用。」
不只健身中心的契約,包括他,也都只屬于她一人。
「討厭!」刁小喜氣惱地直跺腳。「我是小倍的親妹妹,血濃于水也不行喔?」
這家伙怎麼這麼難商量啊?看他長得還挺順眼的,正好她也缺一個護花使者,她這是在幫他制造追求自己的機會欸,怎麼這塊大木頭就是不懂?
「兄弟姊妹算旁系血親,你覺得呢?」
易靖沒心思去研究這小丫頭的任何企圖,他只想趕快將自己的工作做好,然後空出時間去找刁小倍。
「我很忙,沒時間再多做說明了,你請自便。」說完,便很瀟灑地轉進重量訓練區,留下刁小喜一人在大廳櫃台生悶氣。
討厭討厭!討厭死了!
這家伙以後就別再讓她遇上,不然鐵定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結果冤家路窄,不到三天的時問,刁小倍和易靖就意外地在健身中心以外的地方相遇了──
所謂無巧不成書,因為兩人的朋友互有交集,因此在因緣際會之下,這兩個人又被湊在一起;不過這次不再是單獨的兩人,而是有一堆人同時在場。
「來來來,我們為濤和虹雨兩人‘做人成功’,干杯!」起哄的人正是易靖,在朋友的聚會里,他扮演的往往是甘草人物,而他也很習慣這種角色,所以扮演起來如魚得水。
一堆朋友熱熱鬧鬧地在宋于濤的店里大肆開鬧。
為了慶祝他們夫妻倆制造出新生命,宋于濤特地將牛郎店休業一天,好讓所有朋友瘋個過癮;把馬社成員全數到齊,包括他們的另一半,熱鬧得不得了。
大伙兒笑笑鬧鬧好不愉快,唯有詩虹雨,不時將視線定在大門口的地方,顯得有絲浮躁。
「怎麼了,大嫂,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呢!」細心的姜季昀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關心地湊到他們夫妻倆身邊詢問。
「呃,有個朋友還沒到……」詩虹雨有些不好意思,再怎麼說她都是主角之一,在這麼重要的場跋上,自己竟閃神到讓其他人發現了,面子上的確有點掛不住。
「喔喔,男的還女的朋友?」姜季昀唯恐世界不亂地打趣。
「你說呢?嗯?」詩虹雨身邊的宋于濤眯了眯眼,犀利的目光朝姜季昀直射過去。
姜季昀扯開笑臉,從容地沒讓別人發覺他頭皮發麻。「哎喲,開開玩笑而已嘛,這麼認真做什麼?」
討厭死了,這些愛妻成癖的臭男人,開點小玩笑都不行,一點都不好玩,哼!
「欸欸欸,難得我這專業的運動員陪你們喝酒、打屁、玩樂,你們卻全都窩在這里,真不給面子。」易靖混到這個小團體里,企圖打破看似凝重的氣氛。
「你?!」姜季昀沒好氣地賞他一記冷眼。「你哪算運動員?充其量不過是肌肉過盛的土雞而已,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易靖為之氣結,忍不住秀了秀自己的臂肌。「嗟!土雞?你見過比例這麼完美的土雞嗎?」
心不在焉的詩虹雨終于被逗笑了,不經意之間,霍地發現大門口閃進一個嬌俏的人影,她立即開心地迎了上去。
「欸,那女人是誰啊?」姜季昀順著詩虹雨的動線看到了刁小倍,止不住懊奇地問了句。
易靖沒有答腔,眼瞳緊緊膠著在那抹惱人的身影上。
「虹雨的好朋友。」轉動手上的透明酒杯,讓琥珀色的液體搖蔽出高雅的微幅波浪。「靖也認識,他們‘應該’還算熟。」
「這麼不夠意思喔?大塊頭,你既然認識這麼可愛的女人,都不會為好哥兒們介紹一下,想私藏嗎?」姜季昀打趣道。
懊一句「私藏」。
他的確想將她私藏起來──穩穩地擺放在自己懷里的安全位置,不讓任何男人有任何覬覦的空間和機會接近她。
宋于濤笑而不語,給姜季昀使了個眼色。
他經歷過愛情的考驗,要弄懂易靖的心情並不難,加上易靖原本就不是藏得住心事的男人,要明白他的心思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而姜季昀就更不用說了,憑著以往在女人堆里攪和的歷練,還有他身為文字工作者,天生敏銳的觀察力,不信他瞧不出端倪。
易靖所有心神全定在那團小肉球身上,全然不知兩個好友,皆在他身後暗自發噱──
「來,小倍,我為你介紹朋友認識。」
詩虹雨不由分說地領著刁小倍混入人群,一一為她介紹今天的與會人員,包括柴劭淳、童穎綠,還有韓牧允、夏可湩兩對情侶檔。
頃刻間她受到所有人的注目禮,雖然感到有些赧然,但以她堅強的適應力,很快便接受那些人的存在。
「還有兩個黃金單身漢喏!」打從刁小倍出現之後,詩虹雨就恢復正常了,輕松愉快地悠游在所有人之問。「喏,易靖和姜季昀。」
刁小倍微微一顫,唇瓣的紅潤流失幾分。
他也在?那……
「嗨!可愛的小姐,別怕嘛,我們又不會欺負你。」姜季昀露出無害的笑臉,其實心里笑得快打結了。
人家女孩子看到大塊頭,好像有些不太高興呢!看來大塊頭這場仗有得打了──如果他有心追求人家的話。
「呃……你、你好。」天吶∼∼好漂亮的男人喔!刁小倍被姜季昀絕美的臉龐給吸引了注意力,加上些許逃避的心態,她幾乎不曾將目光定在易靖身上。「你好漂亮喔。」
刁小倍的「贊美」讓所有人都笑了,只有兩個人臉上沒有笑容,一個是被稱贊的姜季昀,另一個,則是多日不見的易靖。
足以形容男人的好話有千百句,最刺耳的便屬「漂亮」兩字。
本來嘛!哪個男人不是希望被形容得英勇神武、性格有男人味?偏偏就有那麼多白目,老愛將「漂亮」二字套用在他身上,實在教他難以接受。
易靖同樣覺得她的贊美好生刺耳。
之所以會覺得刺耳,是因為她當著自己的面夸贊其他男人,不論是外型也好、性格也罷,都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小倍,你就坐靖旁邊好不好?」多少也看得出來,刁小倍和易靖間的「暗潮洶涌」,詩虹雨佯裝無知地加以配座,希望可以藉此化解兩人之間的尷尬。
易靖蠕動唇瓣,似乎想說些什麼,陡地刁小倍出聲了。
「好啊懊啊,我妹說易靖是個帥哥,坐他旁邊也算是我的光榮。」她嬌笑著,之前的郁結仿佛在一瞬間消失無蹤。
易靖感到些許訝異,但他卻沒有反駁。
這丫頭又想玩什麼把戲了?
懊啊,既然她不反對,他也樂得接受,最好讓大伙兒都認為他們是一對,那麼他將會多出很多幫手──擄獲她芳心的幫手。
「是喔?能讓你妹看得起,也算我的榮幸。」刁小喜,那個被他拒絕在健身房門外,甚至對她拋媚眼的女孩?呵,他很懷疑那女孩會說自己好話,八成是小倍胡謅的。
他不打算戳破,想給她留點最基本的顏面。
刁小倍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頰側心虛地泛起赧色。
「好了好了,大家坐嘛!」一見易靖的女伴出現了,姜季昀不須交代地主動接下串場的職務,拍了拍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現在大家身邊都有佳人陪伴,就由孤獨老人我,來為大家服務!」
「喔,原來刁小姐是靖的女伴,早說嘛!」韓牧允笑著打趣,令刁小倍心頭一驚,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
「就是嘛,刁小姐,終于有女人肯犧牲跟靖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柴劭淳跟著起哄,逗得大家都笑了。
「欸!我的行情很好飲!」
易靖非常滿意好友們的「配合」,即使他什麼都沒說,大伙兒的默契仍維持在一定的水準;他故意再進一步,撞了撞刁小倍的手肘。
「小倍,你說,你覺得我真有這麼糟嗎?」
刁小倍面有難色,只能尷尬地陪著干笑。
其實她可以大聲地澄清,好打破那些人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但一想到現在在場的人這麼多,又全都是易靖的朋友,說不上來為什麼,刁小倍總覺得自己似乎得給他留點面子;如果她現在翻臉了,那麼他以後如何在這些人面前抬得起頭?
「呵呵,人家刁小姐是不好意思讓你難看啦!」童穎綠笑得眼都眯了,完全能體會刁小倍立場的尷尬,因為她當初也曾這麼被取笑過。「不過說真的,小倍……呃,我可以叫你小倍嗎?」老這麼刁來刁去挺怪的呢!
「嗯,當然可以!」刁小倍點頭如搗蒜。她也不習慣如此生疏的稱謂,這樣根本很難融入他們,有股格格不入的錯覺。
「好,小倍,其實我們靖很優秀的。」童穎綠斜睨易靖一眼,樂得當個牽線的小辦娘。「雖然他以前也是把馬……唔──」霍地,她發現自己失言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刁小倍虛弱地扯開微笑。「沒關系,我知道的,把馬社的社員,跟虹雨的老公一樣的背景。」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夏可潼的眸底滲入一絲激賞,畢竟女人要接受男人有那種過去,多少還是會面臨一些心理上的掙扎。「那很好啊,你們之間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
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刁小倍不置可否地暗嘆一聲。看來只有她自己明白,兩人之間問題有多大條──
她跟易靖,或許看對方都還覺得順眼……不,或許是只有她單方面覺得順眼;她還不至于忘記他曾評斷她的身材過肉。
即使他不曾當面對她說過,她也明白很多男人其實相當重視女人的外表和身材。
也許是因為前幾次挫敗的戀情,讓她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加上易靖又曾經拿自己的身材做文章,所以她很清楚,兩條平行線不可能有交集。
誠如童穎綠所說的,他是個很優秀的男人。像這樣各方面條件都堪稱上選的男人,可以選擇的女人有如過江之鯽,何苦「屈就」她一個需要減肥的女人呢?
除了她最在意的身材之外,她還明白自己的性格其實一點都不可愛……
算了,她根本不想再觸踫感情了,還是算了吧!
「在想什麼?」察覺她的沉默,易靖微蹙起眉,打斷她紊亂的思緒。
「啊?」她怔忡了下,遲緩地搖搖頭。「沒有,我在听你們說話。」擠出笑容,她刻意粉飾太平。
席間的朋友面面相覷,他們都知道剛才的刁小倍在發呆,因為他們沒有任何人開過口,全部在等待她的回應。
看來這兩個人還有得ㄍ一ㄥ了,情況看起來似乎不太順利啊!
「嘿,你們!」剛剛被自己老公纏著說悄悄話的詩虹雨,敏感的發現其他人互動的氣氛似乎怪怪的,馬上擺出茶壺的姿態質問道︰「你們沒有欺負小倍吧?嗯?」她的動作和表情,大有搞笑的嫌疑。
「如果小倍被欺負了,那就是我的不對。」易靖始終沒將眼離開過刁小倍的側顏,為她眉間淡淡的輕愁感到些許心疼。「我沒有盡到保護她的責任,所以讓她受委屈了。」
「油∼∼你這家伙怎麼這樣惡心啊?」柴劭淳搓搓手臂,受不了他的肉麻。「綠,你好討厭喏,都沒盡到保護我的責任,害我跟著受委屈了。」
「你哪里委屈了?」夏可潼由于身為警務人員的職業本能,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
「靖的言辭太過肉麻,戕害了我脆弱的耳膜,難道我還不夠委屈?」柴勘淳撇著嘴,一副飽受折磨的樣子。
「嗟∼∼」
「哇咧……你真是夠了!」
「到底誰才是真的肉麻啊?真是有病!」
剎那間,噓聲不斷,也將所有不愉快的氣氛散至最低,所有人又開始笑鬧了起來,沒有人再注意到那心事重重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