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般的日子,玫瑰園的時光,就如同溪水緩緩流過,不知不覺來到了八月底,雨玫就快開學,而石振中也該準備上大學了。
八月三十一日,季總管和大廚阿山準備了一場小小的歡送會,替雨玫這兩個月來的工作,畫下一個美好的句點。
倍送會上,有花果茶、雞尾酒、隻果派、巧克力餅干、檬起司蛋糕、什錦海鮮披薩-意大利面和杏仁女乃油布丁,全都出自雨玫之手,讓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歡送會還要你做東西給我們吃,真不好意思。」
「可是,真的很好吃耶,雨玫以後可以來這兒當廚師了。」
「哇!那阿山可要小心失業了。」
大家又說又鬧,雨玫都只是淡淡微笑,因為,她心底牽掛著另一個人。
當天傍晚,她最後一次下班,石振中果然就在門口等著她。
「上車。」他直接遞給她一頂安全帽。
她看著那輛黑色重型機車,有點猶豫害怕,但在他目光的催促中,她還是接了過來,默默坐上後座。
為什麼她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跟著他?她也不懂,只是讓自己深陷在這片情網中。
「抱緊我。」他拉著她的手環住他的腰間。
柄車呼嘯著,雨玫不得不照做,否則,她就要摔下車了。
柄車如風般的奔馳,不知過了多久,當機車終于停下,雨玫睜開眼楮一看,面前是一片無際的大海,而天邊的夕陽正燦爛。
他扶她下了車,替她拿下安全帽,「我想讓你看看這個地方。」
「好美……」她不禁低語。
白色的沙灘,藍色的海面,七彩的夕陽,只有他和她兩人共賞,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美好?
兩人牽著手,一起走出雙排的足跡,這些日子來,她好像慢慢了解他了,他是一個不善表達,或者該說表達方法很奇怪的人,但是,他確實是有心的、用情的,否則,她不會如此深受感動。
一波一波的浪花拍打在他們腳邊,好溫柔、好清涼、這是暑假的最後一天,感覺上有些事物就都要結束了,但又有些事物是永遠不會結束的……
他坐在白沙上,「你明天就要開學了。」
她就坐在他身邊,「嗯!」
他住她的肩膀,將她的臉靠在他胸前,「這些話我只說一遍,你要好好記住。」
「什麼事?這麼嚴肅……」她迷惑的望著他。
「開學後,不準和男生說話超過三句以上,我會叫劉威好好的盯著你;還有,每逃詡要打電話給我,向我報告一切行蹤,每個周末都要到玫瑰園來,我會回來見你。」
「你?你!」她傻住了,這是什麼不平等條約啊!
「我要牢牢的把你抓住,不準你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這個人真是的!動不動就要大發神威一番,雨玫剛才的一番浪漫心情都教他打壞了。
向來文靜的她,只敢在他面前吐舌、頂嘴,「你別想!我才不听你的話呢!你以為你是誰啊?」
看她轉身跑開,他跟著她站起來,兩人前後跑了沒幾步,他就從背後一把抱住她,「我抓到了,你別想跑。」
他攔腰將她抱起,她整個人都騰空了,害得她驚呼︰「討厭!別這樣。」
「除非你答應我所有的要求,否則,我怎麼也不放手!」
他是執拗的、脅迫的,語氣中含有不容拒絕的意味。
「先放我下來嘛!」她只得懇求。
「說!」他貼在她頸後呼吸,「說你喜歡我,你愛我,你是我的人。」
埃風呼呼的吹著,帶來海洋那一端的氣息,但什麼都比不上他的體溫炙人、他的語氣灼熱,讓她全身都因為這情火而發軟了。
「人家……人家說不出口……反正你也該知道的……」
她往後一靠,無力地滑下他胸前。
石振中卻不肯放過她,雙膝倒在柔軟的沙上,將她像個洋女圭女圭般擁在腿上,「不管!我就是要听。」
「為什麼?」她實在不懂他的堅持。
「因為我怕!」他收緊雙臂,「我怕會失去你,我總覺得我身邊的一切都留不住,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我怕一眨眼你就會溜出我的世界!」
天!霸氣的他、自大的他,怎麼會有一顆像孩子般脆弱的心呢?雨玫覺得自己的眼淚都快跑出來了。
在他憂郁、專注的凝視之下,她終于大聲道出了心意,「我……喜歡你、愛你……而且我是你的……」
空氣似乎凝結了,海風也仿佛停止吹拂,兩人只看得見彼此,再也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
石振中低吼一聲,將她壓在白沙上,兩人翻滾著、叫鬧著,身上沾了不少沙粒,最後才氣喘吁吁地停下。
「不要鬧了!」她嬌笑著打了他一拳。
他將她的頭發放到腦後,原本含笑的表情轉為嚴肅,大手緩緩撫過她的臉頰。
「你怎麼了?」她被他看得都害羞了。
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低聲傾訴道︰「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這輩子我只想愛你一個人,等我們都念完書,就住在玫瑰園里,每天喝下午條,生很多很多小阿,圍繞在我們身邊玩耍。」
听著他描繪的未來,她仿佛也看到那一幕,這讓她的雙眼起了薄霧,幾乎就要落淚,她只能眨眨眼,帶著哽咽說︰「好……我都听你的……」
「雨玫,我的玫瑰……我的天使……」他嘆息了,以所有的溫柔吻上她的唇。
這是暑假的最後一天,沙灘上只有一對年少的情侶,對著大海、對著天空對著夕陽,他們許下了相守一生的諾言。
開學後,念景高中因為兩件不可思議的花邊新聞而喧鬧著。
其一是貽拳道社長劉威和烹飪社長蔡葦萱的戀情,這一對冤家從小吵到大,如同水火,無人能擋。
沒想到在暑假的某次海濱活動中,劉威奮勇救起溺水的蔡葦萱,還當仁不讓地對她施行人工呼吸,當蔡葦宣悠然清醒之刻,兩人的反應竟是抱頭痛哭,從此由恨生愛,如膠似漆,再也不能分開。
其二則是念景高中的孤僻王子和害羞公主的結合,更是讓眾人跌破眼鏡。
任誰也想不到,那個三年來沒說過幾句話的石振中,竟會在周末放學時騎著重型機車,前來迎接那個講話好小聲、好秀氣的雨玫,而且還溫柔地替她戴上安全帽,拉著她的小手環在他的腰間,然後在引擎聲中呼嘯而去。
才一個暑假而已,這世間的變化是天旋地轉、難以預料啊!
一下課,蔡葦萱牽起雨玫的手,神秘兮兮地帶著她走到花園去。
「我有話要問你。」蔡葦萱是這麼說的。
「什麼事啊?」雨玫問著這位最知心的朋友。
蔡葦萱笑得很曖昧,「才兩個月不見,你是怎麼爬上那棵大樹的?」
「大樹?」雨玫一時還沒听懂。
「就是石振中那棵千年古樹啊!我還以為他是怎樣都屹立不倒的呢!」
雨玫被她的說法逗笑了,「我們沒有怎樣啊!我只是暑假到玫瑰去打工,所以,和他熟悉了一點而已。」
「少來!」蔡葦萱發出笑聲,「學長對你的那種態度,誰看不出來他喜歡你喜歡得要命,拜托!這可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呢!你一定是用了什麼美人計,對不對啊?」
「哪……哪有?」雨玫的雙頰泛紅了。
「說真的,我是為你高興啦!雖然對象是那麼不一樣的人;但是看到你談戀愛,我就覺得挺幸福的耶!」
雨玫微笑了,「那你呢?你自己不是也很幸福嗎?」
蔡葦萱一臉甜蜜嬌羞,「你是說劉威那小子啊?沒辦法,我親都讓他親了,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嘛!」
「是嗎?口是心非!」
「哎呀!你怎麼講得那麼直啦?人家矜持一下都不行喔!」
報園小徑中,兩位少女又笑又鬧,這是她們青春的記憶。戀愛的滋味,有一天她們老了,會細細回味起來的往日情懷。
開學兩周後,烹飪社開始了社團活動,這天下起了大雨,等一切結束以後,逃詡已經黑了,她撐著傘慢慢走回家。
九月的夜風冷冷的,她縮了縮肩膀,不由得想起石振中的胸膛,此刻若是能靠在他身,不知會有多麼溫暖。
但石振中已經上台北念書去了,她得自己堅強些,不能老是那麼依賴地啊!
只不過,在這樣寂寞的雨夜,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幄!
走進了小巷,雨玫看到一輛黑色重型機車,這讓她詫異地睜大眼楮,難道是巧合嗎?這機車和石振中那輛一模一樣呢!
抬起頭,她在街燈微亮的路上尋找,赫然發現有個高大的人影站在樹下,那不正是她日夜思念的石振中嗎?
「振中,你怎麼來了?」她跑上前,撐起傘為他遮雨。
石振中站在那兒不知有多久了?雨水早已將他淋得濕透,他一抬起臉就滿是水滴,身上的衣物更是沒有一處干的地方。
「雨玫,你回來了……」他伸出手,踫著了她的臉,他的手好冰、好冷。
「天!你為什麼在這兒淋雨?你會感冒的!」她憂心極了,從口袋中拿出手帕為他擦臉,手帕很快就濕了,他的臉卻還是操不干。
「我在等你,我一定要見你一面。」他緊抓住她的手臂。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是在學校里嗎?」
石振中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先緊擁住她,盡避他全身都是濕冷的,他的體溫卻還是那麼火燙,讓她不禁低低嘆息。
「告訴我,到底怎麼了?」她把臉埋在他胸前問。
他還是不回答,雙手在她背後輕撫,仿佛想確定她是真正的存在。
白色的雨傘垂在兩人之間,形成一個小小的天地,透明的雨水落在四周,將兩人和這世界隔離開來。
雨玫不再多問,只是任他擁抱著、撫模著,她明白他的心情需要這樣才能平靜下來,他有時候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而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不是嗎?
就這樣,成串的雨滴掉下,打在樹枝上、打在雨傘上,不知過了幾分鐘,他才放松了她一些。
「你還好嗎?」她心疼地模過他的眉、他的眼。
「我……我絕對不要失去你!」他沒頭沒腦地低吼。
「你在說什麼?我一直都在這兒啊!」她以微笑給他安慰。
他的眉頭緊皺,低低道出原因,「你听我說,今天我父親打電話給我,他說玫瑰園要賣給別人,因為,他的生意投資過大,周轉不及,現在除了宣告破產,別無他法。」
雨玫睜大了眼楮,難以相信這驚人的消息,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在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垮了下來呢?
「玫瑰園要賣給別人?這……這樣的話,季總管、大廚阿山他們……要上哪兒去呢?還有,你和你父親就要離開這里了嗎?」
他很想否定這個可能性,但卻無能為力,「這都要由買主決定,我們什麼也不能做,而且,我們勢必要離開的……」
「離開?你要去哪兒?」她抓緊他的衣袖。
「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確定我是否會繼續念書?我父親病了,身為石家唯一的孩子、我必須照顧他、挑起這一切的責任。」
「天……」雨玫還是難以接受這個消息。
兩人陷入沉默,許久,雨玫從失落中恢復過來,握住他的雙手,「我不知道自己能幫你什麼,可是……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我會等你的。」
石振中張開了雙唇,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無法出聲,終于猛地又將她擁住。
只是這樣的動作,已經讓她明白一切,她忍住絆頭的硬咽說︰「你說過我是你的,無論怎樣,你都會讓我成為你的,對不對?」
他用力的點頭,雙臂更是收緊,幾乎就要將她的細腰折斷,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願意,為了他她什麼都願意。
「振中,你一定要堅強,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將來,我會等你來娶我,不管要多少年,我都會等你……」
雨歡這番話是打從肺腑發出的,盡避她還是個剛滿十七歲的女孩,但她相信這樣的感動、這樣的深情,在她今生之中是再難尋覓、再難擁有了。
他的唇在顫抖,詫矣邙泛紅的雙眸望著她,臉上的濕潤已經不知是雨水或淚水,這是他懂事以來第一次落淚,因為他沒有想到,她對他竟也是如此全部的付出,她愛他就如同他愛她……
「雨玫……」他深吸了幾口氣才道︰「等我!有一天我會回來的,我會買回玫瑰園,我會實現我們的夢想,我們將在玫瑰園組織一個幸福的家,你一定要相信我。」
雨玫眨了眨眼,珍珠般的淚水隨之滑落,「我相信。全世界上我最相信的就是你!」
兩個顫抖的身體抱著彼此,哽咽的聲音藏在雨聲之中,這是一幅雨夜的即景,年少的寫影,深印在兩人的回憶之中。
從那次之後,每次下雨的時候,就會讓他們想起當年為愛而落下的淚水……
依依不舍地告別之後,石振中騎著機車離開了,他連玫瑰園都還沒回去,第一個就來找雨玫,這時,該是他回家探望一切的時候了。
雨玫默默揮著手,目送他的背影;眼中仍然盛滿淚珠。
走進了家門,沈悠婷看到女兒一身濕透,不禁叫道︰「雨玫,你不是有帶傘嗎?怎麼還淋成這樣?」
正在打電動玩具的程正揚也轉過頭來,「姊,你怎麼啦?
你的眼楮紅紅的耶!」
雨玫只是小小聲地說︰「雨……太大了……」
是的,這雨太大了,大得打得她心疼、打得她茫然。
「快去洗個熱水澡,小心別感冒了。」沈悠婷叮囑道。
雨玫點了頭,緩步走回房間,她洗了操,換了衣服,擦干了頭發.但心神總是不寧,腦中什麼也不能思考。
一個小時過後,沈悠婷前來敲門,「雨玫,爸爸回來了,該吃飯了。」
「我不想吃……」她虛弱地說。
這時,程偉至也走到女兒房門前,「雨玫,爸爸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們,如果你不想吃飯沒關系,出來一下,听爸爸宣布好消息啊!」
一向乖巧的雨玫于是答應了,打開房門跟著父母走進飯廳。
等大家都坐定了、程正揚忍不住懊奇的問道︰「爸,你要跟我們說什麼啊?」
偉至一臉的心滿意足,雙手興奮地摩擦著,「爸爸知道你們都不想搬家,所以,我想了一個好辦法,可以讓我們一直住在這小鎮上。」
這對雨玫原本曾是一件美好的事,但此刻,她臉上全無表情。
程偉至繼續說道︰「爸爸原本都替一些大財團並購小鮑司、小堡廠,這次,爸爸為自已買了—個安居之所,你們猜那是什麼?就是鎮上最漂亮的玫瑰。」
玫瑰園?!這三個字赫然刷白了畫玫的臉色。
「爸爸替某集團並吞了石家的企業,有工廠、有百貨公司、有紡織業︰現在石家必須宣告破產,我的工作大功告成,而我要求的酬勞就是玫瑰園,他們也答應了,我們以後可以經營旅館,又可以當作一個永遠的家了。」
程偉至的話說到這兒,雨玫的雙手己開始顫抖。
沈悠婷和程正揚都齊聲歡呼,「太好了,以後我們就不必到處搬家了。」
「玫瑰園耶!我上次路過一次,真的是好美好美。」
相對于其他三入的興高采烈,程雨玫是沉默得奇特。
「雨玫,你怎麼?你的臉色好蒼白。」沈悠婷首先注意到女兒的不對勁。
「我……我頭疼……」
「一定是剛剛淋雨受了風寒,塊進房去休息吧,」程偉至道。
雨玫吃力地站起身,程偉至扶著她的手走進房里,並讓她躺到床上,沈悠婷則忙著去張羅熱茶和毛巾。
房里暫時只有父女兩人,雨玫望住案親問︰「爸,我們……
真的買下了玫瑰園嗎,」
「是啊!爸爸工作了這麼久,也算積了一點錢、再加上這次立大功、才有辦法得到這家旅館呢!」程偉至一臉慈藹的笑容。
雨玫明白,父親是想給家人一個溫暖的家,他的出發點並沒有錯,「但是……里面住的那家人……該怎麼辦呢?」
程偉至沉吟片刻,「這世界上有很多殘酷的事,或許不是你這個年紀可以了解的,但這就是現實的人生,以後你就會懂了。」
雨玫還能說什麼呢?她該如何告訴父親,她剛剛才經歷了人生中最殘酷的現實……
沈悠婷走了進來,端著一盤姜茶,「快!趁熱喝—點。」
雨玫默默的接受父母的照顧,等他們終于離開後,她才拉起被子遮住臉龐,任那淚水奔流而下,有如窗外那下了一夜的雨,似乎永遠沒有放晴的跡象。
棒天是周六,適逢周休二日,雨玫一早就要出門。
沈悠婷看女兒的臉色仍然蒼白,不禁問︰「外頭還下著雨呢!你要去哪?」
「我……我想出去散步。」
「你的身體好點了嗎?別勉強啊!」
「我沒事,真的。」
如果今天不去,她可能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她可能就要遺憾一輩子了……
撐著白色的雨傘,穿著白色的洋裝、白色的涼鞋,雨玫以當初遇見石振中的模樣打扮自己,因為,她隱隱有一種預感,這次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見面……
走往玫瑰園的路上、雨滴不斷飄進她眼里,不管她伸手抹了多少次,眼眶總是濕濕的。
想起那天她第一次發現玫瑰園,想起過去幾個月來的種種,她只願能一步一步走回從前,不要走向未來!
看到玫瑰園的招牌,她停下了腳步無法前進,因為,她看見大家都忙著、亂著,將屋里的行李、家具一一搬上車。
敗顯然的,這是一場離別的開始。
季總管看到站在一旁的雨玫,不禁嘆了一口氣︰「真是沒想到,買下玫魂園的人竟然就是……唉!」
他們都知道了!那麼石振中也該知道了!雨玫緊咬住下唇,「對不起……」
大廚阿山走了過來,「別這祥,我們都明白,你也是無能為力。」
彬許他們可以諒解,但是石振中卻不可能,萬萬不可能!
「請……告訴我振中在哪兒?」她擅抖的問。
季總管沉思道︰「一大早就沒看見他的人影,我想可能是在溫室里吧!」
「謝謝……」雨玫深深地一鞠躬,「我不曉得該說什麼,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我……我很抱歉。」
季總管拍了拍雨玫的肩膀,阿山則對她說︰「我們不要緊,你快去看看少爺吧!」
「謝謝!」雨玫點了頭,轉向溫室的方向走去。
溫室的門沒鎖,她收了傘,悄悄地走進,就在中間小池子的地方,她看見了石振中坐在長椅上,他雙眼閉著,表情嚴肅,不知在沉思什麼。
她的心頭一陣酸楚,含著哭意喊出他的名字,「振中…
…」
他倏然睜開眼楮,那是一雙充滿血絲的眼楮,教人看了都怵目驚心,因為那眼神是如此悲憤、如此沉郁。
雨玫幾乎想回避那雙眼,但她不能,她必須面對、她必須迎視。
「你還來做什麼?」他的聲音是喑啞的。
雨玫可以想像,他昨晚一定是輾轉難眠,就如同她昨晚以淚洗面的一樣,他倆都渡過了難熬的一夜。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這樣……」她試著說明自己的無辜。
他冷哼了一聲,「瞧你哭紅了眼楮,說話還會發抖,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演枝高超。」
演技?她霎時了解到,他對她已經由愛生恨了。
「不是,這一切都是誤會。」
「誤會?」他猛然站起身,逼近她的面前,「玫瑰園都要落入你父親的手中,你還能說這是一場誤會?這件事你根本早已心里有數,你才會來到玫瑰園工作,你做間諜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當小偷?為什麼還要偷走我的心?」這才是最令他難過的。
她搖搖頭,無法想像這樣的控拆,只能淚眼朦朧的解釋︰「我不是……間諜,我也是到昨晚……才知道這件事,我也不是小偷,我對你……是真心的……」
「不要再說了,」他怒極反笑,雙手顯住她的肩膀,「你還是這樣無辜的表情、迷離的眼神,我幾乎又要上當了,但事實擺在眼前,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任何話了。」
「振中……」她拉拉他的衣袖,淚水又如泉涌,「別這樣對我,別這樣殘忍,難道你都忘了昨晚你說過的話?你說你會回來找我的……而我也會一直等你的……」
對于這一點,他倒是點了點頭,「我沒有忘記,我會回來的,但不是為了迎娶你,而是為了報仇!我一定會要買回玫瑰園,我要把你父親加諸在我們身上的,一一回報在你們全家人的身上。」
雨玫聞言驚駭的松開手,因為,她不再認識他了,這雙眼中閃著怒焰、滿心只有仇恨的男孩,並不是她所認識的石振中。
「你不是說真的,……你只是一時氣憤而已……對不對?」
她搜尋著他的臉孔,但他沒有一絲軟化的跡象。
「我石振中以生命立誓,我一定會討回公道,要回我該有的一切。」他額上的青筋突起,頸上的喉結跳動,顯示著他是在多麼震怒的狀態之下。
雨玫退後了一步,淚水已然模糊視線,讓她可以不要把他看得那麼清楚,否則,她的心會粉碎得更加徹底。
「程雨玫!」他指著她,賭咒一樣地說下去,「你听清楚,有一天我會回來找你的,我們之間的帳要一一算清,到時你最好別想逃,因為,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找出來,讓你徹底後悔你對我所做過的每件事。」
她什麼也說不出口,哽咽讓她無法發出聲音,哀痛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
而後,石振中大步離開了溫室,走進那一片白蒙蒙的大雨中,她只能默默望著他離去,仿佛靈魂中的某部分也跟著被他帶走。
她明白,從此以後,姐不再是一十完整的人了。
這場悲劇里,沒有罪人的角色,沒有對錯的責任,那唯一能被指控的,只有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