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所謂天一亮就有精采的事可看,是指這個啊……
「看什麼看!沒見過男人是不是?你、你、你!憊有你!」食指點著每個人,最後點到她的鼻前,頓了下,暴怒的聲音稍稍減低,仍凶惡瞪著她。「你在跟我比眼大嗎?比得過我嗎?」
「……比不過。」她承認。好大的眼楮啊,沒見過人能瞪到這麼離譜的境界,她……甘拜下風。
「那就把你眼楮眯小一點,不要讓我瞧見你快掉出來的眼珠子!」
寧願見他周身仿佛燃起一團火焰來,勉為其難地調開視線,過了一會兒,又偷偷移向他那身的……花枝招展,接著對上他凶狠狠的目光。
「你想說什麼,說啊!」
「沒……沒什麼。」其實很想問他,不過經營一間茶肆,有必要把自已弄得這麼的……應該叫秀色可餐嗎?
她這輩子見過的男人有限,更別談了解男人,但她能從自己移不開視線的目光里得知,其實他在外貌上的條件真的很好,如果他不開口的話。
以往,他的穿著隨意簡單,就像是一個成天跑來跑去湊熱鬧的武藝青年,只是長得好看點、腰細點、頭發美麗點而已。
但,在阿碧的巧手下,他的長發不知涂了什麼,黑亮得讓人好想模上一把……當然,想模的那個人絕不是指她。
「你老瞧著我……」西門永試探地問︰「是覺得我這模樣很像是你喜歡的類型?」
她聞言,瞪著他完全不害躁的神情。
他搔搔頭,嘆道︰「我開玩笑你也生氣。」不動聲色地輕摟過她的肩,像哥兒們般的動作,不含任何的。對著三、四個年輕的小少年,說道︰「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帳房姑娘,叫她一聲寧姐姐就好。」
「寧姐姐!」少年們齊聲喊,好奇的眼光來回在他倆間游移。
西門永將她交給阿碧,說道︰
「你帶她去帳房吧,順便告訴她一些該注意的。」看了寧願一眼,指月復不經意地滑過她的眼窩,見她帶些微的受驚,他咧嘴笑道︰「瞧你眼窩黑的,昨兒個晚上一定睡不好,是不?」
「我……我一沾枕就睡啦。」不知為何自己竟有些吞吞吐吐的,像個木偶般,任他將自己交給阿碧。
眼窩下有些灼熱,是他踫觸過留下的。真怪,真怪——
「怪什麼?」阿碧問。
「好怪啊……」正想將自己內心混亂的想法說出,忽而發現阿碧目不轉楮地看著自己。「我是說……這間茶肆,就交給幾個少年打理,好怪啊。」她硬生生地改口。
是不是她錯覺?竟然在阿碧的臉上瞧見一抹玩味。好像……好像在期待什麼?
「這事一點也不怪。茶肆需要這些少年,尤其在二少不在的時候。」阿碧走進帳房,細心解釋︰「前幾年,義少爺——就是西門家的老三,專門在外奔波。有一回他上了揚州一趟,回來之後買下這園林,改裝為茶肆,跟對街的死對頭拼起生意來……我知道你沒從二少那兒听到什麼死對頭的事,唉,只怕到今天,他還不知道三少爺嘴里的死對頭姓什麼呢。」
「想像得到。」寧願喃喃。西門永有時的確是粗心到連自己兄弟的名字也會忘了。
「總之,為了拼生意,義少爺想出個主意,引進揚州販子的特色——「男子本色」。」
「男子本色?」
「揚州小販多,為了搶生意,花招百出。俊秀老板來賣粥賣飯,處處可見,義少爺本是這麼盤算著,也看中了二少的「姿色」,可惜二少一年到頭,沒個兩天待在家里,曾來過茶肆,不過不到一盞茶時間,就打跑了兩名客人。在這種情況下,茶肆生意遠遠不及對街聶家。」
「喔……」她听得傻傻的。
「直到半年前,二少主動要求接下茶肆生意,便從外頭帶來好幾名少年,訓練他們成為茶博士,一來照顧茶肆生意;一來也可以讓他們有工作可做,而二少既是茶肆老板,自然得一馬當先賣起自己俊俏的臉蛋來。」
「原來如此……」」抬眼,又見阿碧亙盯著自己。「怎……怎麼啦?」不是她多心,她老覺得阿碧好像一直很注意著她。
是西門永的吩咐嗎?讓阿碧時時刻刻……監視著她?說監視是嚴重了點,但,不管何時,總覺阿碧在「看」著她。
「寧小姐對二少賣色有什麼感覺呢?」
「啊?」她一臉茫然。
原來沒什麼感覺啊,看來二少離成功之路還很遙遠呢。阿碧微笑,問︰「寧小姐,你有沒有發現,為什麼茶肆里只有少年,卻沒有成年男子呢?」
她「呀」了一聲,搖搖頭︰「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呢。」
阿碧很想笑又忍笑,道︰「我們的二少,是一個倘若有一日太陽打西邊出來,也會說「太陽以往都從西邊出來吧」的男人,至少,我們都曾這麼以為,直到現在。恩少爺說得沒有錯,任何一個人,都有他細心體貼的一面。」
「我……我不懂。」阿碧跟她說這做什麼?是在跟她吐露女兒家的心思嗎?還是,在抱怨西門永的不好?
阿碧沒有正面回覆她的疑惑,只道︰「他的沖動,已經消失了一年多了,再也不會莽撞地去找死了,算一算,那一夜的慘叫,咱們也不算白挨。恩少爺要奴婢轉告你,你的出現,讓他可以在下輩子少還一些恩情。」
寧願的唇掀了掀,想要說什麼,卻又閉上。
「還有,恩少爺要我轉告你,若他日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到大宅去瞧瞧他。他一直很想嘗嘗二少嘴里說的那種足以殺人于無形間的「寧毒飯」。」阿碧好心地補充一句︰「寧毒飯是二少自取的,直到听見寧小姐的姓氏,我才明白這飯名的原由。」
「寧毒飯……」她失聲,瞪圓了眼,很想生氣,但過了一會兒,連自己都覺得很好笑,忍不住輕笑出聲。
白天很忙,晚上累到一沾枕就沉沉睡去。當然,偶爾還是會作夢的,夢里她仍然被鎖在一個黑暗的房內,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十五歲的身軀一點一滴被怪魔吃掉,小姐依舊視若無睹。
只是……
後半段的夢,不時變化著——
那只要拉她出門的手,到底是誰的呢?
甚至,昨晚那扇門被打得更開了,外頭的陽光不讓她那麼刺眼,隱約可以看見那人模糊的五官,有點眼熟……
「大白天的,你失魂啊?」
她回過神,瞧見再眼熟不過的五官,驀地,心跳加快,眼睜睜地看著他用一指神功輕敲她的額頭。
「回魂了沒?可別說,你被這些帳給淹死了,我可救不了你哦!」
她暗暗地吐了口氣。
「喏——」他擱下一盤涼糕,說道︰「你呢,偶爾偷懶是不打緊,就是不要拋棄帳本,咱們這整間茶肆是賺是賠都要靠你了。」
心跳恢復正常了,她笑道︰「我瞧前頭生意興隆,不至于倒賠吧。」
「那可不一定。西門義派了密探到對街死對頭……」
「姓聶。」見他一臉疑惑,她答︰「死對頭姓聶,你到現在還沒有記住他們的姓氏,那可算是污辱了他們呢。」
「哦……」唇邊含笑,仿佛很高興她記下許多事。他道︰「你幫我記著就行。」
幫他記得?她可不是阿碧啊,怎麼事事幫他記得?又不能記一輩子,將來她若離開——
一閃而逝的想法,讓她平靜的心情微微受到了波動。他說了什麼,她也沒有細听,只知他說什麼死對頭學他們之類。
她的唇掀了掀,出于本能的,她輕聲說︰「阿碧沒在這兒。」
「阿碧?」他迷惑之情十足。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笑,可是似乎不是很情願。
「你不是來找阿碧的嗎?」
他目不轉楮地看著自己,好像想要探出什麼,漂亮的瞳仁像欲言又止的,然後他笑了,淡淡地笑道︰「你真聰明,我是來找阿碧的。」伸出有力的手指再輕敲她的額頭,態度隨意又自然︰「你啊,別再失神,若是算錯了帳,可要從你的薪俸里扣的。」
「我也有薪俸?」
「那是當然。連親兄弟都明算帳,何況是你我呢?你以為我找你下山幫我,就什麼東西也不必付出嗎?薪俸照領,吃住比照那些小茶博士,當然,因為你是難找的帳房姑娘,所以待遇比起他們好上那麼一點點點,只有一點點。」
兩人淨聊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他像在掩飾什麼,而她總是無法凝神專心,或許是他看出了她心不在此,更或許是他忙著找阿碧,說了沒兩句,便離開了。
「找阿碧嗎?也對,他跟阿碧本是天生一對。」她喃喃著,上前關上門。
不管她身處何地,只要有人在附近,隨手關門已成了她的習慣。甚至,有人在的地方,她從不打盹,也不刻意打扮。
我這模樣很像是你喜歡的類型碼?
心跳漏了一拍,她直覺地抬頭,以為他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了。
房內,明明空無一人啊。
「怪了……」她瞪圓了眼。
我這模樣很像是你喜歡的類型碼?我開玩笑的你也生氣?
「不,我不是生氣,我只是好生驚訝……」她抱緊懷里的帳本,小聲地說︰「只是驚訝你會這樣問我。」
他明知她的遭遇的,明知她連青澀的純戀都來不及有,就被人毀了她的一輩子,怎會如此問她?
喜歡的類型?她想都沒有想過啊,甚至,在那青春剛萌芽之時,她懵懵懂懂地,連男人也不曾多看一眼。不是她高傲清冷,而是她連遐想的年紀都還不到,她只知男女有別,卻不明白其深意所在。
直到那一天。
她連忙搖頭,不再回憶。
「我根本沒有過喜歡的對象……不,是根本沒有想過。」不管之前或之後,她都不曾想過。
「為什麼會問我呢?即使是玩笑話,他也不會問我這種事。」他明知她沒什麼未來,這種問法,豈不是有心傷她?
憊是……從頭到尾,他不曾將那種事擱在心頭?
腦袋有些亂,這些日子里,好像不管他在不在,他說的每句話都會不時蹦出來嚇她一下。
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她是阿碧就好了;如果,她是賣身于西門府就好了;如果,她跟阿碧的角色對調……
這是什麼樣的想法呢?
她垂下視線,苦笑。她的未來沒有辦法跟普通人一樣,但她的心卻跟一般人差不了多少,她還一直以為自己在山上待了這麼多年,懂得忘卻過去,懂得學習雲淡風清。
「倘若是我喜歡的對象……」想想不為過吧?
她閉上眼。她不喜歡男子近身,甚至覺得男人的味道很惡心,在這種情況下,說要有喜歡的類型,實在是很難——
一頭黑色的長發平空出現在眼內的幻想中,她愣了下,一時錯愕自己竟喜歡女子?接著,寬額俊臉,大眼厚唇,膚色偏白,然後朝她跑來,笑開驗用力彈她的鼻頭。
騙人!
她立刻張開眼。
房內,還是空無一人。
「還好、還好,他要是突然出現,我才會嚇死呢。又不是半夜,作什麼夢啊……」她的背靠著門扇,想起自下山後,夢里莫名的延續。
那只手,看起來是男人的。她真的不記得在那棟大宅里有跟哪個長工交情好到七年後莫名又夢起他來。
「門後面是強光,我直瞧不見他……至少給我點暗示,讓我知道這個在夢里救我的人是誰呢?」她走回桌前,回頭看了那扇門,不由自主地又走回來,想像夢中的情境。
「一開門,就瞧見那只手……」模擬情境,打開房門「啊!」她尖叫出聲。
「我不是有心要嚇你。」眼熟到天逃詡見到的男人拎著茶壺,向她晃了晃。「涼糕配茶好,既然你住在永幅居,可不能與茶斷緣。」
她呆若木雞。
「怎麼啦?我真的嚇著你了,是不?」
她的視線緩緩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見狀,笑得掌心朝上。「嗯?我可沒藏什麼東西啊。」
她的喉嚨抽緊,瞪著那只手。
「你……你……什麼時候在那兒?」她顫聲問。
「才來沒一會兒。在門外叫了你幾聲都不理,我還在想你是不是打起盹來呢……願兒?」
「如果我一直沒開門,你要怎麼辦?」
「那自然是推門而入啊。」
「可是,我鎖得很緊。」
西門永雖不解她為何執著在門開不開的上頭,但她若有求,他必應,何況是小小的問題呢?他坦白道︰
「若是鎖了,就踹開門吧,除非確定你安好,不然我不放心。你臉色好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直覺要伸手拉住她,她連忙縮回,叫道︰
「不要!」
西門永見她怪里怪氣的,劍眉一摔,很不爽地說道︰
「你在發什麼瘋?若是病了,得找大夫的!」
「等等,你別進來——」在心里,她努力想要關上門,卻見他似真似幻地大步走來。
「寧願,你在搞什麼?」在她圓眼的凸瞪下,他的厚實大掌貼到她的額面。「有點熱,還不算是受風寒吧?不過預防萬一,還是找大夫來瞧瞧吧……哇,你臉色怎麼紅得這麼快?」由白轉紅,厲害!這種境界連他都還達不到呢。
她有些惱怒地,用力推他一把。
「誰叫你進來的?」
「不進來,難道讓你等死嗎?」
「我死了就我死吧,本來我就是一個人的!要你多事!」
西門永瞪著她,瞪到鼻子都快噴火了,最後他罵道︰「不想理你這瘋婆子!傍我滾回你的房間睡覺去,大夫來了我去叫你!要敢不給大夫診,我就……就不給你菜吃!只有白飯,沒有菜!膘蛋!」
他瞪著她,她也不示弱。大眼瞪小眼的,瞪得她眼楮好酸,最後,她終于忍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沒好氣︰「笑什麼?」
「沒,我只是在笑,你很想揍我,卻礙于我是弱女子,只能拿吃白飯來威脅我。」愈想愈好笑,只好掩嘴猛笑。
俊臉微紅,他撇開視線,用力哼了一聲,當作沒听見她的話。
這人,真的是個好人啊,而且,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喜歡上的好人。
如果,她是完美無瑕的,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而現在,只是好朋友而已。
懊朋友而已。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義弟……」
「咱們在這里坐了也有一炷香的時間,連個人都沒來招呼!這樣也能擔起茶肆的生意來?」
「永弟生意忙,咱們是自家人,自然可以等。再說,連半炷香的時間都還沒過,你太挑剔了。」
堅持一炷香的男子,原本拿著扇子的,有一扇沒一扇地,頗具翩翩風采,然而當他听見兄長的偏袒之心時,白扇停住,半張陰沉的臉龐緩緩從扇後露出來。
「大哥,你認為我在找他麻煩?」
「不,你不是找他麻煩,你只是太擔心他了。」
「我擔心他?這句話,不如我原封不動地奉還給你。自從那家伙說要接家里茶肆後,你就高興得不得了,成天讓他跟著你,教這教哪兒,我都要以為他是你哪兒蹦出來的兒子呢。」
西門笑聞言,失聲笑道︰「你這句玩笑話,真是有趣。我跟永弟年歲上只差了幾歲,當我兒子,那根本不可能。」
有趣?西門義的臉垮了下來。這世上,恐怕也只有眼前這人完全听不懂他尖酸刻薄的諷語吧。
「哎,永弟!」西門笑瞧著窗外。
西門義回頭一看茶肆是以園林建造的,小橋流水竹屋什麼都有,極居隱私,來者大多是有能力附庸風雅之輩,他與西門笑坐在小型瀑布前,瀑布由假山輕泄而下,山後藏有冷泉供瀑布之用,西門義的身後是裝飾用的小型竹林,功用在于方便獨處兼賞景,同時也能窺看外頭的動靜。
「沒見到他啊。」西門義只瞧見一名年輕的姑娘探頭探腦的,不像是在此品茶的客人。
「方才我瞧見他的頭發……」
西門義眯起眼,緩緩回過頭。
「頭發啊……也是,大哥,我記得那家伙的頭發真是又美麗又烏黑啊。」
西門笑沒听出他的酸里酸氣,朗笑道︰「他那頭黑發的確是很好認。」一個男人能生得這麼美的頭發,也真是奇跡了。這句話還正要接著說出口,忽然見到西門義原本陰沉的臉就像是布滿了雷電,隨時會打起雷來。
西門笑心中微覺困惑,不知自己說錯了哪句話,就見西門義忿忿轉過頭,對著一名年輕清秀的姑娘大喊︰
「你!就你!你給我過來!」見她面露遲疑,他斥道︰「你杵在那里當人柱嗎?好好一間茶肆,沒半個人來招呼,我瞧遲早要倒!」
「別這麼凶,人家小泵娘在這里做事,你嚇著人家,趕跑她,人手不足怎麼辦?」
西門義暗地翻翻白眼,不理會兄長的厚道,對著那有些怯步的年輕姑娘道︰「你去隔壁瞧瞧,方才我听見他們在喚茶博士,你去瞧瞧他們需要什麼……做生意,可不能拿生意興隆來當人手不足的理由,這時日一久,誰還會上門?」
「可是我不是……」
「可是什麼?一個下頭的人也有話敢反駁?」
「義弟。」
她遲疑半晌,與他們保持距離問道︰「我瞧起來,還是很像丫鬟嗎?」
西門笑聞言,投向她的目光充滿奇異。他正要開口,西門義就答︰「你以為我會叫一個千金小姐去伺候人嗎?」
「義弟!」
「還不快去嗎?西門永到底是怎麼訓練的?若是哪天被死對頭搶光了生意,他也不用存老婆本了!」
他瞪著她,見她慢吞吞地,走一步退兩步的,不甘情願往隔壁的小竹屋走去。
「義弟,對個姑娘說話用字稍微注意點。」
「哼,我說話一向如此的。」
不,只有事關西門永才會如此,西門笑內心暗嘆,至今仍沒法明白這兩人之間到底藏了什麼血海深仇,一見面毒話就飛來飛去,沒傷到彼此,倒死了不少身邊人。
他隨口提醒︰「還有,死對頭姓聶,你可以叫他聶四爺。」
「呸!他還不配。」西門義想到就一肚子火︰「他那賤招,連我都不齒!竟然叫自己親弟弟上茶肆坐陣,擺明就是要搶生意!」
「……你不是也要永弟賣「色」?」話未畢,一道毒焰立刻燒上他的臉,隨即滲進皮膚,迅速熱向心頭。
「你挺西門永我沒話說,你要挺死對頭,那我可就不甘心了。」西門義咬牙道。
「我沒挺……」
「還是,大哥你壓根就不喜歡我?討厭我?巴不得跟我月兌離兄弟關系?」
「不。」西門笑連忙道︰「你是我兄弟,我喜歡你都來不及了,怎會討厭你?」
西門義聞言,深深地注視著他——深深深深……深到當西門永終于得空進來時,怔了一會兒,喊道︰「你臉被火燒啦?」
西門笑回過神,方才被西門義的灼灼目光給定住,沒細看他的臉龐,如今一看——「義弟,你怎麼啦?如此臉紅?」
「我天生臉紅,不成嗎?」西門義困窘又惱怒,胡亂揮了揮手,迅速引開話題。「你這主人混哪兒去了?半天也不見人影,若咱們是普通客人,早拂袖而去!」
「今兒個人多啊,我這不就親自來了?大哥,恩弟近日如何?」
「還是老樣子。你若有空,就回去瞧瞧他吧。」西門笑頓了下,瞧著他那頭美麗的長發,他不得不說,西門永的外在條件極好——眼角瞄到西門義的臉黑成一片,他始終不明白為何一談到西門永的頭發,義弟就活像凶神惡煞?
「今兒個我來,是想見見你帶回來的姑娘。阿碧告訴我,你讓她當永福居的帳房。」
西門永面不改色地說︰「改日再見吧。最近,她也很忙。」
「我瞧根本就是沒這人,阿碧眼著他騙咱們。」
西門永當作沒有听見。他自認自己的脾氣修正很多,不想與西門義一般見識。他注視著西門笑,道︰
「等哪日她允了我,我一定帶她去見你跟恩弟。」
只有他跟恩弟,而不是西門家的所有兄弟。西門笑听出他話里不變的疏離,微笑︰
「隨你吧,只要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頓了下,他又道︰「我記得當初你只雇男孩,沒雇女孩,是不?」
「我這兒又不是脂胭館,若姑娘在這里做事,讓人吃了豆腐,我會先砍了自己再揍人。」
「我以為你改變心意了,正要告訴你,若缺人手,先從府里調過來。府里的丫鬟都是受過訓練的,也明白你脾氣,你不必外雇人手……」見西門永一頭霧水,西門笑小心翼翼地說︰「你手上沒有女孩?」
「不要把我說得像是老鴇一樣。」西門永沒好氣道。被迫出賣「男色」,已經讓他覺得有點丟臉了——縱然只是增加茶肆的賞心悅目,但他這個粗人就是渾身不舒服。「你明白我不雇小泵娘,就是怕鬧出事來。」
「你真的沒有雇小泵娘?」
西門永眯起眼,升起了不祥的預感。「我沒有。你想說什麼?」
「我記得恩弟跟我提過,你說過你帶回來的姑娘,過去曾是個……丫鬟?」
西門永愣了下,立刻明白兄長之意。
「她在哪兒?」
「隔壁。」
「她去那兒做什麼?」這家伙不是怕男人、怕人群嗎?還是隔壁間是空的,她躲在里頭喝茶?
「是我叫她去招呼客人的。」西門義不以為然地說︰「招呼一下又不會死人。你臉這麼難看做什麼……」
「混帳東西!」西門永一擊桌面,石桌立成兩半。他怒喝︰「誰教你指使她的?」
「她就一個丫鬟臉……」
「西門義,你住嘴!」滿肚子的髒話要出口,他忍下︰「回頭再跟你算!」
他轉身大步跨出,正要往隔壁間走去,忽地听見一聲熟悉的尖叫——
「寧願!」他心一緊,立刻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