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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三世求白首 第三章 賺得第一桶金

作者︰寄秋類別︰言情小說

「怎麼回事?」

心頭一亂的蘇流芳將手抽回,以指輕搓手心的半朵桃花卻發現搓不掉,三月的冷風一吹,刺目的艷紅才慢慢消退,她清亮的眼兒一眨,覺得猶似在夢中。

有些逃避心態的,她移開目光,不去直視眼前看似年少卻有著歷經百年滄桑的眼神的少年,他給她一種很沉重的歲月感,彷佛她欠了他什麼,他跨越時空來索討。

事實上,她才是千年後的人,穿越來到天啟皇朝,她不知道她來這里做什麼,只曉得別無選擇,除了隨遇而安外她無法做任何改變,既來之則安之,心安則人安。

她回過頭,卻見地上一座小山似的黑土,再仔細一看,哪是黑土,分明是一節一節的蓮藕,至少一百斤,多年生的根睫植物十分粗大,她看了自個兒的小胳臂,再瞧瞧壯實的藕節,足足差了快兩倍之多……

「妹呀!你站遠點,別被污泥濺到,三哥這邊的藕多,我再挖一些!」這下賺大發了,好多的蓮藕。

全身是泥的蘇重安笑得只見一口白牙,模著小腿粗的蓮藕一點也不覺疼累,渾身是勁。

看著不斷堆高的小山,一旁又多出一顆顆的黑團子,知道那是蓮蓬的蘇流芳扶額輕嘆。「大哥、二哥、三哥,太多了,你們先歇一歇,咱們先把藕洗淨了看看是七孔藕還是九孔藕,然後拿一些進城問明價錢,看有誰要買。」

埋在土里的跑不掉,一口氣全挖了他們也沒地方放,保存不當容易壞,得不償失,先找到買家再挖比較新鮮,他們也不用為收藏而頭痛。

「七孔藕、九孔藕?」什麼意思?

過去只讀聖賢書的三個哥哥一臉懵,他們吃過蓮藕炖排骨、炸藕包、糯米藕片、拔絲藕片、涼拌蓮藕、炒蓮藕……但是,蓮藕幾孔有差嗎?真沒注意。

「七孔藕又叫紅花藕,外皮紅褐色,短而粗,生藕吃起來略有苦澀味,適合炖湯和做藕粉。九孔藕為銀白色,也叫白花藕,脆女敕香甜,炒著吃最好吃。」不只是孔多孔少的區別,以藕的孔數來說,九孔藕比七孔藕甜脆鮮女敕。

「那我們的是七孔藕還是九孔藕?」看向地上疊成小山的蓮藕,蘇重文面上喜色掩不住,不論是哪種藕,能賣錢就好。

「要洗過才知道,你們先上來吧,不要操之過急,看這一大片泥潭,沒挖上十來日是挖不完的。」瞧他們挖了大半天才挖了一小角,泥潭還是一大片,就多了幾個小洞。

蘇家三兄弟听了妹妹的話往後一看,不看不覺得驚人,一看嚇了一大跳,還沒動過的泥潭怎麼還有七、八畝?枯睫中還有蘆葦稈子,一枝枝插在泥地里,叫人有些分不清是枯草還是蓮蓬。

「妹妹,你看這些藕能賣多少銀子?」妹妹比他們精明,問她準沒錯。蘇流芳思忖了一下。「一斤賣八百文,如果對方壓價的話,五十文、五十文的往上加,加到一兩還談不攏就別賣,拉回來做藕粉。」

物以稀為貴,她不信沒人買,藕是九月上市,八月的是早藕,數量很少,九月底、十月初是盛產期,過了十一月幾乎沒藕了。

所以越冬的藕非常值錢,他們非常幸運,凍住的蓮藕並未爛在泥里,而且三月的天氣不穩定,還有點冷,蓮藕還沒發芽,否則也吃不了,只能全挖出來曬做成藕粉。

八百文還是便宜賣了,實在是量太多太打眼,容易招來覬覦之輩,只能悄悄的賣,少賺一些保平安。

「啊?」八百文還要往上添,旁人砍價不是順坡下驢減幾文嗎?

「哥,听我的,我腦子開了九竅。」比起一群讀死書的書呆子,她腦子靈活轉得快,他們全都讀書讀傻了。

「人不是只有七竅嗎?哪來的九竅。」蘇重明撓著耳朵後面,一副呆頭呆腦的樣子。

懶得解釋的蘇流芳心中嘆氣,對牛彈琴白費勁。

「她指的是靈竅和智竅,表示她多了靈性,還比你們聰明。」忍笑的上官追黑眸粲亮,捧月復不已的看向頓時明了的三張泥巴臉孔,他們眼里的情緒十分精采,時而懊惱,時而慚愧,時而喜不自勝,而後是苦笑和訕然。

「還不動起來,指望我當洗藕姑娘嗎?今兒個先把挖出來的藕洗干淨,七孔藕、九孔藕分別放置,明天大哥和三哥帶五十斤藕到縣城的酒樓,一家給三到五根讓人試吃,之後要訂多少斤另議,一家一次最高限定一百斤……」

「為什麼?」不是買越多賺越多嗎?

「你們一天總共能挖幾斤藕?」她一臉蔑視。

「這……」幾百斤吧!畢竟他們是挖藕生手。

「這事還不能被村里人知曉,想想村長對我們的嘴臉,若他曉得有發財的機會,我們的泥潭還保得住嗎?」

以村長唯利是圖的個性,肯定會不擇手段將泥潭奪過去佔為己有,少了一條生財之路不打緊,就怕他為了光明正大霸佔他們四個孤兒的財產,不知會給他們編排什麼罪名,好順理成章將外姓人趕出村子,那他們不僅失去財產還會落得無家可歸。

其實姚家村的村長早就打起幾個孩子的主意,不憐小惜弱還盯上他們僅剩的五畝田地,想找由頭歸于自己名下,讓他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想到姚村長不肯歸還的十兩聘金和聘禮若干,蘇重文臉色一沉。「嗯,要防著姚家村的人,他們同氣連枝。」一人知全村知,幾百人合起來對付蘇家一家人,以多欺少,吃虧的還是他們兄妹四人。

「因為要瞞著人悶聲發大財,所以不能雇人挖藕,就你們三人合力一起挖,哥哥你要跟買家說,五天送一次藕,最多送五次就沒了。」不能多,謹慎為上。

「為什麼不一次送,要分五次?」分開送不是更容易被人發現?

蘇流芳覺得心累,「你一次送完是給小偷提醒嗎?表示我們有很多銀子快來偷,量少才不容易招賊子惦記,人家不會一直盯著我們不放。另外,我們一次賣多了,買家轉手高價賣了,我們得到的好處可能就少了。」

她也要提防轉賣,讓人賺了二手差價。

「哥明白了,明天哥進城賣藕。」他會盡量把藕賣出去,賺回銀子把賣掉的田地買回來,那是爹娘一生的心血。

「我也去,我幫大哥賣藕。」嘴甜的蘇重安長得討喜,像是年畫女圭女圭,只是此時就是一個會走動的泥人。

「好,你人小機伶,多盯著來往行人,若瞧見咱們村子里的人就帶著大哥躲開,若有人問起就說進城到書肆拿書,抄書賺幾文錢。」

幸好他們偶爾也會背著蘿筐進城賣些糧食山菜,背著東西不顯眼,但還是得小心,況且之後量大得用車載,財帛動人心,世上最不可靠的便是人。

「妹呀,我比你大兩歲。」什麼人小,他再小也是她三哥,她才是最小的那一個,小不隆咚。

蘇流芳拄著拐杖的高度只到上官追的胸口,比同年齡的女孩略矮上一些,是全家人當中最袖珍的。

「你光長個子不長腦,大的是年歲,少長的是聰明勁。」還敢抗議,小豆丁的智商令人著急。

「妹妹以前比較乖巧听話,整天樂呵呵的,現在的妹妹變得好潑辣……」蘇重安嘀嘀咕咕的動著嘴巴。

「你說什麼?」說她小話,壞三哥。

蘇重安呵呵直笑。「我說妹妹伶俐可人,越長越好看,誰娶到你跟撿到寶沒兩樣。」

「撿到寶」的上官追笑而不言,幽深的雙眼注視著身邊神采飛揚的小丫頭,從她的眼中,他看進她身體里的魂魄。

前世、今生、來世。

「那我呢,二哥干什麼?」光他一個人閑下來他會過意不去,不做點什麼心里難受。

「那邊的荒田整理出半畝,我有用。」她往靠近水邊的一塊地一指,上面長滿半人高的雜草和幾棵野樹叢。

「好,二哥明兒一早幫你弄。」蘇重明也不問原由,反正妹妹做的事一定是為他們兄弟好,他出出力氣而已。

「好了,現在開始來洗藕,洗干淨藕就能賣錢了。」

蘇流芳嬌脆的聲音一吆喝,蘇家兄弟沒一個偷懶,一人抱起一把蓮藕往山泉邊走去,有人用絲瓜絡洗藕,有人負責將洗好的藕分成七孔藕和九孔藕,拿進不遠處放雜物的屋子,另一人則不斷地搬來還未洗淨的藕,直到堆滿泉邊沒位置。

其中還有近百朵蓮蓬,仔細挑一挑好的有六十七朵,其余是爛心的,或是被鳥兒啄光的空蓮蓬,收集成堆曬干當柴禾用,引火方便,干蓮蓬一點就著,毫不費勁。

☆☆☆

第一次收藕的次日,蘇重文就帶著舌粲蓮花的蘇重安去了縣城,他們也很小心,並未大張旗鼓,照著妹妹的囑咐向城里幾家較大的酒樓、飯館賣藕,還免費送出試吃,讓這些掌櫃的笑得闔不攏嘴。

如蘇流芳所預料的,一筆一筆的訂單隨之而來,她並非照單全收、來者不拒,而是挑選其中較為可靠的十家進行買賣,以五天一次的頻率送貨,一次一百斤。

十家的藕送一次便是一千斤,五次是五千斤。

事實上泥潭中的藕不只這個數,還能賣上幾千斤,只是在無藕的季節出現大量的蓮藕,還以高價售出,城里的某些大戶已經開始打听藕出自何處,由何人種植。

尤其是姚家村的村民和貪心不足的姚村長,想到有藕出現的那幾日,上官家的馬車在蘇家門口停了許久,之後便特意在兩戶人家附近來回走動,有盯梢的意味。

雖然蘇家兄弟打算天沒亮便出發,就怕被人瞧見,可是蹲點的村人太無恥了,居然一夜沒睡就為看蘇家借了上官家的馬車要運什麼,甚至偷偷模模爬上*頭偷看。

起夜上茅房的蘇重安瞅個正著,他氣呼呼的趕人,吵醒了睡得正熟的家人,一家人氣得眼楮都紅了,幾人圍坐桌子商議。

本來還想多送兩回的蘇重文決定不送了,就照妹妹先前的安排只送五回,剩下的蓮藕留一些下來育苗,等把泥潭挖空後清淤,從山上挖些肥地的土重新栽藕,再養些魚。

挖出的蓮藕以九孔藕居多,這次賣的也是以九孔藕為主,七孔藕賣不到兩千斤,蘇家人商量好要做成藕粉,五月到八月藕粉最稀缺的時候再賣給*鋪和干貨鋪子。

蓮花的根睫葉、花瓣果實,無不為寶,皆可入*,藕粉消食止瀉、開胃清熱、滋補養生,是婦孺童嫗、體弱多病者滋補的上好*材,這些都是蘇重安上*鋪打听出來的,回來特地說給家里人听。

因為村人的無恥,剩下的幾千斤蓮藕也不賣了,為了不讓小人得逞,就連行動不便的蘇流芳也加入。

四兄妹日以繼夜的忙碌,忙著清洗蓮藕、切片、用石磨碾碎、過濾、曬制等等繁瑣程序,直忙得蘇家兄妹一個個腰酸背疼、腰都挺不直了,才弄好近千斤的藕粉。

怕不夠干燥,藕粉又在屋頂曬了幾天,直到用手一搓能碎成粉末才收起來,還放了竹炭防潮。

處理完藕粉,就該來侍弄田地了。

姚家村的春耕在四月初,春耕之前種的是冬小麥,蘇家三兄弟們不熟農作,那時妹妹還昏迷不醒,不像如今變得慧黠聰明,當時沒人告訴他們秋收完要種什麼,因此看別人種冬小麥,他們也跟著撒麥種,別人怎麼做,他們照本宣科。

不過他們畢竟不是在地里刨食幾十年的老農,故而種出的冬小麥差強人意,收成比其他人少上一、兩成,但是……

「妹妹,這是什麼?」

由大而小,蘇家三兄弟睜大雙眼,下巴差點掉了,眨也不眨的死命地盯著眼前綠油油的一片。

「秧苗。」

「這是稻苗?」看起來很像。

蘇流芳見鬼似的瞪向「三只小豬」,難以置信他們這群農家子弟居然問出後世小學生都知道的常識,她深深看了他們的眼神才確定不是開玩笑。「你們不用秧苗插秧還怎麼種稻?拿麥子灑一灑嗎?」

她說的灑一灑可是玩笑話,白菜籽和油菜花籽才用灑的,誰知她剛一說完,三顆腦袋一起點頭。

「是播種沒錯呀,直接將稻種灑在地里,等它長出苗兒,你說的插秧我們沒听過。」怎麼插,像種樹一樣往土里栽,再撥土覆蓋嗎?

「什麼,播種?」看蘇家兄弟一臉茫然的神情,蘇流芳傻眼了,怎麼跟她以為的不一樣?頓時有種天雷在頭頂上空轟隆隆的感覺。

天啟皇朝不是她已知的朝代,歷史課本上沒有記載,感覺比較類似中唐時期,唐玄宗李隆基上位的開元盛世,不過天啟皇朝的皇帝沒有唐玄宗的知人善用、英明果斷、善于謀略,反而善猜疑、優柔寡斷,遇事畏畏縮縮。

然而唐玄宗到了晚年因楊貴妃毀了一世英名,而後的安史之亂使盛唐走向衰敗,因美色而誤國,所謂的千古佳話不過是帝王的貪花罷了。

跟蘇流芳同世代的很少有人沒背過〈長恨歌〉,她也是白居易詩詞下的時代受害者,為了熟背「侍兒扶起嬌無力,始出新承恩澤時」,她付出多少心酸淚,結果淒美愛情實際上是一場逆倫的大騙局。

一個老頭子和貌美如花的少婦能有什麼愛情?不過是經過文人筆下一番美化下的纏綿悱惻,古人六十歲已經很老了,一樹梨花壓海棠還有什麼美感嗎?

蘇流芳沒見過天啟皇朝的皇帝,但對唐代歷史知之甚詳,她在腦中一一列點比較,幸好天啟皇朝的皇帝還是有可取之處,雖然不是什麼一代明君,至少他不,雨露均沾,不偏寵妃嬪,仍知道敬重皇後。

「好妹妹,什麼叫插秧?」

蘇重文虛心求教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方才被無預警發言驚嚇得有些頭腦發昏的蘇流芳先吸了一口氣,平心靜氣,然後指著一片綠,「這便是秧苗,將種子提早種在地里讓它發芽,等春暖花開的季節再種入水田里,插秧以五到七株為宜,拉開秧行株距,使其有生長空間,不致擁擠……」

她說得仔細,嶄新的知識听得人耳目一新,呆若木雞的三兄弟听到入迷,頻頻點頭,只覺得妹妹真是太聰明了,他們三個人加在一起不及她的一半,這定是老天爺對她痴傻這些年的補償。

「妹妹,你叫我修整半畝田就是為了育苗?」這塊地是他一鋤頭、一鋤頭鋤出來的,也有他蘇重明的功勞在。

「二哥,再把這邊邊弄出半畝地,我打算用一畝地種玉米。」她看過玉米種子,但種的人不多。

其實是她想吃女敕玉米、玉米濃湯、玉米餅,因為買不到只好自己種,利用邊邊角角的畸零地來種,不佔正經田地空間又不用繳稅,還能滿足口月復之欲。

「你要種玉米?」那種雜糧能吃嗎?

「我不只要種玉米,秧苗插好以後就農閑了,你們把屋後這幾塊荒田全開墾出來,我要種大豆、花生、芝麻、土豆、甘蔗……」蘇流芳什麼都想種,她心很大。

「你種甘蔗做什麼,我們這地頭沒有這玩意,也種不活,哥哥們還要讀書……」

意思是,沒空。

光挖藕三兄弟就挖了快二十日,兩條胳臂和腰背都酸得動彈不得,一動就酸痛,整個人快成石頭了,哪還能使勁鋤地。

好不容易緩過來,雖然收成不好但仍得下地割麥,割完麥曬麥,地里再整一整準備播種……啊!是插秧,五畝地也要忙上數日,然後他們要向夫子說復學的事,五月中便要回去讀書。

這次的蓮藕賣了五千兩,足夠他們用上好長一段時日,再買些地佃出去,當個戶有余糧的小地主,衣食上不虞匱乏,還能給妹妹豐厚的嫁妝。

蘇重文這算的是姚家村過日子的花用,十里八鄉的嫁娶一二十兩已是頂天了,他陪嫁一千兩銀子和二十畝田地絕對是風光大嫁,沒人敢說不好,誰不羨慕這樣的嫁妝。

只是他沒把上官追的家世考慮進去,雖然上官家祖孫從不在村民面前顯擺,可他們隨便往那里一站,誰敢大聲吭氣?都不自覺地背一彎,做出恭敬狀,言語出口先自省三分。

「追哥哥答應給我弄一畝地的甘蔗苗,你們只要整一塊地而已,真的不行嗎?」她的腿傷快好了,哥哥們去上學時她在家里整地種田,從地里刨出銀子給他們買筆墨紙硯。

「追哥哥、追哥哥,叫得好親熱,親哥哥不如情哥哥,生女外向,胳膊肘往外拐。」還沒嫁人就向著「外人」,當哥哥的全被擠到一旁,蘇重安傷心了。

「三哥,你再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讓你們弄塊地給我種雜糧作物都不願意,有臉說是最最疼愛我的親哥哥嗎?」她哼了一聲,把頭一扭,鼓起腮幫子,一副「她很生氣」的樣子,這段時日,她已經習慣兄妹間這種斗嘴模式了。

「好了好了,不氣了,大哥一忙完田里的事便把屋後的地全修整一番,讓你想種什麼就種什麼。」蘇重文向來寵妹,有求必應、百依百順,他最受不了看到她眼圈兒一紅。

「妹,二哥不累,我幫大哥,你要種什麼我來種,你別把手弄粗了。」白白女敕女敕多好看,像地里剛長出來的春蔥。

蘇流芳聞言,動容的眯眼笑起來。「大哥、二哥最好了……」

「唉,你們太寵她了。」蘇重安手背于後,裝大人的嘆息。

「三哥,你真不寵我?」她眼一眯,透出絲絲寒氣。

蘇重安先是哀怨的皺眉,繼而捉弄到人似的哈哈大笑。「三哥當然會給你做牛做馬,我肯定比上官追做得好,他能幫你弄來甘蔗,但肯幫你種嗎?那就是個繡花枕頭,虛有其表,光說不練只會做表面功夫,專門哄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你是說我虛有其表嗎?」

背後傳來幽幽冷聲,嚇出一身冷汗的蘇重安蹦得一跳,「鬼呀!陰魂不散,才一說到你人就出現……」

嚇到了人,上官追滿意了,也不再跟蘇重安計較,自去纏著他未過門的小娘子。

☆☆☆

「小芳、小芳……」

沒听見,誰在鬼吼鬼叫?

她叫蘇流芳,不叫小芳。

時節進入五月,天氣越來越熱,還沒到三伏天呢,現在人只要稍微一走動就汗流浹背,汗水涔涔。

蘇流芳也不例外,她是個很怕熱的人,而這具身體汗腺特別發達,光是在村子里溜達溜達就滿身汗、香汗淋灕。

從家里出事到如的事過境遷,她斷骨再續的雙腿好得差不多了,不必再用拐杖撐在腋下走路,拐杖被她丟到屋子的角落生灰,只是還不能走得太快和跑跳,對她仍有點吃力。

大哥帶著兩個兄長去找夫子商量復學一事,她無事一身輕,趁著沒人像背後靈一樣盯著她的時候,趕緊出家門認識認識所處的姚家村,以及那些對她好或對她不好的村里人。

其實她的三位兄長還不許她在無人看顧的情況下自個兒走出家門,他們總認為她尚未好全,一不小心可能又傷著了,因此跟老母雞似的跟前跟後,左一句叮嚀、右一句嘮叨,轟炸她可憐的耳朵。

「……小芳、小芳!我喊你怎麼不理人,你人被壓在牛車下,腦子也被石頭砸得更笨了嗎?」

這是朋友會說的話嗎?肯定是仇人。

听著從身後傳來的抱怨聲,听若未聞的蘇流芳繼續往前走,她看看左邊曬谷子的霸子,又瞧瞧成排的柳樹,不疾不徐的散著步,神色愜意安然。

一個、兩個、三個……姚家村的村民陸陸續續從她身邊錯身而過,除了投以嫌棄的目光外,不算在身後叫魂的,無一人主動問候或打招呼,還當她是以前少了一魂的傻妞,傻樂傻樂的自個兒玩。

呵呵,多和諧的村落,多有人情味,各過各的,自掃門前雪,絕不多管閑事,只管自家溫飽,他人死活與己無關,也別上門借油、借鹽,屋前門檻莫跨過。

「小芳,你聾了是不是,叫你好幾聲還不回答,你是撞得更傻了,傻得听不懂人話嗎?」

小胳臂被人從後拉住,不得不停下腳步的蘇流芳往後一看,一張容貌秀麗的面龐映入眼中。

她頭一偏,問道︰「你是誰?」

她不認識她,臉生。

或著說她認識的人不多,蘇家三兄弟、上官追、上官家的下人和廚娘,以及假意送糧食接濟兄妹四人,實則打探他們近況的姚村長,一個人前偽善人後算計的*頭草。

「小芳,你不認得我了?我是你蔓兒姊呀!」身著藏紅斜襟上衣的女子一臉驚訝,睜大一雙眼尾帶勾的杏目。

「蔓兒姊?」不熟。

看她迷惑的瞅著自己瞧,看起來比以前更傻了,面色難看的姚蔓兒氣得一跺腳,「我給過你糖吃,你真的不記得了?叔叔、嬸嬸還在的時候常帶你來我家玩,你最喜歡吃棗了,老是禍害我家院子里那棵棗樹。」

「叔叔嬸嬸是誰?」我和你真的不熟,少來攀關系,快將我白女敕女敕的藕臂松開,你捉痛我了。

年約十四歲,生得鵝蛋臉,長相俏麗的姑娘沒听見蘇流芳的心聲,反而將她捉得更緊,彷佛有著深仇大恨。

「叔叔嬸嬸是你爹娘,你連這也忘了?」氣結的姚蔓兒漲紅臉,憋著出不了的一口氣快吐血了。

「我爹娘怎麼會是你叔叔嬸嬸,我們是親戚?」那得倒多大的楣,眼前的女子看起來就是一個勢利眼。

從面相上來看,她眼神不正,吁骨過高顯刻薄,唇薄不重情。臉上的妝容濃了些,身上帶著一股廉價的脂粉香,能推論出此人好享受、虛榮、眼高于頂,更重要的是她嫌貧愛富、愛攀附、喜裝模做樣、貪求富貴。

他們蘇家能因父母去世而退婚真是不幸中之大幸呀!不是說她便宜爹娘死得好,是真的慶幸大哥逃過一劫,若是將這矯揉作態的人娶進門,定會家宅不寧,成為禍家的源頭,他們底下的弟弟妹妹都沒好日子過。

「什麼親戚,我是你未來大嫂啊,你怎麼可能不記得我?」她想擺出好臉色,可是皮笑肉不笑,笑容僵硬,眼中流露出對傻妞的鄙夷。

蘇流芳一听,假意驚訝的往後跳開,不著痕跡的甩開她的手,「可是我沒見過你呀!哥哥說我病了很久,有些不認人了,你為什麼沒來探病,你家住得很遠嗎?」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她的親近太刻意了,讓人不齒。

「我……呃……這……我家里有事,出不了門……」她隨意找個借口塘塞,眼神閃躲。

「那你現在沒事,可以出門了?」真當自己是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明明都是得出門幫家里干活的鄉下姑娘,眼前之人扯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果然是家學淵源,和她老奸臣猾的村長爹一個性子,都不是好東西。

雖然沒見過人,但一听她自稱「蔓兒姊」,蘇流芳立即知曉那是她的無緣大嫂姚蔓兒,姚村長的女兒,她二哥、三哥曾提了一嘴的無情女,一見蘇家落難便躲得遠遠的,怕被拖累。

在大哥面前,兩兄弟絕口不提此事,擔心觸及大哥的傷心事,可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還是受到傷害了,他不再和村里人往來,也拒絕村長的來訪,除了下田和捧著書本,誰來探問都不搭理。

不只是大哥,其他兩個哥哥也做法相同,閉門謝客,修身養性,俗事不理,人情往來看情況,不見人就算了還拒于門外,逼得姚村長一家狗急跳*,連村民眼中的傻妞也利用上了。

只不過誰傻還不一定,自以為聰明的人往往喜歡自作聰明。

姚蔓兒被堵得喉頭一緊,差點說不出話。「小芳,你家是不是變成有錢人了,我看到你們買馬車了。」

「買馬車就是有錢嗎?那是追哥哥家的馬車,坐起來可舒服了。」嗯!他們家也該買輛馬車了,出入方便。

一提到上官追,姚蔓兒露出妒恨神色,「呵呵……小芳,你不覺得你配不上人家嗎?瞧你傻成這樣,怎好拖累人,人家心善看你可憐,你可別給臉不要臉,硬要攀上。」

蘇流芳眼底一冷。「你是說讓我跟你一樣把婚事退了,一女二嫁走兩家是不是,你這就是村尾周大娘說的人盡可夫吧!」

以為有點姿色就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嗎?不自量力,別人的未婚夫可不是那麼好搶的,自個兒不要臉還踩人一腳。

「什麼人盡可夫,你竟敢……竟敢……」她胸口一鼓一鼓的氣得不輕,涂著鳳仙花汁的手指朝人鼻頭一指,似乎要給人一巴掌,可她忍住了,強笑著抽動臉皮。「我是說別傻里傻氣的犯傻,我對你最好了,你要听我的話。」

「我為什麼要听你的,哥哥說外頭人面獸心的壞人太多了,他們長得像人,其實是禽獸,叫我不要被騙。」

披著人皮的白眼狼,蘇家爹娘生前真把姚蔓兒當兒媳婦看待,百般疼愛,送了她丁香耳和龍鳳鐲子,赤金的,盼她早日入門。

可惜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白忙活一場,人家根本沒有心,兩老去世後落井下石的事倒是做得不少,全然不顧昔日的情分。

「禽獸?你……我是你未來大嫂,怎麼是壞人,你哥說的是別人!」她咬牙切齒的笑著,面容猙獰。

蘇流芳搖頭,目光清澈。「我沒有大嫂,退婚了。」

胸口都氣疼了的姚蔓兒後槽牙咬緊。「退婚了也是你嫂子,咱們是一家人,你別跟我生分了呀!」

「是嗎?」她倒想看看「大嫂」究竟臉皮有多厚,都分道揚了還來糾纏,以為臉有多大。

姚蔓兒眼珠兒一轉,露出狼外婆的笑容。「听說你哥哥們要復學了,此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她簡單明了的回應。

「他們哪來的銀子?一年的束修加三節節禮可是不小的數字,何況一次三個。」一年六兩銀,三名學生就十八兩銀,其他林林總總的禮,起碼要二、三十兩銀子。

「賺的。」言簡意賅。

她不死心的又問︰「怎麼賺的?」

「用手賺。」挖藕。

「前陣子你們家好像很忙,蘇大哥和兩位弟弟時不時的進進出出,你告訴蔓兒姊,他們在干什麼?」什麼用手賺,她是三歲孩子好糊弄呀!分明是好事,偷偷模模的怕人道。

心中有鬼,見誰都鬼話連篇,蘇流芳說的是真話,可姚蔓兒不相信,認為她弄虛作假不老實。

「賺錢。」賣藕。

姚蔓兒臉皮一抽,目光冒火。「我又不會害你,說一句實話會要你的命嗎?人傻就算了,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說謊精。」

「追哥哥。」

「不要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別以為搬出你的追哥哥就有了靠山,我不吃這一套!」想從傻妞口中套話的姚蔓兒沒發現地上多了一道人影,她還頗為得意的揚起下巴,嘴上的數落成了謾罵。

「我的確是她的靠山,你在欺負人的時候有想過她是我的人嗎?」面色清冷的上官追伸手輕輕一帶,懷中多了眯目直笑的小姑娘,她眼中的促狹像天上星子,一閃一閃地發亮。

一看到冷著臉的錦衣少年,臉色一白的姚蔓兒倒抽一口氣。「你……你怎麼在這里?」

「不然我該在哪里?」他目光冷冽。

「我……我……我沒欺負人,小芳,蔓兒姊對你可好了,你說對不對?」她有點怵他。

「我不叫小芳,我是蘇流芳,還有,不要明著裝熱,暗著掐人,我和你不熟。」她眼波一轉,流光溢彩。

「你……」話說得這麼順溜,她不是傻子了?

「她掐你了?」上官追眸中冷光一褪,浮現不舍。

有狀不告才是真傻,蘇流芳委屈兮兮的抿著唇,將左手袖口拉高,一道深紅五指印明顯可見。「她很用力捉我的手。」

看著紅印子,上官追兩眼一沉,全身殺氣騰騰。「姚蔓兒,從今日起不準再靠近芳兒一尺之內,否則如同此樹。」

他手一揚,一股無形的氣流如風掠過,一旁的百年老樹攔腰而斷,斷面平整有如刀切豆腐。

他會武功?眸光一閃的蘇流芳亮了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