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綾表面上痞到不行,好像老愛想使惡招整人,事實上她很少對人存有壞心,就算是面對惡意刻薄的汪師爺,也頂多在嘴皮上耍兩句,不至于記恨。
因此即使姜瑾邕把她的千軍萬馬斬首于城下,即使他對她的善意比喜馬拉雅山的空氣更稀薄,她也就嚷嚷兩句。
眼看他傷口處深褐色膿汁漸少,開始出現癒合現象,她說︰「這幾天你能吃就吃、能喝就喝,有空多動動,在不撕裂傷口的情況下練練拳腳,盡快恢復體力就可以離開。」
這話讓他松口氣卻也悵然若失。真準備離開了?從此失之交臂、天涯相隔?這是他要的,可他卻發現自己要得太痛。
「你想要什麼?」他問。
難得的友善溫和,她卻听得滿頭霧水。「什麼意思?」
「救命之恩,用什麼回報?」
哎呦,不錯嘛,終于知道要回報?這代表他雖然社恐,但良心還有幾兩重?雖然千綾沒想過回報,但親耳听見他的良心,心情還是不錯的。
她眉開眼笑突然貼近,大方地拍拍他的肩,勾上他的脖子,笑得既痞又招人恨。「我想要一塊地。」
「什麼地?」良田百畝嗎?千畝都可以。
「你的死心場地。」
刷地,他的臉紅透,從額頭紅到下巴處。
她越來越愛逗他,逗得他面紅耳赤、靦腆害羞,多有意思啊,可惜他離開後,再也沒人可逗。
「我是認真的。」他說。
「好吧,我認真回答。」她正起神色。「救命之恩該以身相許,我允許你當我的倒插門女婿。」
幾句痞話,她把他難得的善意消滅。「我說過……」
「對,你有心愛的女人,沒事兒,我天生大度,你領著她一起進門,我保證把你們養得白白胖胖。」
「易千綾!」她沒把他氣死不甘心?他終于理解易神醫的痛處。
見他發火,也不知道為啥,心底竟有那麼一絲絲滿足?
哎呀,是不是阿爹不讓她行醫,強烈的壓力導致她心理嚴重扭曲變形,如果把這事兒拿到阿爹跟前說說,阿爹會不會為了維護她的心理健康,在某些方面稍做退讓?
「不行嗎?你的白月光不許你三妻四妾?只能一心一意一佳人?」
他氣得別過頭去,從來……不許三妻四妾、要求一心一意一佳人的是她,不是別人,甭想賴到雪兒身上。
「感覺起來,你家白月光有點心胸狹隘哦。」
還好意思說人,心胸最狹隘、最容不下人的就是她!
「不過……恭喜你,白月光對你是真愛,真的有愛才會妒嫉、心窄,如果她不愛你,只要給得起榮華富貴,就算你想要九妻十妾,她都會熱心替你張羅。」
認真的,她認真替他感到高興,若不是愛到無法自已……嫉妒?既傷神經又傷心,稍有理智的人都該曉得能避則避。
只是這麼認真的說法,卻讓她的胸口感覺苦澀,沒有二尖瓣月兌垂的困擾,她卻听見心髒的撞擊聲,一下比一下劇烈,有破膛而出的危險。
然她的話像鞭子,啪地一下抽上姜瑾邕。
女人是這樣的嗎?因為喜歡才會嫉妒?而男人要求的賢良淑德必須建立在「不愛」上頭?
她說了一堆,他半句不回應,千綾聳肩苦笑,她瘋了嗎?拿這麼高難度的情感問題去欺負直男?勝之不武。
「行啦,別發火,就當我胡說八道,別把我的話听進耳里。反正你從來沒把我的話當話。不如化戾氣為力量,動動腦子,想想什麼東西對『你家恩人』最有用。」
退出真心,勾出假意,她無所謂地揮揮手,把他的報恩當笑話,拿起手邊的木頭慢慢磨,她想做個沙發模型,等條件足夠就給阿爹安排上。
他心里反駁——錯了,她說的每句話他都深烙腦中,並努力實現。
「千綾妹妹在家嗎?」
聞聲,她放下木塊,快步到門邊。「阿牛哥哥怎有空過來?」
「我釣兩條魚,挑了條大的給妹妹送過來。」
阿牛是個壯碩小子,在村里是侍弄稻田的一把好手,人勤快、性格好,是方圓十里排得上榜的好男人,多少三姑六婆都恨不得把自家閨女嫁給他,只不過男人都一樣,貪圖俏麗漂亮的,千綾這長相別說在這十里八村,就算送到京城也不輸大家閨秀。
他那雙眼珠子就這樣黏在千綾身上,看得姜瑾邕火冒三丈,說不出口的怒氣蹭地蒸騰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撿起小石子,準備朝對方腦袋射去。
「阿牛哥哥,听說你要和張家姊姊訂親啦?恭喜你羅。」
千綾兩句話,姜瑾邕把即將射出去的石子往掌心里收攏,拯救阿牛一回合。
「別听旁人胡說,沒的事,我才不娶張巧巧。」他連忙揮手否認。
「張家姊姊很好啊,一手女紅多教人羨慕。」
「我不喜歡會女紅的女子。」
「不然呢?那是喜歡……善廚的?那你得跟矯娘好好說道。」
「也不喜歡會做飯的,我喜歡……」他面紅耳赤,腦袋都快爆漿了,終于擠出話來。
「我喜歡會玩木頭的,千綾妹妹,我家男兒多,入贅……可以的。」
這句話夠明顯了,明顯得姜瑾邕再度把石頭夾在兩指中間,待發射。
千綾听懂了,問題是愛玩木頭的沒意願啊,他肯定是听見林家的媳婦阿香嫂子放出的假消息,有了想法。
她干笑幾聲說︰「家里有瓶枇杷膏,你帶回去給女乃女乃,咳癥犯的時候用溫水化了喝下,嗓子會舒服點。」
說完,她匆忙進藥室。
姜瑾邕不疾不徐走到門邊,把門的角度拉大,讓阿牛視線對上自己的臉。
于是阿牛終于發現易家有個陌生男子,直覺告訴他、這男人不好惹,聰明的話就托知進退,枇杷膏拿了立刻走人。
可他今天就想打開天窗說亮話,他已經喜歡千綾很久,易神醫心知肚明又待他特別好,三哥說旁觀者清,他覺得易神醫很可能看上自己了。
這話讓他輾轉一整晚無法入眠,越想越有道理,他能吃苦、性子溫和也夠听話,易神醫若要挑贅婿,他的條件很不錯。
可是他把話挑明,千綾卻不接腔,他不確定了。
阿娘也讓他別痴心妄想,還非要找媒人上張家提親,他急啊,當然要當面問個清楚。兩男目光膠著,都在打量彼此,阿牛猜想,易神醫已經找到倒插門的了?
「你是誰?」阿牛問。
「你說呢?」姜瑾邕不答反問。
「你是易神醫找回來的……女婿?」他問得謹慎。
這次姜瑾邕露了個笑臉。這一笑,百花競開,春天報到,就算阿牛是個男人,心頭竟也蕩了一下,雖沒念過書可他有自知之明,在這樣的男人面前,他很難不自慚形穢。
所以真的是他慢了一步?垂頭喪氣垮下肩膀,他後悔自己太膽怯,如果早點表達意願,會不會此刻待在門內的便是自己?
這時千綾走了出來,把枇杷膏遞給阿牛,笑說︰「女乃女乃吃完再過來拿。」
他瞄著姜瑾邕,試探問︰「吃完還能來拿嗎?」
千綾還來不及回應,姜瑾邕搶先道︰「當然可以,左鄰右舍本就該互相幫助。」
這話有喧賓奪主的意思,他敢這樣說話,肯定已經是半個主人。
確定了姜瑾邕的身分,阿牛肩膀垮下兩寸,連謝謝都沒顧得上說,他垂頭喪氣轉身離開。
那副沮喪神態太明顯,她懷疑問︰「你跟阿牛哥哥說了什麼?」
「首先,你會踫到更好的男人。再者,不要隨便喊男人哥哥。」
丟下話,他提起地上那條大魚,準備自己下廚,別讓她把魚給糟蹋了。背過身,眼底嘴角全是笑,因為打退情敵一枚。
當「情敵」二字浮現,他瞬間斂起笑意、迅速收拾心情,告誡自己,阿牛不是情敵,只了是……只是一個配不上千綾的男人。
姜瑾邕轉身走掉,千綾才意識到自己……被教訓了?因為阿牛哥哥?
反應過來,千綾笑得嘴邊的小酒窩一跳一跳,生動極了,配合酒窩節奏,她一跳一跳地蹦進廚房,沖著他的背影問︰「更好的男人是誰?你嗎?」
背影一僵,他萬分後悔,就不該多管閑事,不該給出機會,讓她得寸進尺。
果然,擅長順竿子往上爬的千綾繞彎兒,湊到他面前笑嘻嘻問︰「這是什麼味道啊?」
「魚腥味。」他面無表情回答。
「不對不對,是你一出現,空氣就變甜味兒。」
耳朵泛紅,他努力不看她,努力把所有的專注放到魚身上。
「你知道你和魚有什麼不同嗎?」
不理會!她肯定說不出好話。
果然她眉毛一彎,自顧自接話。「魚在你手里,你在我心里。」
他不行了,把魚和菜刀丟掉扭頭走開,像是背後有惡鬼追擊,他跑得飛快,回屋鎖門,背靠在門板上,嘴角卻不由自主地上揚。
然而另一頭,千綾望著他的背影,勾著痞氣笑意的嘴唇緩緩抿起,目光漸深,可惜呢……名花有主,擦肩而過,終究慢了一步。
把鋤頭往背篡里放,千綾準備上山采藥材,想趁他離開之前給他多備點藥,畢竟普通人很難中毒的,他的仇家肯定不簡單。
費盡心力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她可不希望他又往黃泉路奔去,所以有備無患,就當送佛送到西。
怎就對他這般好?說實話,她也搞不清楚,她確實是天生善良、心腸特好,可是再善良都不至于為一個陌生人考慮良多,畢竟她沒打算改行當聖母。
只是每回想到他,就是忍不住想對他更好,忍不住替他著想。到底為什麼?她也想試著找到答案。
如果真有輪回,人與人之間真有因果緣分,那麼前輩子她肯定欠山欠海、欠他恩情如山,讓她不得不用數不清的善意來償還。
就在她準備出門時有人來了,砰砰砰,有人在外頭敲門。
阿爹回來了?會不會太早?出門前不是說要在城里待上幾天?阿爹還說這次的病患家資頗豐,肯定能狠狠賺上一筆,他把過年的爆竹煙火錢給攢回來。
抽開木問打開門,意外!門外站的是劉奕辰。
劉奕辰是舉朝最年輕的狀元,深得皇上厚愛,通常歷任狀元都會留在翰林院,可他破例被吏部外放,起點竟是小小的七品縣官。
「易姑娘不請我進去坐坐?」
千綾干巴巴說︰「劉大人請進。」
劉奕辰一進屋,視線與站在院子里澆花的姜瑾邕對上。
一眼,兩人都滿肚子詫異,同樣的疑問浮上——他怎麼會在這里?
然下一刻,默契奇佳的兩人同時決定佯裝不識。
「易姑娘家里有客?」劉奕辰問得很矯情。
千綾打量眼前帥哥,兩位對比相當大,都長得好看,五官明媚、極具吸引力,也都很高、身材一極棒,只不過一個白皙,一個黝黑,一個斯文,一個英氣,一個漂亮個很帥……是那種兩人並肩時腐女們會打從心底發出最真摯的聲音——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真是無比養眼啊,若是她的口袋夠燦爛,一定要聘他們當公關,帶領一群鮮肉牛郎,往女人的荷包掏大錢。
「不知這位公子是……」
姜瑾邕額頭畫黑線,問得更矯情了,不屑的眼球往上翻。
「求醫患者。」千綾張口就道。
「易大夫醫術高明堪稱神醫,四方求醫者眾,不知這位公子有何隱疾?」
你才隱疾、你無能、你不舉!對劉奕辰的挑釁,姜瑾邕咬牙暗恨。
這話可問得太好啦,千綾正愁找不到話欺負人呢,于是一雙眼楮上下打量,最終視線停留在姜瑾邕傲人的重點部位,卻慢條斯理語帶保留回答,「不好說。」
這是影射?不對,是明示!她有惹人大開殺戒的天分。
姜瑾邕惱怒,板起臉孔一語不發。突然間覺得那個壁咚、床咚、椅咚很好用,是不是要來一下,讓她知道沒有「不好說」,只有「很好用」。
劉奕辰不懷好意地暢懷大笑。「易大夫醫術高明,定能治好公子。」
「可不就是,這世間的大夫……倘若連我爹都治不來,公子只能放寬心,與惡疾和平共處,畢竟人間除了風花雪月還有夢想與遠方。」
她家阿爹一手金針刺穴神技簡直是登峰造極,阿爹曾經傲嬌說︰「我這手本事,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人。」
可惜自己能力不及阿爹五成,幸好在用毒解毒方面學得不差,阿爹說她舉一反三、靈活機敏,忍不住自豪,她簡直是天生的五毒教主,不知道金庸《碧血劍》中的何鐵手想不想找傳人?
見姜瑾成頭頂冒煙,劉奕辰決定見好就收。「易姑娘,不知上回的提議,易大夫……」
「我阿爹不同意,著實抱歉,他習慣這里的生活。」
千綾好說歹說,連樹移死人挪活這種話都翻出來了,阿爹就是不肯,他說︰「京城那塊地豈是好待的?招牌掉下來都能砸中三個五品官,滿街都是眼珠子長在頭頂上的貴人,一個噴嚏就能把咱們噴飛,住永樂村不好?一輩子和和樂樂、平平安安,干麼去看人臉色。」
這話也沒錯,可就是……不想遨游天際的不是好雄鷹,不想見證廣闊世間的不是好少年,千綾總覺得沒往外飛兩圈,僅僅撈個一輩子平安和樂,人生難免失點滋味兒。
「京城生活便利,憑易大夫的本事定能迅速揚名。能否請易姑娘再次同易大夫勸說,倘若他願意進京,本官自會請家人為易大夫備下房子鋪面,讓易大夫無後顧之憂,假使擔心經營醫館需要人手,本官也可請家人事先尋找合適的管事。」
听到這里姜瑾邕臉色瞬間不好,他更希望千綾永遠待在這里,這里才能保她長壽平安。
他想插話勸留,但想起她熱愛唱反調,最終嘴巴乖乖閉上。
同樣的話讓千綾的笑臉藏不住,條件又更上一層樓?
早在劉大人要送鋪子時,千綾以為守財奴阿爹會迫不及待點頭、連夜收拾行李,沒想到阿爹竟罵罵冽咧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人家能圖他們父女啥呢?她就不懂,在這里看病和在京城看病有啥不同?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若醫術能得貴人認同,憑她阿爹本事要弄個太醫當當,還不是信手拈來的事兒,可惜阿爹犯了倔,打死不點頭。
不過易征佑這回沒猜錯,劉奕辰確實有私心,他既想納千綾為妾,更想易神醫進京為祖母看病,眼看三年一任即將到期,他希望能領父女二人進京。
「好吧,我再勸勸阿爹,希望他能改變心意。」
「那就麻煩易姑娘了。」
听到這里姜瑾邕再也繃不住,冷言道︰「公子如此熱心,不知有何目的?」
講話干麼陰陽怪氣啊?千綾瞪他,她和阿爹去不去京城,和他有半毛錢關系?不過要比陰陽怪氣,她也不會輸人就是。「能有什麼目的,不就是劉大人家中有年邁長輩,基于孝心,自然希望有名醫就近照顧,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出,難道公子病情更上一層樓,已經蔓延到腦子啦?」
噗!劉奕辰噴笑,太好啦,長到這麼大終于親眼見證有人敢慰姜瑾邕,更了不起的是還是個小姑娘。
「京城龍蛇混雜,姑娘難道不怕在那里會活不過三天?」他語帶恐嚇。
「你怎麼知道京城龍蛇混雜?待過?」千綾抬高下巴,斜眼看人。
「家在那里。」
「這樣啊,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什麼意思?兩個男人互看一眼,只听她慢悠悠說︰「依公子的腦容量都能在那里生龍活虎地長到三十多,我應該可以風生水起活到七、八十吧。」
徹底憋不住啦,劉奕辰捧月復大笑,今天這事他一定要寫信回去告訴太子和皇上,原來雲瑾邕也有吃痛的時候。
姜瑾邕是個沒啥情緒起伏的人,但踫到千綾……如果情緒也能畫成心電圖,他早已經心跳驟停,死去活來好幾遍。
如果他真的英年早逝,不必懷疑,肯定不是被悶死、毒死、殺死,而是被她那張嘴巴活活氣死的。
听見指節發出叩叩聲,某人快要承受不住,劉奕辰連忙錯開話題。「不知上的「破案獎金』,易姑娘找到沒?」
覷一眼不討喜的姜瑾邕,要不是為了救他,早就找錢去啦。「這陣子忙,還沒時間,等忙過這陣子就去看看。」
「行,我讓村長多封屋幾日,不讓旁人住進去。」
這恩惠給的不實在,那等凶宅誰敢住?現在連原屋主都不肯要了想低價賣出,可問題村里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誰肯掏銀子買冤枉,至于賣給外地人?永樂村是個偏僻小村,十幾年來除嫁娶,哪來的新住戶。
不過即便是嘴皮上人情,她還是得領受,誰讓人家是官。
「多謝大人。」她的笑容有點虛偽。
他看出來了,連忙補充,「如果實在找不到,我可以給姑娘補點破案獎金。」
听見獎金千綾臉色秒變,陰虛變陽實,立馬覺得這位慷慨大人值得深交。
話題到此結束,她帶著合宜笑容等待劉奕辰道別,但是他……沒這個意思?他想等阿回家親自勸說?
「劉大人還有其他事嗎?」
倒是沒其他事,他本想留下來和千綾培養培養感情,但現在得與姜瑾邕聊聊。因為依據太子來信,他人應該在江南才對。
「今日休沐,本想如果姑娘得閑,便聊聊幾起破不了的老案件。」
千綾抿唇笑開,真拿她當破案顧問了?不過也沒錯,前世她本來就是個檢察官,專門處理難解的刑事案件。可惜這個時代沒有女人當官的空間,浪費了她滿身專業,如今替劉奕辰解決些許難題,雖是大材小用,但能賺點顧問費也還行。
看看天色,今日上山不實際,她笑道︰「時間不早,劉大人先到屋里坐坐,我下鍋兩道菜,待用過飯後再討論案子?」
「行。」劉奕辰回答得飛快,卻在視線與姜瑾邕對上時發覺對方眼神里有著幸災樂禍。
什麼意思?幸啥災、樂啥禍?小小的平民之家哪來的災禍?就算有他還能擺不平?
千綾泡了茉莉花茶,聞到茶香,姜瑾邕目光黯然。
千綾朝廚房走去,盤算著要整點什麼好吃的,尤其想到劉奕辰那「如果實在找不到,我可以給姑娘補點破案獎金」,頓時心情飛揚。
如此慷慨的劉大人啊,必得以誠待之方是做人之道,于是她轉個彎往後院雞舍走去,今天就來個生靈涂炭吧!
「你為什麼在這里?」
千綾離開後,兩個人異口同聲,同樣地口氣不善。
劉奕辰揚眉,姜瑾邕挑眉。
他們是敵人?這說法有點過了,但他們的關系確實不太美妙。他們都是太子伴讀,身為伴讀當然要想盡辦法博表現,畢竟這個角色是未來皇帝左膀右臂的重點人選,因此兩人之間存在的主題是競爭。
你今天被太傅夸了,我昨天得太子歡喜了,皇上說你用心、皇後說我盡心……兩個人陷入無止境的競爭當中。
兩人個性截然不同,姜瑾邕冷漠寡言,劉奕辰親和討喜,為人做事圓融,身為親佷了,皇後直接拿他當兒子看待,宮里上上下下就沒人不喜歡這位笑臉常開的劉二公子?
而姜瑾邕以實力碾壓一切,太傅、皇帝每次看見他,都恨不得他才是自己親生的。
劉奕辰對姜瑾邕一整個羨慕嫉妒恨,三不五時就想搞點事整他,都是小孩,被人惡整,不哭鬧喊叫哪算孩子,可姜瑾邕偏不,他只會冷眼看人,用最不屑的口吻丟下一句︰幼稚!
秒殺劉奕辰費盡心血折騰出來的事件。
他的拳頭永遠砸在棉花里,你說這股怨氣憋在胸口,能舒服?
姜瑾邕笑他是繡花枕頭,他說姜瑾邕是茅坑里的石頭;姜瑾邕說他華而不實、沒有能為太子助力,他說姜瑾邕的脾氣早晚會給太子惹禍……
總之,他們就這樣吵了十幾年,當然所謂的吵架是劉奕辰罵三千字一篇長文,而姜瑾邕十個字以內把他給輕松解決。
每次劉奕辰氣到蹦腳,太子想笑又苦惱︰解決你們的紛爭,是孤最辛苦的作業。
總之的總之,三年前皇帝開始讓太子臨朝參與朝政,本以為兩人會順理成章當上東宮幕僚,跟著太子翻雲覆雨做出一番震驚世人的成績,沒想到皇帝竟然說他們批評彼此的話很中肯,于是為增強劉奕辰的能力,他被送到鄭州當個小縣官,掌管刑名、錢谷、兵役、治安、教化……意思就是勞心勞力、大大小小的事都得承擔。
從小養尊處優,劉奕辰什麼時候管過這等小雜事?尤其是刑名,罪犯抓起來痛打一頓就好啦,哪知道還需要讓人心服口服的證據,幸好天降貴人,給他送來一個千綾,讓他往京城送的摺子,屢屢得到皇帝褒獎。
姜瑾邕也沒好到哪里,他直接被皇帝派去做最需要「圓滑」的事兒,比方調鹽鐵稅、官員貪污……這種事需要和人虛與委蛇更需要演戲,可不是茅坑里的臭石頭擅長的。
更有趣的是,去年底他還被迫當了一次和親大使。
天曉得姜瑾邕有多看不慣這種事,他認為蠻人挑釁,直接滅了就行,哪能給對方開口索要好處?
最後整個過程他繃著一張臭臉,而公主整路都在啼哭,話也不知道怎麼傳的,居然傳出姜瑾邕與公主有私情,皇上刻意此番安排,就是為懲罰姜瑾邕不知進退。
經過三年磨礪,石頭微軟、庸才皮實,他們已然不是當年的吳下阿蒙。
如果是過去,姜瑾邕肯定會僵著等待劉奕辰開口,同樣的,如果在過去,耐不住性子的劉奕辰定會先說話,盡快得到答案,但現在兩人都不同了,劉奕辰變得沉穩,姜瑾邕也學會小事妥協以謀大事。
最終是姜瑾邕先開口。「我被鹽商劫殺。」
「為什麼?」
「私鹽利益太大,拿到鹽引的商人同時販賣私鹽。」
「出金錢流到誰的口袋里?」
一句話拉出重點,姜瑾邕目光透露出欣賞,三年知縣,他沒有白混。「戶部梁尚書。」
「那可是三皇子的人馬。」姜瑾邕動到大人物了,不死都要月兌層皮。
「對,所以我非死不可。」
「證據呢?」
「我以身為餌,引開殺手,讓下屬帶證據返京。」沒意外的話,皇上已經開始動作,而自己的人馬也在四處尋找主子。
「那你怎會在這里?」
「千綾救下我,為我療傷祛毒。」
「易姑娘懂醫?」
「不僅僅是『懂』,她是高手。」嘴角微彎,與有榮焉的驕傲。
「你怎麼確定?」
「魂飛,無解。」
「你中魂飛?易姑娘替你解了毒?哇,她還有什麼不會的?會查案、會醫術、食解毒……」那麼,如果請不動易大夫,也能讓千綾試試?
有什麼不會嗎?姜瑾邕笑出惡意,很快他就會知道。「你說她會查案?」
「對,難以置信吧,知縣要管的雜事太多,剛來的時候我一頭霧水,幸好我爹幫我找的汪師爺確實有幾分本事,但你也知道,我素日里大剌剌的,哪會在乎小細節,有被害者、有疑凶,我直接把人給抓來毒打一頓,不怕他不招。
「去年我審了件偷牛案子,正準備打人板子,把丟掉的牛給打出來,結果易姑娘看不下去,竟跳出來指著我的鼻子說堂下跪的不是小偷。」
「她怎會知道?」
「我也懷疑這點,帶著些許好奇,我讓她向報案的農婦質問幾句,沒想到竟問出來是樁誣告冤案。
「原來農婦丈夫同被告的妻子有首尾,她知道後一根棍子打上對方家里,沒想被告恰是靠妻子賺那種錢才能生活,自然得護著自家媳婦,把農婦罵得狗血淋頭。農婦氣恨不過,于是做賊喊抓賊安排了這出戲。
「易姑娘心思玲瓏、聰慧至極,這兩年我因她助力破解不少案子,呈到皇上案前屢屢得到夸獎,幸運的話我很快就能調回京城。」
他真想家啊,真想京城的富庶繁華,更想那些偷偷喜歡自己的小姑娘,回家……他要回家!
「你為什麼要鼓吹易征佑進京。」
說到這個,他嘆道︰「祖母病情日益嚴重,看遍京城大夫,他們除了『好好養著吧」,再找不到新鮮說詞,眼看祖母日漸虛弱,家里人心惶惶,好不容易找到醫術高明的易大夫,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人給請回去,且易姑娘聰明美麗,我已經去信家里,倘若長輩不反對,我願以貴妾之禮迎她入府。」
「不行!」姜瑾邕一個沖動道。
「為什麼不行?」
「她心高氣傲絕不當人妾室,此事你千萬別提,否則一拍兩散,過去你們的交情會一筆勾銷。」姜瑾邕夸大其詞,恐嚇他別輕舉妄動,即使她改變心意願為妾室,他也絕不同意!
劉奕辰嗅到不對,他會不會太激動了?「難道你以為她的出身,能當我的正妻?」
「不能,所以你們不合適。」
「怎就不合適?易姑娘思慮周密,有她幫襯,我的仕途定會一帆風順。」
「你有親姑姑、姑丈幫襯還不夠?男人當自立自強,即便無外援也當風里雨里闖出一番事業。」苦口婆心,一篇勵志言論,不符合他冷酷寡言的形象。
「那不一樣,我喜歡聰明女人。」
「為什麼?想彌補自己的不夠聰明?」見他冥頑不靈,姜瑾邕出口諷刺。
「姜瑾邕,你吞了木炭啊,火氣干麼那麼大?莫非你也喜歡易姑娘。」
心事被戳破,他連忙反駁。「別胡說八道。」
「既然你沒有想法,她當不當我的貴妾,與你何干?」
「總之,我說了不行。」
對女人從不在意的姜瑾邕竟對千綾的事這般堅持?劉奕辰越發認定,他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你誰啊,我爹還是易姑娘她爹?沒有資格管我們要不要在一起。」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眼見又要吵起來,這時外面傳來一句——
「飯煮好了,吃閑飯的,來幫忙!」
「吃閑飯的?你嗎?」劉奕辰指著姜瑾邕的鼻子大笑,惡意道︰「原來她不只聰明還這麼勇敢,這樣的女人,爺不娶回家,定會抱憾終生。」
姜瑾邕拉下冷臉,淡淡丟下一句「你敢」便走出門外幫忙。
被威脅了?劉奕辰失笑,對著他的背射出一句,「你看我敢不敢。」
後背一僵,姜瑾邕握緊拳頭,克制轉身往他臉上出拳的。
就著鍋子掐一口米飯,確定全熟了,雖然有點干,但已經是這些天來煮得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姜瑾邕立刻給自己添上滿滿一大碗,然後將剩下的米飯平分給兩人。
飯菜上桌,三道菜、一個湯,今天午餐無比豐富,是為了感激慷慨大方的劉大人。
劉奕辰看一眼桌上菜肴,不算豐盛,但在鄉下人家待客已經算得上誠意,眼見姜瑾邕碗里的米飯都快堆成山,那人有多挑食他清楚得很,可見得千綾的廚藝必定高超。
他笑眯眼,大力夸獎。「易姑娘做的菜真好看,味道肯定更好。」
確實是好看,紅紅綠綠的,色澤搭配美到不行。
別人的蛋花湯就是蛋和湯,她還往里頭放胡蘿卜、玉米和香菜,紅紅黃黃綠綠的,怎麼看怎麼有食欲,再說炒白菜,里面還加入枸杞,油汪汪的讓人口水直流,而那只平躺在盤里的雞,雖沒切沒剁,整只保持非常完整,但盤子邊擺著兩朵鮮艷的扶桑花,美不勝收。
姜瑾邕看著她,心中忖度,今天每道菜都沒燒糊,所以是……沒熟?
「干麼這樣看我?嫌棄你的飯菜沒擺盤?請記住使用者付費,你一個吃白飯的,還想享用五星大餐嗎?」慰完姜瑾邕,她笑臉迎向劉奕辰。「大人喜歡就多吃一點。」
她往他的盤里不斷布菜,兩只雞腿全給了他,如果不是「雞彘」看起來有點不吉祥,她還想把翅膀也給折進劉奕辰的盤子里。
夾好雞夾菜,一坨坨往他盤里塞,雖說一口吃不出個大胖子,但這餐她要讓他吃出自己滿滿的誠意感,畢竟……萬一阿爹改變初衷,人家可是要供房、供鋪子的。
劉奕辰滿臉得意,驕傲的下巴往上仰,他朝姜瑾邕投去一眼,可這時姜瑾邕已迫不及待拿起碗筷開吃了。
有這麼急迫嗎?怕他搶?劉奕辰提起筷子,優雅地夾起青菜細嚼……易家是批發鹽的嗎?好誠,他直覺想吐,抬頭卻見千綾一雙眼楮眨巴眨巴地看著自己,滿懷期待問——
「好吃嗎?」
想到祖母,想到自己的貴妾,他硬把白菜嚼碎往下咽,禮貌回答,「好吃。」
就說吧,她做菜還是不差,要不是阿爹舍不得她十指沾上陽春水,死死把控廚房,憑她對菜品的見識都能做出滿漢大餐。
他看姜瑾邕像夾珍珠似的小心翼翼夾起一小片青菜,就著一大口白飯放進嘴里,咀嚼速度慢得讓人想掐死他。
行,白菜咸就吃蘿卜炒蛋。
有前車之監,這次他只取一小口,果然又脆又新鮮……新鮮得不像下過鍋,蛋糊糊的,仔細翻翻還能翻出沒凝固的蛋白。
吃雞吧!雞肉健康營養,一口咬下,血水滲出嘴角。
好吧,還有蛋花湯可以泡飯,只不過會不會也咸得沒邊兒?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嘗一口……錯了!不咸,還甜滋滋的,甜得讓人直冒冷汗。
沒想到最好吃的竟然是米飯,即使沒多美味至少能入口。
「能再添碗飯嗎?」他終于了解為什麼姜瑾邕的白飯會堆成山。
「對不起,米飯煮得不多……」
劉奕辰不羅唆,直接把碗推到姜瑾邕跟前。「你的飯分我一點。」
誰理他,不是想知道千綾有啥不會的嗎?就眼前這樁。
「劉大人很餓嗎?沒飯了就多吃點菜吧。」她好心地把大半的菜撥給他。
他愁了眉,姜瑾邕卻笑開雙眼,打從進易家大門,這是他最愉快的一頓飯。
他邊吃邊欣賞兩人的表情,劉奕辰痛不欲生,千綾卻吃得津津有味,彷佛沒感覺自己的廚藝上不了台面。
本想嘲笑她的,卻想到她的回答……他眉毛微沉。
換藥的時候她專注認真,看著傷口的眼神彷佛在注視千古美女,包紮完畢,她檢視換下來的紗布,道︰「毒素已經清理干淨,剩下部分任何大夫都能幫你處理,想離開隨時歡迎。」
說實話,她很舍不得,舍不得眼前的猛男帥哥。
不談他的養眼程度,就說好不容易能來個病人讓自己練手,證實所學的不僅僅是理論,這種成就感讓人挺開心的。
啥?這麼喜歡,不會先找個人**,再及時出現替人解毒,那麼要多少成就感還怕沒有?
不,千綾沒這麼變態,甭說拿人做實驗,就是拿動物做實驗都會讓她滿罪惡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當年她受的苦豈能加諸旁人身上?
因此這位天神級男子的出現,對她來講分外重要。
除此之外,她是真的對他很有好感,心底有股說不出口的迫切,只不過八字相沖吧,打從他清醒後,他的排斥不需透過言語就能表達得一清二楚。
有點可惜,人生第一位病患,本想與對方搞好關系,讓對方窺得自己獨一無二的本事,之後透過他的「美好經驗」,引來第二位病患。
她也不求多,純粹做口碑就好,沒想到……
千綾想破腦袋都想不出自己哪里惹人厭煩,只能腦補劇情。
或許她會讓他想起前女友,看一次心痛一回,于是用冷漠來掩飾破碎心情?也可能從小虐待他的繼母與她樣貌相仿,她的容貌會讓他幼小稚弱的心靈受鞭笞?
總之他不可能真的討厭自己,她只是被牽連的無辜人士。
這麼想心情好多了,她本就不是那種會為難自己的人,人生過得豁達總比盯著小事、逼迫自己來得好。
所以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她又不是銀子,哪會人見人愛?
「等等。」姜瑾邕的叫喚喚停她的腳步。
主動搭理她?他突然發現自己忘恩負義?看來她的醫術不是普通強,連黑心爛肺都能治得好。
「有事?」她端著托盤轉身,拉出一個滿得快溢出來的笑臉。
「你有沒有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她滿頭霧水。
「你治好我的傷。」姜瑾邕表情不佳,因為分別在即、因為失之交臂,他不願與她交集,卻不舍不與她交集,矛盾讓他掙扎的內心帶出壞脾氣。
這讓千綾誤會了,笑臉瞬間消失,看著他的瞥扭,好像多說兩句就會污了清白,需要這麼勉強嗎?
倘若他好好說話,最後一次治療了,她大可以笑笑結下善緣,偏偏他那張臉,好像她倒過他的會……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什麼都可以嗎?萬一你給不起呢?口氣這麼大會不會閃了舌頭。」
「人不行,其他的,你說得出我就給得起。」
人不行?說得她非要他不可,他就這麼金尊玉貴,人人搶著要?她勾起惡意笑臉。「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好,說到做到,我要東海龍王角、王母身上香、觀音淨瓶水、萬年陳壁土、千年瓦上霜……」她每說一個他的臉色就鐵青一分,直到又回到中毒表情,為難到他的千綾才偷悅地拍拍手說︰「看你這麼為難,就這幾樣好了。」
「為難我于你何益?」
「說反了吧,我又沒有跟你要啥,是你沒頭沒腦問我要啥,我不說怕你自愧,我說了又是為難。做人難,難做人啊,真不曉得前輩子欠了你什麼,怎麼做都錯。」
前輩子……說錯了,她沒欠他什麼,負欠的人始終是他,他想還的……一直都想還,只是不知該怎麼還。「只要我做得到,你開出來的條件,我會盡力完成。」
「你做得到嗎?要不你干脆……」
她還沒說出以身相許呢,他搶先說︰「我的底線是婚姻,我不會娶你,也不會納了你,即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好玩,他已經模透她的套路。
扁扁嘴,「別說得這麼委屈,你樂意娶、我還不樂意嫁呢,找相公得找溫柔體貼善解人意,會把老婆寵上天的,誰沒事找塊冰來凍死自己?我又不是熱愛冰天雪地的北極熊。」她哼哼兩下,用自己听得見的音量說︰「還納呢,誰愛公共廁所?對不起,本人的梳子、恭桶不與人共用。」
聲音不大,但他听見了,她說他是……恭桶?
被虧兩句無所謂的,他是男人,不是小肚雞腸的小女人,但他想要解釋。「我不是恭桶!」
說小話被抓包,正常反應應該是羞愧,應該哼哈兩聲把話題帶開,但她的反應就沒正常過,她斜眼痞笑。「確定嗎,要不要證明一下?」
她上前,輕佻地用手指點點他硬邦邦的胸口,暗示得相當明顯。
猛地,他陡然朝後縮,搞得她覺得自己是強搶民女的風流惡霸。但……踫不到就不踫?
輕易打退堂鼓的人很難成功,她可不是這種人,于是當他退到床最里側,她直接跳上床,手臂一橫,壁咚神級大帥哥。
「易千綾,你是女人!」他咬緊牙關鄭重提醒,但提醒的不是她而是自己,不可以再度淪陷,不可以愛上她……又一回。
「無庸置疑。」
「我是男人。」
「你不是男人,我還不讓你證明咧。」
她把他往後一推,他順勢躺下,一雙眼楮冷冷看著她。
哎呦,居然沒反抗?所以那些個臭臉和冷言冷語是……欲迎還拒?不會吧,臭石頭還懂得這招?試試!
于是壁咚之後,再補上一個床咚,俯,她笑得春花燦爛。
「身為女子,該保有矜持。」她這樣……他會無法自持。
「思想正確,不過『保有矜持』和『拐到極品丈夫』,我選擇後——」
她的話沒說完,咚咚兩下,是指頭接觸肉身的聲響,分貝數很小,如果不是點在她身上,千綾肯定沒發現。
他咬緊牙關、用盡全力擠出冷酷。「放心,你沒得選擇。」
下床,他把她搬出屋子,像人形立牌那樣擺定。
門關起那刻手風掃過,她能動了,只不過角度不對,在床上時她一腳勾、一腳跪,姿勢百分百的撩人,但同樣的動作停在地板上,在身子得到自由之際,她整個人就……跌得四腳朝天。
啊呀呀……痛痛痛……千綾氣瘋了!
還問她想要什麼呢?這就是他報恩的方式?她氣得扭身轉頭用力拍打他的房門。
「吃閑飯的,你這樣對待恩人,我發誓、我賭咒,下次再看見你倒在路邊,我寧可被雷劈、被狗咬、被車撞,都不會出手相救。」狼狽起身,拍拍被撞痛的,她噸起嘴,咬牙切齒沖著木門大喊,「你最好立刻離開,否則今天晚上……我煮飯!」
這話比起發誓賭咒都更有效,有效地讓里頭的姜瑾邕寒毛直豎,不過他揚起唇角,心跳兀自熱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