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瑾邕一機靈,眼楮猛然睜開,視線對上窗邊的舊瓦罐。
瓶口處有摔壞痕跡,但是磨過了,看起來破口光滑平整,瓶身劃滿菱形格紋,格紋中間寫著四個字「難得胡涂」,不是燒制出來而是後來刻上去的,就這樣幾筆添劃,一個丟在路邊都沒人要的破瓦罐成了藝品,看起來古樸野趣。
里頭插滿金黃色的菊花,不是名種,是隨處可見的野菊,大大小小、顏色不一,但安放在破瓦罐里,有了寧靜致遠的舒服感覺。
窗邊有個桌子,視線往下挪,左前方的桌腳短了一截,下頭墊一塊石頭,石頭形狀特殊,就著特殊的形狀被人在上頭作畫,看起來就像一只青蛙被壓在桌腳下。
櫥櫃陳舊,門應是無法關緊,但釘上幾根活動木頭,只是粗細不同的木頭卻立馬鮮活了兩扇門,也不知是怎麼擺弄的,東扣西壓門就關得緊緊實實,青色的簾帷,淡色的被套,幾個方形的大軟枕……
這里是永樂村易家?怎麼會……羽箭射入胸月復的疼痛感依稀存在,但死透了的他……回來了?
混亂的記憶在腦中叫囂,片段場景不停交錯、分離,腦袋里像埋入無數轟天雷,隨著爆炸聲響,疼痛一陣陣……姜瑾邕緩緩吐氣,企圖放松緊皺的眉頭,然而這時,記憶中熟悉的叫喊聲響起。
今兒個運氣好,千綾找到一朵大靈芝,又挖了根山參,雖年分不長,但對屋里那位夠用了。
咻地!一個閃身,葛根擦著她右臉飛過去,啪的一聲砸在地上。
看一眼怒氣沖沖的阿爹,她忍不住嘆息,拿葛根打小孩?富到流油嗎?她家幾時有這樣的條件了?
「越發能耐了啊,成天到晚不著家,撿貓撿狗撿兔子還不夠,現在竟然給我撿個大活人回來。」
「上天有好生之德咩。」
「人撿回來不好好守著,怎麼,撿一個不夠,想再撿幾個回來湊雙湊對?」
「阿爹干麼這樣說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不是想幫你累積功德,讓你長命百歲,下輩子還能再遇見我親親美麗的阿娘?」見阿爹氣得頭頂冒火,她忙拉出阿娘出來救場。
「我的功德需要妳幫襯?」
「我是你女兒,你不需要我就不幫嗎?這可是不孝啊。」她痞痞笑著,沒把阿爹的怒火放在眼里。
「別嬉皮笑臉,昨晚我是怎麼跟妳說的,立刻把人給我丟出去。」
打那男人進了家門,易澄佑心里就亂糟糟的,總覺得那人會給家里帶來災變,這輩子他啥都不圖,就圖一個順利平安。
她家阿爹確實分析得頭頭是道,他的做法也確實恰當,可那個人莫名地……挑動她某根神經,讓她想要一探究竟。
「阿爹別這樣嘛,那人穿的是錦衣,雖然顏色普普,但布料模起來一等一的好,那叫低調的奢華,若非奢華到淋灕盡致,誰舍得低調?我猜那位肯定大有來頭,若是咱們能夠治好他,他能不雙手奉上千百兩?」千綾試圖動之以利。
「我管他有沒有來頭,妳不是和那個劉大人有交情?把人給他送過去。」
「阿爹真是嘴硬,昨晚那碗解毒湯是誰給灌下去的?分明就存了好心,出口卻是糟心話,讓人怎麼感激?」
阿爹的脾氣越發古怪,劉大人到村里辦案,知道她和對方認識,阿爹毫無道理地發一頓火氣,現在又……不想讓她認識雄性動物嗎?不給認識又要把她嫁出去,很矛盾的說。
「我需要誰感激?」他瞪女兒一眼。
「行行行,阿爹是菩薩轉世,仁心仁術,只求本心。可阿爹……那人的情況你也知道,他中的毒沒幾個人能解,既然咱們插手了,就算麻煩也已經惹下,不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千綾雙手合十再次懇求。
她很清楚阿爹嘴硬心軟,何況就算再生氣,阿爹也從沒駁贏過她的堅定。
「易千綾,最後一次警告,以後不準再給我亂撿活物回來。」阿爹指著她的鼻子威脅。
可這哪能威脅得了她?她就是生生被阿爹寵壞的呀!撿起葛根塞回阿爹手里,勾著阿爹手臂,把頭往阿爹肩膀一靠,笑得燦爛。
「阿爹又不讓我跟著你行醫濟世,若是不撿些活物回來治,豈不是浪費我一身醫術?」千綾始終不明白,阿爹為什麼如此排斥自己行醫。
「妳是女子,若被人當作郎中,誰還肯娶妳?」易澄佑勉強找來借口。
這些年行醫,他遮遮掩掩、小心翼翼,深怕被認出,他何嘗不曉得女兒不平凡,她心有凌雲志,卻只能藏拙飽受委屈。
「不娶就不娶,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女子成親不就圖個長期飯票,要是我能靠醫術養活自己,何必在男人面前做小伏低?」
「妳再說這種話,信不信我一棒子把妳敲成孫子。」他氣得推開女兒,轉身抓起一把枸杞丟過去。
千綾大笑,她家條件真的很不錯。
伸出手東接一把、西抓一把,接不到的就任由它們往地上撒,她把掌心的枸杞塞進嘴里,邊嚼邊耍嘴皮子。「行行行,我錯我嫁!嫁五個十個,讓一群女婿輪流伺候你、天天給你晨昏定省,好不?」
「妳還要三妻四妾?」這話氣得易澄佑瞠眼怒吼,這分明沒把他的話听進去。
「阿爹說錯了,是三夫四婿……」
沒等她說完,易澄佑放聲喊,「造孽啊,不孝啊,生妳這種女兒做什麼,生來把自己活活氣死的嗎?」
「真難伺候,你說啥我都依著你,還嫌棄我不孝,你的女兒太難當。」
易澄佑趁女兒枸杞嚼得正歡,一把扭住她的耳朵,疼得她哇哇大叫。「總之妳給我記清楚,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妳會醫術,知道不?」
「既然這樣干麼教我醫術?」豈不是教了個寂寞?她護著耳朵,忍不住月復誹。
易澄佑苦笑,還不是拗不過女兒要求,何況誰家女兒有她這般聰慧,一教就懂,大大滿足他身為父親的驕傲。「懂醫術,別人就不能輕易害妳,就算遭人毒手也能在緊急時自救。」
「我誰?我可是與人為善、人見人愛、可愛懂事的易千綾,疼我愛我都來不及了,誰會對我下毒手。」總覺得阿爹庸人自擾,她可是社牛啊!
「人心險惡,妳怎知這輩子都不會踫到壞人?再說了妳學會醫術,以後不但能妥善照顧丈夫孩子,若子孫中有人得了慧根,妳就能手把手把阿爹的醫術傳承下去。」
這是啥邏輯?她不能行醫,子孫倒是可以?她悶聲頂嘴。「如果有慧根的孫女呢?我教是不教?」
「頂嘴頂嘴,妳成天到晚頂嘴,我前輩子是殺妳爹、砍妳娘,刨了妳家祖宗墳墓一千座嗎?妳非把我給氣死不行!」
有那麼多座祖墳可刨,她得是多大家族的千金小姐?「阿爹惜福啊,天底下幾人如你這般幸運?女兒漂亮懂事日日在身邊盡孝。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阿爹你要收斂收斂情緒,年紀大了得養生。」丟下話,她哈哈一笑,撒腿開跑。
這分明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妳給我站好,今天不打到妳,我就跟妳姓。」
「你姓易、我姓易,誰跟誰姓不是同一回事嗎?」
「易、千、綾……」易澄佑氣得抓起一根粗柴禾,前院後院追著她跑。
她仗著年輕身手快,一路跑給阿爹追,直到跑累了,她彎腰大口大口喘氣,恐嚇道︰「阿爹再追,我就進廚房做菜。」
一句話,震驚易澄佑魂魄,他嚇得身形僵硬,連忙找把鎖將廚房給鎖起來。
千綾呵呵大笑,囂張地沖著阿爹背影做鬼臉,悠悠哉哉地把竹簍放好,洗手淨面捧著托盤進屋。
听著窗外父女對話,傷口疼痛,他卻笑彎兩道眉毛,是的,這才是她,她本該活潑伶俐、聰明調皮,本該活得恣意縱情,是他……是他遮擋了她身上的光。
發現腳步聲朝屋子靠近,他瞬間收斂表情,平靜了眉眼。
門開,她邁開大步走到床邊,還在睡啊?
也對,傷得那麼重呢。
他平和的表情讓人感到說不出口的愜意,好像光是這樣看著就能看出滿肚子好心情,于是千綾細看,看他的五官、看他壯碩的身材,想象出某些無法言喻的畫面。
實話說,他是好看的,卻不至于絕美,更帥更優的男人她見過無數,但他是第一個制造出她的怦然心動。
她很確定自己是視覺系女子,但和劉奕辰三番兩次接觸中,她並沒有起心動念,反倒在遇見受重傷昏迷不醒的他時觸了電。
說不出口的怪異感受,這個男人之于她是某種特殊存在吧?
她很想解碼出特殊的原因,即使第六感向自己發出警告——他會帶來麻煩,她依舊出手相救。
為他醫治,在他身上尋求謎底,她承認這兩天自己過得非常開心。
她就這樣直勾勾看著他,只是這種專注目光讓姜瑾邕演不下去,猛然張開眼楮對上她清澈干淨的審視。
那是雙非常漂亮的眼楮,不僅僅眼楮,眉毛、鼻子、嘴巴,明眸皓齒的她有足夠條件讓所有人驚艷——包括他,即使他早已驚艷過。
心下一凜,他板起臉孔,逼退自己的驚艷。
于是四眼相對間,他透露出高傲不屑,嚴肅的表情讓她懷疑自己做錯。通常社牛對人際間的信號非常敏銳,于是她接收到對方的拒人千里。
怎麼都沒想到,自己的溫柔善解會換來對方的排拒,唉,熱臉貼上冷,一臉的冰渣子。
對于感情,她也不是那種非要強求的女子,她懂的,世間萬事皆好求,唯有人心難把握,你無心來我便休,她從不死皮賴臉。
只不過這位……無法解釋的好感,無法理解的親密……她想要近一點、再近一點,近到能夠推開他的心門,搞清楚他的特殊、她的執念。
「醒啦?身體條件不錯嘛。受這麼重的傷又中毒,通常需要三、四天才能清醒,不錯哦,身體素質強!」這家伙恢復力水平以上,猛男的身軀果然和凡人不相當。
她的視線往下調降,調到……猛男最吸引女人的地方。藉醫治之便,他的背闊肌、胸肌、月復斜肌、二頭肌、三頭肌、八塊肌……全被她看透透。她必須老實說——半點不輸佛羅倫薩的戴維哥哥。
哎呦,他這是在……瞪她?他居然瞪她誒?沒禮貌!
可他都這麼沒禮貌了,她還是想再多看幾眼。
干麼啊,頂多就是個猛男罷了……好吧,是個養眼猛男,可是再猛的她都見識過,怎會往他身邊一站,視線一挑,口腔神經就自動松懈,口水快速分泌、不由自主往下淌?
明明就不是帥到傾國傾城,可光靠他顏值養分就能喂飽她干涸心靈,突然間天外飛來一個靈感,如果能生個這種等級的帥寶寶,人生就圓滿了吧?
等等等等,不是不死皮賴臉嗎?不是你無心來我便休?怎會腦袋里出現這等不合理想法?
冷靜,別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想爬樹可以,想玩玩沒問題,誰說每段感情都要出現結局,她只要享受帥哥帶來的舒暢就行。
對,渣女是個好選擇。
勾起漫不經心的笑容,搬把凳子放在床邊擺托盤,可是更沒禮貌的事緊接著發生了。
咻地,不顧傷口疼痛,他背身朝床側,好像多看她一分鐘就會立刻長針眼。
哇咧,小小動作傷害性不大,污辱性極強。
啊是怎樣,救人還救出仇哦?他以為自己長得帥,就有足夠資本無視美女的善意?
千綾脾氣不差的,可是對上這號男人,頓生不爽。
緊抿雙唇,他不允許心情波動,不允許自己的堅定因她崩塌瓦解,閉起雙眼,力道大得眼角出現橫紋。
「需不需要給予些許道德建議?用這種態度對待救命恩人,屬于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人面獸心階級。」
他使盡全力憋住笑意,卻依舊用後背對她,用盡全力讓臉上的臭度加深加重,讓她清楚確定——她不受歡迎。
倘若他客客氣氣道聲謝,千綾也就消停了,偏她跪上床俯瞰、看見他滿臉傲嬌不屑,高傲模樣超級欠打,千綾瞬間秒懂,他的字典里沒有「人在屋檐下」這幾個字。
怎麼辦呢?她熱衷文教事業,忤逆少年就得打趴。
看著他不智的表情管理,天生叛逆、吃軟不吃硬的千綾揚起笑眉,翻個身側躺在他身後,手指往他寬厚健碩的後背輕點,一下一下、慢慢快快的節奏中帶著一分分的小勾引。
他被勾引了,心跳飛快、耳朵泛紅,但牙關咬得死緊,試圖忽略背後的節奏。
「這麼生氣啊,為啥呢?是不是因為你想自殺,卻意外被善良天真小仙女搭救,氣得怒火中燒?行,這回算我對不起你,不該把你從黃泉路拉回來,阻礙你和閻王爺的喜相逢,你就當體驗一回死里逃生。我發誓下回,不管你在哪里、是不是死得七七八八,我都會見死不救、躲得老遠,行不?」
這話多嘔人,但姜瑾邕沒被嘔到,他持續地面無表情、目光淡然,搞得她像自導自演的白痴。
白痴?這角主罷演,千綾發誓,不逗死他,她跟他姓!
「都說受人點滴當涌泉相報,你怎麼半分感激都見不到?你的泉眼在哪兒呢,干涸了嗎?我來找找……」勾引幅度加大,她嬉皮笑臉拉開他的衣裳。
啪!連肉肉還沒踫上呢,手腕就被掐了,掐得她的手腕迅速變成紫黑色,她毫不懷疑對方有掐斷腕骨的能力。
這下子她是認真火大了,沒事救回一個白眼狼,不感謝、不感恩,還想把恩人往死里整。怎麼,救了個變態殺人魔,轉眼就要被烹啦?
她瞪他,怒氣沖沖。
他看她,表面波瀾不興,心底早已驚濤駭浪,殺得他措手不及。
可是……要死了,分明是怒火沖天的,但這麼一對望,她的心髒立馬化成一灘水?渣女瞬間變身花痴女?不行不行,鎮定鎮定,她要渣得沒邊兒,渣得不能輕易被男色征服。
「放手,我要換藥。」她咬牙切齒,但僵硬的臉龐有明顯的做戲痕跡。
姜瑾邕松開手,但傷害造成,她的手腕浮現一圈嚇人的青紫瘀痕,垂眉,心隱隱作痛,他在干什麼啊?難不成傷害這種事,他要一再重復……
她惡意地在他面前揮手,刻意激起他的罪惡感。「你報答救命之恩的方式非常特別,值得擴大宣傳。」
其實根本不必激,罪惡感早已經將他淹沒。「我自己來。」
「厚厚,會說話哦?我還以為毒滲入神經,啞了嗓子、壞了腦子,再分不清好歹。」她利落退開,退到菊花瓶邊,雙手橫胸,看好戲似的等待對方下一步。
姜瑾邕想坐起身,卻發現右手無力支撐,他慢吞吞地用左手將自己撐起來,想自行換藥,卻發現右手臂那道傷從上臂劃到肩膀,一路延伸到後面肩胛骨。
不談慣用手問題,就算他的左手很好使,也無法把藥往身後涂。
「友情提示,藥膏除愈合傷口之外,還有拔毒作用,每寸傷口都必須敷滿,否則毒素沒被藥膏吸收,就會滲透正常的肌膚,造成腐蝕潰爛,如果你不介意再多挖幾碗爛肉,那麼請隨便換換就行。」她笑得得意非凡,沖著他挑眉︰來求我、求我啊。
她等著他低聲下氣,沒想到對方竟然骨頭奇硬無比,干脆不換了,徑自躺下。
千綾不懂,這家伙到底對她有什麼不滿?看來不是阿爹前輩子殺她爹、砍她娘,刨她家祖宗墳墓一千座;而是她殺猛男他爹、砍猛男他娘,刨猛男他家祖墳一千座。
算了,不跟腦子有病的計較。她上前,不管不顧地將他搬起來靠到牆壁上。
他閉上雙眼,無聲抗議,把自己當殭尸似的任由她擺布,這模樣看不出是害怕還是生氣,但千綾肯定是害怕的,因為她必須再冒一次斷手風險。
「警告你哦,再敢掐我,我怎麼把你拉下山就怎麼把你拖上山喂狼。」
見他一動不動,她拉開他的衣服換藥,她生氣、她故意、她惡意,她動作粗魯,刻意讓他的傷口痛上兩倍,可姜瑾邕竟也硬氣,半聲不吭。
幾下狠手、怒氣消除,她暗罵自己,干麼對病患發脾氣?她又沒病。
好半晌,終于換完藥,不僅僅病人,連大夫都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藥膏開始在傷口上發揮作用,他的腦袋昏沉、全身乏力,一副任君擺布的嬌弱樣兒。
千綾見狀,恨恨咬牙卻痞痞笑開,手往他身後的牆壓過去,壁咚!
「說謝謝,不說就以身相許,反正你無力抵抗,我可以立馬把你辦了。」
听听,這惡霸口吻還真爽,終于明白男人為什麼老喜歡把女人壁咚,這種帶著強迫性的控制感讓人很有成就感啊。
她心爽,他卻心煩,猛地睜開深邃大眼,用零下三十度的視線瞪她。
她有恃無恐,面對雄獅,心髒當然會剉幾下,但面對病貓,不挑逗不欺負怎對得起自己?
「還不說嗎?再不說……」她一寸一寸挺進,鼻子快貼上他的,嘴唇快親上他的。
她的厚臉皮逼得他服軟,咬牙道︰「我已經訂親,有喜歡的人了。」
哼哈,講這種話就能阻止惡狼入侵?想得美!何況她在乎嗎?他喜歡誰關她屁事,她只想當渣女啊。
呃……好吧,是有點不開心,感覺像看見一盆引人垂涎的草莓,剛想掏錢就被人一把抄走,說︰「老娘買了!」
不過此刻她更在乎他的態度,受了恩惠就得感激涕零不是?
她嘻嘻笑道︰「我不介意資源回收,別人用過的更有經驗。」
這種話她怎說得出口?什麼時候學壞了?誰教她的?姜瑾邕氣得想罵人,想把她壓在大腿上痛打一頓。
「快道謝,別逼我再月兌你一次衣服,這次可不是為了換藥。」她猥瑣目光在他身上滑過。
他的骨氣折損在她的威脅中,最終從牙縫中硬擠出兩個字,「謝謝。」
「這樣才對咩。」贏了!拍拍他帥氣的臉龐,千綾說︰「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別為難自己,更別想為難到我。」
丟下話,她趾高氣揚往外走,邊走邊唱小曲,步伐輕松。
看著她的背影,姜瑾邕喘口大氣,眼神越發深邃,然下一刻,不受控的嘴角輕揚。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不算和諧,卻都給彼此留下深刻印象。
接下來的日子他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抗拒她了,但她不接受抗拒,他冷漠耍酷,她半點不受影響,並且他越不合作,她就越有法子折騰得他心蕩神馳,讓他的堅持幾乎棄械投降。
于是不想識時務的他,還是選擇當俊杰,從沒有乖巧過的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乖巧。幸而千綾心軟,他肯低頭服輸,她也不至于咄咄逼人,把人給逼到牆角……呃,壁咚這件事有益身心,偶爾還是可以做一下的啦。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整體下來,兩人相處得還算融洽。
不過他依舊沉默,當然如果被逼急了也沒辦法,誰讓她熱衷文教事業。
這算惡性循環嗎?算惡性循環吧,因為他越是耍冷,千綾越要搞得他雞飛狗跳,他反不反應是他的事,她逗不逗他是她的事。
為證明醫術高超,她打算治好他的傷,卻把他的五腑六髒氣得傷痕累累。
這兩天阿爹不在家,她做了飯菜,用自助餐方式分盤端到他床前。
看見盤子里「顏色繽紛」的菜肴,姜瑾邕皺起眉頭,事實上已經比上一頓好很多,上一頓顏色更濃墨幾分,不需靠近就能聞到焦糊味兒,依正常人的智慧可立即判斷,那絕對不是給人吃的。
于是姜瑾邕假設,千綾此舉的目的︰一、懲罰他的不感恩戴德。二、以毒攻毒,其實那不是飯菜而是不可或缺的「食療」?
為確認自己的假設,他把兩人的盤子對調。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聳聳肩,有差嗎?她沒太大反應,捧起盤子大口大口把菜掃進肚子。
他的假設瞬間被推翻,如果是懲罰,傷敵一千自損一千的做法還真特別。至于食療?以毒攻毒?她又沒中毒。
他寬慰自己,她應該不至于虐待自己太久,這樣的飯菜會在她氣消之後恢復正常。
可惜下一頓、下下頓,它們重復出現。
一嘆再嘆,他的無奈刻進骨髓里,菜肴的氣味霸道地侵入鼻息,萬般忍耐,強忍嘔吐欲,這是上蒼用來毀滅一個人心智最好的武器。
她當然看得見他的嫌棄目光,真真是對不起啊,她不輕易下廚的,是他天生運氣好,這些日子阿爹都不在家。
「不滿意?抱歉,我的手藝也就這樣啦。你有權利不吃,但萬一你的體力無法抑制毒性,恐怕得在這里多待幾日,也行,對于養眼男性,我通常來者不拒。」
丟下話,她舀起飯一口口往嘴巴塞,吃得津津有味。
他被威脅了,不想多做停留,只能硬著脖子把飯菜塞進嘴里,確實是無法言喻的難吃!
不能吐,吐了還得再吃,反復折騰下來,倒霉的終歸是自己。
他難受她應該開心的,畢竟他的表現並不討喜,但是她沒有,即使他排斥她的強烈目光有著讓人難以解釋的疑慮,即使他狼心狗肺不懂得感恩圖報,她還是見不得他難受,心里想著,下一頓還是麻煩隔壁林女乃女乃過來幫忙好了。
他強忍惡心,終于把餐食扒干淨,放下碗那刻姜瑾邕松口大氣,從沒主動溝通的他,話月兌口而出。「妳沒有舌頭嗎?嘗不出自己做的飯多可怕?」
很好,他成功地把她的善良給消滅,林女乃女乃掰掰,下一頓繼續。
慢條斯理整理好餐盤,準備往外走的千綾突然停下腳步,轉身拉出一臉燦爛笑靨,回答︰「如果你在八歲以前,唯一的食物是藥,你就會知道,我煮的是人間美味。」
撂下話,她抬高下巴,頭也不回地準備往外走。
只是剛跨出門……厚!她低吼一聲,怒氣沖沖轉身。
她在生氣自己,生氣克制不住的善意,走回他身邊,把懷里的蜜餞掏出來丟到床邊。
那是阿爹給她買的,蜜餞好貴,她壓根兒嘗不出味兒,超浪費,可她從沒阻止阿爹,因為明白,那是阿爹寵女兒的方法,所以她每次都高高興興收下,卻最終養肥了滿院子茉莉。
她臉上掛著笑,他卻從她眼底找到淡淡淒涼,心髒又痛了,抽得厲害,不是罪惡感,是疼惜憐憫、是不舍。
八歲以前,藥是她唯一的食物嗎?他不知道啊,一直都不知道……
她真是欠虐,干麼為他折磨自己的手指頭?
九十個洞不好挖更不好磨,她的手都快滲血了。
從小她就與眾不同,喜歡木工、雕工,那是男孩子的喜好,可她卻愛到不行,大概是因為她有個心靈手巧的外公吧。
外公是裝潢師父,成天到晚與木頭打交道,空閑下來就拿邊角料給她做玩具,她的童年充滿木香。
很小她就跟著外公到處裝潢房子,設計師喜歡她、師父們也疼她,不管她問什麼都認真解答,她也曾在舅舅的家具工廠打過工,別人家孩子的才藝是鋼琴舞蹈、溜冰畫畫,她的才藝是刨木頭。
她以為自己肯定要讀建築或室內設計,沒想命運卻讓她考上法律系,也許是從小的教養,養出她做什麼都要卯足全力做到一百分的習性,于是畢業後從小小的書記官做起,之後當上檢察官,還是個頗有名聲的檢察官。
第一次因為破了某件案子、出現在電視上,記得的……她記得外公、外婆臉上抹不開的驕傲。
她不結婚不談戀愛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想榮耀她的外公外婆,但他們死了,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突然間覺得所有的努力不再具備意義。
喪禮結束那天,她喝得大醉,一場車禍她來到這里,有了新的親人、學習新手藝,有阿爹、阿娘的疼愛,她活得樂觀又積極,她始終相信自己是個有福氣的女子。
行了!細致到連自己都想發出贊嘆的棋盤,她滿意地東模模、西模模,耐心是她兩輩子最大的優點。
把刻好又上過漆的棋子一一擺進圓洞里,親手完成的跳棋讓她感到成就。
是很奇怪,她分明想折騰躺在床上的那位,卻時時猜測他的心情。
他對她不爽,是因為心里有事?他急著離開,卻因毒傷遲遲無法行動,所以暴躁、不耐煩、不禮貌?
對于傷病她有豐富經驗,那確實會讓人低沉沮喪甚至煩悶憂郁,最好的方法就是轉移注意力,于是決定給他做點玩具,試圖讓他平心靜氣。
「妳在做什麼?」
抬頭,看見背著醫箱的阿爹,她擠擠鼻子,不滿道︰「還知道回來哦,想起來了厚,家里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女兒。」
易澄佑被她氣笑了,這口吻哪像女兒,根本就像灌下一桶醋的老婆。「這次踫到個麻煩病人才多待上幾天,不是讓妳去請林女乃女乃煮飯嗎?」
「你好意思請我都不好意思讓人家幫,林女乃女乃腰痛得直不起身。」還是她針灸好幾回才慢慢恢復。
「別叨念了,我有帶燒雞回來,妳的病人怎樣?」他不贊成女兒行醫,卻阻止不了她想為人治病的,寵慣女兒的他只能睜一眼閉一眼。
「拔毒效果不彰,忖度著要不要更改藥方。」
「等會兒我同妳琢磨琢磨。」
「我就知道阿爹最好。」
每回他退一步,她就進一步,退退進進,她總能達到目標。
易澄佑指指她手上的一堆圓洞的木盤,問︰「妳又做什麼?」
「跳棋,那人心情不好影響病況,我想讓他分心,也許能恢復得快些。」
連病人的心情都照顧上?如果能夠,她肯定會是個好大夫,可惜命中注定她不可以。「做好了?」
「做好了。」
「好玩的話,也給阿爹做一個。」上回的西洋棋就挺有意思。
「行啊,可阿爹成天不著家,哪來空閑玩樂?」
這話沒錯,他的名氣越傳越廣,錢是掙得多了,可一忙起來就顧不得女兒。「我去洗把臉就做飯,妳把院子整干淨。」
「行。」跳棋放在一旁,千綾拿起掃帚,她家阿爹有潔癖,和里面那個男人一樣,還以為女人更愛干淨,看來還是與性情有關系。
把滿地木屑掃干淨後,刨個洞埋進去。
院子里種了很多茉莉花,這時節結出大大小小花苞,茉莉花是阿娘的最愛,從小聞到大的味道,也成了她的最愛。
院子干淨了,她樂顛顛地就想去貼冷,可是骨氣阻止了她一下下,于是已經站在門前的她輕哼兩聲,轉身到廚房尋來小盆子,摘起茉莉花。
不是要進來嗎?怎麼又離開了?姜瑾邕有幾分懊惱,重新躺回床上,聞著空氣中甜甜的茉莉香。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怎會對茉莉花情有獨鐘,京城那個房子剛買下時,程阿叔問——
「主子想在院子里種什麼?」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茉莉花。
程阿叔好笑說︰「我還以為公子不是想種竹子就是種松柏。」
是,他這樣的大男人怎會貪戀小小的嬌甜?他從沒想明白過,但清醒後終于明白了,明白為什麼偏愛茉莉,原來讓他情有獨鐘的不是花,而是人。
再深吸一口氣,用力汲取花香,這是他夢中美好的氣味。
姜瑾邕的耳朵好,把外頭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跳棋……她特地為他做的……
不允許自己開心的,但他就是開心了;不允許自己接近她的,但心一點一點靠近;他用盡力氣阻止自己,但越阻止越難克制。
理智在叫囂,情感卻不服從指令,內心越掙扎,他的表情越冷凝,他不擅長演戲的,卻不得不對她演戲。
喀地一聲,門打開,千綾終于進來,看著雙眼發直盯著天花板不放的男人。
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是好奇啊,確實很想問問啊,但他擺明橋歸橋、路歸路,小鬼不走陽關道,即便她有再多的好奇興趣,也只能硬生生憋住。
「還痛嗎?」拿著餐盤進屋,她在廚房隨便兩口對付過了。
他沒回答,深邃的眼楮轉開,表情平靜、目光冷漠,身上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望著他的臉色,她又在心底暗罵自己,真真是賤民,對這種人還掏心掏肺、處處為他考慮?她瘋了、她有病,她就是愛自虐。
討厭死了,明明是他生病,可她卻無數次認定自己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從櫃子里拿出一塊厚木頭,只見她東邊抽一下、西邊拉一把,木頭立刻變成小案桌,太有意思了,從沒見過這種東西。
是她親手做的,他知道她喜歡鑽研木頭,心情不好就刨木頭,一刨大半天也不嫌累,好像刨的不是木頭,是自己的壞情緒。
他默不作聲坐起,千綾把桌子橫在他的兩腿上方,餐盤擺上去。
千綾捧起下巴,一臉看海洋公園喂食秀的樂趣。「快吃吧,小美人兒。」
又挑逗他?動不動就來兩句,害得他五官越發僵硬——因為臉皮被她給逗厚了。
臉皮厚是壞事嗎?不是,至少更能掩飾多余的情緒。
今天的飯菜看起很正常,勺子是她做的,比平常的深,適合他這種手臂不利索的傷員。
「你是哪里人?」忍不住好奇,千綾還是問了。
果然,他沉默以對,對于她的好奇心,他從未滿足過。
沉默的他很認真地吃飯,這是正常現象,經過幾天異象,踫到正常餐飯,當然要多吃一點,誰曉得下一頓會不會故態復萌?她理解他的認真。
在他的臉皮被她逗厚同時,她的臉皮也被他刮厚了,人家不回答,她便找話自圓其說、自解尷尬。「忘記了?沒事,我知道就好。」
她知道?姜瑾邕心頭猛地一頓,她也是重生的,她知道他是誰、來自何處,知道他的排擠抗拒是為了……
「我知道,你是我的心里人。」土味情話一出口,她樂得哈哈大笑。
呵,他松口氣,原來又是耍嘴皮。白眼橫過,臉色溫度驟降。
「喂,你就這麼不喜歡我?其實我有很多優點的,只有一個小小缺點。」
輕哼一聲,他斜眼睨她,太看得起自己,何止一個?她從頭到腳都是缺點。不賢慧、不溫柔、不容人、愛耍小性子……比起正常女人,她屬于完完全全的不正常!
他還在數落她的缺點,但她已經瞇起雙眼笑得勾人。「我,缺點你。」
心怦怦怦狂跳數十下,正常男人哪受得住這種撩法?高冷面容破碎,手臂抖了抖,深勺子里的菜翻落餐盤。
受不了了厚,就不相信他是沒心沒血沒肝肺的鋼鐵人,何況她可是個人見人愛、人人爭相搶回家的大美人兒。
笑彎眉頭,她湊近他的臉說話。「我不知道你為啥討厭我,是懷疑我對你的好有目的?放心啦,我只是缺人練手,等你傷好,大可拍拍就走。」
誰說他討厭她?誰懷疑過她的目的?姜瑾邕擰起雙眉想要解釋,卻在開口那刻及時閉上嘴,好吧,就讓她誤會到底……
輪到千綾皺眉了,她都釋放善意安撫他的心了,他還是不說話,害得尷尬的她又撞到牆壁上。
這男人是社恐還是自閉?他對人類世界有強烈的不信任?實在很好奇的說,可惜她沒念過心理系,咨商技巧不太行。
他繼續安靜而專注地把飯吃完。
千綾拿出跳棋,簡單介紹玩法後問︰「賽一局?」
應該拒絕的,但是看著她看著棋盤,他阻絕不了。
他只是輕輕點頭,她立刻討好地把棋盤貢獻上,全心投入賽局,不知不覺間,在他面前她變身舌忝狗。
但是你能相信嗎?她竟然輸得落花流水?他才剛認識跳棋這種未來物品啊,不敢置信的她抬起雙眼,撞上他得意的目光。
「怎麼可能?你是天才嗎?還是以前玩過?」話出口,她敲一把腦袋,除非這時代的穿越人口佔十分之一,否則……哪那麼容易踫上?
但是沒有回答的姜瑾邕垂下眉頭,淺淺一笑,他確實玩過,很早以前就玩得對手哇哇叫。
之後千綾和他較上勁了,井字游戲、飛行棋、西洋棋……所有她能想到的棋類游戲全都捧到他面前囂張,但是囂張沒有落魄的久,每一種棋、每個第一盤,他都是優勝者。
他贏到她甘拜下風,不得不自我開導——許多自閉癥孩子都是某方面的天才,也許空間數理就是他的專才。
經過這樣的解釋,心里好過多了。
她的解釋當然是錯的,但姜瑾邕不想導正錯誤,他繼續和她在棋盤上廝殺,並且繼續把她殺得片甲不留。
但她是好勝女子,怎能輕易讓人蹂躪面子,于是壁咚、床咚、椅咚……各種咚輪流在他身上出現,土味情話像不要錢地往他身上倒,非要搞得他面紅耳赤、心跳加速,才肯放他一馬。
然後她又……輸了?
五子棋是她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殺招,結果她竟然被他給殺了?
她咬得牙齒咯咯作響,朝他撂下狠話。「你給我等著!」
然後砰地一聲,門用力關上,怒氣沖天的往外找場子去。
門關得很大聲,他沒被嚇得心驚膽跳,相反地,他嘴角的笑掩也掩不住,等著嗎?等吧,她想贏他,基本上沒有可能,除非他心情大好,願意成全她。
不過……看著剛被摔過的木門,他是真的很高興啊,她還是那個青春恣情的少女,沒有一點點改變。
他能夠下床了,因為毒性,傷口不易愈合,藥喝得不少,她的蜜餞全貢獻給他了,卻感覺離傷好仍舊遙遙無期,但他有耐心,因為經驗告訴他,自己至少還得再待上一個月。
一個月,只剩下一個月了……
怎麼辦?他越來越克制不住自己,他的斬釘截鐵有軟化現象,不想建立的關系在不知不覺中建立,他刻意板起的冰臉越來越矯情。
這是不好的,非常的不好……
砰砰砰……還以為她又出去擺弄木頭,搞出新玩具,但並沒有,她在隔壁房間搗藥。
他出過屋門幾回,知道隔壁是藥材室,里頭有數不清的木櫃,數不清的抽屜里有數不清的藥材。
除木櫃之外還有一堆瓶瓶罐罐和器具,易家父女不僅僅會看病,也是制藥高手。
這麼高明的醫術要是放到京城,那里有一堆怕死的有錢人,肯定早就賺得缽滿盆溢,不至于過得這樣窮困,瞧瞧千綾,身上連件象樣的衣衫都沒有。
「妳瘋啦,火焰心這麼貴,干麼用在他身上?」易澄佑怒吼。
「我要快點把他醫好,用最短的時間把他趕出去,免得把我活活氣死。」千綾手上的藥杵撞得咚咚作響。
「糊弄誰啊?妳阿爹好歹是個大夫,會不知道火焰心的作用是麻痹,妳怕他痛嗎?」
不是,她是想麻痹他、讓他腦袋不清楚,好贏下一盤棋。姜瑾邕在心底回答。那是個輸不起的家伙。
又笑了,眉眼一彎、冬雪融化,他帥得讓人閃瞎了眼。
沒等女兒回答,易澄佑接著說︰「男人皮粗肉厚,一點點痛都受不起?」
「我都說不是了。」千綾抗議。
「我是妳阿爹,妳一撅我就曉得妳便秘還是拉肚子,還想糊弄我?妳就是看人家長得好看,傾心啦。」
「阿爹,你不知道自家女兒幾斤幾兩重啊?我看得上人家也得人家看得上我,你沒見他每次看我都像在看小強,恨不得抓起鞋子一拍把我打得貼在牆壁上!」
這話易澄佑不依了,在他眼里,天底下就沒幾個男人配得上女兒,要不是……算了,好漢不提當年事。
他搶過火焰心,怒道︰「哼,敢看不起我女兒,痛死他去。」
「阿爹……給我一點啦。」
「不給,半點都不給。」
緊接著刷刷刷,抽屜開開關關,易神醫砰一聲,甩門走掉。
姜瑾邕笑得直不起腰,他想告訴她,火焰心對他沒用的。
他怎麼知道?
因為她早已經在他身上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