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陽刺了眼,戚悅在頭重腳輕中睜開眼,身上壓著只手臂,她沒好氣地推開坐起,發現自己穿著李牧青的睡衣,而他穿著那條睡褲。
李牧青的身體在朝陽滋潤下顯得更加鮮活美味,更別提那皮肉上還有幾道不深不淺的抓痕,光是瞧一眼戚悅的心就癢得不行。
她揉揉太陽穴,然後不客氣地往那具深得她意的身體上搥過去,「多大了,還玩裝睡這套!」
閉著眼的男人嘴角先提起個笑,而後才用一雙亮晶晶的神采奕奕的眼對向她,著實也將她欣賞了番,才托著腦袋支起上身,懶散地說了個,「早。」
戚悅被他這聲還帶著沙啞的早喊得紅了臉,一頭瀑布長發披散著,胡亂地抓了抓。
算了,睡都睡了,當什麼都沒發生吧……
「你露出了想吃完就跑的表情。」李牧青說。
戚悅還真的模了模自己的臉,後知後覺自己是被人看透了。她壓著羞憤的火氣,不服輸地勾起一笑,睨著眼瞧他,「不然呢?一起起床喝咖啡嗎?」
「還有沒有其他選項?」李牧青問得很認真。
戚悅皺起眉來,警惕地將身子往後靠了靠,「你不會真想讓我負責吧?我以為你不是這種人。」
李牧青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慢慢地,他坐起來,湊近她,「其實,我這里還有第三個選項。」
「什麼?」
「我現在身無分文,戚總用得又很合意,不知戚總有沒有興趣,包養我呢?」
戚悅呆呆地,半天才緩緩拉出個長長的一個啊?
「考慮考慮,嗯?」
講個笑話,她包養了她的前夫。
戚悅沒想到她和李牧青會恢復關系,換個說法能這麼刺激,戚悅一向喜歡做些離經叛道的事。
她在經過影印室時被一只橫空伸出來的手拉了進去,但她內心一點都不慌張,拉她進去那人順勢將她抵在牆上,她乖乖順從抬起雙臂環上那人脖子,指尖在他折得板正的襯衫領口勾了兩勾。
「還來這套,以為自己在搞校園戀情嗎?我可一點都不怕有人進來。」戚悅明艷一張臉主動貼近男人,被壓著的人不甘心當個被捕食的獵物。
李牧青經常被她這天不怕地不怕且咄咄逼人的模樣迷得神魂顛倒,但他不會讓她知道這種時候的她有多可愛。
他的鼻尖在戚悅挺翹鼻翼蹭了蹭,戚悅正要回以熱吻,他卻兀然退開,還了戚總活動的自由空間。
戚悅幾分挑釁嘲弄,「怎麼不繼續了?怕被人看到?」
「怕你在一會的會議上無法集中精神,耽誤了大事。」李牧青理了理她散在肩上的長發,他的指尖便纏上了戚悅的香水味。
戚悅愣了下,臉色爆紅,又轉怒為疑,「你怎麼知道我一會有會議?」
就連這種防備也很可愛,李牧青低笑,「不是每次開會才繞遠從采購部外面過?」
戚悅眨了眨眼,這下連耳根都紅了,李牧青的笑容逐漸無法收斂,眼看就要在他臉上開出朵花來,戚悅一把拉過他衣領,咬上自己剛剛就在饞的唇,惡狠狠地瞪他,「你一直都知道!」
李牧青從容舌忝過被她咬紅的嘴唇,「知道什麼?每次路過你都忍不住偷偷看我一眼?」
李牧青你背後長眼嗎?戚悅明明記得每次他都在工作啊!她印象中的李牧青是這樣性格惡劣的人嗎?
「錯了,我看任何人都不需要藏著掖著。」她眯起一雙狐狸樣的眼,「也許我不是在看你,是在物色新目標呢?」
「多新?我就是采購部最新的人了。以前看不上了,再怎麼也看不出新花樣來,戚總還是踏踏實實地,只看我就好了。」
戚悅的嘴張了又合,李牧青神奇地變出個包裝精美的小袋子塞給她。
「這是什麼?」她的思維有點跟不上。
「聖誕禮物。」
原來躲在這里埋伏她是為送這個嗎?戚悅捏了捏那軟乎乎的袋子,「什麼東西?圍巾還是手套?你還真的變成純情高中生了?」
李牧青含著笑,在她頭上抓了把,拿過自己影印的文件離開了。
戚悅承認自己沉不住氣,她又回了趟辦公室,就為了打開這個小袋子,她的秘書看她剛走不久又急匆匆地回來,以為是忘記帶什麼東西,那可就是自己的工作失誤了,緊張下也跟了進來。
戚悅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帶進來的小尾巴,那包裝的袋子很薄,她找了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沿著邊緣慢慢剪,生怕誤傷到里面脆弱柔軟的物品。
秘書吞了口口水,要知道用慣奢侈品的戚悅對于拆包裝這種事早沒了起初的熱情,有時因為那些繁瑣的包裝消磨了耐性,使用暴力拆卸手段是常有的事,經常看得她這種工薪階層心里淚漣漣。
這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小袋子里究竟裝著怎樣的寶貝?
戚悅從里面提起了只超大的毛襪子。
綠底紅花,白色點綴,超有聖誕氣氛的那種。
戚悅提著那只足有她手臂長的襪子打量半天,問已經傻掉的秘書,「這是什麼?」
「聖誕襪……吧?」秘書答。
「為什麼里面是空的?」戚悅問。
「因為這只是一只襪子?」
戚悅望天,嘆了口氣,秘書何等警覺,立刻道︰「戚總,交給我去處理就可以了!」到底是誰的惡作劇敢這樣戲弄戚悅!
哪想戚悅更加警覺,忽然抱住那只大襪子防備于她,「處理什麼?」
「處理……處理……上次的會議記錄……對,我去處理上次會議記錄了!」秘書轉身,落荒而逃。
惹不起,惹不起!
「對了,上次讓你查的事怎麼樣了?」戚悅叫住她。
「什麼事?」在戚悅逐漸凌厲的眼神中,秘書的記憶被喚醒,忙又站直,「李氏宣布破產那事?」
戚悅沒說話,說明她猜得沒錯。秘書打起精神,「破產的理由就是經營不善,從他們近五年的業績看確實是那樣的,不過倒也沒搞得太難看,員工沒有出來鬧,管理層也沒什麼怨言,非常和平,曾經那麼大的企業無聲無息就消失了,可見善後的工作他們是早有計劃,破產也不是被逼到實在沒辦法下的選擇。」
這麼听上去,李牧青不該如現下這麼慘才是。戚悅又問︰「他們沒有什麼重組計劃?」
「沒有,倒是在宣布破產前有相關企業試圖與他們進行合並,不過似乎是被拒絕了。」
戚悅點頭,李氏這種家族企業一旦選擇合並的路,將意味著失去對公司的主控權,他們大概接受不了吧。
戚悅看秘書,「那麼之後李家人又有什麼動向?」
秘書差點沒翻白眼,他們家人在做什麼你需要問別人嗎?
「除了樓下那個!」戚悅說。
「那沒有,破產後到現在一年時間里他們家的人很少出現在公開場合了,听說李老太爺帶著家人在別處買了房子,搞搞小投資養老去了。」
平安夜當晚,街上燈紅酒綠,隨便一家店都是滿員,俊男美女一抓一大把,閉著眼按下手機都能拍出張紙醉金迷的現代夜景。
往年的平安夜戚悅都是那紙醉金迷夜景中靚眼的存在,年年如此大概是膩了,無數的電話打進來戚悅半點出門的心思都沒有,他的朋友都半驚訝半打趣問她是不是戀愛了要陪男友,她笑罵男人哪有朋友重要。
從她往年的表現看,這種說話很符合實際,于是朋友們紛紛偃旗息鼓,祝她睡個孤單的好覺。
接近十二點,她家門鈴被人按響。
戚悅穿著睡衣開門,門外是披星戴月裹著寒氣的男人,男人一身的寒氣隔著一點隔離都讓穿著單薄的她起了雞皮疙瘩,但他的眼神又很溫暖,讓人舍不得與他退開距離。
戚悅挑著眉角打量這份送上門的聖誕大禮,感嘆,「沒想到你真的這麼俗套。」
「胡說,你在家里等著,明明就是想到了。」
李牧青被放了進來,迅速將自己月兌得更有作為禮物的自覺,戚悅盯著他卷起衣袖間露出的結實小臂,過去攬住了他的腰。
「你就真那麼肯定我不會出門?提前一點訊息都不透露?」
李牧青在她唇上啄了下,「給予驚喜和期待驚喜應該是互相的。」
但期待的人總會更加忐忑,這不符合她一貫性格,戚悅終究沒有說出來,當下氣氛良好,她無意破壞。
她承認,自己是有所期待的,「我只是有些好奇,那只襪子里最終會被裝進什麼?」
她轉身,就穿著那件輕飄飄的睡裙進了廚房,開了瓶酒,對著他笑,「你可真行,就真的兩手空空,只帶了自己。」
「因為我非常有被包養的自覺。」李牧青理直氣壯。
戚悅頓了下,不知怎麼就聯想到秘書查來的那些事,李家不應該落魄至此,這人又似乎過于游刃有余。
她很快地揮去腦中不合時宜的思考,這種時候不適合思考。
戚悅有些氣惱,她好像總是在讓步,回避爭執辯論甚至下意識地拒絕懷疑,這似乎有些失控的發展讓她心底某處隱隱地緊縮,可大腦又在刻意地將其忽略。
她討厭這種失控,又病態地沉溺于這種危險的撕裂感。
「李牧青,你真厲害。」她沒頭沒尾地邊倒酒邊說。
「我真厲害?」
「你讓我成了個重色輕友的人。」戚悅望向穿外璀璨燈火。
李牧青笑了起來,「那我可不能讓你失望。」
他們喝著名貴紅酒,配菜卻只是白天所剩,遲來的夜宵拉長了這個夜,他們沒有像猴急的動物撕咬著,他們難道平心靜氣地聊起從前,聊他們在酒吧的第一次相遇是怎麼看對了眼,戚悅將自己瘋狂的計劃告訴他,而李牧青欣然接受。
戚悅借著酒勁有些感慨道,她以為他們兩人本質上是同樣的,接觸得久了才發現,其實根本不是,他不像她這麼瘋,他更像是台運轉精密的儀器,但她如同一塊磁鐵,在踫到他時讓他一時出了錯,才作下了這個錯誤的決定。
她反復地說著,那真是個錯誤,李牧青靜靜地听,沒有回應。
後來酒見了底,他們像猴急的動物撕咬著。
李牧青在床頭看到了那只被掛好的襪子,他忽然就激動起來翻身將那妖女壓倒,啞著的嗓音里帶著恨,在迷迷 的女人耳邊低語著,戚悅你的心真狠。
你的心真狠,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而且傻得要命,連自己真正想要什麼都沒搞清楚,就嚷嚷著一切都是錯誤。
他們做過無數次,以前有過,最近更多,但這次李牧青在床上好像失了控,戚悅被他折磨得連哭帶叫,說出求饒的話,但都無濟于事。
那時她才迷迷 地意識到,原來察覺到事情失去控制的人不止她自己。
這樣一來就很公平了,她死死在他背 抓出紅痕,李牧青是讓她酣暢淋灕的毒藥。她想,那就放棄思考,就這樣一起痛快地死掉吧。
戚悅覺得自己剛剛睡著就醒了來,看眼時間把自己嚇了一跳,又後知後覺今天是周末可以不用上班。
她躺倒回去,對著天花板發呆。
真是可怕,連時間都忘了。
旁邊的床鋪已經沒有溫度,被子半卷說明那里曾經存在過一個人,敞開的臥室外傳進香甜的味道,戚悅翻了個身不敢相信自己會默許別人在她的家里胡作非為,但她真的更想再補個覺。
回籠覺比她預計時間更短,可能是外面響動不斷,終于贏了睡眠。
她渾身懶散揉著額角進入敞亮客廳,一眼就看到李牧青在開放式廚房里忙碌。她見了鬼一樣,心想他不會是賢慧演上了癮,失心瘋地開始準備早餐吧?
戚悅半是恐懼半是期待,結果她的頭更疼了,她的廚房一團糟,李牧青一邊看著手機里現搜的食譜一邊擺弄那些面粉,垃圾桶里堆積著失敗品,制造出這些失敗品的人也是一身狼狽。
看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裝什麼嬌羞……昨天自己多猛自己不知道嗎?戚悅倚著櫥櫃冷笑,「一大早,這麼有精神?」
「看這里堆著做到一半的餅干,沒忍住。」
「沒忍住?那得是在你會做的基礎上!」戚悅終于看不下去他的笨手笨腳,忍著頭疼推開他,再一看那些被他蹂躪的面團,更是長吸口氣,「這不是我做到一半的材料。」
李牧青略顯愧意,「那些被我搞失敗了,我想著再做些。」
「我看出來了。」
兩人相對無言,李牧青抹了抹蹭在臉上的面粉,戚悅瞪著他,兩人同時笑出聲來。
李牧青對廚藝一竅不通,她也一樣,但要說烘焙她就要比他強太多。
其實她很擅長烘焙,可做多了又沒人吃沒人送的,做少了又不值她花功夫,就總也提不起勁。
昨天她好不容易動手想烤些姜餅人,想著如果李牧青不來,她就把姜餅人放進襪子里,做到一半又覺得自己蠢,好像是在為內心的期待找一個落空的借口。
于是東西就這麼被半攤在這。
戚悅接了李牧青的爛攤子,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大清早要忍著頭疼做餅干,手底下的動作卻是流利得很。
她用模具印出一個個姜餅人的形狀,李牧青在旁邊眼巴巴瞧著,當她轉向他時明顯看到他眼中一亮,然後她丟了塊面團過去,說︰「拿著自己玩去。」
李牧青肉眼可見地失望。
「模具只有一個,別添亂。」戚悅冷酷無情地阻止了他進一步撒嬌的可能。
戚悅俐落地用餅干模型壓出形狀,然後一一擺上烤盤,見還有位置才極其嫌棄地將李牧青做的心型也擺在旁邊,說︰「自己做的自己吃。」
李牧青說︰「你別動。」
戚悅,「嗯?」
他的手由後按上她太陽穴,力度正好地揉。
一串溫暖水流洗滌她渾濁的血液,重新充滿氧氣的血液讓大腦恢復清明,戚悅舒服得閉上眼,整個人靠在他肩上。
李牧青吻了吻她的發頂,「去沙發吧?」
戚悅語氣懨懨,真是怕了他,「我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就不奉陪了。」
男人的低笑吹入她耳中,戚悅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渾身發燙地推開他,「笑什麼笑!」
「我應該榮幸,你這麼瞧得起我。」李牧青憋著笑正色,那讓他一張俊臉顯得更為討打。
戚悅被他一激,一句難道你不行就要月兌口而出,在李牧青深邃注視下全身一抖,意識到這是個等待她自投羅網的陷阱,及時閉了嘴。
她可不能一時斗氣又把自己賠進去。
見她不上套,李牧青佯裝失望,拉著她在沙發坐好,為她按摩酸澀四肢。
戚悅接受著他的服務,心中咬牙切齒暗下決心,她要去健身!
講個笑話,她真的出于某種難以啟齒的原因去健身了。
戚悅平時也有定期去健身房的習慣,只是因自己天生麗質,對于健身這件事一直也沒抱有多大野心。現在卻不同,她特地讓秘書去查了下在美體塑性增加耐力方面最有名的教練,走了個後門報了課,為此放棄了離自己家近的那間健身房,轉去了驅車需要十五分鐘的另一個健身房。
戚悅都快被自己這種勝負欲逗笑了。
在這里,她還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人,李牧青的那位不被家人祝福的真愛。
那人她當然見過,實際上之前李牧青和她訂約會也並不背著自己,他甚至大方為她們互相引見。
對方也在見到她的第一時間愣住,顯然她們都認出了彼此。
這個叫林凌的女人,在李牧青家落魄後甩掉了他,雖然她並不確定他們間是誰甩的誰,但就是固執認為是林凌始亂終棄,這讓戚悅看她萬分的不順眼,她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資格,也就只把這種不順眼藏在心里,偶爾遇到了就給對方一個眼刀。
並沒有言語上的沖突。
可讓她不理解的是,對方似乎對她也抱著同樣不方便宜之于口的憎恨,她甩過去的眼刀都被全數反彈回來。
見面次數多了,雖然一句話沒說過,漫天亂飛的眼刀也讓健身房的氣氛染上不應該的腥風血雨。
她們因此展開了一場心照不宣的無聲決斗,這可苦了那位知名健身教練。
「戚小姐,你真的不能再練了,你的身體還受不了這個強度的鍛鏈……」
閉嘴,林凌能做到的她也能!
「戚小姐,你這樣明天要走不了路的……」
「戚小姐,你想參加健美比賽嗎?」
「戚小姐,你吃飯會拿不起筷子的……」
閉嘴!閉嘴!閉嘴!
絕不能輸給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