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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君改命 第五章 幸福中起波瀾

作者︰裘夢類別︰言情小說

柳絮滿天飛的時候,氣管敏感的人都不愛出門。

溫玲瓏倒是不過敏,但她也不愛這個時候出門,出門就得往自己頭上扣一頂帷帽,但車坐得久了,就想下車走一走。

不知不覺竟然又熬了過來……她多少還是有些失落的。

溫玲瓏站在河邊伸了一個並不優雅的懶腰,然後反手授腰朝對方的山峰看去。

面前這條河很寬,河水很清,遠山也很蒼翠,外面的世界這麼好,不用臥床,當然要常出來走動了。

站了片刻,她甩了甩手,活動一下筋骨,走到水邊掬了把水喝了兩口,然後又順勢洗了個臉,站起身看著兩只濕淋淋的手,她歪了歪頭決定自然甩干吧。

有人在身後笑,一塊帕子從後面遞了過來,溫玲瓏也不客氣地伸手接下。

「這里景色不錯。」龍昭琰走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嗯,山美水美,心情也美。」

「人也美。」

溫玲瓏選擇性失聰,將擦過手的帕子還回去,「還你。」

龍昭琰笑說︰「連自己的帕子都不認得了。」

她的?

溫玲瓏展開帕子細瞧,好像還真是她的。

她的帕子鮮少繡什麼花花草草的,畢竟她經常出門在外,又愛換裝,萬一不慎遺落,多少都算是個麻煩。

她兩手捏著帕子的兩個角在風中晃蕩,一邊玩一邊隨口問︰「王爺什麼時候回去啊?」

「明知故問嗎?」

「跟我這麼耗有意思嗎?」

「還行。」

溫玲瓏撇了下嘴,「我哪天死在外面,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尸體拉回去啊?」

龍昭琰握扇的手一下收緊。

溫玲瓏卻已經繼續往下說了,「可別了,哪天我死了,就把我火化了,把骨灰隨便灑一灑,讓我死個干淨。」

「身後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也是,我死之後哪管它洪水滔天啊。」她自嘲地笑,手上將那方帕子甩得纏到一起,然後又逆向甩開。

看她孩子氣的舉動,龍昭琰心中有股無力感,又覺得好笑。

「走吧,我休息好了,可以繼續趕路了。」

兩個人重新回到馬車上,隊伍繼續前行。

從本心來講,溫玲瓏並不想跟他坐一輛車,但現實不允許啊,這人如今看她看緊,根本不給她一點逃跑的機會。

其實,她也懶得跑了,就這麼著吧,他願意陪著就陪著,就像她剛才說的,她死後的事還管什麼呀。

她趴在車里的小幾上歪頭看著窗外不停掠過的景物,龍昭琰坐在對面目光淡淡地看著她。

趴了一會兒,溫玲瓏就直起身子坐好,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臂,一抬頭就迎上他直勾勾的目光,撇了撇嘴道︰「您這種盯法會給別人很大壓力的。」

「餓你幾個月,食物卻一直擺在面前,你的眼神不會比我好多少。」

溫玲瓏不由得攏了下領口,然後給他建議,「一會兒我們進城了,王爺可以到青樓看看,清館的價錢也不是很高。」

龍昭琰神色平靜,「你很懂行情啊。」

「嗯,那地方是個消遣的好地方。」

「曹侍郎家的二公子去年流連青樓,迷上一個花魁,所以沒來得及趕回京城。」他平靜地陳述往事。

溫玲瓏臉上的笑容慢慢消褪。

「他顯然還沒有你在那個地方受歡迎,」龍昭琰略頓了頓,「花娘們免你的單,可不免他的單,他在那個地方敗了曹家很多錢,現在曹家日子過得有些拮據。」

溫玲瓏垂下眼瞼,無意義地笑了下,「我三伯娘人還不錯,可她顯然並不了解自己家佷兒是什麼貨色。」

「可你知道。」他肯定。

「我嘛,長年在外面跑,難免會遇到些別人遇不到的事,听到些別人听不到的話。」說著,她嘆了口氣,「大家族嘛,人多了心思難免也多,人都是有私心的,八哥一再拖延行程,我就懷疑了。

「換人是我臨時決定的,曹家一開始並沒有這種心思,只是等陪我的人換成八哥,三伯娘就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我雖然命短,可我身價高啊,總是有人感興趣的。」

山海皆可平,難平是人心。

他語氣沉沉地說︰「所以你連死了都希望把尸體火化。」

溫玲瓏攤了攤手,一臉無奈,「一了百了啊,冥婚這種事不是只有你想得到的。」做為一個想法天馬行空的作者,她也想得到啊。

本來古時候就有未婚男女死後,家人擔心他們死後淒涼,便給他們配陰婚的習俗,但是若她死後真的有知,可不會感激家人這種做法。

「不,」龍昭琰握住她攤開的一只手,「我早改主意了,你活著的時候我就要把你娶回家。」

「別呀,冥婚也挺好的。」她要抽回手,但抽不了。

他摩拿著她的手指,「有些事不娶你做不了,不是嗎?」

溫玲瓏抿唇。

看她的表情,龍昭琰卻低聲笑了,「之前你生病,我也由著你鬧,如今病好了就乖點,

你的名字已經入了玉牒,我在京城娶你進門了。」

「我?」溫玲瓏瞪大了眼,「娶我進門?」

「坐轎的是一套嫁衣,你的嫁妝還是滿豐厚的。」最後他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溫玲瓏表情一時特別復雜,沒辦法用具體的詞語形容。

她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來,「也就是說,我——」她咳了一聲,「缺席了自己的婚禮?」

龍昭琰點頭。

溫玲瓏無語問蒼天,這回順利抽回自己的手,雙手環胸,不是很友善地盯著對方,「你之前不說,現在為什麼肯說了?」

「守著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卻要茹素,你說為什麼?」他嘲諷地揚眉,「還建議我去包花娘,長生,你心胸挺寬闊啊。」

溫玲瓏吸氣,頗有把人打死的沖動。

龍昭琰忽然又柔了眉眼,移坐到她身邊,將她摟入懷中,「讓自己男人去逛青樓,你也是人才。」

「我剛知道好嗎!」

他伸手捏她下巴,「那還要我去嗎?」

「你敢去,我閹了你,信不信?」她扭身就揪住了他衣領子,身分不同,她的心胸寬廣度也就不同了。

龍昭琰笑出了聲,湊過去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真是個悍婦。」

「那也是你自己找的,我又沒求你娶。」她是那個最後被通知的。

龍昭琰摟住她,「是,是我自找的,」他湊在她耳邊輕笑,「今晚別讓我自己睡了,啊,長生。」

听他意有所指的話,又听他輕輕地喚著她的乳名,她的臉一下紅透了,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話既然說開了,龍昭琰就不讓溫玲瓏再做未出閣的姑娘打扮了。

中途停車讓程川進來幫他家王妃重新梳頭,盤起婦人髻。

程川雖然是個內侍,但這次跟著王爺出來之前就專門去學了梳女子發型,所以從他們找到溫玲瓏後,她的頭其實一直是程川梳的。

有時候,龍昭琰也會想要練練手,但通常溫玲瓏都嫌棄他的手藝,不願意讓他玩自己的頭發。

程川給女主子梳頭的時候,龍昭琰就安排人先一步進城做些準備,其他人則繼續慢慢地往前趕。

听到一陣耳熟的音樂時,心情不是很好的溫玲瓏忍不住往外探了探頭,果然看到了一隊迎親的隊伍,一時心情有點兒復雜。

在她本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她嫁人了,又在她剛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踫到了迎親的隊伍,對比如此的慘烈啊……

龍昭琰往她跟前湊了湊,「想坐花轎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啊。」

「你讓我梅開二度啊?」

「咳……」龍昭琰冷不防被噎到了。

溫玲瓏把他往旁邊推了推,沒好氣地道︰「走開,煩人。」

龍昭琰認真地說︰「我們可以在外面拜一次堂。」

溫玲瓏擺擺手,一副沒什麼興趣的樣子,「算了吧,結婚是件體力活兒,好不容易躲過去了,我難道還非得自虐來上那麼一回啊。」

龍昭琰伸拳在唇邊擋了下,這丫頭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挺奇怪的,哪都跟別人不一樣。

「嫁衣可以回京穿給我看。」

溫玲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能直接就是陪葬了。」

龍昭琰眉頭皺了起來,不喜歡她總是這樣把死掛在嘴邊。

溫玲瓏搶在他開口前又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們都忌諱我說死,可我不說就不死了嗎?人是要活,但不能不接受死啊,對不對?」

「你啊……」他將她拉進懷里抱住。

溫玲瓏一時也沒了說話的興致。

兩人就在這樣奇妙的沉默中進了城。

因為提前派了人先一步進城打點,所以他們沒有住客棧,而是住進了一處收拾一新的宅子里。

宅子倒不是買的,而是臨時租的,但里面的起居用品全部換成了新的。

看著某人這麼大動干戈,溫玲瓏就知道晚上那一關自己怕是不好過了,這絕對是吸取了上次她事後休息好幾天才緩過勁兒的教訓,才選擇直接租宅子。

可無論她怎麼擔心,夜晚到底還是不理會她的意志,殘忍地降臨了。

餓狠了的狼,這一開了葷那真是令人發指的凶殘,更何況某人本就天賦異稟。

第二次同房的經歷依舊讓溫玲瓏幾番死去活來,他們回房早,卻一直沒睡,她被人在床上進行了大操練,補課補得有點兒凶!

第二天,溫玲瓏沒能起身,睡了一個白天。

五月初五賽龍舟,河岸人聲鼎沸,人頭攢動,群情激動齊聲吶喊,正是熱鬧到不行的景象。

以往這個時候,溫玲瓏總是一身男裝,早早便找個地方佔位,身邊圍一圈家里的護衛,安全圍觀賽龍舟。

可是這一次,某王爺不肯配合。

一來,他容貌過盛,出去大家有極大可能圍觀他而不看賽龍舟;二來,他不願意她自己穿男裝獨自出去玩。

所以了,溫玲瓏這次是窩在河邊的一家酒樓雅間里,陪著不能出去正大光明玩耍的小皇叔低調觀舟。

听著那震耳欲聾的吶喊加油聲,困乏到不行的溫玲瓏揉了揉眼楮,努力想讓自己清醒點,但沒什麼用,她不但咽,腰還酸得要命。

一只大手力道合適地幫她捏著腰,男人身上的味道整個包圍著她,讓她更加的困了。

看著她困到不行卻又想強行清醒的模樣,龍昭琰眼中滿滿都是藏不住的笑,「溜就別硬撐了。」

溫玲瓏這會兒真是連生氣的心思都沒有了,她這樣到底是誰害的他不知道嗎?

如今的日子變得有些難捱,夜生活有點兒太精彩,她這小身板著實有些吃力。

「龍昭琰,你以後晚上能消停點嗎?」她忍不住提要求。

「不能。」他拒絕得十分干脆。

「我這小身板,可真有些招架不住啊,你這不會是想納小妾進門不好明說,才出這種招數逼我投降?」她在他懷里扭身看他,滿臉的懷疑。

龍昭琰順勢在她唇上親了一口,輕聲笑道︰「九姑娘伺候得挺好的,可別謙虛。」

溫玲瓏撇嘴,「你少來,九姑娘的老腰已經發出警報了,它需要足夠的休息。」

他將她往懷里又摟了摟,輕聲道︰「知道什麼叫報復嗎?」

溫玲瓏狐疑不解。

他貼到她耳邊,聲音里透著壞,「之前是誰仗著沒名分給我吃閉門羹的?」

溫玲瓏恍然大悟,繼而難以置信地低呼,「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這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損招兒,後半輩子你不打算過了?」

龍昭琰的表情凝固了瞬間,「後半輩子你陪我嗎?」溫玲瓏默然無語,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她慢慢抬手抱住他,將頭埋在他懷里,悶悶地說道︰「一開始你就不該追上來。」

「有些時候,心不由己。」

窗外的鼓聲似乎響亮了些,吶喊聲忽然山呼海嘯般而起。

溫玲瓏從他懷里抬起頭,「這是快到終點了吧。」

他知她刻意岔開話題,也沒深究。

「松手,我要站起來看看,出來一趟,總要知道是誰奪冠了吧。」

龍昭琰摟著她站到窗前,下面的百姓歡呼吶喊,聲音一浪高過一浪的,看得人也不禁跟著興奮起來。

溫玲瓏在看河邊飛馳的龍舟,龍昭琰卻在看她,感覺她的眼楮雖然在看龍舟,可是她的眼神流露的卻是一種懷念,是懷念相似的場景,還是懷念人?

腰上突然收緊的手惹得溫玲瓏低頭,「你干什麼?」

「怕你激動。」

「切。」

「姑娘小心——」

隔壁突然響起一個尖利的女聲,透著滿滿的驚惶。

溫玲瓏嚇了一跳,循聲看過去,只看到一個縴細的身影被兩個丫鬟用力扯回了窗內。

龍昭琰眼中閃過一抹厭惡,摟著妻子離開了窗邊。

「這是看比賽太激動了吧。」溫玲瓏感慨。

「所以你離窗口遠一點。」

溫玲瓏有些受不了的搖頭,「這也太狂熱了一點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缺乏那種基因,反正她沒有激動興奮到失態的時候。

「長生。」

「嗯?」

「當初在茶樓你應該是第一次見我吧?」

「啊。」

「你的反應很平淡啊。」

溫玲瓏撓了下頭,「我當時不是剛睡醒嗎,還沒顧上驚艷呢。」

驚艷嗎?

她當時嗆他嗆得挺溜的,儼然還有一點嫌棄,一副巴不得他趕緊走人的架式。

龍昭琰伸手在她嘴角摟了下,笑罵道︰「我信了你的邪。」

「你也就沾了長得好看的光,否則以我的脾氣當時就扔你出去了。」

「那還得謝謝你手下留情了?」

「對呀。」溫玲瓏理所當然地點頭。

窗外的鑼鼓聲突然響亮了起來,經歷過的溫玲瓏便知道這是冠軍出來主辦方要頒獎了,頒獎的一般都是當地的父母官或者鄉紳尊老,跟另一個世界大同小異。

頒獎完了,河邊還要再熱鬧一會兒,這個時候並不是離開的好時機,人潮太洶涌,太容易出意外,不是推擠,就是有扒手,再不然就是拍花子。

等到外面的人聲漸漸平息下去,時間已經過去很久。

出游體驗十分不理想的溫玲瓏有些郁悶,忍不住埋怨某人,「下次麻煩您別跟出來了,我這哪是出來游玩,這跟待在家里區別真的不大啊。」

「別想。」

「有你這樣的人嗎?」溫玲瓏有些惱,「最後一段日子了,你非讓我堵心是吧?」

龍昭琰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一輩子太長了。」

溫玲瓏突然懂了他的意思,一輩子太長,而他想多留一些兩人相處的記憶。

她用力眨了眨眼,掩飾地笑了笑,抓住他的手說︰「人都散了,咱們也走吧。」

龍昭琰伸手在她眼角模了模,什麼也沒說。

她很少會哭,他會見到她流眼淚都是在床上,被他欺負得太狠的時候,但他知道,剛才她想哭,卻被她強行壓下去了。

她總是沒心沒肺地嘻皮笑臉,有時候他也懷疑在這段感情里是不是只有他認了真,但他現在知道,她其實只是藏得太深罷了。

或許她覺得讓他以為她沒心,在沒有她的余生里他就能容易擺月兌她的影子,重新生活。

但她不知道,有些人一眼即一生,那是融入骨血的記憶,如何能忘呢?

李四和馮劍守在門口,見他們出來,側身讓了讓。

龍昭琰扶著她的手,兼任了丫鬟的角色,雖然溫玲瓏並不需要,但他堅持,因為他總覺得他這王妃是個撒手就能沒了的主兒,得看緊了。

隔壁雅間里的人也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隨著「哎喲」一聲,一個人就朝他們倒了過來,龍昭琰熟練地抱著妻子轉了半個身,就听「咚」一聲,人摔在地上了。

溫玲瓏扒著男人的胳膊往地上看,喲,水靈靈的一位大姑娘啊,那水汪汪嬌怯怯又委屈巴拉的小眼神,這分明就是一輪明月照溝渠的現實寫照啊。

她抬頭瞅瞅男人,笑了。

合著剛才隔壁的大姑娘是看到她家這位天仙了,還差點兒造成花痴事故。

龍昭琰注意到她調侃的目光,偷偷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姑娘,你沒摔著吧?」

那姑娘的兩個丫鬟已經趕過來撓扶自家小姐。

淚眼婆娑的少女嬌弱地倚在丫鬟身上,帶著泣音兒道︰「我還好。」

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真是演技頂呱呱,溫玲瓏偷偷給她點個贊,自己倚在丈夫的懷里禮貌微笑,「我身子素來弱,受不得驚,外子謹慎慣了,沒能第一時間扶住姑娘,抱歉了啊。」

龍昭琰只是默默地將她擁在懷中,更貼合她的說辭。

少女盈盈含水的眸子羞答答地看了他一眼,手指搏著帕子,「沒關系,夫人真是好福氣。」

溫玲瓏微笑。

龍昭琰的手又悄悄捋了她一下。

溫玲瓏不搭理他,她是真不認為這是好福氣,為什麼要同意?她就不。

但她還是清了下嗓子,委婉地表示,「還請姑娘讓讓,我們要下樓去了。」別擋路啊,姑娘,目光也別那樣黏男人身上,有失端莊。

少女紅著臉一點一點挪開。

是的,是一點一點,要不是看得仔細,旁人可能都看不出來她動了。

溫玲瓏倒也好脾氣,不催。

她時間再緊,這點時間也還是能勻出來的。

終于下得樓來,一上馬車,溫玲瓏就笑得不能自已。

等她終于笑夠了,這才在他懷里慢慢坐直了身子。

「我圓滿了,以前在京城總听說你被人圍追堵截,第一次見啊。」

龍昭琰寵溺地點她的唇,有些無奈,「這樣也樂呵啊。」

「好奇啊。」她湊近他,然後猛地湊上去親了他一口,才想退開,他卻按住了她,低頭吻住了她。

……

她將他的手拽出來,碎了一口,「還在外面呢,別亂來。」

龍昭琰笑笑,依著她。

她突然提議,「我們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結廬而居一段時間怎麼樣?」

「好。」

她湊近他,又壞心地補了一句,「您這長得太不利于社會安定團結,還是遠離人群為好。」

他不禁笑罵了句,「促狹鬼。」

溫玲瓏伸手描畫他的眉眼,「你說你這麼好的樣貌,要是將來的孩子沒能繼承下去,可多遺憾啊。」

龍昭琰將她摟近,「九少這麼俊,我們的孩子差不了。」

她張大眼,「我?」

「怎麼?還不願意給我生孩子?」

溫玲瓏將他推開了些,嘆了口氣,「萬一我懷著孩子去了,一尸兩命,有點兒太慘。」

他直接用嘴堵住了她的唇,不想听到那樣傷人的話。

紅紅的嫁衣,金絲繡出百鳥朝鳳;珠玉鳳冠,長裙曳地;長發及腰,為君挽髻,始為君婦——這是一場遲來的婚禮,只為他們自己。

看著燭光搖曳下的紅衣美人,龍昭琰慢慢勾起了唇線,眼中的笑意都要滿溢,伸手撥開遮擋她面容的珠簾,他彎腰俯身在她唇上一吻,「長生,我的妻。」

溫玲瓏將他推開,接著就要摘頭上的鳳冠,龍昭琰制止了她,自己替她摘掉。

「大熱天的,非得重辦什麼婚禮,你是熱昏頭了吧。」溫玲瓏忿忿地說,站起身就開始解衣帶。

龍昭琰上前幫她。

卸掉頭上的沉重鳳冠,卸去身上的華服錦袍,恢復一身清爽的溫玲瓏覺得自己終于又重新活了過來。

「每年夏天我都想把頭發剪短,好煩人。」

龍昭琰慢慢幫她理順長發,模著那如絲緞般順滑的發絲,他帶了幾分警告地說︰「乖一點。」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總讓我乖一點乖一點的,什麼毛病啊。」

「嗯,確實不是小孩子了。」他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笑,呼出的氣息似乎都帶著灼熱的溫度,他貼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都無法一手掌握了。」

她嗔了聲,「喂……」

龍昭琰喉間逸出輕笑,雙手將她的中衣緩緩褪下,扔到一邊後,又一把扯掉了那條杏色的繡荷抹胸。

……

仔細為妻子清理干淨身體,他才又將人抱回臥房,床褥已經被更換一新,他抱著妻子上床休息。

之後,依舊是他先醒過來。

在程川的服侍下,龍昭琰穿戴整齊,先去吃飯,等妻子醒來他還會再陪她一起吃一些,所以並不會吃太多。

「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已經按王爺說的弄好了,您和王妃現在就可以過去了。」

龍昭琰點了下頭,繼續慢慢吃東西。

吃完飯後,他到外面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又讓程川去書房給自己取本書回來。

而他則又回了臥室,半倚在床頭陪妻子。

溫玲瓏一覺睡飽睜開眼楮的時候就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好像不知不覺中她就習慣了每天一睜開眼就能看到這個人。

「醒了?」他放下手里的書看著她笑。

溫玲瓏朝他伸出手。

龍昭琰將她抱起。

溫玲瓏將頭枕在他肩頭,打了個呵欠,「你現在笑得多了。」

「是嗎?」

「我記得以前你很欠打的。」

「嗯?」

「我一直認為你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一是你長得好,二是你身分高,否則你肯定早就被人打死了。」

龍昭琰微笑,沉默地抱她去洗漱更衣。

現在他的梳頭技術好多了,他在的時候已經不需要程川來伺候了。

溫玲瓏其實對穿衣打扮並不執著,也不太在意,有丫鬟的時候丫鬟負責,沒丫鬟她就自己草草了事。

當朝小皇叔紆尊降貴地親手服侍,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必須滿意啊,可能的話還得給個五顆星呢。

在一起生活後,龍昭琰也才發現,其實這個傳聞中被平遠侯府嬌養著長大的姑娘,其實骨子里是很糙的,不太像個姑娘家。

也或許是因為武人嬌養的路子太野,所以把好好一個女給養成了個糙漢子?

龍昭琰懷疑自己猜到真相了。

將最後一根玉鳳簪斜插進她的發髻,他滿意地直起了身,磨得光可鑒人的銅鏡里兩人相視而笑。

「好了,先去吃飯,肯定餓了。」他將她從繡墩上拉起。

「嗯。」

溫玲瓏是個吃飯很能帶動旁人食欲的人,龍昭琰很喜歡陪她一起吃飯,覺得胃口都會無形中好上很多。

她不生病的時候,真的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注定會短命的,氣色紅潤,神采飛揚。

但可能是每年都要經歷一場大病的原因,她的體態倒是一直沒豐腴起來,縴細高就,他還是希望她能多長一點兒肉,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喂胖她,不過目前看來還沒有成效。

還需要繼續努力啊……

屋後青山蔥郁,屋前小溪流淌,爬滿山花的籬笆牆小院,竹屋茅頂,好一派田園風光。

溫玲瓏被人扶著從馬上下來時,一時還有些沒回過神。

「喜歡嗎?」

她扭頭看他,「真的結廬而居啊?」

「你想要的。」

她點頭,「喜歡。」

很久以前她就想過,如果注定在這個世界活不過二十歲的話,她就要找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結廬而居,安靜地走完最後一程。

突然有些傷感起來,以前她對于離開是迫不及待的,可是現在似乎越來越留戀這個書中的世界了。

她知道,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可是,注定好的事又怎麼可能會變呢?終究他們還是緣分不夠吧……

「怎麼哭了?」他伸手接住她突然滾落的淚,有些不知所措。

溫玲瓏抬手用袖子擦干眼淚,吸了幾口氣,閉了閉眼,平復自己的心緒,然後微笑著平靜道︰「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龍昭琰臉色慢慢沉下來,「你說。」

「下次我發病的時候,你不要留下來。」

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很久之後,龍昭琰才垂眸道︰「好。」

「其實我一直想高高興興地離開這個世界,不想有太多的牽掛,這也是我這些年為什麼一直不肯待在京城的原因。可是……」溫玲瓏伸手撫上他俊美無儔的臉,「為什麼要來招惹我啊,我會舍不得走的,走的時候會很難過的。」

龍昭琰抓下她的手握緊,「是運讓我們相遇的。」

「那可真不知道要不要感謝這個命運了。」

「要感謝。」他一臉認真地說,「我不後悔遇到你。」

溫玲瓏嘆了口氣。

龍昭琰捧住她的臉,盯著她的眼楮問道︰「你後悔嗎?」

她沒有正面回答,「或許那天我不應該醒得那麼早。」

他將她摟進懷里抱緊,「你可真是無情。」

溫玲瓏拍拍他的背,笑道︰「這地方你什麼時候讓人準備的啊?」

他松開她,拉著她走向柴門,「選地方費了些時間,搭建房子倒不難。」

「那這段時間是不是就只有我們兩個生活在這里?」

「如果你想的話。」

「真的假的?」溫玲瓏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隨口說道︰「你一個金尊玉貴的王爺,生活能自己打理嗎?」

「我這些日子伺候得你不妥當嗎?」

「你會洗衣做飯嗎?」

龍昭琰一下啞了。

溫玲瓏得意地笑了,「所以了。」

「那你會嗎?」他反問。

「我當然會啊。」

龍昭琰呆了下,「你會?」他有些不信。

溫玲瓏坐到院中的那架秋千上,腳一踢一踢的,「你放心,吃不死人。」

他笑了下,「你肯做,我就敢吃。」

「那你還真給我面子。」

「必須給啊。」他說著走過去幫她推秋千,看著她在風中裙裾飛揚歡樂的模樣。

是真的歡樂嗎?

恐怕不見得,她太善于掩藏自己的心思,只讓別人看她想讓人看到的一面。

吹拂著迎面而來的風,其實溫玲瓏真的心情很好。

在這一方安靜的天地里,彷佛天地間只剩下這一處天地,只有他們兩個人,給人一種天長地久白頭偕老的錯覺。

玩了一會兒蕩秋千的溫玲瓏終于有興致到屋子里看看是什麼模樣了。

簡簡單單的布置,卻又無一處不精致,顯見是用了心思的。

這是一處充滿竹子清香的世界,讓人不自覺地便寧靜了下來,所有的東西都是新的,宛如一處新房就等新人入住。

之前他們補過了拜堂儀式,現在入住新宅,倒也應景。

屋子里的東西其實並沒有什麼察看的必要,反正那些人肯定不敢敷衍小皇叔,她最關心的還是廚房,人是鐵飯是鋼,必須得先保證生存才行。

廚房里的米面油鹽一應俱全,就只是干淨得毫無煙火氣。

龍昭琰看她有些生疏地生火,燒水洗鍋準備做飯。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在這個書中世界被當成千金大小姐養了十幾年,她的生活技能明顯退化得多了。

還好她一直有憂患意識,知道自己終究要回歸平凡,沒讓自己真的變成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

從小錦衣玉食的小皇叔被人帶著到清澈的溪水邊淘米洗菜,然後笨拙地幫她看顧灶火。

在兩個人並不算默契地配合下,一頓普通家常便飯出爐——白灼青菜、紅燒豆腐、清炒竹筍、清蒸鱸魚,還有一盆蛋花湯。

太過復雜的菜式溫玲瓏做不來,這已經是她從食材里挑出來自己能做的幾樣了。

「手藝欠佳,還請王爺多多包涵啊。」她笑著請他動筷。

龍昭琰笑了下,毫不猶豫地下筷。

味道確實不能跟大廚們的手藝相提並論,但他卻知道再也不會有比這個更讓他覺得美味的飯菜了,只因為這是她和自己親手做出來的。

食不語,寢不言。

吃飯的時候是安靜的,氣氛卻又是溫馨的,一種名為「幸福」的東西縈繞在他們周圍。

田園隱居的日子過得平淡而又充實,讓人不知不覺便忘了時間的流逝。

但平靜的日子終歸是要被打破的。

那一日,他們在溪水里撈了些小魚,溫玲瓏想著炖個魚湯喝,結果卻在聞到那股魚腥味後猛地轉身跑出了廚房。

「怎麼了?」龍昭琰追著她跑出去。

溫玲瓏干嘔了一會兒,才慢慢止住了那股突如其來的嘔吐感。

她用手輕輕拍撫自己的胸口,微微蹙眉。

龍昭琰已經悄悄打出了一個手勢——雖然這里看不到其他人,但是他的暗衛一直都隱身在周圍。

太醫很快便趕了過來,其實他們住的地方離這里並沒有太遠,只是平時不會出現在他們面前罷了。

溫玲瓏神情莫測的靠坐在床頭,龍昭琰卻有些焦灼。

太醫仔細診過脈後,起身朝著他笑道︰「下官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這是喜脈。」

「真的?」龍昭琰大喜過望。

太醫笑著肯定,「真的。」

龍昭琰歡喜地撲到床前,握住妻子的手,笑道︰「長生,你听到了嗎?我們有孩子了。」

溫玲瓏神情復雜地看著他,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

見狀,他臉上的喜色略微褪去,「長生……」

溫玲瓏垂眸看自己的小月復,憂傷地嘆了口氣,果然讓她猜對了。

「明年我就二十了,今年已經只剩下兩個多月了。」

龍昭琰僵住,一股刺骨的冰冷突然從他的腳底板升起。

是呀,她活不過二十。

「我有時間生下他嗎?」她喃喃自語著。

太醫悄悄退了出去,王妃的命數就是懸在王爺心上的那把刀啊。

王妃有孕,本該是最大的喜事,可是因為王妃的命數,有孕之事卻變成了一塊巨石,王爺很可能會受到雙重巨創。

這老天爺可真是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