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大長公主府。
「喬姑娘,喬公子這邊請,大長公主已等兩位多時。」貌美秀麗的丫鬟做出請的手勢,畢恭畢敬的引領著喬歆姊弟倆往大長公主的院子走去。
就在他們姊弟穿過花木扶疏的庭園時,一記熟悉的嗓音傳來——
「歆兒。」
兩姊弟腳下一頓,回過身詫異的看著從另一頭朝他們走來的玉白色碩長身影,「墨蓮(熠王)。」
「你們到了。」
「墨蓮,你怎麼會在這里?」
「得知皇姑母約你一見,我有些不放心便過來了。」段允蓮皺眉看著她身旁的喬瀟,
「皇姑母要見的是你,你怎麼把喬瀟也帶來?」
「能有什麼不放心,大長公主跟我爹那事……不管我反不反對,她肯定會成為我的後娘,先來探探底也好。瀟兒剛好放假回府,我實在不放心放他在府里,就將他一起帶來,也順便讓他了解一些事情,我想大長公主應該不會怪罪才是。」她解釋。
他微點下頭,「皇姑母最主要是找你,你們同是女人,有一些事情跟你當面比較好談,喬瀟在一旁,你們反而無法侃侃而談,他就別去了,你跟丫鬟去見皇姑母。大長公主府的後院有一處十分適合孩童練習馬術的場地,我帶他去過去練習,五天後書院要考騎術,這家伙的騎術還不行。」段允蓮不等喬歆同意,直接拎著喬瀟的領子往另一處前去,臨走前丟下一句,「晚一點我再過來找你。」
裔瀟一路掙扎著,「熠王殿下,放開我,放開我,你怎麼像拎包袱一樣把我拎在手上,這樣子太丑了,趕緊放我下來。」
「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要什麼形象?」這家伙身上竟然還聞得到女乃味。
「我姊姊說要每天喝牛女乃、羊女乃,才會長得又高又帥又健康,我才不是乳臭未干!」喬瀟抗議。
道陣子經過書院內的各種訓練和營養補給,他原本圓滾滾的身形已經整個抽長,變得結實。
「唷。」段允蓮絲毫沒有松開他的意思,反而將他提得更高,兩腳幾乎懸空。
喬瀟踢著腳繼續抗議,「我今天可是特別打扮過的,要去見未來的繼母,你這樣子讓我還有什麼形象?快放開我,否則我等等一定要同姊姊告狀,說你把我當貨物拎來拎去。」
段允蓮才不管他的掙扎,繼續拎著他往馬場走去。
掙月兌不開的喬瀟只好對著他大喊,「未來姊夫,你這樣對待未來的小舅子實在是不行啊,難怪我姊姊不願意答應嫁給你。」
听到這話,段允蓮腳下一頓,將他放下,「說說你有什麼法子!」這小子他還不清楚?跟他那個宰相爹一樣滑溜的很。
喬瀟賊笑了兩下,一副拿翹模樣。
瞧他臉上就差寫著巴結兩字,段允蓮露出危險眸光,語出威脅,「本王對除了你姊以外的人可沒有太大的耐心,你最好趕緊老實同本王講。」
「若是順利,我可是你未來的小舅子,你這樣威脅我,不擔心我姊把你甩了?」喬瀟斜睞著冷著一張臉的段允蓮,有恃無恐地提醒他,「我告訴你喔,你別不信,我可是我姊從小把屎把尿帶大的,她最重視的人是我,只要我一句話,她肯定會二話不說,從此拒絕你。如果你想我姊日後嫁給別人,那你可以繼續威脅我,未來的姊夫。」
長這麼大,段允蓮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鬼頭威脅,真是反了天了,不過是個毛沒長齊的蘿卜頭,竟敢威脅他!
段允蓮眼尾抽了下,陰惻惻地睨著像只小公雞一樣得意的喬瀟,那副模樣讓他好想把人抓起來好好修理一番,可,不行!
很好,這欠揍的小家伙確實是拽住了他的軟肋。
他磨了磨牙,「說吧,你的條件。」
「條件?」喬瀟一臉痛心疾首,「我听同學說,有意娶他們家姊姊的公子們,都會使出渾身解數來巴結未來的小舅子。我好命苦啊,竟然沒有人來巴結我!」
看喬瀟那副像是被欺負得很慘的模樣,段允蓮暗暗咬了咬牙,心底低咒了聲,這兩姊弟都是戲精,卻叫他又愛又恨。
他吁口氣把心底那團悶氣吐出,「本王的馬廄有匹半個月大的小白馬,至今還未命名。」
「你的意思是要讓我為小馬命名?」一听到這個,喬瀟樂得心花開,馬上將他姊給賣了,「其實啊,我姊說沒有感動的感覺,是因為你沒有正式慎重地向她求婚,沒有求婚儀式啦!」
求婚儀式?那是什麼鬼?自古嫁娶都是父母雙方請媒人上門,講好下聘後就嫁了,像他這般詢問女方意見的男人可是少之又少。
「你這樣可不行嘖,若是你大男人的觀念不改,我這聲姊夫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換人喊。」
這個小混蛋總是能夠精確地戳到他的痛處,讓他不得不低頭。
「那匹小馬的母親,本王花了三個月時間才在雪山捕獲,名為無痕,父親則是本王的坐騎絕塵,它們皆是能日行千里的寶馬,相信生下的孩子不會太差。」為了巴結這個未來小舅子,他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一匹馬換到姊夫兩個字,還有得知心愛女人的內心想法,值了!
一听到有小馬,喬瀟眼楮瞬間亮了,「所以?」
「我知道你還缺一匹合適的馬,那匹小馬可以送你。」
「送我!」他的眼楮恐怕這輩子都還沒有張得這麼大過,「真的?」
看他沉點下顎,喬瀟還是不放心的再次確定一下,免得有人沒有信用,「你確定你不會反悔?」
「本王一向一言九鼎。」
「我相信你不會騙一個小孩,尤其這個小孩日後可能是你的小舅子。」喬瀟得意地朝他抬了抬下巴,「別人不了解我姊,但我可是非常了解她內心的想法與心願。」
「你要是繼續拖時間,方才的約定可就不算數。」
「別,我說!」真的是如姊姊說的,開玩笑惹毛熠王絕對沒好果子吃,他還是乖乖說清楚吧,畢竟他還想要那匹小馬呢。
他乖得跟個好學生一樣,一股腦道出,「我跟你說,我姊姊希望有一個可以讓她一輩子難忘的求婚儀式。」而後一臉鄙夷,「不過,熠王殿下你也真是不上道,竟然利用我姊姊剛睡醒,腦袋還沒開始運轉,就讓她答應嫁給你,而且還是在床榻上,一點都不像我姊說的羅曼蒂克,你覺得她怎麼可能會答應!」
「羅曼蒂克?」這是什麼詞?
「這四個字是從我姊口中說出來的,意思應該是燈光美、氣氛佳,花前月下那種氛圍吧。」其實他也不懂。
喬瀟這麼一解釋,段允蓮大概有些了解了,微點下顎。
「求婚還要搭配指環,最好是鑽石做的,還要有八心八箭的效果。」
「鑽石好多,但這八心八箭是什麼?」他記得上回送了一些鑽石給歆兒,見她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回頭便讓人將庫房里剩余的鑽石全找出來,打算改天再送給她。
看來不能再隨便將鑽石送她,必須留下來打造這小家伙說的指環。
裔瀟挑了挑眉,手指搓著搓著示意。
這暗示段允蓮哪里會不懂,瞠了他一眼,「好馬必須配好鞍,王府里有個皇上送給本王的馬鞍,非常適合長大後的小白馬。」
听到御賜的馬鞍,喬瀟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但目的還未達到之前,他還是硬生生將這份激動給壓下,只是不斷往上微揚的嘴角還是泄漏了他的好心情。
「八心八箭啊,這個我可以給你一點提示,八心八箭又稱為邱比特車工,是一種鑽石的切割技術。這邱比特是誰你肯定不知道,他是外國的月老,手中拿著把紅心弓箭,看到有緣的男女就會用箭射向兩人,被射中的男女會結為夫妻,就跟綁姻緣紅線是同樣的意思,懂吧。」喬瀟得意的揚著下巴同他講述。
「用邱比特工法切割出來的鑽石,光線可以從鑽石瓣面的角度折射出八心八箭的特別圖案,它代表了邂逅、鐘情、暗示、夢系、初吻、纏綿、默契、山盟這八個美麗意境,用來求婚是最恰當不過的。」
「想不到你這小子知道的還滿多的。」
「這是當然的,我姊就像是一本活動字典,不知道的問她,她都能給你答案,她不知道的話就會陪我一起找答案。」一說起喬歆,喬瀟的眼楮就亮晶晶的充滿崇拜。
「你有歆兒這姊姊真是幸福。」
「那當然,這麼好的姊姊、我可是不會隨便把她嫁出去的。」
段允蓮覺得這話中有坑,很不想跳,但不入坑又如何將心中佳人娶回家?「那你要如何才會同意?」
「當然是要讓我開心,我自然會替未來姊夫說好話,讓我姊趕緊嫁過去。」
「你還有什麼心願?」段允蓮索性直接了當的問,想一次解決。
「熠王,你知道嗎,前一陣子我最大的心願就是當一個大狗仔,統領一群小狗仔,可是這美夢被你打碎了,害得我沒有消息可賣,少了賺外快的門路,心痛啊。」喬瀟手捧著胸口,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段允蓮真想一腳踹了這個未來小舅子,但又行不得,只能硬生生把竄上胸口的那股氣吞下。
他取出衣襟里的荷包,塞進喬瀟的小胖手里,「缺什麼自己去買,外頭買不到的可以到王府倉庫尋。」未來姊夫做到這地步也真的沒有誰了。
就在段允蓮猛力巴結未來小舅子的同時,另一隅——
喬歆端著茶盞小心翼翼地抿著茶湯,不時用眼角瞄著坐在斜前方的大長公主。
對方穿著一襲做工精細的水青色衣衫,風姿綽約,膚色白女敕,容光照人,若不是知道她的年紀,恐怕會誤以為她大約只有二十來歲。
她容貌極美,微揚的嘴角讓人感到十分舒心,連身為現代人,看過種種或天然、或人工美女的喬歆都忍不住贊嘆。
她暗中觀察著大長公主的同時,大長公主也微側著頭觀察著她,看著她那緊張的模樣,心下不由得輕嘆了聲。
這般害怕,讓她如何將事情說清楚?
但路在前方,渴望了一輩子的幸福已成為她的心魔,若是這般僵持下去,她是無法得到幸福的,執念也無法消除。
思及此,大長公主決定率先開口,她放下手中茶盞,打破這沉默僵局,輕笑了聲,「喬歆,你無須這般緊張,本宮找你來是有幾件事情想問問你。」
喬歆眉尾微挑,心下很不客氣地吐槽,她一點都不怕好哮,只是裝得比較柔弱,好放松大長公主的戒心,這樣才能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大長公主請問。」此刻的喬歆講話輕聲細語,就像個需要人保護的柔弱姑娘,一看就很好欺負。
「你放輕松,將大長公主府當自己家。本宮對你與你弟弟並沒有什麼不好心思,你不要緊張,更不用害怕。」大長公主看她這膽怯的模樣,誤以為喬歆將她當成了沒天良的後母,畢竟她跟對方的父親日前才發生那件事情,他們姊弟會誤會她是情有可原的。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成為人母,有著和樂幸福的一家,無奈上蒼不給她這個機會,因此她從未對喬家姊弟動過任何不該有的心思。
「小女子不敢對大長公主您有任何不敬的心思。」喬歆誠惶誠恐地回答。大長公主掩唇輕笑了聲,「本宮可以喊你歆兒吧?」
「是。」
大長公主向一旁服侍的丫鬟們使了個眼色,屋內所有丫鬟便魚貫而出,待在門外候著。
確定花廳內只有她們兩人後,她這才緩緩開口,「歆兒,有一件事情本宮必須先同你承認,秋家姊妹是本宮運用權勢放出來的。」
喬歆陡地瞪大眼楮,難以置信地看著大長公主,顫抖問著,「為什麼?大長公主,您難道不知道表姊她們做了什麼事情?」
「近幾年本宮潛心向佛,一年中有大半時間在佛寺中度過,京城的事情早已不太過問,因此並不知道秋家姊妹所做的事情。當年喬老夫人曾經幫過本宮一次,事後本宮讓人送去一個信物,並轉告訴她,日後有困難時便拿著信物前來找本宮,本宮定幫她解決一件事。」
「前些日子,喬老夫人派人將那信物送到本宮手中,問本宮是否願意履行當年的承諾,請本宮救出她被關在牢房中的兩名外孫女,因此本宮才會出手。」大長公主沒有一點隱瞞與推卸責任,將原由告知她,「本宮為自己的失察向你道歉,你可以原諒本宮嗎?」
喬歆一副痛苦的模樣,「您可知道……您到底幫了什麼樣的人?她竟對身為親孫女的我痛下殺手!」
她這話一出,大長公主像是嚇到一樣,驚詫問道︰「你說什麼,喬老夫人對你痛下殺手!」
「若不是熠王殿下來得及時,今天我恐怕已不在人世,抑或者被賣到最低賤的花街柳巷了。」回憶起這事,喬歆眼角忍不住浮現兩朵淚花,身子也因害怕而瑟縮了下,「幸好有墨蓮……」
听到是段允蓮救了她,大長公主心下松了一口氣,愧疚的道︰「是本宮愧對你……本宮會盡一切補償你……」
喬歆沒說話,拿著帕子輕輕擦拭掉眼角的淚珠,同時在心下佩服自己,演技真是愈來愈好了,大長公主也被她騙到了,對她是滿臉愧疚。
「至于本宮與你爹發生的事……那並非本宮本意,醒來第一時間本宮便知道自己被設計了,凶手自然只可能是喬老夫人。本宮要處理一個老婦也只是眨眼間的事情,然而當下處理對方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是要知道你們姊弟的看法,確定你們的想法後,本宮自會出手收拾設計本宮的人。自本宮有記憶以來,可從來沒有被人設計過,這等屈辱本宮是不會放過的!」大長公主恨恨地說道。
「大長公主,有一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喬歆故作猶豫,欲言又止。
「說吧,今天不管你說了什麼話,本宮都不會怪罪于你,更不會要你這條小命,本宮擔心小九兒找本宮這個姑姑算帳!」
「小九兒?」
「就是墨蓮,他行九。皇兄也算老來得子,最喜歡抱著墨蓮喊他小九兒。」大長公主眯眸回憶著,突然一嘆,「可當墨蓮大些以後就不愛他人喊他小九兒,尤其是在皇兄駕崩後,他不許任何人這麼喊他。」
想不到墨蓮還有這段故事,也許是小九兒是先皇對他的專屬稱呼吧,也是他對先皇這父親的思念,想保有父子兩人共同的回憶。
忽地,喬歆發現大長公主用一種十分曖昧,甚至像是婆婆在看媳婦的眼神觀察她,她連忙收回思緒,「大長公主,我們今天要討論的問題似乎與熠王殿下無關。」
「歆兒,本宮要知道你真實的想法和看法。」
「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實話實說了……您方才說的話其實我不太相信,您中意我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滿京城有一大半的人都知道這事,所以與其說您是無辜的受害者,我倒覺得是您與老夫人聯手設計我爹,信物這說詞說不定是你們套好的招。」喬歆不再裝柔弱,不留顏面的直接說出對她們的真正看法和想法。
「的確,你會這麼想十分合理,不只是你,大部分的人恐怕都不會相信本宮說的,反而會認為是本宮與柯氏合謀。」
「您讓我如何相信您?」
大長公主拍了拍手,不一會兒,一名嬤嬤推開門扇,捧著一個木匣走進花廳。
她朝那嬤嬤使了個眼神,「這盒子里裝的就是當年本宮送給喬老夫人的信物,還有當初的信件以及喬老夫人拜托本宮做事的信件,你看過便知道本宮並未說謊。」
嬤嬤恭敬的將木匣交到喬歆手中後便退下。
她疑惑的打開木匣,里頭躺著一塊玉佩還有兩封信件。
從玉佩上嚴重泛黃、有著斑斑點點的絡子,看得出已經有些年代。至于那兩封信件,一新一舊,新的看得出是近期才寄出的,舊的那封紙張泛黃,甚至還有些被蟲蛀過的痕跡。
她拿起新舊不同的信件稍微翻閱了下,片刻便完全相信大長公主所說,她確實是被柯氏給設計了。
「大長公主,我相信您說的,老夫人的筆跡我還不至于不認得。」
其中一封是柯氏假借便宜爹的名義,約大長公主到護國寺,說有事商討。
想來這就像是鐵樹終于開花,心儀便宜爹多年的大長公主好不容易接到爹的邀約,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有心思去判斷真假。
至于她爹怎麼會到護國寺,自然是柯氏利用她的名義將便宜爹騙去。
這事在出事後的第二天,便宜爹就毫無隱瞞地告訴她了,沒有推卸責任的意思,只是讓她了解事情真相,他並沒有背叛心愛的女人,他們姊弟的娘親。
「你肯相信本宮就好,本宮會解決這事,替你討回公道!」
「我的公道我會自己討,不需要你出手或是跟我承諾任何事情,畢竟老夫人拿著信物求上門,您不答應也不行,這點我可以體諒。」喬歆搖頭,「不過您若是想為自己討公道,我也不會阻止,畢竟仇要自己報才有快感。」
「謝謝你的體諒。」
「不用客氣。瀟兒被熠王殿下帶走,小女子不太放心,大長公主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請容許小女子告退。」說著喬歆就要起身。
「等等,本宮今天請你過來,除了跟你解釋方才那事以外,還有一事要詢問你的意見。」
「大長公主請講。」
喬歆等了半天,只見大長公主欲言又止,臉上神色明顯帶著絲絲的懊惱與尷尬,因此她又輕喚了聲,「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依舊沒給個聲音,看得出另外一件事情很讓大長公主難以啟齒,她嘆了口氣,小聲提議,「另外一件事情,大長公主要不要等過些天想清楚了再同小女子說?」
大長公主有些激動道︰「不用,就今天,現在。」
她歪著頭看著大長公主,等著。
大長公主拋下所有矜持,「歆兒,本宮打算當你跟喬瀟的繼母,你的看法如何?」說完還重重吐了口長氣。
喬歆愣怔了一下,在古代,權貴人家不管是嫁娶或是再婚,都是大人自己決定,小孩無權反對,沒想到大長公主竟然問她意見。
「本宮想嫁給你爹。」話既然說開了,大長公主已不覺得難以啟齒,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本宮知道你爹最重視的就是你過世多年的娘親還有你們姊弟,因此想知道你們姊弟的想法跟意見。」
等了片刻,換大長公主得不到喬歆的回應,她有些惴惴不安,「你……不贊成?」
喬歆搖頭,「不是,我只是想著……大長公主您還真是不含蓄啊。」
被她這麼一揶揄,大長公主有些赧然,「該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這時候還含蓄,那就真的得敲一輩子的木魚了。」
「我爹無趣的很,又是個兒女控,大長公主究竟看上他哪一點?」喬歆歪著身子撐著一邊粉頰,用著一種「你很沒眼光」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大長公主,「還有,您也知道我爹很重視我娘,您嫁給他,他心里可能沒有您的位置,這樣的婚姻很痛苦,這樣您還要?」
大長公主苦笑了一下,「感情這種事情說不準的,也許一個眼神就是一輩子。不知何時開始,本宮整個心思都在他身上,明知與他沒有結果,卻還是像飛蛾撲火一樣想撲向他,他已經成為本宮的心魔。」
「所以您找我來,其實是要跟我講,您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嫁給我爹。」想不到大長公主這麼的坦然,這讓她開始有些欣賞。,
「不是本宮打定主意,而是皇帝絕對不會允許這事當作沒有發生過,不管雙方意願,不日定會下旨賜婚,但本宮不希望自己是以這種方式嫁給愛慕多年的男人,本宮希望能得到他最重視的人的同意,不希望他夾在中間為難與痛苦。」大長公主眸光誠懇的與喬歆對視。
「大長公主,我實話同您說了吧,即使我挺欣賞您的性子,但為了瀟兒,我無法誠心的祝福您與我爹。」
大長公主身分尊貴,是皇帝的姑母,日後生下孩子後,哪里還有瀟兒的位置?她可是很喜歡這個可愛又貼心的小胖弟,怎麼可以看著他日後受苦。
忽地,大長公主的神色流露出一絲痛楚,眼角甚至泛出潼潼淚光,「歆兒你放心,本宮與你爹永遠不會有孩子的,你的擔心是多余的。」
喬歆心道︰不會有孩子?這訊息量很大啊!
大長公主落寞的看向窗外有些灰暗的天空,一如她的心情一樣,「你以為為何先皇在世時未替本宮指婚,甚至連當今皇上,除了在金鑒殿那次詢問過當年身為狀元郎的你父親外,就未再提過,從不替我婚配?」
是啊,所有資料里皆無這一點。皇家公主都是用來聯姻的,皇帝們不可能放任這麼一個大美人長伴青燈古佛。
這點倒是讓人感到很奇怪,難道有什麼普羅大眾所不知道的皇家秘辛?
就在喬歆腦海中浮現出一百種可能時,大長公主突然爆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
「本宮不孕。」
喬歆難以置信的看著臉上閃過一絲痛楚的大長公主,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不用懷疑本宮說的,這是皇家的秘密。那年本宮十六歲,正是該論及婚嫁的年紀,但月事卻遲遲未來,經過太醫們集體診治後,他們給出了一個讓本宮痛不欲生的診斷,便是本宮天生沒有子宮。」說到這里,一行清淚自大長公主臉頰滑落,哽咽道︰「本宮這輩子永遠沒有成為母親的機會,因此皇兄不曾動過為本宮指婚的念頭。而當初皇帝會賜婚于你父親,是因為他原本不知這事,被你父親義正詞嚴地拒絕後,我才告知他。」
大長公主思緒飄回到那一年金鑒殿上,她躲在屏風後方看著剛被欽點為狀元郎的喬輝,他面不改色地抗命,不怕惹怒皇帝,言明絕不做背信忘義、愛慕虛榮之人,那昂首挺胸的凜然模樣至今仍然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里,而她也是那時才喜歡上他的。
大長公主扯著略帶淒苦的淺笑,「所以你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相反的,本宮會將你們姊弟視如己出,也當是一圓本宮想做母親的夢。」
喬歆陷入沉默,此刻她覺得自己正捧著一顆燙手山芋,答應與不答應都不是。
大長公主用繡帕輕輕抹去眼瞼上的淚水,「歆兒,本宮會用行動做給你看的,本宮所愛慕的男人,他所珍惜心愛的人或物,便也是我所愛。」
這話听起來有些矯情,但卻感動了喬歆,想來大長公主對她那便宜爹真的是用情很深,愛慕他多年,卻從未想過要去破壞他的生活,也從出手爭取她想要的幸福,只是遠遠地、默默地看著他。
若不是有柯氏設計的意外,大長公主大概會一輩子就這麼靜靜地欣賞她愛慕的男人。
同樣是女人,她也不想為難這個愛得卑微又痛苦的女人了,就成全這份愛情吧!
思及此,喬歆朝大長公主勾了勾嘴角,「瀟兒這孩子自小缺乏母愛,我想您應該會成為一位好母親。」
大長公主喜出望外,搞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喬歆。
「至于我爹未信守承諾再婚這事,外祖父那邊我自會說去,我想爹頂多被打斷腳,屆時可得麻煩您貼身照顧他了。」說完,她便逕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