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城,長公主府。
陳荔坐直了身體,望著水靈,「對了,水靈,妳剛才可看清那個九王爺?」
「奴婢沒敢瞧。」
「唉,九王爺長得和那個人倒是像。」
「小姐慎言。」
「知道知道,我知道。」陳荔難過不已。
「小姐可是想那人了?」
「想倒是不想的,就是有點心疼。」陳荔低喃,「心疼我為了他,把用來買馬的銀子都花在了他身上,那些銀子可夠買一匹好馬了呢。」
水靈偷笑了,「小姐!」
她們自說話著,連習武的陳荔都沒有注意到,有一抹黑影停在竹林外,將她們的話一字一句地听得清清楚楚。
天漸黑,賞花宴散了。
黑衣暗衛來到九王爺府的主院,走進屋里,對著在桌案前練字的人,一字不漏地將那兩位姑娘說的話說了一遍。
暗衛沒有注意到,因為他的話,身穿暗紫錦衣的男子手微微一抖,一滴墨汁壞了整副字畫。
「她說,心疼那買馬的銀子?」
「是。」
屋內氛圍一下子冷了下來,暗衛頭低得更低了,一聲不吭。
一聲冷笑聲突兀地響起,「好,她當真是太好了!」
趙鎮將手里的狼毫筆一甩,冷著臉,深邃的五官上透著陰冷,「來京城找夫家,呵……」
她,作夢。
然,當天夜里,趙鎮先作了夢,夢回那個黃沙遍野,身穿著艷紅色服飾的女子回眸對他一笑。
她喊他,「二狗子!」
他猛地從夢里驚醒,額頭上青筋暴起,若是她在他眼前,恨不得一手掐死了她!
從未見過像她這般不拘束的姑娘家,還敢對他……
他伸手模了模額頭,模到了一把汗,想到那些夜里的春色,他猛地掀開衾被,跨下了床榻。
外間的小廝綠洲听到了響動,爬了起來,「九爺,你醒了?」
「睡去,不用跟來。」趙鎮揮揮手。
綠洲只好停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撓了撓頭,九爺的脾氣越來越差了,以前還沒有這般差的,似乎是從邊關回來之後就更加的喜怒無常了。
趙鎮喜潔,院子里的西廂房專門修了一個大浴池,可在里面沐浴泡澡,平日里有專門的婆子燒水,如今夜里,他不驚醒任何人,獨自進了大浴池。
池中的水是涼的,他連衣衫也未褪去,徑自走了進去,行走時,兩腿之間,硬物高高聳起。
唰啦,他坐在了池子中,浸泡在涼水里,入了秋,夜里正涼,平常人這樣一泡怕是要受涼了,可他渾身燥熱,想到某人,心頭身下,火氣滿滿。
趙鎮是先皇的最小的兒子,自幼被偏愛,對旁人而言,他是現今聖上最信任的親弟弟,亦是高不可攀的九王爺,可誰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他竟是做了某人的奴。
整整三個月,那段日子,他一想起來就咬牙切齒,卻又忍不住地去想,甚至有時候作夢也會夢到那妖女。
陳荔,此人幾乎都要成了他的心魔。
想殺了她,卻在派出暗衛的時候,改了命令,說一不二的他竟僅僅讓人盯著她,而不是將她弄到王府的刑房里,對她用盡刑具,將她折磨致死。
畢竟,她所作所為,光是死都不夠。
他用力地閉上眼,抿著薄唇,靠坐在池邊,夜風吹過,掠過水面,他渾身肌肉緊繃,白色的中衣濕透地黏在身上,左心房那一處隱約顯露出異樣,似是鮮紅的顏色,彷若血一般隱約從那濕透的衣衫上滲出來,在安靜的黑夜里顯得旖旎妖艷……
陳荔之父陳盛鎮守邊關,是皇上親自封的常勝將軍,娶了禮部尚書之女。陳盛無父無母,在當年的天災中苟活下來。
後來朝廷招兵,他便去了,沒有任何背景,也沒有任何牽掛,殺敵殺得分外凶橫,但魯莽之間又有點腦子,不至于是一個莽夫,被上頭的老將軍看中,帶在身邊教導,後來衡水一戰,他一戰出名,展露風頭。
最後守住邊關,被加官進爵,又被賜婚,可謂走上了人生贏家之路。陳荔的娘親體弱多病,並不適應邊關的日子,嫁去邊關之後生了陳荔,後纏綿病床,在陳荔七歲的時候便去世了。
陳盛未再娶,只陳荔一女,心疼女兒幼時沒了娘親,將她疼到了骨子里,任由她作天作地,將她性子養的極其驕縱肆意,可以說,在邊關,只有她陳荔橫著走的分。
可不久前,陳盛的岳父大人寫了一封信來,勸說陳盛,女大當嫁,邊關那里並無合適的人選,不如回京城。陳盛確實沒有中意的小子,于是思來想去,就同意了。
陳荔這才到了京城,眾人不知她的脾性,只覺得她長得嬌艷好看,便是她喜歡在腰上塞著鞭子,也沒讓人多想,直到尚書府大房不長眼的姨娘惹怒了陳荔,她直接拿鞭子將那姨娘抽的皮開肉綻的。
陳荔的大舅方文剛回府就听到了自己的愛妾被打的沒個人形,怒氣沖沖就要去教訓陳荔一頓。
「她在哪里!」方文大聲道。
「在大爺你的院子里。」
方文一愣,「什麼?」隨即也不听解釋,急急地回自己的院子,人才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躺在院子正中央,無人敢上前,只有一抹鮮女敕綠衣的人站在那里。
「小小一個妾室,不懂禮數,竟敢欺負到我舅母身上了,不就是佔著自己一身細皮女敕肉會勾人嘛,姑娘我今天就抽了妳,看妳以後還敢不敢如此不遜!」
「陳荔,妳在做什麼!」方文是個文人,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眼前發暈,是身邊的小廝及時地攙扶住了他。
「大舅舅!」本冷著臉的陳荔對他一笑,「你可回來了。」
「妳,妳把人抽成……」
「是啊,是我啊,堂堂尚書府,竟有妾室狐媚行事,也不看看這里是什麼地方,要是真的讓外人瞧見了,少不得還有人說大舅舅你寵妾滅妻呢!」陳荔笑得甜美,「大舅舅不用謝我,這里是我的外家,豈能容下這般囂張的人。」
「狐媚行事?」
「沒錯。」陳荔板著臉,「見到了正妻不行禮,還敢拿話酸人,呵,當著我這個表小姐的面,居然敢耍臉子給舅母看,當真是沒個規矩。」
方文唇角顫了顫,這、這都是他寵的,這可是他的愛妾啊,可如今看著躺在地上只剩口氣的人兒,他竟然都不敢認了。
「大舅舅,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你不用慌,不過是一個狐媚子,賣身契都拽在你手上,打死了便打死了。」
看著陳荔一臉的無所謂,方文抖著手,指著她,「妳、妳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什麼?不過就是一個奴才,打死就打死了。」陳荔打了一個哈欠,「大舅舅,你怎麼了?莫非是愛上這女子了?」
「胡說八道什麼!」他氣的臉都紅了,「妳一個姑娘家,就是這般行事,妳……」
「大舅舅。」陳荔冷了嗓子,神色淡淡的,「我說了,就是一個奴才罷了。」
方文當然知道,只是一個奴才,可這也是他的愛妾,且被外甥女當面這般打臉,他怒火難消,可看著愛妾的慘樣,他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捧著心口,臉色發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