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幸運的,江靜敏接下來幾天都有面試,這讓她很開心,但是一直都沒有錄取通知也讓她很郁卒。
听到嘆氣聲的葉海暄抬起眼來。
「嘆什麼氣?」
「啊……」江靜敏把嘴里的飯咽下去,「沒啦,就……就一直沒找到工作心急。」
「你舅舅不是下禮拜回來?」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住在人家家里,得趕快賺錢才能出去租房子。」
就像她現在住在「房客」屋子里,打擾了人家,還一直吃人家的飯,真的是很過意不去。
「我的租金呢?」
「什麼?」
「你舅舅不是會把租金給你?我繳了一年份,加押金一共有九萬八。」
「欸?」她竟忘了還有這筆錢!
「他不給嗎?」
「舅舅說他回來時會匯給我!」
「那不就有錢可以租房子了?」真不知她在擔心什麼。
根本是個容易杞人憂天的天然呆。
這個綽號真長。
葉海暄自己在心上念了一遍也甚覺好笑。
「對耶!」小臉放光,「我都忘了。」
有九萬八的話,省吃儉用不要浪費,可以撐好幾個月。
「況且明年我就會走了,這房子就還你了。」
「噢……」
听到他明年就會走了,江靜敏心情驀地低落了下來,有租金可拿的好心情煙消雲散。
早先她還希望他能搬走,將房子還給她,現在卻不這麼想了,希望他繼續長住下去,她隨時可以過來拜訪他,跟他一起做飯吃。
「你不是要在這邊長住的喔?」覷著他的雙眸寫著希冀,希望他有可能改變主意。
「我的事業在台北,我還是要回去。」
「欸?欸?」江靜敏听得懵了。「那你怎會在這住這麼久?那邊的事不用管嗎?」
他說「事業」,不是說「工作」,可見他是老板?
老板,你可以給我一個工作嗎?
張了口,又吞回去。
人家事業在台北,她在說什麼傻話?
而且也不見得是她能勝任的。
要是她真能勝任,依她所認識的他,應該會詢問她一下有沒有意願,而不是明知她急切的在找工作,卻一直默不作聲。
「合伙人會處理。」葉海暄淡聲道。
「是喔。」
江靜敏倏忽發覺他跟她說自己的事了耶,她暗暗驚喜。
這是願意讓她了解他的開始嗎?
懷著又喜又不安的心情,江靜敏再次開口詢問,「那、那你從事什麼行業,又是為什麼會突然跑來台南長居呢?」
葉海暄瞟了她一眼,沒回應。
又不說了。
搞不好是什麼超級有錢人,怕被她知道底細後,找人來綁架他?
不不不,應該不是。
他要是這麼防備她,根本不會讓她住進來,還對她這麼好。
但不可諱言的,對他來說,她就是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房東,莫名其妙要求分房間的怪女人,還是個錢被騙光的蠢蛋,吃他的喝他的,還勞他接送,說到底,是個麻煩呢。
她悶悶低下頭去,覺得自己真是個沒用的廢物,就像台語俗諺說的「生雞蛋無,放雞屎有」……
不不,江靜敏,做人不可以老是這樣否定自己,這樣是無法前進的!
她迅速推開負面的自己。
從小因為出身而自卑,尤其親友間的流言蜚語讓她非常痛苦,是外婆殷殷勸告她,不可以有這種負面的想法,而且外婆從不覺得她是個負擔,雖然她也不知道外婆是不是顧及她的想法才這樣說的,但她很努力的讀書、努力的工作,也把學貸都還完了,努力存了一筆錢,但都打水漂……
怎麼又回到原點了呢?
她覺得好沮喪。
已經二十八歲了,還是無法在親友間抬頭挺胸,這是最讓她沮喪的一件事了。
她一直一直想要證明自己跟母親不同,卻都是白費工。
「我生病了。」葉海暄突然開口。
她訝異地抬頭,「你生病了?」
以為他人不舒服的江靜敏連忙放下碗轉身面對著他,葉海暄還不曉得她突然轉身是要干嘛的時候,涼涼的小手已經放上他的額頭。
「好像有點燒耶,你沒有去看醫生喔?不然我現在帶你去看醫生?我會開車的。」
畢竟她在台北是做門市督導,常要開著公司車去巡店,因此她開車技術挺好的。
端凝著她真切關心的小臉,也不知是哪來的一個沖動與悸動,在他的理智發揮作用前,大手已經扣上螓首,江靜敏一個措手不及頭被他推了過去,下一個瞬間,粉唇就貼在他的唇上了。
她錯愕的雙眸瞪大,全身凜直,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曉得是怎回事。
他這是在吻她嗎?
就算他放開她了,她還是一樣傻愣愣地回視,明顯腦子已經當機許久,無法重開機。
「我天生皮膚體溫比較高。」葉海暄的手還停留在她的頸子上。
「噢……」體溫……比較高……是什麼意思?
江靜敏還是處于無法思考狀態。
「不是指那方面。」
「那是指哪方面?」江靜敏愣了愣,霍然回神。
怎麼兩個人還是沒事樣的繼續交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剛才有發生事情吧?
她吻了他……不對,是他吻了她……這是怎麼回事?
他喜歡她嗎?
有嗎有嗎?
她整個腦子亂哄哄一片。
「是之前太拼太累了,胃潰瘍穿孔,肝髒發炎,腎髒也有問題,血壓太高而倒下了。」
「什麼?」江靜敏大吃一驚直起身,「這不是很嚴重?」
「所以你也不要太拼了,找工作不用急。」葉海暄拍了拍縴肩。「吃飯吧。」
「不、不是,現在不是在聊你的事情嗎?」怎麼轉成她的了?「那你現在還好嗎?你應該要多休息,怎麼還老是煮飯、家事全包?這些我來做就好了。」她一拍胸脯,「我從小幫外婆做家事,這方面也很行的。」
「那些事對我來說都很輕松的。」
「輕松……嗎?」她回想了下,好像真是如此。
「閑閑沒事反而太無聊了。」
「是嗎?」
「吃飯吧。」
「噢。」
她呆呆地拿起飯碗,總覺得現下情況有些怪,可是他人就坐在旁邊,自眼角余光瞄見他時,就會想起剛才親吻的那一幕,腦袋立刻又當機,無法思考,只有雙頰熱熱的,顯示她的血液不僅還在流,而且速度飛快,就連心跳都怦怦怦的像要把胸腔給擊破了。
他吃飯時不說話的,她想到他說他胃潰瘍又穿孔,可能是因為這樣才會專心且慢條斯理的吃飯,每一口都嚼到足數才吞下。
不知道他現在身體狀況怎樣?
是不是因為肝髒發炎他才都那麼早睡?
所以他搬來鄉下住不是轉行當農夫,是來調養身體的嗎?
最後這一句疑問她不小心問出口了。
「嗯。」他點了下頭。
他回答她了。
「那你現在身體狀況如何呢?」
「吃完飯我再回答你。」
他說他會回答她耶。
江靜敏立刻點頭答應。
她想,她還得問問他為什麼會吻她。
剛才一被吻就該問的,現在反而很怪異的找不到一個時機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