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施立茜回到公司開會,唐斯琪就派了第一項任務給她「富都建設」老板王樹齡想約梁又實吃飯,談談台北車站BOT開發案。
施立茜直覺肯定會被梁又實否決,可能還會被臭罵一頓。「可是梁立委他……應該不會答應。」他連上回的早餐錢都退還給她,這實在令人沮喪。
「他既然讓你待在身邊兩個多月,應該對你有某種程度的信任,還沒試怎麼知道會失敗?」唐斯琪的語氣不容拒絕。
听說施立茜這兩個月已跟梁又實那班助理打成一片,梁又實也沒趕她走……依女人的觀點來看,或許她已經慢慢滲透進那個怪咖的勢力範圍,稍稍突破他的防備。
「但是……我都很少跟梁委員有接觸……」施立茜覺得心虛,因為這兩個月那個男人根本沒跟她說上幾句話。
而且依她的觀察,梁又實最討厭台面下的接觸,他這人做什麼都光明坦蕩……這種事她還真難啟齒。
「那就去接觸呀!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試……」唐斯琪相信自己的眼光,她直覺施立茜的傻勁和特質終會征服那男人。
「難道你這兩個多月都是白混的嗎?我們業務部只看成果,你最終還是要拿出成績來!『富都建設』給我們的佣金高達兩億,事成後我會將這份業績掛在你名下。」
兩億佣金?!施立茜暗自咋舌。談成這筆案子後,公司最頂尖業務的頭餃就落到她身上,那光環閃耀的成就感更勝獎金的實質利益!
「是的,唐小姐!我會努力達成目標!」一想到自己將登上榮譽榜第一名,所有的不可能和困難好像都不存在!
「記得這句話梁委員充其量也不過是個男人。」唐斯琪銳利的眸子緊盯著施立茜,嘴角的笑意略帶曖昧。
「峨……」施立茜艱難地咽下唾液,讓自己看起來既有自信又聰慧。「我會記得你這句話。」
男人?她倒覺得他比較像「聖人」……
「被你猜中了,『富都』終于出手!」王韜一進辦公室便露出興奮表情。
「怎麼說?」梁又實顯得老神在在。
這次的「台北車站重建開發案」以BOT(興建 營建 移轉)方式委托民間開發公司參與競標,這個全國最精華地段的土地開發案牽扯到幾百億的利潤,幾家大型開發公司莫不摩拳擦掌想得標。梁又實早已得到情報,「富都開發集團」已開始私下運作,準備以協調方式讓其他家開發公司主動退出競爭。
梁又實相當看不慣這種不照程序的作風。「富都」明知道這次開發案是否通過,他有絕對的影響力,但他們卻按兵不動,梁又實知道他們早晚會「私底下」找他談,果然不出所料。
「是不是叫『偉肯』安排?」他知道施立茜這兩個多月賴在這邊不可能做白工,他就是等著她按捺不住這一刻。
「這個……」王韜有些支吾其詞,想替施立茜說好話,「茜茜也是照公司安排來聯絡的,畢竟吃人頭路……」
「她每天賴在這邊不就是為了這個?」梁又實挑起濃眉質疑地看著助理,「難道你認為她是來做義工的?」
「但她也幫我們不少忙……」王韜搔搔三分頭,實在不願加深他的成見。
「這麼快被收買哦?小心陷入!」這個女人也算手段高明,連標準好男人的王韜看來也有些茫了……
「陷入?哈哈……除了我老婆,不會再有人讓我陷入了!」想起愛妻,王韜笑得幸福十足的模樣,「不過是誰陷入,目前還不知曉咧!」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梁又實。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反正他已經盡到告知的責任,誰要鬧桃色緋聞也不關他的事,「你去跟『那個女人』說,叫她去安排吧!」
梁又實也不再管閑事,交代完事情又埋頭于文件堆中。
「是的,老板!」王韜不怕死地又丟下一句話,「她叫『茜茜』,不叫『那個女人』!」
梁又實又不以為然地挑起眉眼看他。「又不是在酒店上班,取啥鶯鶯燕燕的名字!」說完又埋頭工作。
「你峨……呵呵……」王韜知道他的先入為主觀念很強,不喜歡的人事物就會產生強烈排斥感,他也只能幫忙敲邊鼓。
王韜莫可奈何地搖著頭,一走出梁又實辦公室,就看到施立茜守在門口,瞪大雙眸一臉的期待。
王韜沒說話,只是笑著點頭。
「太好了!」一接收到好消息,施立茜驚呼一聲便跳起來,接著沖向王韜得意忘形地抱著他,「謝謝你,韜哥!」
這是她第一次達成任務,而且是「不可能的任務」,怎不教她欣喜若狂?
施立茜滿腦子只想著工作,渾然不知她的動作有多不合宜,也沒注意到王韜一臉尷尬地呆立原處,一旁注助理們則流露欣羨的眼光。
這時兩人身後的門被打開,梁又實一走出來就看到這曖昧的畫面,他靠在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如何當眾勾引下屬。
施立茜抬起頭,正巧對上梁又實嘲弄的眼神,這才驚覺自己太得意忘形。
「抱歉……」她趕緊離開王韜身邊,垂下眼睫尷尬地理理卷翹的發尾,不敢看向梁又實,生怕見到那雙黑瞳里的輕蔑。她為自己的輕佻懊惱不已。
梁又實看著王韜一臉潮紅,知道不能再讓施立茜待在這里。
「怎麼?我這辦公室何時變得這麼開放?」他的語氣充滿譏諷,表情更是傷人。
施立茜趕緊解釋。「我……只是太興奮了!」她怕牽扯到王韜,他一向很照顧她。
「我這辦公室嚴禁亂搞男女關系,你不知道嗎?」梁又實的神情比在議事台上質詢還嚴肅,同時咄咄逼人地步向施立茜。
「我……真的是無心的……」她一邊後退,感覺自己像是待宰羔羊般不堪一擊,「而且我……也沒想搞什麼……男女關系……」
盡避他的指控太言過其實,但施立茜仍急著澄清,畢竟自己理虧。況且,她才剛談成一件工作,不能因此搞砸。
梁又實卻得理不饒人,心想再留下這「禍水」,這辦公室遲早會出問題。
「無心?呵呵……誰不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公關』比那些酒店『公關』還厲害,只要撒個嬌,沒有男人不乖乖听
話……」他眼角同時掃向一旁的王韜和其他從隔板探出頭看好戲的助理們,指桑罵槐的意味濃厚。助理們趕緊縮回座位,王韜則是無辜地聳肩。
施立茜听他把自己比喻為酒店小姐,火大的她再也不想委曲求全。
她不是來這邊任人糟蹋的!每個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她好歹也是爸媽的掌上明珠,這男人憑什麼侮辱人?
當梁又實以眼神訓斥那班助理時,眾人都沒瞧見施立茜那張小臉像隻果般漲紅著,雙手緊握著拳頭,氣得渾身顫抖。
「如果有人想靠美色在這邊……」梁又實轉過頭繼續嘲諷的同時,施立茜端起一旁的咖啡冷不防往他頭頂澆下。那是她親手沖泡的咖啡,花了三個晚上的時間學藝,為了讓梁又實喝到便宜又好喝的咖啡。
被熱咖啡當頭澆下,梁又實一時反應不過來,卻也沒有跳開。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有這般膽識,從沒人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施立茜將杯子丟在一旁,緊握著拳頭開始訓斥這個傲慢的男人。「你以為當立委就可以隨便侮辱人嗎?我只是想做好我的工作有錯嗎?對!你是有權有勢,但像你們這種餃著金湯匙出生的人,知道吃人頭路的辛苦嗎?你們這些住在雲端的人,知道民間的疾苦嗎?沒吃過苦的既得利益者,有什麼資格教訓別人?我每天七點就來這邊報到,你以為我對你有興趣嗎?狗屁!我只是想做好我的工作,而這邊的每一位大哥都很幫我,因為大家都知道當人下屬不好做,那是一種同理心,卻被你說得那麼難听!」
吼——
委屈了兩個多月的怨氣讓施立茜發出不平的怒吼,她像頭母獅子般咆哮著,吐出憋了好久的怨氣。她以為自己吵架功夫一流,可以冷靜地訓斥人,但不爭氣的淚水卻隨著字字句句滑落,她實在太氣、太委屈了……
「你可以說我不盡責、不夠聰明,但你不能這樣侮辱人,連天天為你賣命的下屬都一並侮辱下去!我告訴你,我很喜歡來這里,因為我從各位大哥身上學到很多!而你——」
換她步步逼近梁又實,縴手直指他的鼻梁。「要不是有你老子,你根本沒資格坐上這位子!」
施立茜知道這句話有點過分,她也知道梁又實比誰都有資格坐上這位子,但她實在氣不過,她必須把他狠狠踩在腳底才能泄恨。
面對她的指責,梁又實不發一語,只是緊抿著薄唇緊盯著她。現場一片靜寂,只有外頭走道傳來的交談聲和腳步聲。
施立茜不甘示弱地凝視著梁又實,這是她第二次這麼近看著他,第一次是嘗試誘惑他時。她看不出他眼底正醞釀怎樣的風暴,或許他會重重反擊,擊得她永不得翻身。
高深莫測的眼神讓施立茜冷靜下來,知道自己無法繼續待在這里,于是搶在他發飆之前開口。「各位大哥,謝謝你們這陣子的照顧,連累你們我感到很抱歉……」
帶著歉意的眼神看了王韜一眼,她轉身拿起包包頭也不回地離開辦公室,留下一群沉默的大男人。
「老板……你還好吧?要不要先去沖個澡?」王韜也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的場面。他試探地看著老板,不知他的沉默代表什麼意思。
「沒事。」梁又實轉身回到辦公室,忍不住舌忝舐著從鼻尖滑落的咖啡,心里浮現一句OS——
這咖啡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