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華,好久不見了。」封日遠見大哥遲遲未曾開口招呼,索性代為出聲。反正他倆也不算是陌生人,由他出面相互介紹也比較不會尷尬。
「琰華姑娘。」封久揚拉回心神,跟著出聲示意,「初次見面,在下秋葉山莊封久揚。」
「我是秋葉山莊的封易軍。」封易軍也跟著接口。
「久仰各位大名,我是琰華。」季琰華漾開笑容,輕應道。
「琰華,爹叫你出來是想你給封家兄弟彈首適合比劍的曲子,因為爹想見識一下久揚的劍法。」季爺往季琰華開口道。
「爹……」季琰華清雅的臉龐不由得露出為難神色,「琴音是听來怡情養性,哪有曲子是拿來給人比劍的?」
「沒有的話你自己編一曲吧。」季爺被潑了盆冷水,性子也拗了起來。
「爹!」季琰華真是哭笑不得。
「這……季爺,就不必為難琰華了吧。」封久揚不想因此而使季琰華為難,于是出聲幫腔。
畢竟季琰華原本並不需要出面跟他們一幫男子瞎攪和的,所以要叫她彈自適合比劍的曲子,好襯上日遠為他編派的借口,著實令他過意不去。
「總之季爺是想見識一下秋葉山莊的劍法,所以若不嫌棄的話,也不需比劍了,就請琰華彈首贊揚自然山景之美的曲子,然後由在下獻丑,演練劍法約季爺看吧。」封久揚上前,提出了個兩全其美的主意。
會這麼說,一來是因為在見過季琰華的清新氣息後,讓他不由得想听听季琰華所彈奏的曲子,二來是他著實沒心情與易軍比劍,倒不如演練一下劍招給季爺過癮。
「這倒是不錯。那琰華,你就彈一首來吧。」季爺原就是想見識一下封久揚這南俠的身手,所以立刻吩咐一旁的侍女替小姐把古琴擺上。
季琰華知道自己是說服不了爹親的,只得乖乖坐下,開始彈起古琴。
她的動作滑順、琴音流暢,讓封日遠不由得贊嘆起來。
不過相較于他,封久揚卻是顯露出一臉訝異。
「這曲子是……」封久揚有些驚訝,因為季琰華所彈的曲調,與他今早在山上听聞的琴曲可說是一模一樣啊!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今早在山上听聞的曲子,竟是季琰華所彈奏?
他記得日遠曾在閑談之間與他提過,南方與北方的曲調略有不同,而秋葉山莊在南方,季爺家位置偏北,因此日遠所彈過的曲子當中,沒有他今早在山中听到的曲子也是自然,因為這或許是北方特有的琴曲,所以季琰華會彈出這首曲子,其實並不奇怪。
問題出在所謂的琴音,除去原有的曲調之外,還會受到琴師心境的影響,表露出不同的氣氛,所以就算是一樣的曲子,若季琰華不是今早在山上彈琴的那名琴師,應該就無法表達出一樣的氣氛,而會是清靜中帶些柔性的曲調,就像她本人呈現出來的幽靜感。
但是偏偏……季琰華在彈奏這首曲子時,那股空靈的感覺,確實讓他重新體會到清晨時分,在霧氣環繞的山中揮劍時的感覺。
涼風拂面、天寬地廣,心思則如這一片遼闊,無止盡地遠傳、如流水般外流,奔放開來……
「這曲子是琰華在我六十大壽時,為我編奏的曲子。」知道女兒一彈琴,其他的雜事就入不了耳,季爺索性代為回答。
「是琰華編的?」封久揚微睜眸子,這下他幾乎就要確定,那個在山上彈琴、引得他領悟新劍法的琴師便是季琰華了。
「是啊!偶爾我早起練劍時,琰華總會彈給我听,不過我是個門外漢,不知道這曲子究竟好還是不好,只知道听起來相當舒服,而且听著它練劍時也格外順手。」季爺一邊欣賞著琴音,一邊笑應︰「往常我只知道這曲子很適合在練劍的時候听,倒沒想到原來它是贊頌自然的曲調。
「當初我還以為這是琰華為了孝順我這老爹,專門編出來給我練劍用的,一直當曲子的涵義是在夸贊俠客見義勇為哪!」季爺自顧自地回憶起來。
「那麼……這首曲子除了琰華之外,應該沒有其他人會了?」這麼說來,答案很明顯了。
再度望向專注彈琴的季琰華,封久揚不由得露出贊賞的神情。
原來,他在山中听聞的琴音,是季琰華所彈奏啊……
多虧她,讓他領悟了新的劍法,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大概無緣與高人相會,怎想得到,緣分竟是如此奇妙。
「敢問季爺,琰華可曾習武?」一般武林名門的後代,不管男女多少會學習部分的自家武術,更別提季家的靖雷劍法在當年可有著響亮的名聲,想來季爺應該多少會想把劍法傳給子女才是。
「唉,你說起這事,可要教我惋惜了,原本我想把靖雷劍法傳給琰華的,無奈她這姑娘家沒半點興趣,怎麼也不學。」季爺苦笑著搖頭,又道︰「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教了她輕功,所以琰華刀劍不行,輕功倒是了得,這附近的幾座山林,她一天就能跑遍,所以常常天沒亮就往山里跑,也不知道去那邊做啥,老教我擔心……」
封久揚僅是迸露輕笑,倒沒多言,因為依季爺所說,那個在清晨時分就入山彈琴的人,確實是季琰華沒錯了。
畢竟那座山離季家並不遠,對于他與封易軍這種練武的人來說確實是相當短的距離,輕功一使,兩個時辰便能到達。
所以若非這回帶著日遠出門,半路得在山上休息,或許他也無緣听見季琰華的琴聲吧!
如今,他琴師也尋得了,劍法也悟得了,甚至還能在如此近的地方再度欣賞,可說是再幸運不過。
握著手中的長劍,封久揚一邊專心聆听季琰華的琴聲,一邊在心里回憶著早上剛領悟的劍法,霎時間那股熟悉的感覺再度攀上他的四肢,令他不自覺地起身。
運氣、拔劍,而後揮舞——
那一瞬間,封久揚忘了這劍法不該給封易軍知曉,卻是一心一意地想配合這一曲好音色,將只能在腦海里反復演練的劍法再一次地呈現。
寬闊的廳里,一身月牙白的季琰華,縴指在琴弦上不斷地彈落,而一身皂青的封久揚,則是身手利落地揮動長劍,將劍招一一重現。
琴音攀爬,若劍鋒高揚,轉低為沉,猶如劍身橫掃,這一曲自然之調與招招流暢自然的劍法,一來一往、相襯得宛如要合而為一,幾乎讓一旁觀看的封易軍和季爺看得出了神。
直到悠悠琴音停下,封久揚才跟著收劍,在長劍入鞘的同時,他不自覺地轉身往季琰華望去,只見她亦張著明日美眸往自己打量,隨後露出翩然一笑。
封久揚下意識地覺得自己真該向季琰華道謝,于是雙手一拱,朝她示意。
雖是不著痕跡,能當面謝恩,也算達成他一點心願……
「好劍法!」季爺自是不知封久揚的心聲,他只是一心專注在封久揚使出的新劍法上。
「久揚,這是哪一派的劍法?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精湛的招式!」季爺連聲夸贊道。
「大哥!你什麼時候學了這一招?跟誰學來的?」封揚軍時常找封久揚比劍,卻從來沒見過這一套劍法,自是大為震驚,「該不是老爹偷藏這一手,教你不教我吧!」
面對愛武成凝、一老一少的問題攻勢,封久揚可真是招架不住。
不過他也很清楚,不給個交代的話他們一定會追問個不停,只好把自己今早在山上自創新劍式的事說了出來,卻獨藏了他是因為琴音才領悟劍招的。
「什麼?你這劍法是自己領悟出來的?」季爺听了大為訝異,「不愧是南俠!真是個武學奇才啊!」
「大哥你真是高手!回去後你一定要教我!」封易軍大為興奮,眼神活像是見著了稀世珍寶。
「劍法剛創,我也不熟,要不是因為听了琰華的琴音而勾動記憶,剛才也不會演練得如此自然,這樣要我怎麼教你?」封久揚忍不住苦笑。
要不是有幸與季琰華踫上,說不準他回家時就給忘了。
「這怎麼成?你這劍式,習武之人都曉得是好劍法,沒流傳下去太可惜了。」季爺向來愛才,一听見封久揚如此回應,立刻轉向季琰華說道︰「我說琰華,既然你的琴音能勾動久揚練劍,那麼在壽宴到來前這四天,你就天天彈給久揚听吧?」
「這會不會太麻煩琰華了?」封久揚沒想到季爺會這麼同季琰華商量,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若論私心,他是欣喜的,因為這劍法,他亦是喜歡,若能得季琰華之助而熟練,確是好事。但是……他與季琰華畢竟不相熟,就這麼突兀地提出請求,豈不是太過失禮了?
「我日日都彈琴,若是久揚不嫌棄,隨時都可以來听。」季琰華點了點頭,算是允諾。
雖然她與封家兄弟並不相熟,不過封爺她是識得的,與自家爹親一樣,都是正派人士,封日遠平時與他們家又素有往來,名聲亦好,這南俠既能博得參親如此夸贊,她自是不排斥多個人听琴。
「那我就先謝過了。」封久揚笑應。
「久揚,既然有琴音幫著你練劍,這劍法就能流傳了,不知道你給這劍法取了名沒有?」季爺看著兩人似乎也相談甚歡,心瑞安了心,又往封久揚探問起來。
「這名字……」封久揚看向季琰華手中的古琴,心想,若是季爺知道劍法是因為他听了季琰華的琴音才創的,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是啊,大哥,沒有名字不方便說,你既然自創了劍法,就連名字一起取吧。」封易軍湊著熱鬧續道。
「那麼……」封久揚視線一轉,定在季琰華帶笑的面龐上,腦海里不自覺地閃過一絲靈光,「既然我使劍得靠琴音引導,所謂御劍欲琴,那麼……就叫『御琴』劍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