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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廚王妃 第五章 險些被擄走

作者︰陽光晴子類別︰言情小說

楊三少爺的院子里,在楊柏榮帶著火氣過來後,氣氛一直冷颼颼。他臉色鐵青的坐在廳堂,一旁的下人繃著臉,連呼吸都不太敢,終于,被派去辦事的二總管滿頭汗的跑回來了。

楊柏榮眼楮半眯,「人呢?」

「不見了。」他慌亂的回答。

「飯桶!」楊柏榮火冒三丈的將桌上的茶盞就往他身上砸去!

二總管嚇得跪地,只能硬著頭皮稟報,他仔細問過管廚房的嬤嬤,那小熬人原本就是府外找來臨時幫忙的,就是家里窮,尋個零工打,因看起來人干淨,進蔚房只幫忙洗菜切菜,灶上的事也沒敢讓她踫,想是知道惹了事,害怕就跑了,因為只來一個上午,大伙兒忙宴席的事也沒人跟她聊什麼,不知住哪兒。

「不知道就去查,敢傷三少爺這張臉,就不能饒過!」他怒聲咆哮。

「父親,算了。」楊三少爺吊兒郎當的坐在一旁,臉上已擦過藥,他還想出去找樂子玩,但爹大動肝火,他怎麼走人?

楊柏榮突然起身走到兒子面前,俯身,臉色陰沉的對著兒子那雙酷似妻子的美眸,「這張臉不是你一個人的,我警告你,你在外面惹是生非我都能容忍,但只要你的臉受傷……」

威嚇的口吻、可怕的視線,讓楊三少爺吞咽了一口口水,「父親,我知道了,絕對不會有下次。」

楊柏榮再怒瞪他一眼,這才直起身,「傷好前,別去看你母親。」

「是。」他乖順回答,他也不想去,母親變得又丑又老,每每看到他時,老對著他的臉又模又流淚的,還一直說著「我的臉、我的臉」,煩都煩死人了。

楊柏榮知道他的交代兒子是樂于從命的,本想再叨念幾句,但想到外頭還有一屋子貴客要招待,只得甩袖離開。

然而才回到園中的宴席,戲台上的雜耍正熱鬧表演著,席間卻不見秦王身影。

「秦王突然身體有些不適,先行離開,要我們轉告,望請國公見諒。」一名高官道。

楊柏榮心里忿忿,原想趁機探探秦王返京有何打算,這下只能再找機會了,遂坐下來與同儕們閑聊,忍著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表演聲音。

至于朱漢威,的確已回到秦王府。

秋陽射入,主院里的書房看來既寬敞又明亮,紫檀木書架上擺滿各色書籍,四周擺放著古畫古董,坐在其中,該是很舒服的。然而趙莎華面現忐忑,她知道自己錯了,不該強出頭,沒幫到人還差點將自己賠進去。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才匆匆讓朱漢威安排在楊國公府的耳目送回秦王府,後腳朱漢威也到了,而且對戲台後方發生的事一清二楚,想也知道,她用力往楊三少爺臉上揮的那一拳,肯定也沒漏掉。他會怎麼想她?總也是情有可原吧?她偷偷覷他一眼,話都不敢說。

書房里靜悄悄的,站在門外的呂勇跟羅英很有默契的看了里面一眼。男的俊美,女的……尚可,因臉上妝容未卸,不然,就是極好的畫面。

剛想著,桃雨就端進去一盆溫水,站立一側。

朱漢威拿了一個小瓷瓶往水盆滴了兩小滴,擰了濕毛巾交給趙莎華,她臉上是特殊易容的脂粉,得摻藥水才能洗淨。

她輕聲道謝,淨了臉,桃雨就上前一福,即將水盆端走。

她臉洗淨了,下顎間被楊三少爺粗魯掐住的地方就明顯了,有些,落在朱漢威的眼中分外刺眼,他起身從櫃子里拿出一小青瓷瓶的藥,回到她身前,就要為她上藥。

「不用,只有一點疼……呃,我自己來就好。」

「你看不到。」他說。

她雖然看不到但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疼處的小心翼翼,像是怕再弄疼她,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有多久沒有這種被人疼寵了?

朱漢威涂完藥,將藥瓶放到她手上,「擦個兩天就好了。」

「謝謝。」她沒看他,忙著收拾突然變得脆弱的心靈。

室內再度陷入一片沉靜。

朱漢威的視線鎖著她,從初見開始,她身上總流露出著一股沉靜氣質,好像沒什麼事可光以令她動容,再相處後,她溫柔堅韌,也曾展現直率的、傲氣的、嬌羞的一面,與他曾經看過那些名門貴女緊張的、虛偽的、驕縱的、傲慢的都不同,他對她的欣賞是點滴滲入心坎,「你竟然還有揮拳暴力的一面。」他終于開了口。

果不其然!她苦笑,「有時候用暴力解決才是快狠準又有效果的,這是那一段婚姻教會我的事。」

她跟著母親學得一手燒菜的好絕活,若手無縛雞之力是做不來的,但她沒想到,練來的手勁還有他用。

她話里的苦澀,令他濃眉不由得一蹙。

趙莎華微微閉上眼楮,再睜開眼看他,「我生平頭一次打人,打的就是我的前夫,在他當我的面狠狠甩了我弟妹兩個耳光後。他們那麼小,嚇呆了,連哭都沒有,半張臉腫得青紫,我寧願那兩個耳光是落在我臉上……」

她咬白了嘴唇,眼眶微紅,那一幕仍歷歷在目,令她心痛,于是她忘了母親殷殷教誨的三從四德、良好教養,握拳就朝那男人的臉打去,一連數拳,她都沒感覺到痛,也听不到那男人憤怒到求饒的哀嚎,但她的理智竟然還在。

在府里的下人抓住她,那男人要往她臉上揮拳時,她開口了,「你敢打,我就去告官,屆時你也要現身,讓京城的人看你這張臉,我會大聲承認是我打的,因為你連我兩個幼小的弟妹也施暴,如此良人……呵呵,屆時,就算你跟那個賤人成了親,仕途不會受影響?」

她的話及時阻止他的拳頭往她臉上招呼,但雙方正式撕破臉,再當夫妻又何必?

她沉沉吸了一口長氣,壓下差點滾落的淚水,「傷害我弟妹的,我都不會放過,但為了不讓弟妹再受傷害,不需要任何條件,我就答應和離了。」

他黑陣微眯,原來這就是和離的主因。

「我不後悔,回京也擔心會再遇上他們,就怕冤家路窄。本以為孤立無援,這才不得不硬起來當個潑辣女子,讓你看笑話了。」

「說什麼傻話,你做的很好。」他是真心話,也是心疼。

「還是有身分地位的好,如果你在,我相信你只要動動手……不,動動嘴,四兩撥千斤,就能輕易擺平很多事。」她半認真半開玩笑的道。

他只是看著她,卻沒回答。

她被看得有些心虛,小心維持在外的溫柔嫻靜的形象,生生在他眼前幻滅了,說不懊惱是騙人的,母親曾對她殷殷告誡,女人就該有女人的樣子,于是,她從一個活潑好動、個性甚至像男孩的小女孩硬是被教成賢慧溫柔模樣。

「要身分地位不難,成為秦王府的女主人就有。」他認真的說。

咦?她听到什麼?趙莎華傻傻的瞪著他,直到他那雙眸子盈滿笑意,她才驀然回神,粉臉漲紅,「說什麼玩笑話……你這麼早回來,宴席沒開始,肯定還沒吃,我現在就去廚房。」她起身一福,腳步急急的出去。

他靜默一會兒,將兩個隨侍喚進來,不疾不徐的說著,「有膽敢吃華兒的豆腐,華兒只打那一拳太便宜了。」

兩人相視一眼,都明白主子要教訓人了。

「所謂子不教,父之過,既然楊國公那麼在乎楊三少爺那張臉,本王總該讓他天天惦記他低聲交代,兩人眼楮一亮,太好了,他們太久沒干壞事,骨頭都有些生銹了呢。這一晚,兩人潛入楊國公府,點了楊三少爺的睡穴,喂他吃了個藥丸子便離去。

日子流逝,時間來到深秋,枯黃的葉子在秋風吹拂下卷起,又一片片落下。

深夜時分,秦王府書房的燈仍亮著,朱漢威面無表情的坐在桌前,前方站著一名剛剛稟報完消息的黑衣人,羅英跟呂勇靜靜的佇立在另一邊。

他抬眼瞥向黑衣人,再點頭,黑衣人拱手離開,室內靜悄悄的。

「在華兒身邊再增暗衛,務必不讓任何人傷她絲毫。」朱漢威冷冷的開口。

「是。」兩人拱手一揖。

朱漢威黑眼眯了眯,他還是低估某些人的骯髒心態,像是皇室一派,但他也錯估楊柏榮對三兒子的寵愛,楊三少爺那張臉半毀,醫而不得,他竟然私下派人四處尋找當日的廚娘,懷疑她對他的寶貝兒子下了什麼陰招,誓不抓到她不罷休,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為此,這段日子他沒有少在她身邊安排人,想早一步先解決楊柏榮的人,沒想到保皇派的人天天派人盯著他不說,如今甚至將腦筋動到她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翌日,朱漢威並沒有赴宴的安排,趙莎華用完早膳後就讓梅心備了文房四寶,將這些日子在幾家廚房里听到的消息一樁樁寫出來,看整合後會不會有什麼發現。

雖然都是後宅事兒,原本听起來太雜沒什麼太多感覺,但听久了才發現楊國公府的正妻居然是全京城最讓人羨慕的女人。

很不可思議,這女人卻生了個最渣的兒子,听說楊三少爺因從小惹事,小小年紀就被送回外祖家,這三年才回京,卻已混成小霸王。

好在上回那事讓自己逃過了,但最近楊三少爺不知得了什麼病,還是玩女人玩太凶,那張讓全京男女都相當羨慕的美人臉蛋長痘生膿,請了太醫及京里資深名醫治了也沒好。

「王爺過來了。」

她原本以手肘撐在桌上,坐沒坐相,聞言連忙起身,順順微皺的裙服。

一旁侍候的梅心、桃雨都在憋笑,在主子身邊侍候久了就看得出來,主子的個性真不是那種表現在外的溫柔嫻淑,她也有迷糊甚至慵懶的一面。

朱漢威一襲黑色綢緞袍服的走了進來,他本就長得好,面如冠玉,朝她一笑,只覺滿室生輝。

趙莎華很不爭氣的發現自己的心跳亂竄,只能借著順順耳邊發絲的動作,暗暗緩和心跳。

只是一听他要帶她在京城到處逛逛,她就搖頭了,她實在沒有心情,殺嬰案遲遲沒有進展,他的人也找不到趙晉元的行蹤,她真的很擔心。還有父親的舊友、趙家的親戚甚至前夫那一家子,她若是遇上了,她還不知該如何面對。

但朱漢威一點都不擔心,堂堂秦王還護不了她?再說了,趙家人現在都窩在家里,她父親的舊友們對趙家施援手的有,但保持距離怕遭池魚之殃的也有,在他看來,那些人都比不上他一根手指頭,趙莎華與其對他們有什麼期待,倒不如好好侍候他的胃。

最終,趙莎華還是被他帶上車。

馬車行經最熱鬧的大街,朱漢威便與她下馬車逛逛,呂勇、羅英跟梅心、桃雨四人隨侍在後。

認真說來,她對京城街坊並不熟,父親官途不算順遂,在魏城待了好幾年才進京擔任七品小闢,當年她已十歲。十五歲父母出了意外,父親臨終前將她許配給門生,成親兩年後,她就和離帶弟妹離京。

成親前後不過短短幾年,母親拘得緊,家規森嚴,她家也非上流,來往的人家不多,出外的機會還真不多。

他帶她走的這一條街恰是最多商家的地方,酒樓、茶館、綢緞鋪子、珠寶坊、金飾店、古董鋪等等,最大特色就是貴。

老百姓們不識秦王,但在這街上能進店鋪的都是有身分地位的人,加上近日來秦王出席不少宴會,因此他每走進一家店,總是有不少知道他身分的人圍過來與他交談,面帶驚喜或敬畏。

每當此時,趙莎華總是禮貌的退到一旁,但能讓秦王帶在身邊並陪著逛街的怎麼可能是泛泛之輩?不少人好奇的猜測她的身分,偏偏秦王也沒打算引見,那些人只能禮貌寒暄便離開。

一連走了幾家店,朱漢威不顧她意願,執意掏腰包為她買了布料、裁制冬衣,買了珠寶頭面首飾等等,如此大手筆,離去前,店家總是列隊哈腰含笑歡送,引來更多老百姓好奇的視線。

趙莎華敏銳的發現一件事,抬頭看他,「你故意如此高調,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讓外界知道你是我秦王的人,敢動你,得自己先掂量掂量。」他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著,又率先走進一家首飾店。

她卻有些困惑,什麼意思?有人想動她?

再出來時,梅心跟桃雨的手上又多了兩只精致的首飾盒子,趙莎華一臉的無奈。

「天底下,大概只有你這個女人嫌棄珠寶首飾。」他也頗無奈的覷她一眼。

「我沒嫌棄,但爺說了,那些是預付的餐食費,我得當你的廚娘多久?」

「照著合約走,那些首飾值多少,一天十兩換算,你就當多久。」他笑了。

趙莎華頭很疼,那時簽約怎麼沒多留個心眼,至少寫個期限?這樣下去豈不是沒完沒了?她不至于被困在他身邊一輩子吧?

這一條長街逛下來,腳也酸了,一行人到明月茶樓休息。

朱漢威點了一桌點心及茶水,趙莎華見茶樓後方有一小片楓林,楓紅層層,葉片竟比她的臉還大,落了滿地,歆亞很愛這種紅艷艷的楓葉,總撿了夾書頁。

她吃了些點心,跟朱漢威說了事由,就興致勃勃的帶著兩名丫鬟去撿楓葉。

即使落地,一片片紅葉的形狀依然完好,紅得通透,主僕三人撿了滿手,笑得開心,完全不知有數道黑影無聲接近。

「呀,救命啊——」

黑衣人突然現身,梅心慘白著臉嚇得大叫,桃雨急著要去阻擋另一名黑衣人,因為趙莎華已被人在後頸砍了一記手刀,昏厥過去,被一名黑衣人扛起擱在肩頭。

「放下我家姑娘!」桃雨邊追邊叫,淚水流個不停。

幾乎在瞬間,更多蒙面黑衣人出現,卻是在跟第一批黑衣人廝殺,朱漢威、呂勇跟羅英也隨之加入,朱漢威直接與扛著趙莎華的人對上,一片混戰。

朱漢威招招犀利,再加上羅英跟呂勇齊攻,該名黑衣人不得不放下趙莎華逃命。

朱漢威將昏厥的趙莎華攔腰抱起,就往一旁的廂房走去。

日月茶樓的老掌櫃也急急過來,沒人知道這里是秦王的產業之一,而秦王竟然在自己的地盤遭人襲擊!

朱漢威沒空理那臉色蒼白的老掌櫃,將她抱進最近的一間廂房,放在榻上,梅心跟桃雨也急急跟進來。

很快的,呂勇也進來,拱手稟報,「王爺,一些人逃了,但一些被活逮,確定是宮里的人,羅英點了他們的穴,等著王爺發落。」

朱漢威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你先看看她。」

「是。」呂勇除了是暗衛頭子外,也有一手好醫術,他上前替昏迷不醒的趙莎華把脈,吐了一口長氣,「趙姑娘沒事,一會兒醒了就好。」

朱漢威做了個深呼吸,再看著躺在軟榻上的趙莎華,伸手輕撫她柔女敕的白皙臉頰,好在她沒事,但那些人竟敢擄走她?真當他沒能力應付他們?

黑眸閃過一道陰霾,他倏地起身,看著眼眶通紅的兩個丫鬟,冷聲下令,「好好守著華兒,若她醒了,就留在這里等我回來,再一起回府。」

呂勇正要開口,卻被打斷了。

「你也留在這里,別再讓她身陷危險。」他冷言吩咐,隨即步出廂房。

朱漢威怒了,繃著俊顏步出茶樓,一名暗衛已牽來一匹高大黑色駿馬站在門口。

他飛身上了馬背,策馬疾奔,直往皇宮而去。

朱漢威身為武成帝的兒子、穆和帝的幼弟、當今皇上的皇叔,要入宮還沒人敢擋。

早朝已散,幾個保皇派的內閣大臣被皇上招進議事廳議事,其中也包括楊柏榮。

在朱漢威如入無人之境進入議事廳時,太監著急拉長的叫聲「秦王到——」才從外頭傳入。

眾人臉色大變,因為在他進來前,他們與皇上都在說他可能有異心,甚至前陣子有人建議私下擄來那名他看重的專屬廚娘,嚴刑拷打,也許能得到有用的內幕消息。

當時朱錚覺得動一個無足輕重的廚娘太可笑,但在探子送回消息提及秦王與趙莎華可是做了一年多的鄰居後,朱錚真的動了抓人的念頭。

因此一看到皇叔,他也是心虛,對那些跟著皇叔身後進來卻不敢攔他的太監及大內侍衛等揮揮手,讓他們全退下。

「皇叔,怎麼突然進宮了?」

朱漢威沒說話,楊柏榮等臣子們向他拱手行禮,他看向他們,他們立即低頭,心里卻忐忑不安,他們都知道他有不少潛在勢力,這一趟沒有預兆的返京,眾人自然關注,但看著他只與一些舊友官史來往,事出反常必有妖,讓人不得不戒備。

秦王的城府及心機都深詭難測,身為正宗的皇室子孫,哪時候不回京,偏偏在西北有異動、京城殺嬰案未破,民心浮動之時?

他們不免懷疑秦王不知在哪兒韜光養晦,思索什麼又決定了什麼,這才選在這節骨眼回來,準備干大事!

「閑閑沒事可做?難怪,大魏離國運昌隆還有一段遠路。」

在座的官員聞言臉色難看,楊柏榮眉頭微皺,就連朱錚嘴角都抽了抽,不得不出言,「皇叔怎麼了?為何大動肝火?」

楊柏榮等眾臣只能點頭附和,明明比他們這些重要權臣都要年輕,但就這麼站著,連個隨侍都沒有,渾身上下卻散發著讓人生畏的威勢。這種懾人氣勢並沒有因他離京而消失,只怪他太優秀,有登帝位之姿,令皇上不安。

朱漢威嘴唇噙著一抹嘲諷的笑意,「為何大動肝火?皇上這話說得好,君君臣臣不去管民生大事,卻派人盯著本王?這不是吃飽撐著?閑閑沒事可做?」

上一世不也是因此才起了異心,皇佷雖為帝王,但無半點果斷決絕,若無敏太後與保皇派權臣頻頻指點江山,怎堪重任?

而他戰功過人,運籌帷幄,是多少官吏百姓眼中的帝王之選,再加上母妃為一己私欲,煽動他益發不服的心思,能為這江山社稷謀福舍他其誰?以為自己才是繼承正統的不二人選遂做了蠢事,什麼都算盡了,就是沒算計人心。

然而就算前世看透人心,今世遠離這些暗謀私利的文武官員,但新皇少了自己,還是不夠成熟,魄力不足。

他的話太難听,朱錚及眾臣神色都變得難看。

楊柏榮忍不住開了口,「不瞞王爺,皇上不是不管民生大事,而是各地方官上繳的稅金不多,進到國庫不久就這兒要修橋造路,那兒又要防災建堤防,連京城的水渠工程也是做做停停,戶部的帳冊內容一片赤字,國庫苦哈哈。」

然而各種稅金真的那少?怕是地方官或皇親世家層層剝削,到了國庫自然所剩不多。

說來也巧,他前幾日才剛看到各地耳目送上來的情資。

他看著朱錚,再看這些新帝倚重的朝臣,這些老牌勛貴表面上都是保皇派,給皇帝撐腰,台面下卻是各有打算、暗潮洶涌,有幾名還與在封地的其他王爺勾結,難怪皇上這龍椅坐得如此扎人。

但這一世,他早已決定遠離這些權力之爭。

「國庫缺銀兩,皇上跟臣子們好好商議解決之道,方是百姓之福,至于本王身邊的小小廚娘就不勞皇上跟各位大臣惦記。」丟下這一席話,他便離開了。

直到現在,朱錚跟楊柏榮才反應過來,後半段話恐怕才是他今天來的主因,透露出的是他們打什麼主意他完全掌握,這讓每一個人都覺寒氣從腳底往背脊上竄。

「皇上,盯著秦王府的那些暗衛真的要撤離嗎?」楊柏榮問。

朱錚揉揉發疼的額際,「皇叔都發現了,要避開他們還難嗎?」這是要撤掉的意思。

此時,又有大內侍衛進來拱手說了些事,眾人的表情都很難看,要活抓趙莎華的事失敗了,秦王的人還活逮了幾人。

「罷了,都先別輕舉妄動,等太後回京再說。」朱錚有些手足無措。

又等敏太後?年輕皇帝每遇難題總是要向敏太後拿主意,楊柏榮等人實在很不喜,但又能如何,能指責皇帝還沒長大?凡事還要找娘作主?

另一邊,朱漢威繃著臉離宮後,再到茶樓與趙莎華會合。

廂房里,趙莎華早已醒來,也從兩個丫鬟口中得知她被打昏迷後發生的事,為何宮里會派人要擄她走,呂勇並沒有隱瞞,跟隨秦王多年,兩人間還是有默契,秦王留他下來不止保護趙莎華,也是要回答她的問題。

在知道皇上及保皇派的權臣要從她這里得到秦王返京的真正目的——有無謀逆之心?趙莎華真的不知該說什麼,秦王之名在京城還如雷貫耳時,就曾傳出他有異心,看來即使他離京多年,也無法消弭皇室的猜忌及不安。

朱漢威進到廂房,其他人都退出去,趙莎華看得出來他神色不善,他卻先開口了,「還好嗎?抱歉,這次是我連累你了。」

「不,不要說對不起,真要論起來,若不是我,你怎麼會回京?該愧疚的人是我。」她說。

她如此理性,他松了一口氣,「怕嗎?」

她搖搖頭,笑了笑,「不怕,我相信你一定做了更好的安排。」

如此懂他,又如此信任他,他的心因此而雀躍欣喜,他深深凝睇著她,正想將她擁入懷里……

「爺。」廂房外突然傳來羅英的聲音。

「進來。」

進來的不止羅英、呂勇,還有明月茶樓的老掌櫃,趙莎華明白他們有事要談,連忙出去,但一顆心評評狂跳,不知道是不是她錯看了朱漢威的眼神,以為他會靠近自己?天啊,她又亂想什麼!

羅英等人進來稟報的是壞消息,那些被點穴的黑衣人全都服毒死了,三人覺得自己沒有及時阻止,皆是來請罪的。

朱漢威卻不在乎,那些人就算綁到皇帝面前也不會咬出幕後的人,只要牽扯到其家人安危,什麼罪都會往自己身上攬,死了也就死了。

「這事就這麼算了?皇上也就罷了,那些出謀劃策的人,王爺就這麼放過他們?」

是憤怒的,他們的人也因而折損不少。

他怎麼可能這樣輕輕揭過,那些安插在各府的耳目拿到的一些事證正適合拿出來反擊,讓他們沒有余力再往他這邊生事,朱漢威冷聲向他們交代。

朝中要臣各有心思,敏太後攬權,年輕帝王無能,他的皇兄們在敏太後有心算計下前往封地多年,只是野心勃勃的仍不在少數,與朝臣暗中往來,金錢賄賂,國庫空虛,各州各地的納稅錢有多少流入這些權臣或世家口袋里,用來培植自己人脈或鞏固自己的實力,這些實證一拉出來,牽一發而動全身,就不知這些動他的人還敢找他的碴?

誰想抄家,他奉陪。

呂勇跟羅英躍躍欲試,他們早看不慣那些人,各有心思卻裝忠臣。

老掌櫃還蒼白著臉,朱漢威沒想算帳,讓他退下了。

呂勇跟羅英很清楚那是因為趙莎華毫發無傷,不然事情可沒這麼簡單了了。

稍後,朱漢威、趙莎華乘車返回秦王府。

趙莎華今日還是受到驚嚇,臉色並不好,略現疲色,朱漢威在車上便沒跟她再說什麼,要她闔眼休息。

趙莎華沒有異議,今天是真的累了,但要睡是不可能,她心里仍念著殺嬰案,「容兒那里一定日夜都等著我的好消息。」

「不用擔心,我的人有送消息給她,京亞、歆亞及食堂一切都好。」

她點點頭,「那就好,只是王爺送什麼消息給容兒?我們不是完全沒有任何進展,除了上回,王爺說的——」

「那點眉目還不確定,但我仍透露給她,其實你知道也無妨,我的人似乎查到趙晉元的行蹤,但他很小心,也在幾家有嬰兒的人家外盯梢,我的人發現了卻讓他跑了。」

這對她而言就是個好消息,兩人又談了一些話,馬車就到了秦王府大門。

一下馬車,葉誠即上前跟朱漢威道︰「元鳳郡主來了,而且已在正廳待了三個時辰。」

元鳳郡主這名字趙莎華知道,當年與秦王的名字不時被放在一起提,她看向朱漢威,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凝重。

「今天午膳就不必準備我的,若累了,讓廚房備膳,用完膳就去睡一覺,今天,讓你受累了。」

他對她說了一串話,但她在乎的卻是為什麼不必為他備膳,那幾乎成了一種習慣、一種甜蜜的負荷,所以她直覺的想開口問為什麼,但再一想,自己只不過是廚娘,他吩咐什麼便是什麼,便順從的點頭。

在他離去後,她倒是從呂勇口中得知,原來是有人已親自張羅了他的午膳。

元鳳郡主本身也是京城的傳奇人物之一。

武成帝封的元鳳郡主李雪,出身鎮國公府,身世顯赫,先祖曾是內閣首輔,其後代則是戰功顯赫的威武元帥,李家女也還曾出過貴妃,說是皇城第一望族都不為過。

當年李雪不過是三歲女娃,活潑愛笑,深受武成帝喜愛才賜封,及長,武成帝也有意將她跟最寵愛的秦王湊成對,但李雪尚年幼,沒想到武成帝就病重,秦王又領旨出征,再回國時權力遭架空,鎮國公府卻不在乎,仍想將李雪嫁予秦王,但秦王卻婉拒,之後更是離京,行蹤不明。

一些青睞秦王的閨秀不得不另嫁,但情根深種的李雪卻沒有,再加上鎮國公府這幾年因朝臣爭權被邊緣化,沒落下來,外傳鎮國公李凜就盼李雪嫁秦王,讓外界不敢再輕視他們,听聞秦王的母妃也很喜歡她。

也是,怎會不喜歡?李雪對秦王心悅不說,知道心上人嘴刁,一個金枝玉葉竟洗手作羹湯,學習廚藝,京城多少人都認為她穩坐齊王妃的位置。

「趙姑娘放心,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呂勇見她怔愣,以為她擔心什麼,自以為很了解她似的朝她笑了笑,這才去辦事兒。

看到梅心、桃雨促狹的笑臉,趙莎華粉臉不爭氣的羞紅,「你們別跟呂侍衛一樣亂想。」

兩人噗_笑了出來,趙莎華只覺得臉更紅了,這時間也差不多該吃飯了,她便躲到廚房去,也不讓她們打下手,府里福利好,專門為奴僕備膳,吃食都不錯,兩個丫頭也都跟著府中奴僕用餐。

趙莎華面對空無一人的廚房,吐了一口長氣,她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但為什麼心這麼亂呢?連做碗面的力氣都沒有?

在另一邊廳堂,飄著美味的飯菜香,葉誠及兩名小廝站立一旁,另有兩名是李雪的貼身一等丫鬟,也是低眉順眼的站著。

朱漢威坐著,在他對面坐著的是含情脈脈的李雪。

「听到你回京,我就怕食欲不振的你又瘦了,但看來氣色還好。」李雪是特意打扮過的,她臉龐嬌柔,雲鬢風鬟,一襲紅紗綢緞羅裙,是一傾城美人、天之驕女。

再見他,她的心起了陣陣漣漪,天知道他離京的日子她的心有多麼煎熬。

這一桌菜色都是她用了心的,朱漢威看了看,都是他重生前特別愛吃的,道道濃郁撲鼻,葷素皆有,但這些都是精致宮廷菜,這一年多來,吃慣了趙莎華的手藝,他的胃被養得更刁,反而更愛那些返璞歸真、貼近食材原味,沒有過度加工、烹飪手續繁復的食物。然而他還是拿起碗筷,在她屏息以待的期盼目光下,一道道一小口的品嘗。

「怎麼樣?」她臉兒微紅,襯得人更嬌美。

他放下碗筷,「很好,不過僅此一次,郡主就別再忙了。」

她臉色頓時一白,袖子里的雙手一緊,不安的問︰「為什麼?」

「郡主貴為金枝玉葉,不必動手做這些。」他說得直白。

她暗松一口氣,溫柔的笑道︰「我自己願意的,過去——」

「既是過去,就是過去了,郡主還是別費心,如今我的喜好有變,這些繁復的宮廷菜已不為本王所喜。」

他的口氣听來有禮且客氣,無形散發的逼人氣勢卻令李雪心微寒,他難道沒看出她做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本王還有事要忙,郡主可以繼續在此享用。」

他神情算溫和,嘴角還有淺淺笑意,但這也是變相下了逐客令,主人離席,客人還待得住嗎!

她有些難受,她不懂,離京前他未曾對自己如此冷漠,離京後也不曾給她只字片語,好不容易讓她盼回來了,竟是如此疏離。

「小雪就不打擾了,日後再過來與王爺敘離情。」她尷尬的起身一福,再不舍的看他一眼,這才帶著貼身丫鬟出府。

一坐上馬車,跟上車來的丫鬟茉莉就靠近她,將剛剛在府里打听到的消息告知。

「專屬廚娘?當真?」她的臉色一下變得更蒼白。

相貌清秀的茉莉用力點頭,「真的,與奴婢交好的連嬤嬤,郡主也認識的,那時她多討好咱們,以為郡主會成為秦王妃……」她連忙閉口。

李雪抿緊唇,丫鬟說的也是她心里的至痛,當所有人都以為她能坐上那個位置時,卻被放棄了,即使她的形象再賢良嫻淑又如何?

她沉沉的吸了口氣,「找機會跟連嬤嬤多聯系,我要知道更多有關那廚娘的事,銀子不是問題。」

「是。」

趙莎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她的人生經歷教會她,沮喪是沒意義的,所以她還是振作起來,簡單的煮了一份面條、加了荷包蛋、兩片肉及一把青菜,再將自己做的油蔥酥灑上去,很尋常的家常面條,看起來也很美味。只是坐在桌前,一個人用餐的感覺怎麼有點兒孤單?

「郡主做的菜,王爺用了,會不會沒多久我們府里就要辦喜事了?」

「有可能,王爺在京時,郡主天天來下廚,她可是尊貴的金枝玉葉,這份用心,是男人怎麼可能不動心?」

窗外,兩名丫鬟有說有笑的經過。

趙莎華緩慢吃了兩口,突然沒了胃口,她放下筷子,靜靜的看著那碗熱騰騰的面,她們說的話不可信,呂勇說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呂勇又不是秦王,而且嘴巴那麼刁的人,竟然願意天天吃郡主親手烹煮的菜肴,可見郡主的手藝真的極好。

但那又怎麼樣?關自己什麼事?那樣風華絕代的男人本該擁有一個才藝雙全的美人,而不是殘花敗柳的自己……

這就是走進來的朱漢威看到的一幕,趙莎華盯著那碗面,心思都不知飛哪兒去了。

「你怎麼不吃了?」他看著倒覺得餓了。

她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出現,只呆呆的回答,「呃,我不怎麼餓。」

「那好。」他突然在她對面坐下,伸手將她面前的碗挪到身前,抓起一旁的筷子,低頭就呼嚕呼嚕的吃起來。

她眨眨眼,突然想到,那是她用過的筷子,他……她想提醒,但怎麼說?她粉臉漲得通紅,決定不說了,但就在他吃完面,滿足的停下筷子時——

「咕嚕咕嚕——」

早不叫,晚不叫,她的肚子卻在此時大唱空城計,若是有地洞,她肯定鑽下去了,她窘得根本不敢看他。

朱漢威卻大笑出聲,意有所指的說︰「看來本王沒陪著你,你吃東西都不香,胃口都不好了。」

「當然不是。」她想也沒想的否認了,但莫名說得心虛。

朱漢威也沒有再取笑她,直言他還沒飽,十兩銀一天,總不能讓他餓著,于是她又做了兩碗面,一人一碗,兩人面對面坐著,不知是心情轉佳還是因為了身邊多了一個他,這碗熱騰騰的面吃起來特別好吃。

只是當晚,趙莎華一個人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幕時,突然感到不安。

在魏城時,她對他就有好感,來到京城後,這份情不自禁的好感也隨著時間相處漸長起了變化,往下沉淪。

她眼楮突然發澀,兩人的門第差距她很清楚,這份淪陷的感情是不能任其發展的,她得快刀斬亂麻,將那不知何時萌芽的情芽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