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兒,娘在家都怎麼對你說的?」上溫家來時,申夫人可是得了申伯爺好一番吩咐的,就算骨子里看不起武將之家的粗魯不文,心里再不情願,表面也不許露出半點不快,讓人瞧了去。
還有,無論如何,今日這一趟,務必把兩家齟齬給化解了。
申嬌嬌隱下眼里的不甘,笑咪咪過來就想去拉溫寧寧的手。「溫家妹妹,听說你身子大好了,可喜可賀。」
溫寧寧沒理她,躲開她示好的手。
申嬌嬌氣紅了眼,想使性子罵人,就听到申夫人的咳嗽聲,于是憋著氣道︰「傻……你怎麼不說話?」
居然敢給她甩臉子,太可恨了!
前個瞬間還親密的叫妹妹,下一瞬就差點把傻子叫出來,這是給人道歉的態度嗎?「我在等申家姊姊你的誠意啊。」
申嬌嬌臉色變了幾變,到底是有些懼怕長輩們都在,便壓低了嗓子,語帶恐嚇的說︰「說到底進小黑屋又不是我推你進去的,我一點都不覺得我錯在哪,是你自己不好,我讓你進你就進,你的錯,卻來找我的碴,溫寧寧,我爹娘怕得罪你們家,我可不怕!」
申夫人死命的樞著自己的手心,本來就怕女兒不受教,來到溫寧南面前說些不中听的話,不料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一轉身這眼皮子淺的丫頭就把她的苦口婆心丟到腦後,枉費自己在家里對她耳提面命,只要她隨便道個歉,彎個腰就能了結的事,有必要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讓她回家沒辦法對老爺交代嗎?
老爺那個臉色,可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的。
溫寧寧看著申嬌嬌氣趾高昂的「道歉」,這就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貨,也許她真以為自己拿她沒辦法吧。
被申嬌嬌搶白了一頓的溫寧寧也不怒,「我本來想著,只要你誠心誠意給我道個歉,這件事咱們就算揭過了,我從來都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可你今日這番說詞,還真把我惹火了,你最好趁著我還在這兒,真心悔過的道歉,要是覺得這樣有損你申大小姐的面子,等你出了我溫家的大門,下次想再來說事,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申嬌嬌傲慢的哼了聲,絲毫沒把溫寧寧一點殺傷力也沒有的威脅放在眼里,她用帕子抹了自己的眼角兩把,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掐了自己的大腿,立即淚眼汪汪,哭泣聲隨即從她口中傳了出來,「……溫家妹妹,你就看在我們一場交情的分上饒了姊姊我吧,你要我道歉,我就來了,都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還想怎麼樣?嗚嗚嗚……」
她有十成的把握,就算溫寧寧人正常了也不能拿她如何,她從她娘那里可是學來不少治人的妙招,就不信這傻子能奈何得了她。
哭啦?溫寧寧看著她那好像泉眼般不斷冒水的眼閘口,真心佩服起她,這樣的人不去做戲子也太可惜了,否則也會是個角兒的。
「這是怎麼了,姊妹倆不是好好的說話嗎?怎麼就哭成了個淚人兒了?」申夫人快步走過來,看見女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心疼得跟什麼似的,對著溫寧寧便有了幾絲的埋怨。
「妹妹就是無理取鬧嘛。」她跺腳。
只是申嬌嬌的苦肉計瞞得了她娘,卻瞞不過明鏡般的拾曦郡主,像這樣的戲碼她當年還在宮里的時候看到都不要看了,申家這丫頭居然敢在她眼前班門弄斧哭嚎給她看,教養出這樣的女兒,這申家真的是越來越不堪了。
但情理上她是長輩,總要問上一問的,「寧寧啊,你申家姊姊來者是客,你怎麼把人惹哭了?太失禮了。」她嘴上雖如是說,卻沒半點責怪的意思。
在溫家不是只有爺兒們會護短,她這嫂子也護犢子的。
往常,溫寧寧要是遇上這種有口難言的事情就是一翻兩瞪眼,只能吃啞巴虧,可她現在不傻了,尤其還在自己府里,若再吃悶虧也太沒天理了。
她笑得燦爛無比,模了模自己一點皺折也沒有的衣襟。「既然你都說我無理取鬧了,我不無理一下顯得對不住你,」她頓了頓,看著申嬌嬌有些狐疑的臉,「道歉你不願,拉不下那個臉,我不怪你,既然私了不行,那麼你就在整個襄京敲鑼打鼓,把你做的丑事都向老百姓說上一遍,勾欄瓦舍也行,小黑屋的事就兩清了,要是你仍舊做不到,就別怪我把事情做絕了!」
有種人就是給臉不要臉,明明給她機會私下了結這件事,可惜人家不要這個臉,那就把事情鬧大一點,反正丟臉的不是她。
「溫、寧、寧!」申嬌嬌掙開她娘,一巴掌就想掮過來,不承想卻被溫寧寧一把抓住,然後甩開。
申嬌嬌氣急敗壞,「你糟踐我的名聲,你自己的呢?你不怕嗎?」
溫寧寧忽然覺得舒心了起來。「我是個傻子,閨譽什麼的本來就沒有,我也不在意。」
俗話說的好,光腳不怕穿鞋的,她有什麼好怕的,再說,這兩天大哥和大嫂沒少對她說,咱們這種人家的孩子就該厲害些,只要做事分寸拿捏得準,別人挑不出毛病,就不敢隨意欺負。
大哥還說即便分寸有時失了準頭也不打緊,府里的男人都是她的倚靠。
總而言之,只準許她欺負人,絕不允許別人欺負她。
她有一座比一座還要高、還要可靠的靠山,她要連這點底氣都沒有,也太對不起他們了!
溫寧寧看向拾曦郡主,只見她悄悄朝著自己豎了根大拇指,然後趕緊用絲帕遮掩嘴角的笑意。
「既然談不攏,那我們也不留客了,請便!」拾曦郡主直接下了逐客令,申氏母女臉色極為難看,灰溜溜的走了。
溫紫簫當晚從大營里回府,一家人圍坐吃飯的時候得知這件事,氣到拍了筷子。「這申匹夫以為我收拾不了他嗎?居然縱著夫人和女兒說出這種話來,哼,山東伯府,看我怎麼好好整治他們!」
溫紫笙也沉著臉道︰「哥,我明天就去找陛下,妹妹有隱疾,平白被人騙進小黑屋也就罷了,還要被人如此看輕謾罵,都怪我這做兄長的沒本事,讓妹妹被人欺負,我又有何顏面到地下見爹娘?」
溫紫簫覺得可行,清楚表明了溫家的態度,這不單純是兩個孩子吵鬧的問題,而是他們得趁機讓大家知道妹妹好了,也讓人從今不敢再小瞧自己的妹妹,端正起態度來。
「小泵姑不用怕,我去揍她,揍得她娘都不認得她是誰!」溫梓外表清朗若月,可惜內在一點都不光風霽月,他最喜歡蓋人家布袋了。
「你少在這湊熱鬧!」為娘的拾曦郡主啐了小兒一口,順便用一顆海鮮肉丸子堵住他的嘴。
溫恭白了弟弟一眼,用手肘給了他一拐子,壓低了嗓門道︰「你笨,要使陰的只能暗著來,那申家的老二申文不是和你同在國子監上課,找機會把他叫出來,引到暗巷,給他點苦頭吃。」
要比月復黑,溫恭可比溫梓有心機多了。
溫寧寧沒注意到兩個佷子私下的你來我往,她想到這件事最終還是得鬧到今上的面前,不禁有些食不下咽。
拾曦郡主看著沉默不語的溫寧寧以為她心里害怕,一邊給她挾獅子頭,一邊說道︰「你放心,我們全家人都是你的倚靠,你就等著瞧吧!」
溫寧寧點點頭,「我從來都知道我不是銀子,不可能每個人都喜歡我,也沒想過要討所有人的喜歡,既然哥哥和嫂子都這麼說,好,找她私下算賬這件事我可以先按下,就等哥哥們的好消息了。」
告御狀,請皇上收拾申嬌嬌,教訓一下申家,這可比她自己出馬省事多了。
眾人听到溫寧寧有意要私下去找申嬌嬌算賬都揚了眉,尤其溫恭和溫梓沒想到小泵姑居然和他們想到一處,頓時可樂了。
這清醒正常的小泵姑似乎越來越得他們的心了呢。
第二天巳時,溫家老大、老二一同告了假,約好在宮門前見面,一起進了宮。
今日早朝已結束,明康帝退了朝後正跟幾個老臣在太極殿里議事,內侍進來稟報溫紫簫兄弟在殿外求見。
皇帝心想,自他登基繼位,溫紫簫從來沒有主動求見過自己,這倆兄弟聯袂而來,肯定是有要事。
溫紫簫和溫紫笙來到殿上,給皇帝磕頭行禮。
皇帝笑道︰「兩位愛卿平身。」
兩人沒有起身,溫紫簫又磕了個頭道︰「陛下,臣子的幼妹寧寧自幼便有痴病,雖然痴病因緣際會已經痊愈,但是她所經歷的可怖惡夢卻永遠也抹殺不去,而這段過去皆因山東伯府嫡女申嬌嬌所致。」
皇帝一愣,「朕也有所聞令妹的痴病已經痊愈,這可是喜事,為何說是申家姑娘所致?」
皇帝看著跪在下面的溫紫簫兄弟,溫家有個痴兒的事在襄京不是新聞,自從先帝在位,他還是太子時,便常听先帝嘮叨溫老侯爺為了這女兒操碎了心,「愛卿何出此言?怎麼回事,說清楚,若是有人傷害了溫姑娘,朕會為她作主。」
皇帝的話讓溫紫簫感動了,他哽咽說道︰「回陛下,申璟縱容女兒將舍妹拐騙出去,關在小黑屋里,陛下或許不知舍妹除了痴病外還有喘癥,這一關不管是玩笑還是惡作劇,都害得舍妹差點喪命,舍妹本不欲追究這件事,只要山東伯府的姑娘過府道歉便將此事抹去,可那申璟卻縱容女兒到我溫家來嘲笑諷剌,說臣的妹妹得過痴病又蠢又笨,活該被關在黑屋里,陛下,臣身為兄長,舍妹過去受了那麼多的苦,現在又差點被人整死,還要讓人當面羞辱,臣對不起她,沒能護著她,枉為人兄,請陛下為臣作主!」
溫紫笙也磕頭道︰「請陛下為臣作主!」
接著溫紫簫遞上一迭他搜羅來有關山東伯府縱容親族四處作惡,以及伯爺夫人放印子錢的證據給內侍,由內侍呈給皇帝,皇帝只看了一眼,心里便已經有數。
看起來這回申璟是把長信侯府給得罪透了。
也罷,就當殺雞儆猴,趁機給那些個三流勛貴一個警告,以此為戒,若知反省上進便罷,若是仍舊貪圖安逸不知進取,自取滅亡之路不遠矣。
「溫愛卿的委屈朕明白,這件事朕會給溫家一個交代的,至于愛卿呈上的證據,只要屬實,朕絕不寬貸!」
皇帝給了保證,溫家兄弟也知道見好就收,磕頭說道︰「謝主隆恩!」
殿中的大臣在府里沒少听家里的女眷說溫家痴兒的壞話,此時听了皇帝的話不由冷汗直冒,想著自己有沒有什麼把柄落在溫家人手中不自知的?
一個個偷偷擦了額前的汗,內心暗忖,回家就讓女眷們都把嘴巴閉上,以後能離溫家那瘟星多遠就離多遠,要是這樣隨便就來告上一狀,依照皇上目前對溫氏兄弟的倚重,自己哪天吃不完兜著走都說不定。
絲毫不在意其他人怎麼想,此時的溫氏兄已神清氣爽的出了宮門。
山東伯府里,昨日回家後的申嬌嬌壓根沒那膽子跟申璟說自己又罵了溫寧寧,還被拾曦郡主攆出侯府,申夫人偏幫著女兒,也以為只要她們母女不吭聲就沒事了。
申嬌嬌很鴕鳥的想,她又不是今日才認識溫寧寧,那丫頭就是個慫包,哪日挖坑給她跳不是跳,以前都跳得歡了,為啥今日就不能跳了?
再說,就算腦子看著清醒了些,慫包就是慫包,性子總不可能說變就變,侯府她是去過了,也和溫寧寧當面說了話,她該做的都做了,這樣應該不會有事了吧?
小泵娘想得簡單,以為吃定了一個人,看準她沒有反抗能力,高枕無憂的同時,哪里知道當天下晌皇帝便將申伯爺叫進了宮里,先是將他關在偏殿,晾著他兩天一夜,接著嚴厲的斥責了申璟,說他教子無方,育女不嚴,革了他的伯爵位,貶為子爵。
另外申飭申夫人和申嬌嬌的旨意也同時來到申家,除了斥責申夫人教女無方,怒斥她堂堂官眷竟然敢放印子錢,流配大罪可免,令她燒去所有放印子錢的收條,並禁足申嬌嬌半年,還給她派去一個嬤嬤,教導她一年。
這日溫氏兄弟回到長信侯府,除了帶回皇帝的賞賜,甚至還有皇後的賞賜,此事也算圓滿落幕。
溫家人都十分高興,最讓他們擔心的孩子往後的路應該會平順起來才是。
溫寧寧倒沒什麼太大的喜悅之情,少了個禍害她的人,也算替真正的原身出了口惡氣。
只是,無人時,她還是很壞心的想,伯爵世家所謂的禁足還不是吃好喝好睡好,有錢買通想出個門也不是不行,所以,這能給她什麼教訓?倒不如游街示眾,丟光臉皮,申嬌嬌才會警醒吧。
所以說皇帝此舉,表面懲治了申家,卻也算替還未出嫁的申嬌嬌留了顏面,畢竟真要讓她把整個襄京逛下來,名聲什麼的可就臭到糞坑去,洗都洗不干淨了。
果然,她強大一些,就能讓討厭的人吃癟。
不過依靠別人得來的強大只是一時的,說到底,人還是要自己立起來,站穩腳步,便能再也不懼任何欺凌!
了了件心里的事,她便把申嬌嬌這個人、這件事拋腦後去了,開始專心起自己的減肥計畫和即將到來的春日宴。
對于即將能見到葉曼曼,她是期待的。
不得不說侯府的瓦匠非常的厲害,也才幾天,溫寧寧想要的,具有各式各樣凹凸狀作為攀爬和腳踏處的牆面就順利完工了,而且那做凹凸狀的牆面更是別具一格,富有巧思。
完工這天,她將雙手纏上厚厚的棉布帶,換上褲裝和鹿皮靴子,抬腳就往上爬,只是她的意氣風發很快就卡在第二個凸階上,上不去也下不來。
她抬頭看著壁面,一下冷汗直流。
用想的很容易,真的做起來才知道不輕松,手腳全身都要用力,沒有臂力和腿力根本爬不上去。
站在下頭的溫恭叉著腰很沒同情心的哈哈大笑,「小泵姑,只要你吱一聲,娃子我不介意扶你一把呀。」他頓了下。「上去或是下來都沒問題。」
他從小學武,刀槍劍戟上馬拉弓射箭,什麼都會,不敢說無敵,但是在同儕輩中還沒有人敢跟他比。
溫寧寧居高臨下的撇嘴。「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第一次爬呢,等我練熟了就不會這樣了。」
溫恭哂咂嘴,「好吧,要不我讓人在下頭鋪張網子,你要撐不住摔下來也疼不到哪去。」
「倒是這個理,就這麼辦,不過你先把我弄下來吧。」溫寧寧也不矯情,別人胖,也許可以是靈活的胖子,她這胖還帶喘,也才多高,兩腿就發抖,想著容易,一踩上來才知道不簡單,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溫恭一個提氣縱身,輕松的就把兩腳踩在凸面石塊上的溫寧寧給拯救了下來,不費吹灰力。
「大小姐,您沒事吧?」綠雀和浣花急急忙忙的跑過來,確定她有沒有受傷什麼的,小姐每往上踩一下她們的心就跟著顫一下,要是有個什麼萬一或是意外,她們拿八條命來也賠不起。
「我能有什麼事,浣花,你針線好,回去替我用綿羊皮做雙好用的手套,才不磨手。」她伸出不過磨了兩下就破了的棉布條,把布條拆下來,只用棉布帶來保護手掌作用不大,所以得做雙手套,方便攀爬,也可以用來保護雙手。
「婢子回去就做。」
溫恭瞧著那面攀石牆,心里倒不是沒有別的想法,他尋思著,小泵姑小打小鬧砌的這面牆要是能挪到軍營,不僅可以作為兵士們的訓練之用,將來在打仗行軍的時候還能發揮意想不到的功效也說不定。
看著溫寧寧那一臉的遺憾,溫恭笑道︰「要不這樣,小泵姑跟著佷兒學騎馬射箭如何?習武講究天賦,你這年紀學拳腳功夫是有些晚了,怎樣,願意不?」
「你不是每日都要去金吾衛,哪來的時間可以教我?」
「為了小泵姑再大的事也能往後挪,我每日下午撥出一個時辰,你就每日下午過來校場。」
「那我不就要喊你師父了?」溫寧寧露出大大的笑臉,心里卻在掰著指頭算,讀書學習,現在又加上騎馬射箭,那豈不是沒了玩耍的時間?
也罷,是該把那些強身健體的騎馬射箭練起來的,至少不會在哪天運氣不好,遇到危險的時候連跑都跑不動。
「別,要是被我娘听到我的耳朵肯定保不住,你還是叫我名字就好。」
溫寧寧從善如流,「那以後就給恭哥兒你添麻煩了。」
既然決定拜師,溫寧寧回到韶華院就讓知琴下廚做了翡翠序香蝦角子、麻辣魚鱗和荔浦燒賣送到前院去,收買溫恭的嘴。
翡翠芹香蝦角子材料備齊後將攙了各種海味包括發菜、蠔鼓、元貝、大蝦 成的餃子皮折成兩個對角,里頭包著海參、生姜和切碎魚片、少量木耳,模樣看著小巧,餡料鮮甜無比,湯汁叫人回味無窮,令人一吃難忘。
麻辣魚鱗挑的是三斤重的鯉魚鱗片,洗淨後加料酒、蔥姜腌制,反復去其腥味,吸干水分後拌入黍粉,倒上半鍋的油,將魚鱗片炸至金黃撈出,鍋底留下些許油,加辣醬、青紅椒粒、香蔥、白蒜末,最後再加入料酒和香油就能起鍋。
最後再炸上幾塊香酥的大薄片平鋪在下面,一口一個大薄片包裹著魚鱗片,神仙來都不換。
說是收買人心、給甜頭都行,總之,她將來能學得愉快,佷子能教得開心,借著知琴的手,沒什麼不好的。
溫恭被收買得很高興,他也問一嘴。「小泵姑什麼時候也精通起廚藝來了?」
送飯食的小丫頭回來把溫恭的話一字不漏的倒給溫寧寧听,她讓小丫頭再跑一趟告訴溫恭幾個字,隨手又給跑腿的小丫頭幾個大錢。
就幾個字,沒什麼難處,小丫頭跑得可快了。
「不過天縱英才罷了——」
溫恭听完,一笑置之,半點沒放在心上。小泵姑恢復正常後,臉皮的厚度也增加不少。倒春寒的春天過了,韶華院生機勃勃,牆角的薄荷香氣越發濃郁,花架上金黃淺白的忍冬花也開得如荼如火。
溫寧寧讓花匠在院子的東側又搭了個葡萄架子,從大宛來的綠秧秧的葡萄苗子已經開始往竹架子上攀,快些的話,也許一入秋就有香甜可口的綠葡萄吃了。
日子在溫寧寧的努力減肥和學習、鍛煉中不緊不慢的過了兩天。
「什麼?」用蜂蜜、蛋清和牛女乃正在敷臉的溫寧寧听見浣花的稟報,顧不得臉上的「面膜」還呈液態狀,一個鯉魚打挺就跳了起來,一下臉蛋就有那麼點慘不忍睹了。
「你說誰來了?」她趕緊了抹了往下滑動的蛋液,綠雀立刻遞上軟巾子,又拿水讓她把手洗淨。
「均王世子。」
「他來做什麼?」這人,她和他應該毫無牽扯了,怎麼會來?
「婢子不知,因為世子爺指名要見您,大老爺才請您到永濮堂去。」美名在外的均王世子呀,是多少名門淑女們的夢中情人,她一個小小丫頭,也只能流一下口水,垂涎一下,當然,如果能跟著小姐偷偷去見上那麼一眼也是好的,回來就能跟院子里的眾家姊妹吹墟一下了。
溫寧寧把臉洗干淨了,心里不禁嘀咕,那家伙來她家做什麼?莫非還為了小黑屋的事情放不下心,怕她把他的糗事抖出來,所以來告狀了?
哼,他能告什麼黑狀呢?無非就她吃了他幾把豆腐,該不會要她負責吧?這男人的心胸未免也太過狹窄了!
又或者不是,還是听說她清醒不胡涂了,所以來看個究竟?
不論她心里打多少小蹦,她告訴自己不要嚇自己,然後換了有著整排纏絲金盤扣的折枝小黃雛菊羅衫,緩步去了正房。
溫家雖然都是粗枝大葉的爺兒們,可拾曦郡主是宗室女,品味自然不差,從韶華院到永濮堂這一路的景致也十分可人,三月初的各色花朵盆栽托紫嫣紅,琳瑯滿目,美侖美奐。
步孤城來到長信侯府這一日,運氣不好,恰好是溫氏兄弟七天一次的休沐日,所以,男人們都在家。
輪番拷問這不請自來的步孤城倒也不至于,但客氣嘛,又差了那麼一些些,甚至還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味道。
步孤城雖然沒在怕這些個溫家的爺兒們,但是被人當登徒子的感覺還真不是太好,心里也有個疑問,溫家人對他的態度——這倒底是知不知道兩家之間的關系?
畢竟那是祖輩應下的事,偏偏他們兩府的祖輩都已經仙逝,別說沒有長輩可以問,若是隱晦些,連相近一點的族親也未必知道這門親事。
溫寧寧一走進永濮堂就看見被家中男人虎視眈眈著的「綿羊」,基本上能穩坐在他們家太師椅上不動如山,完全把兄長和佷子當空氣的男人其實和綿羊完全沒什麼關系。
可他那一臉的處之泰然,就是讓甫進門的溫寧寧突兀的生出這樣的感覺來。
一段時日不見,听見聲響抬眼望過來看她的步孤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他穿著繡青雲的直裰,腰束玉帶,配著獸面谷紋璧身配掛,下頷的弧度倨傲,顯得干淨而尊貴,他無聲的坐著,氣勢比其他人還要強大凜冽。
他臉上的表情是所有王公貴族子弟身上不可或缺的面具,不冷不熱,不焦不躁,不喜不怒,和佷子們在面對陌生外人時,人前一張臉、人後又一張臉的模樣,毫無二致。
這樣的他與在小黑屋的他如出一轍。
倒是步孤城見著了衣著干淨,不過半旬已經成功將三層下巴消了兩層的溫寧寧,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有種與他自身冷漠氣質極不相符的詫異露了出來。
說她美,還談不上,臉仍有些鼓鼓的,但眉眼變得清晰立體,皮膚也潔白許多,身段瘦了一圈,比起之前就像小了一號的溫寧寧。
大方簡約的發髻,簪著一柄水色極好的碧玉發簪,一枚金瓖玉的雲篦垂著成排的細碎珠串壓著發尾,垂下一些柔順的發絲在臉頰兩側,加上一襲鵝黃水袖繡雛菊的衣裙,粉粉女敕女敕……呃,一定是錯覺,這丫頭怎麼跟粉女敕構得上邊,他一定是被女圭女圭親的消息給打擊得失了冷靜,才會對她生出不一樣的想法。
她就只是根胖豆芽,將來了不起變成青黃不接的不良豆芽,應該,也就這樣了?
步世子完全沒有把減肥前的溫寧寧和減肥後的溫寧寧往好一點的方向去想,譬如溫家人都長得不差,男子相貌堂堂,風姿瀟灑,女子雖無從比較,但溫寧寧和她的兄弟們都是同一個娘生出來的,再差又會差到哪里去呢?
「听說世子爺要見我?」
「恭喜溫姑娘大病初愈。」他沒有忽略她眼底的戒備和疏離。
「多謝世子爺。」作為溫家的女兒,厚臉皮是基本功,這會子兄長們都在,她可以丟自己的臉卻不能不顧及兄長的臉面,頓時大家閨秀上身,從毛細孔透出來的都是善良與純真的味道。
步孤城轉向溫紫簫,「在下可否與溫姑娘私下一談?」
「我……」事主微弱的聲音被充滿男人味的陽剛大嗓門給淹沒。
「免談!」六口同聲,溫紫簫、溫紫笙、溫恭、溫梓、溫左玉、溫右郎極有默契。
溫寧寧要翻白眼了,有必要這樣嗎?不是說凡事以她的意見為意見?怎麼這麼件小事就被無情的推翻了?
溫紫簫咳了聲,掩飾那點護妹狂魔的形象。「在我溫家任何關于舍妹的事我們這些兄長都得知道,步世子有什麼話就在這里直說了吧。」
這是打個巴掌又給甜棗啊,不就是不讓他和溫寧寧有任何私下接觸的機會,他一個大男人就容易嗎?
步孤城環顧了一圈,把心里那點月復誹放回肚子,面色沒有任何不適,「溫大人快人快語,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唆。」他拿過小廝謹慎恭敬捧著的一個雕工精致的盒子,打開呈放到了溫紫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