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電梯前,周娟葦握住傻愣的女兒肩頭。
回過神來的白萱綾,一滴清淚滑落臉頰,「媽……」
「不是你的錯。」周娟葦溫柔捧著女兒的臉。「這本來就是你爸的造化,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是你的錯,懂嗎?」
白萱綾搖頭。
她哭泣不是因為父親的公司即將倒閉,而是那個人真的不要她。
「我們回去吧,再另外想辦法。」周娟葦摟著女兒的肩,兩人一塊兒慢慢的走回家。
剛走進客廳,白堯仁就興沖沖的回來了。
「太好了,陸琮璽說不會撤資,會另外找交易條件。」
「是什麼條件?」白萱綾急問。
「他沒說,可能還沒想到。」白堯仁又忍不住訓斥女兒,「都是你,差點出樓子,還好陸琮璽大人大量不計較。」
「什麼樓子,你說的是人話嗎?」周娟葦又與丈夫杠起來。
「我說的是實話……」
「拜托你們不要吵了。」白萱綾忍無可忍的喊,「不是已經沒事了嗎?干嘛還吵?」
白堯仁與周娟葦互瞪一眼,各自轉過頭去。
白萱綾重嘆了口氣,回房間關上門,躲進被窩,痛哭了一場。
過了一會兒,周娟葦進房來,見女兒躲在被窩里哭,當下明白。
她坐在床緣,待女兒哭聲較歇,方問,「你是不是喜歡他了?」
埋在被窩里的縴軀一震。
「喜歡他就回去吧。」周娟葦輕拍著女兒肩頭。
「不……不要。」她倔強的拒絕。
「為什麼不要?」
「他又不喜歡我。」
「那就想辦法讓他喜歡你啊。」
「這種事哪有那麼簡單。」母親的說法也太輕描淡寫了。
「每天朝夕相處,久了自然就會產生感情。」
「可他心里已經另外有女人了。」白萱綾的語氣充滿苦澀。
「他說的?」
「直覺告訴我的。」
「那就想辦法把那個人趕出去啊。」周娟葦笑道,「我女兒是這麼禁不起挑戰的嗎?」
「可如果他真的很愛很愛那個女人呢?」愛到她完全沒有挑戰的資格。
「那個女人現在在哪?」周娟葦好奇。
「我不知道。」
「這段時間有看過她嗎?」
「沒有。」
周娟葦聞言低笑。
「那有可能是你想太多了,就算真有這個女人,她也已經不存在他的四周了,只要你努力,假以時日必定可以佔據她的位置的。」
「有這個可能嗎?」她沒有信心。
「你都還沒試,怎會知道不可能呢?」
她有試,一直在試,不斷敲擊他的心門,可連一絲門縫都不曾為她打開過。
被窩里的女孩靜默好一會兒。
「我再想想。」
「嗯。」周娟葦起身離開,留給女兒一個安靜思考的空間。
把他心中的那個女人驅趕出去?
她辦得到嗎?
她有這個魅力嗎?
對一個連長相都不知道的女人,她實在是毫無自信啊。
白萱綾這個周末都待在家里,星期一跟學校告了病假,畢竟她的書本都在陸琮璽那邊,要上課勢必得回去拿,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這兩天,陸琮璽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她手機屏幕開開關關不知多少次,就怕自己錯過,但每一次都是失望。
她的心矛盾又糾結,一個聲音告訴她,反正他的心在別人身上,就這樣結束,傷害至少不會太深,另外一個聲音則是叫她不要輕易放棄,去跟他開誠布公問清楚,他如果還是跟蛤蜊一樣死不張嘴,用揍的也要讓他乖乖說出口。
她拿捏不定到底要不要沖一波,不過先把書拿回來倒是首要之急。
她看了下時間,現在是早上十點,他應該在公司上班,去他家拿東西不會撞見他……不過她什麼都沒帶就跑回家了,手上沒有鑰匙,只能希冀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幫佣或是葉宸君在家了。
打定主意換上外出服,牛仔褲還沒拉上大腿就听到門鈴聲響。
「誰沒帶鑰匙?」她邊走邊拉牛仔褲,走到大門時正好把扣子扣上。「誰啊?」
「我啦,君君。」
听到葉宸君的聲音,白萱綾心髒立即急促飆跳。
這跳得飛快的心髒不是因為葉宸君來了,而是猜測陸琮璽會不會也跟著來。
她迅速傾身向前,眯眼看入窺視孔,卻見外頭只有葉宸君,根本沒有陸琮璽。
她不由得苦笑。
雖然告誡自己無數次,但還是無法不抱持期待啊。
她開了大門。
「嗨。」
「剛睡醒啊?」葉宸君的笑顏依舊開朗。「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對啊,你怎會來?」
「我拿東西過來給你。」
「東西?」
葉宸君拿起一個紙袋交給她,「說是你的書。」
「喔……」這下她沒有過去陸家的理由了。
她郁郁接過,道了聲謝。
「好久沒來這附近了。」葉宸君笑著跨入門,「這里也變了好多,前面那個小鮑園什麼時候不見的?」
「很久了,被改建成大樓。」
「真是可惜,以前我們常在那玩的。」葉宸君嘆氣
「對啊……」白萱綾的腦子里突然躍入一幕影像,可因為閃躍得太快,她來不及抓著。
見她突然停下,葉宸君不禁納悶,「怎麼了?」
「沒事。」白萱綾招呼他到客廳坐下,倒了杯冰紅茶給他。
「我等等要出發去花蓮了。」
「那你這幾天是住飯店嗎?」
「我住我哥家。」
「他改變主意了?」白萱綾訝異。
「因為威脅不在啦。」葉宸君有些無奈的聳了下肩。
「威脅?」白萱綾指向自己,「我是威脅嗎?」
「我是威脅。」葉宸君指著自己。
「可你說威脅不在了。」
「他不允許我們兩個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只有在這個狀況下,「威脅」才成立。
「什麼意思?」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吃醋。」
「怎麼可能?」他才不會對她吃醋呢。
「他忌妒我們太好。」
「你是不是夢還沒醒?」
「你真的看不出來?」也太遲鈍了。
白萱綾抿唇不語。
「欸,說真的啦,你們到底是怎樣?可以跟我講嗎?你那天說什麼交易,我是有听沒有懂。」葉宸君滿是好奇的上半身朝白萱綾方向傾前。
白萱綾輕嘆了口氣在他旁邊坐下,「就是我爸他公司……」
听著白萱綾娓娓道來,葉宸君驚愕的雙眼越瞪越大。
「我哥竟然用這樣的方式?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不像是他的行事風格啊!」
這不是跟趁火打劫無異嗎?
「我如果知道就好了。」白萱綾又再嘆了口氣。
「他又不可能缺結婚對象,我外婆都幫他安排相親了……」察覺自己說溜嘴的葉宸君立刻掩住嘴巴。
「相親?」白萱綾急問,「他要去相親?」
「我昨天去看我外婆,她說一直有幫哥安排相親,但他都不願意去,卻用這種迂回的方式跟你在一起,我怎麼想都覺得有問題。」
「什麼問題?」
「我知道是什麼問題就好了。」葉宸君喝了口茶潤喉後,又續道︰「那你呢?」
「我怎樣?」
「你對我哥是怎樣的想法?」
白萱綾聞言低頭沉默。
「欸,你是吃到我哥的口水喔,一直搞沉默是怎樣?」葉宸君不以為然的「厚」了聲。「我跟我哥認識二十六年了,就算他不說話,我也可以猜得出他在想什麼,但你不說話我就沒辦法了。」他又沒有讀心術。
「那你猜得出來,你哥怎麼想我嗎?」白萱綾帶著一絲希冀等答案。
「他不是喜歡你嗎?」
白萱綾搖頭,「我一直覺得他藉由我在看另個女人。」
「誰?」
「前女友之類的。」
「前女友啊。」葉宸君模著下巴思考。
「或者讓他無法忘記的女人之類的。」
「嗯……」葉裒君細細思索了下。「我不記得他有談過什麼深刻的感情。」
「或者喜歡但是得不到的。」
譬如說妍曦……
雖然他強調妍曦是他認識十來年的大學同學,但她就只看過他跟妍曦最熱絡,也最不吝于給予微笑,搞不好他真的喜歡妍曦,只是研曦喜歡的是女生,他不得不退出。
「我真的想不起來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葉宸君想了好一會兒,仍是沒半點印象。
「可能沒跟你說吧,畢竟你哥那個人就是個悶葫蘆啊。」
「那你怎麼會知道他心中有別人?」葉宸君對此點十分好奇。
「女人的直覺。」
「拜托,」葉宸君不以為然的彈舌,差點翻白眼。「直覺最不準的好嗎?」
「你不是說我常會在某些重要的點上很敏感嗎?」別推翻自己說過的話啊。
「但也有可能出錯。」哪有百分之百準的。
「要不……要不你幫我問問。」
「我幫你問?」
「嗯嗯,」白萱綾眸中燃起希望之光。「幫我弄清楚,他到底在不在意我?」
「我現在很肯定一件事。」
「什麼事?」
葉宸君臉上滿滿調侃的笑,「你很在意我哥。」
「每天朝夕相處,怎麼可能不在意。」白萱綾囁嚅說著,臉紅了。
他如果是會施予暴力,或者對她很壞,那她當然不可能喜歡他,甚至會恨死他,可偏偏他對她挺好的,以為她生病,還親自送了面上來給她吃……他如果知道那天她的不舒服是因為裝了避孕器的關系,應該會氣死吧。
「這樣的話,你動作最好快點。」葉宸君提點。
「要干嘛?」
「我外婆幫他安排下星期天相親,這次他答應去了。」
白萱綾聞言腦袋一片空白。
「所以你要趕快叫他不要去相親啊。」
「他——他才不會听我的。」白萱綾落寞垂首。
「你又沒試怎麼知道?」葉宸君推了推她,「如果他拒絕你,我陪你喝酒到天亮。」
白萱綾思忖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我……我沒有自信。」
「我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自信,畢竟你們在一起的原因比較奇特。」葉宸君考慮了一會兒後道︰「要不我們來做點測試。」
「測試?」
「看我哥到底在不在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