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君君葛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動著困惑。
「嗯哼。」葉宸君張著興奮的眸。
「不記得。」直率的白萱綾潑了一桶冷水過去。
葉宸君差點因過度驚訝而摔倒。
「我看有沒有小時候的照片……」他轉過頭對著陸琮璽喊,「哥,你這邊有沒有小時候的照片?」
「沒有。」陸琮璽冷冷地回。
他其實有,但他不會拿出來喚醒白萱綾的記憶的。
她小時候興奮地告知他,將來比較想當葉宸君老婆的畫面歷歷在目,無法忘記。
雖然這完全不能怪弟弟,畢竟他們才差四歲,五歲跟九歲都是兒童,不像他早就是個身長挺拔的少年了。
但還是很難不吃味。
「喔。」怎麼今天哥哥好像態度很冷淡,跟以往大相徑庭?「哥,你怎麼了?好久不見的弟弟來找你,怎麼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他們一年沒見面了不是嗎?
以前他回國來找哥的時候,雖然哥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但他可以從哥的眼神中看出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會上前主動擁抱他,可是今天他卻覺得哥比較想把他從家里趕出去。
為什麼?
他有做錯什麼嗎?
葉宸君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麼沒有提前通知一聲?」陸琮璽平聲質問。
「我想給你個驚喜……」他以前回台灣也常沒報備就直接跑來,但哥從沒質問他為何沒提前通知。「等等,我想到一件事,為什麼綾綾會跟你一起進來?你們什麼關系?」葉宸君開堂審問起來,「為什麼會在一起?她不知道你是誰嗎?不然怎麼會不記得我……」
「你閉嘴。」陸琮璽喝令。
「我閉嘴?」葉宸君傻眼。
今天的哥哥真的很奇怪耶。
「誰能跟我講是怎麼回事嗎?」滿頭霧水的白萱綾看著兩人。
從葉宸君的意思听來,她跟他們小時候都認識?
她是覺得葉宸君的名字很耳熟啦,但是6「ㄔㄣㄐㄩㄣ」這個發音本來就滿菜市場的,而且葉宸君不知道他哥跟她爸的交易嗎?
也就是說,這交易是瞞著他家人的?
那對陸琮璽來說,她的身分到底是什麼呢?
而且他好像不喜歡葉宸君提到小時候的事情,可見他是知道三人打小就相識卻一直隱瞞著她,刻意不讓她知道,又是為什麼?
白萱綾對陸琮璽的疑問越來越多,多到她腦子都亂成一片了。
他到底隱瞞了她多少事情啊?
「葉宸君,你跟我出來一下。」陸琮璽拇指朝後門指了指,「萱綾,你先去睡覺。」
「睡覺?」葉宸君夸張地喊起來,「你們同居喔?」
陸琮璽忍耐的閉了閉眼,「走。」
「喔,好啦。」葉宸君不忘跟白萱綾打招呼,「很高興見到你,明天再跟你敘舊。我會讓你想起來我是誰的。」
「喔……好。」白萱綾有些遲疑的點頭。
看著兄弟倆從後門走出去,白萱綾心口沉甸甸的,心情很是不豫。
這一個多月來的朝夕相處,她已經逐漸接受陸琮璽就是個悶葫蘆,很多事藏心底不告訴她,而她也不用去計較太多,至少他對她是好的,沒有一開始自己嚇自己的暴力傾向啦、SM啦,或有隱疾之類的。
不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挑上她,替身也好,代孕也罷,她只要記得他的好就好,不要想太多日子就能過得開心舒服,可葉宸君的出現,讓她自欺欺人的保護罩被打碎,她又開始變得惶惶不安,而且經過長時間的壓抑,有爆炸開來的趨勢。
白萱綾上樓之前又愣愣地看著後門方向好一會兒,確定他們真的出門了,才上樓洗澡去。
從小區後門出去,走過兩條巷子,有間酒吧安靜的佇立在巷子內。
酒吧不大,里頭沒有吵雜的音樂,只有慵懶的爵士藍調,除了吧台前的位子,只有三組沙發,皆是紅色的沙發皮,在有些昏暗的室內空間突出顯限。
這是個滿適合安靜喝酒的地方。
陸琮璽偶爾會自己一個前來,沉澱思緒,跟老板其實沒什麼交談,而老板是個明眼人,客人需要獨處還是聊天,懂得讀空氣的老板一眼便知,所以老板從不會自來熟的打擾他,讓陸琮璽身處在這樣的空間覺得自在。
陸琮璽與酒保兼老板打過招呼之後,傳遞一個「照舊」的眼色,挑了最後面的隱蔽位子坐下。
「這間你常來啊?」葉宸君入座後問。
瞧陸琮璽與酒保「眉來眼去」的樣子挺熟的。
「嗯。」
其實他有一陣子沒來了,跟白萱綾住在一塊兒後,他的心思都在白萱綾身上,只想夜夜與她廝磨恩愛,就算想暍酒也是邀他的女人一塊兒在家喝。
白萱綾平常沒在喝酒,一杯紅酒就讓她的小臉兒跟葡萄一樣紅,沒兩下就醉了。
醉的時候她很會胡言亂語,還會打人,幸虧她手勁不大,打人的力道跟拍蚊子沒兩樣,也特別愛撒嬌。
「你跟綾綾現在是在一起嗎?什麼時候重逢的……」
陸琮璽抬手阻止葉宸君繼續問剛才在屋里就已經問過的問題。
「她現在是我的女人,你知道這點就好。」
「我知道啊。」瞎了眼也看得出來兩人關系匪淺,都住在一起了不是?
「所以我才想問,你們是怎麼重逢的?而且綾綾好像不知道你是誰耶……你沒告訴她嗎?」
雖然他們當鄰居的時間不長,大概一年左右的時間就搬走了,可能因為這樣綾綾才沒法一下子就想起他來吧?
但為什麼哥哥要隱瞞不說呢?
他也因此對這兩人的事情更為好奇了。
「過去的事都不重要。」
陸琮璽嗓音刻意壓得更為冷淡,好讓弟弟能知難而退,別再刨根問底。
「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我只是好奇想知道……」
「這一秒之前發生的事都叫過去。」陸琮璽冷聲道。
「……」葉宸君無言了。
眼前的兄長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他曉得哥哥本來就不是多話的那類型,也不會跟旁人吐露心事,凡事自己默默承擔,默默解決。
他也是年紀稍長之後才了解哥哥在父母的要求之下,一直生活在高壓的環境中,外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很怕哥哥會得憂郁癥,有機會回台灣就會來陪他找他聊天,而哥哥雖然不主動,但也是有問有答,從不曾築出厚厚的銅牆鐵壁,連心愛弟弟的關心都拒于門外。
關鍵是在白萱綾身上嗎?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
好奇心搔得他心癢難耐。
「好啦,她是你的女人這點我知道了,不過我記得你們年紀好像差有點多耶……」他回想了一下,「是十二還十五啊……」
「只有十二。」
听到哥哥強調「只有」二字,葉宸君猜想他八成也挺介意這點的,或者介意的是白萱綾?
「那我什麼都不能問,你叫我來這干嘛?」葉宸君以抗議的語氣問。
「你難得回來,總要招待你一下。」
「……」所以請他喝酒嗎?
老哥啊,這樣他一點都不會感到開心啊,不如多講講白萱綾跟哥哥的八卦,就算窩在廁所聊天也勝過此時尷尬的氣氛啊。
「明天你找間飯店住。」陸琮璽交代。
「啊?要我去住飯店?」這是有異性沒人性了?
「不然去住女乃女乃家,她一定很高興你回來了……」
「不不不不不……」葉宸君連忙搖頭,「回去女乃女乃又要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沒有的話她要介紹誰誰誰給我認識,每次都要為此過招,住在女乃女乃家不就每天被帶去相親?」
他不過二十六歲,有必要這樣急嗎?
況且目前正在攻讀博士學位的他已經有曖昧對象了,只是對方是英國人,保守的女乃女乃對外國人一向頗有微詞,所以他不敢坦承,只能支吾其詞,敷衍過去。
「那就住飯店吧。」
「樓下那間房間不是說好是我的嗎?」葉宸君覺得委屈。
在父母離婚之後,國中那年跟著父親移民到加拿大的葉宸君,約是每一兩年就會回台灣一趟看看親友,吃吃想念的台灣家鄉味,哥哥一樓的房間說好永遠為他保留,現在卻要趕他去住飯店,難道二十六年的兄弟親情比不過一個女人嗎?嗚嗚……
「現在不是了。」
「為什麼要趕我走?我又不會打擾到你們。」葉宸君不平的抗議道。
他頂多待個幾天就會出發去其他縣市游歷了,連這點時間都不行?
哥哥一點都不想他嗎?
他本想這幾天時間好好跟哥哥聊聊,談心交流的耶。
陸琮璽凌厲視線一瞥。
他可沒忘記白萱綾曾經說過,她想要當葉宸君的新娘。
不是他故意趕弟弟走,許久不見的弟弟他也是思念得緊,但葉宸君真的回來錯了時間,他跟白萱綾才住在一起一個多月,她是否已經對他產生好感還是個未知數,怎好放個「情敵」在旁。
這次只好先委屈弟弟了,等他這邊塵埃落定,定會好好補償他。
吼,哥竟然瞪他!葉宸君心里更不平了。
「不然三天,」葉宸君伸出三根手指頭,「我再來想去東部玩,不會住太久,就別趕我去住飯店了。」
陸琮璽沉默思考。
葉宸君默默等待著。
他知道哥哥思考時就會沉默,這時最好別打擾他,否則思慮被打斷的哥哥會生氣的。
陸琮璽心想連三天都不給實在太不近人情了,葉宸君怎麼說也是他的手足兄弟。
只是三天時間,應該不會起什麼波瀾變化吧?
「三天。」他勉為其難答應。
「好,成交。」葉宸君舉起服務生剛送過來的酒杯,「干杯。」
陸琮璽抿了口酒後問,「要去東部哪里?」
「宜蘭花東,」葉宸君傾身向前,興致勃勃的說︰「七月中有花蓮豐年祭,要不,我們一起去。」
「不。」陸琮璽不假思索就拒絕,「我不能臨時出去那麼多天。」
他是公司的總帥,凡事要有規劃,不像弟弟那般自由,想去哪就去哪。
「忙公司的事啊?」
「嗯。」
「我听說外婆已經把公司經營的事都交給你了?」
「她現在掛名譽董事長職位。」
「哥越來越厲害了。」葉宸君豎起大拇指。
陸琮璽嘴角淡揚,隱約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