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潛每日晨起,都有一碗藥膳在等著他,喝完了藥膳之後,他便會準備上朝,直到掌燈時回到府里才能再見到他的小妻子。
近日,他莫名的有種感覺,皇上刻意在下了朝之後留下他,搬出一大堆頭疼奏章要他一起看,一塊兒想解決方案,似乎是故意要拆散新婚燕爾的他們,不想看他過得太甜蜜。
但願是他想多了,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皇上必定不會那樣幼稚,不會認為他有了妻子便忘了皇上這個佷子,所以來霸著他,可是要他相信皇上不是那種幼稚的人真的很難,直覺告訴他,皇上百分之百做得出那種幼稚的事。
「你昨夜很晚回來?」安承嫣親自伺候封潛更衣。這原是雙全的差事,但她喜歡由她來做,為他更衣、著裝,幫他整理衣襟,她會有幸福的感覺。
其實,她最想做的事是幫他打領帶,這也是前世她幻想有了男友或老公後想做的事之一。
她的腦中出現了封潛穿西裝的畫面,他穿上西裝肯定很帥氣挺拔,她要不要畫個圖請繡娘做一套西裝?可他會穿嗎?如果他問她西裝的構想從何而來,她要如何回答?
算了,還是不要搬石頭砸自己腳了,上回跳了芭蕾就很後悔了,若是弄出西裝,引來其他事端怎麼辦?
她一直認為,既然她能穿越,那麼必定有其他人也能穿越,要是她讓西裝問世了,穿越同行們肯定會找上門來,那時她又要如何向封潛說明她是一縷魂魄而已?他受的打擊會有多大?他能接受她是縷魂魄嗎?會不會把她燒了?
想到會失去他的愛,還會死在他手上,她的心緊緊一縮,明明沒發生的事,好像發生了似的心痛難當。
她愛封潛,已經愛得很深很深,兩世為人,她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她傾注了所有的感情,如果失去他的愛,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陣子朝務較多,過陣子便能好好陪你。」封潛突然長臂一伸,將她箍到懷里,在她的秀額親了下。「听著,若我晚歸,你便先行睡下,不要等我,免得累壞了身子。」
安承嫣順勢往他懷里鑽,眼波嬌瞋,依偎著他的胸膛說道︰「我沒有等你啊……就是你沒回來,自發的睡不著罷了。」
她為自己的變化感到神奇,前世的她根本不會撒嬌,自覺若是她撒嬌會叫人想吐,還是不要丑人多作怪了。
可如今換了一副美顏,她不但經常笑,也撒嬌得很自然,彷佛她天生就會撒嬌似的,有時她會對自己說︰你已經變美了,可以放心撒嬌了。
「那就是等我了。」封潛莞爾淺笑。
安承嫣滿足的摟著他的腰,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蜻蜓點水地嗔道︰「說了沒有,就是沒王爺的手臂給我枕著,有些難睡罷了。」
封潛清冷的眼里添了些許深意,深邃雙眼盯著她,喉結分明滾動了下。「不去上朝了,今日告假。」
安承嫣被他目光攫著,心中微跳,臉上一陣燙熱,忙往後躲。「說什麼呢?哪有人為了那事告假的,被人知道了不笑話你?」
封潛見她婉轉眉目分明帶著情意,貝齒輕咬柔女敕紅唇,心里更熱,聲音更沉,「管誰去笑話,昨夜沒和你恩愛,積壓了許多欲念,我現在就想要你。」
她臉色漲紅,呼吸也不平穩了,女敕白的臉頰在他如火的目光下越蒸越熱。
封潛不但兌現了不踫顏、柳兩人的承諾,除了對她專房獨寵之外,還夜夜求歡,不愧是正當盛年。
兩人正在你濃我濃化不開時,日晴在外間稟道︰「王爺、王妃,柳側妃求見,說有要事,今日非要見到王爺不可,否則……否則她便要回娘家去鬧騰。」
真會破壞氣氛,安承嫣一嘆。
不過,該來的終于來了,狗急跳牆,柳側妃不可能安分等封潛召見,她也好奇柳側妃見封潛要做什麼,她的肚子不是見封潛就可以解決的吧?
她忽然靈光一現。
難道柳側妃是要來坦白的?坦白之後,期盼封潛會從寬發落,給她一條生路?
越想越有可能,她不由的看了封潛一眼,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他會給柳側妃一條生路嗎?還是即便沒有圓房,柳側妃也是他名義上的女人,做出令他顏面掃地之事,他無法容忍,不可饒恕?
不管如何,對于柳瑩姒,今日該有個定奪了,她不自覺的長舒了一口氣。「王爺見見她吧。不好讓她真的回去娘家鬧騰。」
封潛眉目微挑,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示意她更衣。
稍後,兩人一同到偏廳見了柳瑩姒。
柳瑩姒照例帶了丫鬟鈴蘭前來,臉色有些不好,見到兩人,她起身請安。「妾身見過王爺、王妃。」
安承嫣系上了藥靈袋而來,確認了柳瑩姒的胎還在,若是柳瑩姒開口坦白,請求和離,那麼她也會幫著求情,畢竟柳瑩姒有了身孕,和離之後,嫁給肚子里孩子的爹才是王道,也才能過上幸福的日子。
「何事?」封潛沉郁的目光掃過柳瑩姒的臉,冷聲問道,和適才在閨房里的他判若兩人。
安承嫣都稀奇了,他怎麼可以人前人後兩個模樣,在外人面前,他像塊冰,且是千年不會融化的冰,而在她面前,他熱情得像火,是冰雪也融不了的那種熱火。
「妾身有重大要事要稟告王爺!」柳瑩姒忽然滿臉的不平。
听到她說重大要事,安承嫣更加確定她是來自首坦白的。
封潛勾了勾唇。「重大要事?」
「王妃偷人!」柳瑩姒義憤填膺的突然指著安承嫣說道︰「妾身本想著替王妃隱瞞,可事關重大,王爺與王妃已經圓房了,若王妃懷了身孕,到時便分不清是王爺的骨肉還是野種,事關皇家血脈,妾身不敢隱瞞,這才斗膽來向王爺告發,請王爺做主!」
髒水驀然潑到身上來,安承嫣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想都沒想過柳瑩姒會蹦出這席話來,而錦茵已早她一步發難——
「你含血噴人!王妃清清白白,絕無做任何苟且之事!」
柳瑩姒鄙視哼道︰「你一個下人,這里有你說話的余地嗎?你說的話,又有誰會信?」
封潛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柳瑩姒見狀心喜,立即從袖里拿出一封信。「這是妾身在府里撿到的信,上頭有王妃和人私通的證據,筆跡確實是王妃的,王爺明查。」
封潛接過了那封信,安承嫣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柳瑩姒不是要處理她自己的肚子,而是要先除掉她,果然如日晴所說,王府的女人都不簡單。日晴早提醒過她,是她沒放在心上,如今落了套,可真是應了那句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柳瑩姒找人模仿她的筆跡寫了什麼,她心里全然沒底,然而不管寫了什麼,定然是天衣無縫的。
柳瑩姒見封潛只是拿著信卻沒有動作,忍不住催道︰「王爺,您快看信,上面有首情詩,還寫了他們私會的時間地點,王妃和那個人不知道做了多少骯髒事,不知將王爺置于何地……」
封潛將那信握在手中,他面無表情的看向柳璧姒,接著一把撕了信,拋飛在半空中。柳瑩姒傻了。「王爺……您……您這是做什麼?為何撕了信?那是證物啊!」
「是誰讓你這麼做的?」封潛驀地拔劍出鞘,那劍身烏黑泛著冷光,劍尖指著柳瑩姒白皙的頸子一點點的逼近,眼中怒火翻騰。「你是有多小瞧本王才敢做這種事?」
柳瑩姒腦中一片空白,頓時腿軟了,嚇得一個字都不敢說。
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不知道原來封潛對安承嫣的信任已牢不可破,竟然連看都不看就撕了那信?
不怕,她還有秘密武器。
她吞咽了下口水,顫抖著說道︰「王爺若不信妾身的話……派人搜查王妃的斗櫃箱籠便知,定能找到他們的定情之物……」
錦茵急吼道︰「當然搜得出來,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要來陷害我家王妃!」
封潛依舊寒著張臉站在那里,不為所動。
柳瑩姒牙一咬,鼓起勇氣說道︰「王、王爺怎麼還不派人去搜……不要讓王妃有湮滅證據的機會……」
封潛唇角微動,眸光冷厲,眉目間卻漸漸積聚怒氣。「還要興風作浪,你想死在本王劍下嗎?」
安承嫣心里緊繃的那根弦已然松開,且此刻她心里還甜絲絲的,如她所想,他全然信任她,在任何情況下都選擇相信她。
她走了過去,輕輕取下了封潛手中的劍,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她突兀地說道︰「王爺,妾身有個提議,妾身和顏側妃、柳側妃將來都要為王爺開枝散葉,不如此刻將太醫請來為我們三人診脈,若身子有何不妥之處,也可早日調養。」
柳瑩姒臉色煞變,聞言一陣驚慌,後背直冒冷汗,最後連手都抖了起來,身子滑到了地上。
安承嫣看了她一眼,像先前的陷害栽贓沒發生過似的,她淡定的吩咐鈴蘭,「扶柳側妃坐好。」
她的視線兜回封潛身上。「王爺同意妾身適才說的嗎?」
封潛見她說得認真,他挑了眉。
他之前便已承諾不會踫顏、柳兩人了,她卻當著柳瑩姒的面說出這番話來,肯定別有用意。
他點了頭。「依王妃之言,立即召太醫前來,也將顏側妃帶來,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
聞一知十,安排得妥妥的,這功力叫安承嫣佩服不已,而這個聰明的男人是她夫君,天底下沒有比這個更令人開心的事了。
顏璟如被請來了,听聞是要讓太醫把脈,確認身子康健時,她一臉的莫名其妙,頻頻蹙眉。
大清早的這什麼事啊?她看著柳瑩姒,想知道比她早到的柳瑩姒知不知道內情,就見柳瑩姒一臉蒼白像要昏過去了,下一刻,柳瑩姒也確實昏了過去,軟綿綿地從椅子里滑到了地上。
「主子!」鈴蘭忙去攙扶。
安承嫣淡定道︰「把柳側妃扶到榻上,太醫馬上來了,正好可以診診柳側妃是什麼毛病,為何會忽然暈下。」
柳瑩姒見裝暈不成,便申吟著睜開了眼。「妾身……妾身想回房休息,改日……改日再叫太醫……」
晨光照射進了窗子,廳里格外敞亮,安承嫣眨也不眨的看著柳瑩姒,淡定地道︰「不可以。」
在這個封建時代,偷人是死罪,身分再尊貴也要沉塘,柳瑩姒誣陷她偷人,存心要讓她死,若她現在放過柳瑩姒,柳瑩姒就會繼續留在府中,將來等她懷了孩子,柳瑩姒還不知道會如何害她和孩子,她不是濫好人,不會對敵人仁慈。
柳瑩姒見安承嫣那油鹽不進的樣子,她也急了,胡亂謅道︰「妾身想起來了,妾身和母親約了今日要去遠和寺上香,不可擔誤了時辰,此時要先回去準備才好……」
安承嫣目光迎了過去,神情淡漠的看著她。「不過是把個脈,柳側妃為何懼怕?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情?」
柳瑩姒臉色陡然一變,驚慌起來。
怎麼辦?安承嫣一定知道她的秘密了,才會死咬著要她給太醫診脈,是哪個該死的丫鬟出賣了她?是鈴蘭嗎?不錯,一定是鈴蘭,這秘密只有她女乃娘和鈴蘭知道,女乃娘不會出賣她,一定是鈴蘭出賣了她!
「賤丫頭!」她不由分說的甩了鈴蘭一耳光。
「主子……」鈴蘭錯愕的撫著,面上熱辣辣的疼。
「王爺,太醫來了!」領人進來的是大總管蕭富升,府里若召太醫,都是由他親自接待。
太醫見禮後,安承嫣告知了今曰請他來的目的,並第一個伸出手來擱在脈枕上讓太醫診脈。
太醫仔細診了會兒,收手說道︰「王妃身子康健,並無問題。王爺放心,王妃一定很快便能懷上。」
顏璟如也看出了事有蹊蹺,她知道今日不是沖著她來,便安心的第二個將手擱在脈枕上。
太醫診了會道︰「顏側妃身子也無大問題,肯定能懷上。」
最後只剩下柳瑩姒了,她想逃,可太醫朝她走了過去,將脈枕擱在她旁邊的案幾上,眾人都看著她,她不得不把手擱上去。
太醫細細診脈,這回診讀最久,良久之後,太醫笑道︰「恭喜王爺,柳側妃是喜脈啊!」
顏璟如訝異的看著面色如土的柳瑩姒,這小賤人何時偷偷和王爺圓房了,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走漏?真是陰險!
封潛目光微變,嘴唇緊抿,他掃了一眼蕭富升,蕭富升立即會意。
「有勞郭太醫了,老奴送您出去。」
接過厚厚的謝儀,郭太醫笑咪咪的隨蕭富升出去了。
廳里一室寂靜,氣氛凝滯,顏璟如不禁奇怪,眼前的情況誰來看也不像是有喜訊的樣子,柳瑩姒懷了王爺的血脈,王爺不高興嗎?她又看向安承嫣,安承嫣神色紋絲不動,這又是怎麼回事?即便柳瑩姒搶先懷了王爺子嗣她不高興,但身為主母裝也要裝出高興的樣子來吧?
「王爺饒命……」柳瑩姒驀然跪了下去,她的臉色慘白一片,本就顫抖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她根本不敢抬頭。
「多問一句都會髒了本王的口。」封潛臉上多了幾分凜冽。「你走吧!本王不想再看到你,柳尚書處你自行坦白,若讓本王得知你再從中惹事,說了不該說的,本王也不會善了,你最好不要考驗本王的耐心!」
柳瑩姒打了個冷顫,她當然知道封潛是什麼意思,若她回去胡說,死要將孩子賴在他身上,他會把事情揭開來,屆時不貞不潔的她懷有身孕嫁入王府,只有死路一條。
「妾身這就回去和父親說清楚……」柳瑩姒哆哆嗦,說話也帶了顫音。「佛祖指示妾身削發為尼,王爺憐我一片誠心,同意和離,妾身會離開京城,永遠消失在王爺眼前。」
顏璟如這才恍然大悟,柳瑩姒懷的孩子不是封潛的!
弄明白了之後,她心里頓時驚駭不已。
柳瑩姒好大的膽子啊!竟敢懷著野種嫁進王府,不要命了她……
封潛掃了安承嫣一眼。「隨本王來。」
安承嫣安安靜靜的跟著封潛出去,其他人大氣不敢喘一聲,目送著他們離開,日晴和錦茵也不敢跟上去。
封潛一路回到寢房,他關上房門,看著安承嫣。「你何時知道柳瑩姒懷有身孕?」
安承嫣沉沉地嘆了口氣,臉上寫滿了為難的神色。「見到她的那一天便知道了,我的醫術……還行,當下瞧出了她有孕。」
封潛狠狠的盯著她。「為何沒告訴我?」
安承嫣解釋道︰「我想給她時間,讓她自己解決,自己向你坦白,自己求去,沒想到她會來陷害我……」
封潛臉色很沉,轉身離去。
安承嫣泄了氣般,渾身難受。
戴了綠帽子,他肯定很火大,她又知情不報,搞得他像傻子似的,他肯定有被她背叛的感。
可她的本意不是這樣的啊,她並不是要耍他,不是要看他當眾難堪,她只是不願把柳瑩姒逼上絕路,若是一尸兩命,她自己不能承受啊!
唉,總之他生氣了,生了很大的氣,所以她肯定是做錯了。
安承嫣消沉了一整日,沒有胃口,做什麼都無精打采,腦中反復出現他離去時的冷然身影,難受得掉淚。
他們之間的信任打破了,以後他不會再信任她了吧?他們之間不可能恢復到之前的親密了吧?
夜已深,日晴進來輕輕喚著在桌上趴著睡著的安承嫣,見主子眼角還猶有淚痕,不由的嘆氣。
主子一日都未進食,由日到夜一直蹙著眉,神色苦憂,看似有無限煩惱,可她和錦茵又不能分憂,解鈴還需系鈴人,一切還是得等王爺回來化解。
「王妃,到床上歇著吧。」
安承嫣由著日晴把她扶到床上,她不想醒來,不想面對現實,早知道會造成她與封潛的隔閡,她會第一時間告訴他,可是世間沒有早知道,如今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大總管著奴婢向王妃稟告一聲,柳側妃已收拾物件悄悄回柳府了,柳側妃的嫁妝,明日會派人送回刑部尚書府。」
安承嫣听到了,但她沒多做回應,日晴嘆息,為她蓋好被子,放下帷帳,悄聲出去了。
安承嫣在被里蜷縮著身子,像蝦子一般,心痛的淚水無法自抑的流了下來,往常她都是在封潛的懷里睡的,今晚若是他回來了,他也不會再抱她了吧?更別說他根本不會來睡寢房了,肯定又會回去西院小樓睡。
夢里,她回到了現代,日常看診,下了班回到獨居的小鮑寓,自己做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獨自一人,最後一次她出門要去看診時已是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了,眼前霧茫茫,依稀出現一個穿鎧甲騎駿馬的男子,由馬背上彎腰攬住了她的腰,抱著她落坐在馬上……
原來是場夢罷了,她哪里又穿越了……
封潛蹙眉瞪著床上那睡不好的人兒,夢到了什麼,她神色那麼愁苦?還哭濕了枕巾,日晴說她一日什麼都沒吃。
他神色端肅,目光深邃,冷硬的心漸漸消融,猛地月兌了衣袍、面具,撩起錦被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