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安軒在王府的西角,是個相對僻靜幽深的地方,院子里繁花似錦,而樹木多于花,旁邊是個半大不小的荷花池,後面是一片竹林,很適合靜養。
安承嫣覺得大總管安排得挺不錯,依趙幸珠目前的狀況,是不宜和太多人接觸的。
「我的院子都還沒有荷花池哩,這個女人的院子里居然有?王爺究竟把我們擺在哪里?」柳瑩姒不滿地說道。
安承嫣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著柳瑩姒。「柳側妃,你那麼喜歡荷花池,明天我派人給你院子里挖一個。」
柳瑩姒閉嘴了,她懷有身孕,怎麼可以大興土木還挖池子,影響了胎位可不得了,這孩子可是尊親王府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矜貴得很,如今她已沒有退路了,她要好好保住這個孩子,有了孩子傍身,誰也動不了她的地位。
安承嫣因為柳瑩姒那下意識撫肚的動作,視線也不由的看向了柳瑩姒的肚子。
她很好奇,柳側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古代相對保守,要和人暗渡陳倉沒那麼容易,柳側妃在未嫁進王府前便懷了孩子,極有可能男方是柳家之人。
古代女子的清譽極是重要,受損嚴重的話將人逼上絕路都可能,因此她目前沒有告訴封潛的想法,反正柳側妃的肚子總會大起來,而封潛若是始終未與柳側妃圓房,紙包不住火,柳側妃早晚要向封潛坦白,因此她不願去做那個告密者。
自然了,這是在井水不犯河水的情況下,她願意給柳側妃一些時間自己坦白,可若是犯到她頭上,她也會反擊。
其實,她原本沒有這些宅斗的想法,總認為三個人的院子相距甚遠,她也未曾難為她們,只要各自為政便能相安無事,是日晴天天在她耳邊告誡要小心顏、柳兩位側妃,說她們同為尚書府出身,肯定都對王妃之位虎視眈眈,不知會給她下什麼絆子,絕對不可掉以輕心,若是掉進圈套里,又沒有王爺的信任便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日晴是安家的家生子,安府三代同堂,嫡庶眾多,日晴自小在府里看多了骯髒事,會有草木皆兵的想法也是自然的。
只不過,當日晴在叨念這些話時,她心里很是篤定,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她落入何人的圈套,封潛都會站在她這邊,且他也會全然的相信她。
人人都道他是冷情閻王,可她覺得他不過是個平凡的男人,一旦愛上了便全心全意的愛著,毫無貳心,眼里只有她一個,他沒有說出來,她也能知道。
有些事情真的不用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領會對方的感情,這些事她前世並沒有經驗,全是她從封潛身上感受到的,她知道他喜歡跟她在一起,她也一樣,看到他,心情會不自覺的飛揚起來,會變好、會微笑,這麼珍貴的感覺,前世她不曾有機會領略,也因此她更覺得自己是個有福之人,老天前世少給她的,這一世都補足了。
「什麼人?」一個丫鬟听見正廳動靜跑出來,見到來人,大驚失色,立即拜倒。「奴婢見過王妃、兩位側妃!」
安承嫣溫和一笑。「快起來。」
那丫鬟誠惶誠恐的爬了起來,緊張的直咽口水,突然來了這麼多人,令她很是不知所措,這里平常是沒有人會過來的。
安承嫣泰然自若的落坐,也示意顏、柳兩人坐下,跟著溫言問那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垂著眼。「奴婢繡梅。」
安承嫣點點頭。「繡梅,趙姑娘呢?能請她出來嗎?」
「姑娘在房里,奴婢這就去請。」
繡梅進去請人時,安承嫣環顧四周,並無貴重擺飾,桌上只有一清茶和一盤瓜子果脯,打掃得明亮整潔,瓷器、桌椅都擦得一塵不染。繡梅沒有因為沒其他人來就偷懶,也沒有見到其他下人,基于趙姑娘精神還不大好,配一個丫鬟照顧她起居,她覺得大總管的安排很合適,並沒有太過,也沒有不妥之處,又不是給趙姑娘前呼後擁的錦衣玉食生活,她不明白顏、柳兩人怎麼就不滿意了。
「妾身就是認為該確立個名分罷了。」顏璟如見到安承嫣質疑的眼神,又見環境實在樸實,也知道先前想象得太過了,她忍不住為自己分辯道︰「究竟是王爺的女人,還是王爺的客人,若二者皆非,那就是下人了,一個下人配住這樣的院子嗎?豈不沒個規矩?」
安承嫣笑了笑。「我又沒說什麼。」
見她雲淡風輕,顏璟如心里更是嘔,卻見柳瑩姒好像沒事人似的,徑自吃起了桌上的果脯,令她不禁皺眉。
她們是來野游的嗎?還吃了起來,她真想不到柳瑩姒那麼嘴饞,隨便什麼東西都能吃。
「趙姑娘來了。」繡梅微微揚聲。
小廳的簾子打了起來,安承嫣、顏璟如、柳瑩姒三人,連同她們各自帶來的貼身丫鬟都不約而同地抬頭,說不好奇是騙人的,她們心中都好奇那傳說中尊親王從邊關帶回來的女人長什麼樣。
見到趙幸珠的剎那,三個人都無言了。
安承嫣刻意掃了目露詫異的顏、柳兩人一眼,想必她們如今也覺得找過來興師問罪是很蠢的事,不用說封潛了,任何男人都看不上趙幸珠的。
簡單的說,趙幸珠就是前世的她,過高的額、稀疏的眉、小如綠豆的眼、塌鼻、厚唇、兩頰細細斑點、耳朵奇大無比,偏偏配上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湊上那五官的組合,簡直怪異到了極點,那已經不是丑了,而是丑怪,不會有人想多看一眼。
安承嫣流露了萬分同情,她就是丑過來的,很明白有這樣容貌的人的心情,心里必定是自卑的、壓抑的,一直做個無聲的人怕被看見,也認為自己被全世界遺棄了,甚至認為自己不該來到世上。
「姑娘,這位是王妃,這兩位是顏側妃、柳側妃。」繡梅低眉順眼,逐一引見。
趙幸珠卻是一個都沒見禮,很是仇視的瞪著她們。「你們……要干麼?」
這些賤女人,她們一定是特意過來讓她難受的,一個個都長得那麼美,連丫二也那麼美,她們為什麼要來挑動她的敏銳神經?為什麼要來刺激她?為什麼!
「我們是尊親王的妻妾,並沒有要做什麼。」安承嫣輕聲安撫道︰「我們只是來問問你有什麼需要的,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們說。」
趙幸珠的反應很是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的設想里,趙幸珠應該是戰戰兢兢、囁囁嚅嚅的,見到她這個王妃和兩個側妃前來,身為平民百姓的她也該是惶恐不已、立刻拜倒才對,可趙幸珠卻對她們充滿了敵意,好像她們都很該死似的。
「沒有!」趙幸珠仍然瞪著她們。「我什麼都不需要,什麼都不需要!你們走!你們快走!」
她現在只想鑽到洞里去,只想鑽到洞里去!不!不是現在,是打從她清醒,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想死了,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趙姑娘,你還好嗎?」安承嫣起身靠近趙幸珠。「趙姑娘,你身子可有哪里不適?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
這時,她感應到藥靈袋了。
今日也是為了再次確認柳側妃的肚子,所以她系上了藥靈袋,而適才就在她靠近趙幸珠時,藥靈袋表示了趙幸珠的來歷頗為奇怪,不過還是能治她的失憶。
安承嫣猶豫了,那些殘酷的過去要讓趙幸珠想起來嗎?且她覺得趙幸珠好像不是失憶,而是不願面對現實,不願相信遭遇到的一切,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所以不要問我,不要再問我了!」趙幸珠捂住耳朵,蹲了下去,痛苦萬分的樣子。
繡梅連忙去扶她。「姑娘、姑娘!」
安承嫣忙道︰「快扶趙姑娘進去歇著,你在一旁照看著,不用再出來了。」
「是。」繡梅忙扶著趙幸珠進去了。
一時間,廳里悄無聲息,顏、柳兩人頓時失了氣焰。
安承嫣刻意面色凝重地道︰「如何?你們都親眼看到了,趙姑娘精神不好,這樣你們還想她去住在下人房、當奴婢嗎?」
顏、柳兩人都面色訕訕,她們也沒料到趙幸珠是個丑八怪,原先還擔心她分寵,如今自然不擔心了。
兩人伏低做小,異口同聲說道︰「是妾身考慮不周,王妃莫要見怪。」
玉水湖畔今日可熱鬧了,尊親王妃設的粥棚,香傳數里,供應的藥膳粥和藥膳茶更是讓人胃口大開,吃了還想再吃,一杯接著一杯,整整十大鍋的藥膳粥,一個時辰便全發光了。
意猶未盡的百姓紛紛打听起哪里有在賣相同的藥膳粥,得知是王妃親自調配的養身藥膳方子,都大嘆可惜,他們還想再吃呢,可惜吃不到了。
近午,雙全麻利的尋了一間臨湖的雅致酒樓,要了包廂,點了一桌酒樓的招牌菜,伺候兩位主子用膳。
沒一會兒,飯菜全上齊了,陣陣香濃味美,勾人饞蟲,當封潛泰然自若的將翠玉蝦仁夾進安承嫣碗里時,雙全和左清、右風都驚訝的瞪大了眼楮。
他們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給女人夾菜?主子從未曾做過這種事……
安承嫣倒是很自然的把封潛夾給她的翠玉蝦仁一口吃了。「味道真好。」
她一說完,封潛又給她夾了一尾翠玉蝦仁。
她笑道︰「王爺也吃,別淨顧著我。」
她投桃報李的給封潛夾了一塊糖醋荷藕。「王爺嘗嘗這個,味道應該不錯。」
見封潛從善如流的吃下了糖醋荷藕,安承嫣眼神閃爍,抿了口茶道︰「王爺,你剛才听到了吧?百姓們還想吃我調配的藥膳粥,他們全都吃得很歡。」
封潛淡定的回道︰「何時還想設粥棚,說便是,本王若有閑暇,再陪你同來。」
安承嫣失笑道︰「我不是想再設粥棚,畢竟設粥棚是治標不治本,無法根本解決百姓們想吃藥膳粥的問題。」
這話是怎麼听怎麼怪啊!可她卻說得自然無比,雙全瞪著眼,不知道自家王妃是何意。
日晴听了,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主子這是何意?不會是她現在想的那個意思吧?
封潛倒是露出了個明白的表情。「原來百姓們想吃藥膳粥竟成了需要根本解決的問題嗎?這倒是稀奇,本王還未曾想過有這種可能。」
安承嫣噗哧一笑。「王爺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封潛不置可否的看著她。「你想開藥膳坊?」
安承嫣很爽快的點了頭。「藥膳能夠治病,我想幫助更多人,尤其是孩童,有許多孩子根本不敢喝苦湯藥,若改為藥膳會容易入口得多,而這醫食同源便是將藥術與飲食融合的概念。」
「你想助人,自然是好事。」封潛想了想。「回頭讓大總管將我名下的鋪子理出來讓你挑選,細節你與大總管商議,瑣事交給大總管去發落,不需親力親為,莫累壞了身子,你的身子是本王的。」
此話一出,立在包廂的左清、右風、雙全、日晴、錦茵,眼楮都不曉得要看哪里了,有些看天上,有些看地上,就是不敢看兩位肉麻的主子,全都很努力的假裝他們沒听見。
「可宮里那邊……」安承嫣沒想到她提出的要求會這麼容易被答應,雖然順利達成了目的,但是她怕他因為她要拋頭露面而為難。
封潛淡淡地道︰「你要助人,母後不會有意見,再說京中並非沒有官夫人開鋪子的先例,算不上事。」
午後,輕風拂柳、天高雲淡,是散步的好時光,安承嫣今日水紅輕衫,翡翠褶裙,她身姿窈窕,清麗婉媚,嬌艷動人,幾縷發絲隨風而起,黑白分明的眼眸神采奕奕,縴長濃睫宛如蝶翼輕搧。
封潛一直看著她,她的笑靨近在咫尺,身上淡淡香氣縈繞在他鼻端,蕩到了他心中去,他並未掩飾自己的心思,因為他根本挪不開目光。
「天氣真好啊。」安承嫣還不想回府,封潛今日休沐便也陪著她蹓,夫妻倆相攔而行,如尋常百姓般的在市集逛了起來。
市集綿延兩、三里,一路逛下,旁邊有西域的奴人在表演吐火,還有番邦的雜耍藝人,安承嫣猜測著他們來自哪里,仔細听他們說話,像英語又有點不像,口音略有不同,不過她還是能听懂。
她前世便羨慕拉手逛街的情侶,此刻便主動挽了封潛的手,這一舉動自然又讓後面那五人組看傻了眼,這光天化日之下的,王妃是在做什麼?
雙全眼楮更是瞪得老大!主子也沒拒絕又是怎麼回事?主子是不是中邪了?怎麼淨做些從前不做的事啊?
「是糖人!」安承嫣在糖人攤前停了下來,兩旁攤鋪林立,各種小吃的香味鑽進鼻中,饒是才用過午膳,仍是叫人食指大動。
封潛過去在宮里生活,成年後也未曾逛過市集,從未見過這種市井的吃食,如此人煙喧鬧的逼仄市井更是與他的身分絕緣,但既然小妻子有興趣,他便也駐足陪同她看了起來,就見那糖人師傅將糖加熱吹軟,塑成各種人物、瓜果、動物、花草、十二生肖、元寶燈籠等等,談不上雅致,倒頗得趣。
「你吃過糖人嗎?」安承嫣仰頭興沖沖的問封潛,這才發現他與四周萬分的不搭,一身紫色常服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襯得冷峻高貴,銀色刺繡的腰帶上游龍吐珠,象征著不可侵犯的身分,同時他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而交頭接耳在議論他的路人也不少,也不知是
因為他臉上的面具還是知曉他的身分。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欠思慮了,拉著他逛市集,也沒顧及到他的身分,會否對他造成困擾……
「未曾。」封潛搖頭。
安承嫣拋開了腦中那一瞬間的歉意,連忙挑了一支小兔子遞給他,自己則挑了一支紅蘿卜。
驀地,她面頰一紅,紅蘿卜可是兔子的食物,她這是在暗示什麼啊!
封潛接過糖兔,學安承嫣那樣舌忝著吃,兩人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逛。
雙全再度掉了下巴,主子邊走邊吃,主子邊走邊吃……
堂堂尊親王舌忝著糖兔,分外的怪啊!
「我小時候在外婆家常吃這個。」安承嫣眼神晶亮,笑著說道。
「外婆家?你是說外祖處嗎?」封潛看了她一眼。「據我所知,你生母在你四歲時便病筆了,如今的嫡母是安尚書的繼室,你還去過外家?」
安承嫣的心咚的一跳。
要命!她講的是前世的外婆家,怎麼就順口講了出來,況且這朝代也沒人在說外婆的……
安承嫣作賊心虛,正覺忐忑,幸好封潛只是隨口問問,並未深究,她松了口氣,見到前方聚集了許多人,便一把拉著封潛過去看熱鬧。
封潛看著自己手上的縴縴玉手,露出了笑容,他從來不知道逛市集是這麼有趣的事。
「原來是在猜燈謎!」安承嫣又驚又喜。
眼前是個猜燈謎的小攤,長長的架子上掛著數排燈謎,燈謎寫在木牌子上,答案寫在背面,木牌子用紅布蓋著,猜一次十文錢,猜中歸還,沒猜中自然是攤主賺走銀子,猜中三十次者,另有頭彩。
安承嫣來了興致,前世她的宅興趣之一便是猜燈謎,也不只猜燈謎,各種腦筋急轉彎或填字游戲,她都很拿手。
「大娘,您知道頭彩是什麼嗎?」安承嫣興沖沖地問。
那大娘比劃著掛在細黃繩上的一排紅燈籠。「喏,那一套十二生肖的燈籠便是頭彩。」
安承嫣看過去,不得不說十二只燈籠做得真好,小巧可愛、栩栩如生,每只燈籠底下都系著一只小香囊,香囊的顏色與造型各異,很是別出心裁,若是掛在飛觴樓的門廊下,肯定風雅。
「你會猜燈謎嗎?」封潛見她躍躍欲試,深表疑惑。
猜燈謎是市井小民的娛樂,文人雅士一般不會參與,像她這般的大家閨秀都是隨著女夫子讀書,讀的是四書五經或《女則》,更是沒機會接觸猜燈謎。
安承嫣壓根忘了這年代的大家閨秀不可能會猜燈謎,她輕揚粉唇,自信一笑。「這有何難?王爺看著就是,沒得到頭彩我不走。」
安承嫣走過去,隨意指著一塊木牌子,攤主便揭開來,大聲念道︰「春天不下種,四季不開花,吃起來有味兒,嚼起來無渣。」
安承嫣想也不想地道︰「鹽。」
攤主翻開背面給所有人看,果然寫著一個鹽字。「恭喜小娘子,答對!」
「好啊!」雙全立即拼命鼓掌叫好。
錦茵見狀加入鼓掌行列,旁邊便也有人跟著一塊兒鼓掌。
見安承嫣再指一塊木牌子,攤主揭開念道︰「紅口袋,綠口袋,有人怕,有人愛。」安承嫣仍舊是不假思索地道︰「辣椒。」
這次當然也答對了,雙全又帶頭鼓掌,跟著,攤主每揭開一道謎底,安承嫣就順口答了出來,順得像背好了似的。
攤主問︰「紅娘子,上高樓。心里疼,眼淚流。」
安承嫣答,「蠟燭。」
攤主問︰「樓台接樓台,層層迭起來。上面飄白霧,下面水花開。」
安承嫣答,「蒸籠。」
攤主問︰「一只八寶袋,樣樣都能裝。能裝棉和紗,能裝鐵和鋼。」
安承嫣答,「針線包。」
安承嫣對答如流,很快猜中了三十道謎底,抱走了那十二只頭彩花燈,喜孜孜的讓左清先拿回馬車里放,他們繼續逛下去,攤主一毛錢都沒賺到,還損失了十二只花燈,幸好雙全在後頭偷偷塞給攤主一塊沉甸甸的碎銀,那攤主頓時破涕為笑,目送他們離開。
「你究竟是怎麼會猜燈謎的?」封潛想到適才那攤主臉色隨著她猜中的次數不斷變化,不由的好笑。
安承嫣抿了抿唇,唇畔躍上一抹笑意,美玉一般的容顏如有一縷春風吹過,綻放出迷人的光芒。「我不是京中第一才女嗎?猜燈謎這點小事都不算什麼。」
封潛深邃眼底浮起些許笑意,他揉了揉她的頭,眼里全是寵溺。
他皇兄曾對他說過,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皇兄說那是他畢生心願,可身在皇家身不由己,他守不住唯一傾心深愛的女子,讓他若是遇到了,要好好守住,莫要像皇兄一般徒留遺憾。
他會守住的,此刻他手里牽著的這個女子便是他要守住的人,他會竭盡全力的守護她!
天色暗了,但整個京城的燭火亮了,燈火如白晝,人影重重,燈影迭迭,舉目望去到處都掛著招攬生意的各色花燈,他們又逛回了玉水湖畔,雙全等人很自覺的退遠了。
湖岸柳樹上懸掛著燭火搖曳的花燈,河中飄過一盞盞點著燭火的蓮燈,湖面上劃過一艘艘雅致的畫舫。
安承嫣有感而發,眼眸凝視著湖面,輕輕吟道︰「曲曲層層皆入畫,晴晴雨雨總宜人。」
這是她在西湖湖心亭里看到的對聯的其中兩句,當時印象深刻,深覺描寫得恰如其分,便默記了下來,此時見到如畫景致,不由的吟誦而出。
封潛情生意動,古井般深邃眼眸看著她,驀地將她擁入了懷里,安承嫣雙臂伸出,纏繞在他腰間,杏眼流波。
封潛收緊了手臂、月兌下面具,兩片涼薄的唇已印上了她的唇,低頭含住她唇瓣,同時扣著她的香肩,轉了個方向,不叫旁人看清。
兩人唇舌交纏,封潛輕捻慢挑,安承嫣的氣息慢慢被他攫盡,她如浮在半空之中,呼吸漸促,綿長的吻勾得她眼波迷離,他的眼里同樣積攢著濃雲。
安承嫣沉醉在他的吻里,鼻間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摻了幾許墨香,混著他身上天生的冷冽氣息,叫她迷醉。
迷戀自己的夫君是被允許的吧?不算花痴吧?
畢竟周圍不遠還有旁人,封潛依依不舍的放開了她、戴上面具,他讓她站在身前,擁著她的腰,兩人望向同一片湖水夜色。
冷不防遠方的夜空綻放出煙火,安承嫣抬眸看煙火時,清楚看到了流星劃過。
「流星!快許願!」她迅速雙手合十,默念,「封潛和安承嫣願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他听到她許的願了,他的心突突地跳,雖然臉上覆著面具叫人看不清,然而一雙墨色深沉眸子映著光影,泛著漣漪凝向她,心底有個聲音響起——
他肯定是得到人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寶貝了。
紫宸宮,夜已深沉。
戰麗佟在寢殿里來回地走著,美麗的面孔凝聚著怒意,還有藏不住的嫉恨,各種躁動不安,因為她不相信,不相信封潛竟會陪安承嫣逛市集,還逛了一整天,他們甚至在湖畔……在湖畔接吻……
「娘娘,該歇息了……」青楓大著膽子勸道。
戰麗佟寒著臉。「皇上今晚宿在哪里?」
青楓小聲地道︰「甘露宮。」
戰麗佟蹙眉。
又是甘露宮!
皇後究竟有什麼法寶將皇上迷得神魂顛倒,讓皇上為她打破宮規,夜夜留宿在甘露宮?
她是不怕皇後先誕下皇子,反正她的目標不是皇上,她現在怕的是若事情不如前世發展,安承嫣不死去,那會變得如何?若安承嫣生下封潛的孩子又該如何?
該死!那種事絕不能發生!越多變量對她越不利,要讓一切照前世的軌道前進,她就必須打破目前的祥和,安承嫣一定要死去,那兩個前世不存在的側妃也必須除去,待封潛像前世一般變成孤寡之人後,她便要煽動他叛變!
她相信等他知道了事實真相,他一定會听她的,到時她再將秘密公諸于世,而封頤這個皇上肯定會大受打擊、了無生趣、自我了斷,太皇太後和太後都會因為秘密揭穿而被賜死,而文武百官肯定也會擁立封潛為王,待封潛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她就是皇後了,他們的孩子將來會繼承大統,而封家的天下也將會變成戰家的天下,達成她父親的心願,等到封潛死後,她就是權力滔天、至高無上的太後,她要改朝換代,改武為戰,她要垂簾听政,她要主宰一切!
戰麗佟的眼里閃過一絲狠戾,看得青楓膽顫心驚。
戰麗佟握拳暗道,她不要再像前世那般寂寥的死去,絕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