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意在院前院後翻找了一遍,沒找著人,這下她也慌了。
小姐會去哪了呢?
該不會……該不會想不開了吧?
後悔不該跟齊若安嘔氣的她急急跑回去前廳,淚眼婆娑,「我找不著小姐……不知她去哪了……」
韓老爺聞言立刻下令,「快去找少夫人!」
屋內的奴僕立刻鳥獸散,四處尋找齊若安的下落,如意也跟著再出去找。
「人好好的,怎麼會不見了呢!」韓老爺掩飾不住擔心。
韓夫人則毫不在意的吃她的飯,悶不吭聲是怕若說了齊若安一句難听話,又要被丈夫罵。
「你猜得到她去哪了嗎?」韓老爺問兒子。
韓沐秦面無表情,「我怎會知。」
「她是你妻子,你怎不會知?」
韓沐秦夾了塊醬炒豬肉放進口里,細細咀嚼,看上去一點都不在意齊若安的生死。
韓老爺見老婆兒子如此無情無義,心口一陣怒,「人家嫁進來到今天,哪日不是衣不解帶陪在床前殷勤伺候?就算她不是秋嵐,不喜,也要懂得感恩啊!」
「那是她應盡的職責。」韓夫人還是忍不住碎嘴了句。
「就是有你這樣無情的娘,才會生出這般絕情的兒子!」韓老爺怒而起身,「我看我哪日病了,你們照樣吃喝玩樂!」
「欸,」韓夫人听了可不服了,「你怎麼拿自己跟那丫頭比呢,她……」
「老爺!」如意沖了進來,臉上涕泗縱橫,聲淚下,「求求您請大夫,小姐不行了……」
「什麼不行?」韓老爺面色鐵青。
一旁的韓沐秦聞言,手上的筷子一頓。
「她……病了,沒有辦法動……」
「快去叫大夫!」韓老爺指示屋內伺候用餐的奴僕。「少夫人在哪?快帶我去!」
韓老爺急急跟在如意身後走了,韓夫人見丈夫走了,更肆無忌憚的叨念起來,「什麼病了,我看是自導自演要博取人同情吧……沐兒?」兒子怎麼站起來了?
韓沐秦扶桌起身,一旁的榮兒見狀,連忙拿了手杖給他,他揮手拒絕,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屋外。
今日在花圜散步的時候,他就發現腳部的肌肉力量已經可以支撐他的身子,不需要拐杖或人的輔助,只是尚有些許不穩,不行走快。
出門時,抓到父親最後的一抹背影,正是往西邊方向走,他緩緩地一步步走去,走到西偏房時,看到丫鬟們正七手八腳的將齊若安抬到床上去。
只見她雙手抱臂,在炎熱的七月天,卻是全身發抖,面色有著不正常的潮紅。
「被子呢?怎麼沒被子?」韓老爺斥喝。
「奴婢這就去拿。」如意匆匆忙忙地走了。
韓沐秦走來父親身邊,韓老爺睞他一眼,心中多少欣慰他至少還肯來看媳婦的情況。
大手握住齊若安的上臂,即便隔著布料,韓沐秦也可以感覺到過高的體溫,但她的手卻是冰冷的。
她發燒了。韓沐秦判定。
「好冷……」她雙臂圈抱著身子,彷佛那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溫暖。
韓沐秦掌心貼額,果然一片高熱。
他當機立斷轉頭吩咐兩名丫頭,一個打冷水,一個燒熱水。
「好冷……」縴細的身軀顫抖個不停,整個人在床上蜷曲起來,像剛煮熟的蝦子。
如意跌跌撞撞的抱著一床被子進來,將齊若安蓋得密密實實,可是她還是止不住顫抖。
「好冷……」齊若安不住的喘著。
燒熱水還需點時間,名叫貴兒的丫鬟端了裝水的臉盆進來,揉濕布巾擰吧,韓沐秦接手過去,放到她額上。
她一直抖個不停,即便蓋上被子,仍無法減輕發顫的情況,韓沐秦不由得皺了眉。
她病得比想象中嚴重。
「熱水好了沒?」他頭也不抬的問。
「少爺,因為廚房火已熄,要重新起灶火,還得一段時間。」丫鬟緊張的解釋。
韓沐秦心想這樣下去不成,她打寒顫打得太厲害了,思索了下,轉身對屋內的眾人道︰「你們先出去,把門關上,大夫來時再進來。」
「你要做啥?」韓老爺納悶的問。
「爹,別緊張,先出去吧,把她交給我。」
「噢。」韓老爺端凝兒子篤定的神色,沒再多話,朝其他家僕擺了擺手,一起退出。
房門輕輕合上。
屋內只有一盞油燈,門一關上,就顯得有些昏暗了。
韓沐秦月兌下鞋履上了床,躺在她身邊,將發抖的身軀摟入懷中。
她抖成這副模樣,光靠被子不足以給她溫暖,而最快速暖身的方法,就只有直接摟著她了。
這是他的妻子,自是沒什麼好介意的,況且在他昏迷的時候,她沒日沒夜的照顧,現在他不過是回報而已。
突然被韓沐秦擁入懷中,齊若安很是驚詫。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一雙帶淚的水眸不解地望著他。
「你在發燒畏寒,我抱著你比較暖和。」看見她詫異的納悶神色,韓沐秦語氣淡淡地回答。
男人的懷抱溫暖堅實,雖然因為大病一場掉了不少肉,但還是比縴細的她粗獷有力,體溫滲入布料,熨貼上她的肌膚,她突然覺得沒那麼冷了。
第一次被他擁抱,雖然是因為她發燒之故,齊若安還是很難不害羞,但她很快的想到,他大病罷愈,尚在調養當中,禁不起任何冒險。
「別……」齊若安雖然燒得頭昏,但還是能做判斷,「風寒……會傳染,若再病了就不好了……」小手輕推著韓沐秦的胸口,催促他快離開。「快走,我沒事的……」
自己都病成這樣了還想著他的身體?
他可從未給她好臉色看過啊。
「別說話,我自有評估。」
「不行……」她抗拒著推開,「拜托……」
「閉嘴。」
他聲線微冷,把人壓得更緊。
嬌小的身子幾乎完全貼合在身軀上,發著高溫的身體讓他也不禁要冒汗。
他在干啥?
韓沐秦暗斥自己。
在這種時候,他竟然會注意到她的身材?
而且這個女人的存在,代表了齊家對韓家的輕視,母親也是因為這點,才一直對她百般挑剔、不假辭色。
但他其實並非無法感受到她是如何盡心的照顧他……
就在他怔忡發呆,手臂的圈錮力道沒那麼確實之際,他懷中的女人松月兌了他的掌握,甚至還滾落床下,躺在地板上。
他詫異地起身。
「唉……」齊若安摔得全身疼,低聲哀號無法起身。
外頭的人听見重物摔落聲,韓老爺一馬當先大力推開門,卻見他的兒子躺在病人的床上,而病人竟然摔落在床下。
韓老爺氣沖沖地過來,其他丫鬟連忙沖過去把齊若安扶起來。
「你在做啥?」韓老爺難以置信的指著兒子鼻尖,「你再怎麼不喜人家,也不該把病人推到床下去啊!」
天啊,他的兒子不僅是無情,而且還殘忍!
韓沐秦啼笑皆非。
「不是……」齊若安虛弱的解釋,「是我自己摔下來的……」
她好不容易才從閻王手中把韓沐秦的性命搶回來,怎可能再讓他陷入得風寒的險境。
大夫曾叮囑過他病體剛復原,必須要好好調理進補、嚴加照顧,千萬不可再染上任何病痛,否則有可能落下病謗,成了一個病癆子。
所以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他繼續抱著她。
「你不用替他解釋!」韓老爺怒道,「他……」
「真的是我自己摔下來的!」齊若安不得不加大音量,這得費上一番力氣,才不過一句話,就讓她氣喘吁吁。
韓沐秦面無表情的欺身上前,盯視坐在床緣的齊若安,「那就照你的意思吧。」
齊若安眸中閃過一抹忐忑,但還是堅定的點了頭。
韓沐秦再端凝著她一會兒,齊若安承受不住壓力的垂下頭去。
難得……難得他溫柔對待,她卻把他推開,讓他失了臉面,在他眼里,她肯定是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吧?
但他的身體比任何事都重要,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韓沐秦收回視線下了床,走到小屋外時,回首看了這間屋子。
他根本沒印象他院落中有這間屋子,她跑來這里是要做什麼?
難不成,她打算在這個房間住下?
再怎麼說,她可是韓家的少夫人,為何要棲身在這窄小的屋子?
一名端熱水的丫頭匆匆經過,他揪住她的手臂。
「去燒兩盆炭火放在少夫人房中。」韓沐秦叮囑。
「炭火盆嗎?」
「對。」
既然她不要他抱著,那就只能燒炭火幫她取暖了。
「好,我等下就去辦。」
「小姐……」屋內,如意握著她的手,淚眼汪汪,「是奴婢不好,奴婢錯了……」
齊若安笑了下,搖了頭。
「幫我去替少爺熬藥。」
這要是平時,如意就要罵人了。
自己都病了,還惦記著少爺!
但她已經發誓再也不跟齊若安吵架了,故用力點頭,「我現在就去熬藥給少爺喝!」
如意扶著她躺下,為她蓋好被子,轉身匆匆忙忙去廚房準備煎藥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