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澈派了探子潛入柳月教里調查,終于有回報。
探子查到在柳月教的信徒當中,有個身分極特殊的人,名叫王達,曾擔任多名大官的暗影,後來轉為剌客暗殺朝廷命官而受到朝廷通緝,消失匿跡多年,沒想到會現身在柳月教當中,成為信徒。
探子還查出王達對柳月教十分沉迷,為了供養教主,不擇手段的斂財,教邢澈懷疑王達是為了錢殺了那三名官員,也因為深怕鬼魂向自己索命,才會在死者死去的房間里埋下柳月教的符咒。
王達除了柳月教的人之外,跟外面的人都沒有交集,直到在案發前他曾經到茶館和某個人見過面,之後疑似變裝,出現在三名死者的府邸敖近勘查地形,並接觸過三名死者,邢澈揣測,王達是受到茶館里的那個人收買,殺死那三名官員,只是和他見面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終于,邢澈查到那個人叫劉新,他自稱是從雲南來的商人,其余一無所知,是個充滿疑雲的人。
邢澈突然獲知下一次王達和那個叫劉新的人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兩人約在一間客棧隱密的雅間,他有預感那個叫劉新的人是破案的關鍵,想親自會一會劉新。
臥底查案對邢澈是常有的事,他並不只是發號施令而已,有時也親自參與,反而更能查到蛛絲馬跡。他偽裝成客人踏進客棧,再偽裝成送酒的店小二終于,偷看到那個叫劉新的人的真面目。
那張臉孔並沒有太特殊,卻意外的讓邢澈感到眼熟,好似在哪見過這人,卻一時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他曝露了行蹤,只能馬上離開,見有追兵追上,他途中換裝,又繞遠路,花了點時間才甩開追兵。
而原本想不起來的人,在邢澈返回太理寺後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來了,原來劉新的本名叫劉毅,是左相身邊的親信,他記得,在五年前他以養病為由回鄉了。
若劉新就是劉毅,這代表什麼?這案子與左相有某些關聯?
調查這樁貪污案以來,邢澈一直認為背後有個強大的幕後黑手,右相看似有嫌疑,卻從來沒有想過,左相竟和這起案子有關聯。
這時,邢澈想起了楚楚曾經說過要他小心左相的話,還有左相上回親自登門造訪,暗示他早點結案對他才有利的話,他感到事有蹊蹺,然而在情感上,他並不想懷疑左相,只要想到左相可能就是幕後黑手,他大受打擊。
邢澈頭一次查案子查得思緒紊亂,久久無法平靜下來,他閉目養神,倏地睜開眼,吁了口氣,酉時了,先回去再說了。
邢澈搭馬車從大理寺回到邢府,在那一晚他把楚楚尋回來後,他變得習慣注意時辰,在外面時,他會在天色變黑前趕回府里,若在府里,他也會確定她沒有亂跑,乖乖的待他身邊,受著他的保護。
在那一晚他把床分給楚楚後,不知不覺縮短了他和楚楚之間的距離,他總是把她擺在第一位,喜歡寵著她,縱著她,看著她的一顰一笑,會不自覺的流露出微笑,別說王總管和阿朋看見了,連府里的下人們都感受到他的改變,只是不敢明目張膽的討論。
也因為邢澈和楚楚兩人相處的方式太過自然,有時還會像冤家般的斗嘴,以至于邢澈並沒有發現,他對待楚楚的心思早一點一滴起了變化,他的心房早被楚楚佔據了。
邢澈這一回府,見阿朋來迎接他,他本能的望向四周,發現楚楚並沒有跟來時,有點失望的問︰「楚楚人呢?」
「這個啊,王婆婆前陣子養的母狗生了一窩小狽,楚楚大概是跑去看小狽了吧。」阿朋回答。
所以,小狽比他更重要?邢澈心里頗為吃味,並沒有看到阿朋那略帶閃爍的眼神。
阿朋問道︰「少爺要先用膳還是沐浴?」
邢澈感到疲憊,按了按酸痛的脖子,「先沐浴好了。」
一主一僕往前走,在進入院落前,兩人听到從左方處傳來的哭泣聲,在那兒有好幾個婢女聚在一塊,其中一個婢女正在哭泣,王總管也在,不知在說些什麼。
「怎麼回事?」阿朋納悶瞞咕著。
邢澈直接朝那方向走去,阿朋馬上跟上。
「王總管,是真的,西邊的小廚房鬧鬼,我真的親眼看到了,有鍋子和鏟子在空中飛……」婢女慘白著臉,抽噎的哭訴,身旁幾個婢女都在安撫她,也都面露不安。
王總管擠出難看的笑容道︰「這大白天的怎麼會有鬼,大概是你眼花了吧。」
「不,是真的,我沒有眼花,我真的在大白天撞鬼了!」
邢澈站在幾尺外听著他們的對話,待听見「有鍋子和鏟子在空中飛」這一句,額頭青筋一抽。
「楚楚在西邊的小廚房做什麼?」他不悅的朝阿朋質問。
阿朋倒抽了口氣,搖頭如波浪鼓,「不,她沒有做什麼啊!」
邢澈看他的樣子肯定其中有鬼,馬上朝西邊院子的方向走去。
他早該發現楚楚有問題,以往他要到大理寺時,她都會吵著要跟,就算她知道他不能隨意和她說話,她也想跟去。但這幾天她乖巧的都不跟了,以往在他回到府里,她都會比阿朋更快的來迎接他,這幾天也都沒看到她,實在是不對勁,讓他不禁猜測,白天他不在時,她背著他偷偷在做什麼?
「少爺,等等呀!」阿朋見狀急得跳腳,跑向王總管那兒小聲提醒,「少爺都听到了,他上小廚房去了,快阻止他啊!」
王總管聞言大驚,丟下婢女們,和阿朋兩人匆匆想追上主子。
當然,他們比不上腿長還會輕功的邢澈,他一下子就抵達西邊的小廚房。
他當場捉到犯人,掃了眼廚房,桌上滿是面粉,食材灑落一堆,實在是慘不忍睹。
楚楚心虛的低著頭,不敢說話。
邢澈深深吸了口氣,耐心地道︰「楚楚,請說明一下現在的情況,阿朋騙我說你去看小狽,結果你跑來這里,還把廚房弄得亂糟糟的,是在做什麼事?」
楚楚心善,除了持續幫助死去的人,也一直偷偷在幫府里下人的忙,尤其她很關心失去了孫子的王婆婆,想協助她渡過喪孫之痛,于是請了王總管牽了只母狗來讓王婆婆養,好讓王婆婆走出傷痛。也為不引起下人們的恐慌,她所幫忙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小心翼翼的,沒想到這次會為了準備「那件事」,被個婢女撞見。
「我……我……」楚楚絞著十指,白玉的小臉都皺成了苦瓜臉,唉,該怎麼說呢?不說個分明,他不會放過她的……啊,對了!
「是因為小狽!我想弄點吃的給小狽吃,你不知道那五只小狽長了牙很會吃,食量大,但又不能吃太硬的,我在準備小狽可以吃的吃食。」
邢澈掃了眼廚房,對她的說詞不太相信,弄個吃的,有必要弄得天翻地覆嗎?
「我說的是真的!」楚楚怕他不信,再三強調。
「少爺,楚楚很疼愛那一窩小狽,才想說弄些好消化的吃食給小狽吃,做好再讓我帶過去。」阿朋奔了進來,剛好趕上說出這句話。
「少、少爺,那、那一窩小狽真是可愛極了……楚楚對小狽可是很用心在照顧……也很重視小狽的吃食,才會想親自做點吃的……您就原諒她吧。」王總管在阿朋之後踏了進來,喘得他上氣不接下氣。
「他們說的沒錯。」楚楚朝邢澈猛點頭,盼望他能相信。
邢澈看他們三人連成一氣,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所以,她這幾天沒吵著跟他一塊出門,也沒在他一回來就來迎接他,是因為她正忙著準備狗的吃食?
邢澈當然問不出這句話,這樣顯得他在跟小狽爭寵。
他望向楚楚,叮嚀的道︰「這種事直接說就好了,用不著瞞著我,好好把廚房給收拾了,別再嚇到人,我不希望再傳出鬧鬼的傳聞。」
「是,我會注意的!」楚楚見他相信了,暗自松了口氣,為了準備「那件事」,她還特別挑這間極少開伙的小廚房,哪知今天會有個丫鬟跑進來,恰巧的看到她在挪動鍋子和鏟子,尖叫了一聲就跑出去了。
邢澈听到她應好,轉身就想踏出廚房。
楚楚突地喊住他,提醒道︰「公子,請你明天一定要準時回來!」
邢澈回頭看她,笑道︰「我哪天沒有準時回來?真是說了奇怪的話。」
「說的也是。」楚楚想了想,含笑道。
一旁的王總管和阿朋見主子沒有懷疑,在心里都松了口大氣,差點被發現了,這可是他們和楚楚的秘密,絕對不能被少爺發現了!
楚楚神神秘秘的在忙些什麼?
其實她和王總管、阿朋兩人一起偷偷的在為邢澈準備慶祝生辰。
前幾天楚楚不經意的听到王總管哀嘆說,邢澈二十五歲的生辰快到了,以往都會有老夫人為他煮壽面,和老爺三個人一起過,但老爺在三年前被害身亡,老夫人離家到山上潛心向佛後,便沒人幫他過生辰了,當然邢澈在守喪期間,也沒心思過生辰。
但今年都已經過了三年守喪期,王總管提議要為他過生辰,不想被他一口拒絕,邢澈覺得麻煩,並說不在乎多吃那碗壽面,要他不必費事準備。
可王總管不忍心,仍想為邢澈過生辰,他知道這三年來主子一直活在老爺死去的陰霾里,被老爺的命案給束縛住了,他希望主子能活得輕松點。
楚楚寫起字,問起邢老爺的死。
王總管說邢老爺曾擔任大理寺卿,在三年前查辦一起貪污案時遭犯人買凶報復,在搭著馬車回途中被一群馬賊殺死,隨行的小廝和侍衛也都死了。而這案子雖然已結案,但邢澈認為案子有疑點,真正買凶的凶手並未捉到,這三年來,他仍在暗中調查,性情變得更加孤僻,在查案上變得非常固執,非查到真相不可,每件案子都太過追根究柢,以至于成天都埋首在工作中。
楚楚想起邢澈每天忙碌的樣子,真覺得他太過拼命了,父親的死造就他如今人生里的目標只有查案,這樣的人生太孤單了。
對楚楚來說,邢澈一直是個最特別的人,他是過去與她有連結的人,是唯一能看到她的人,也是為她取名字的人,在日漸相處下,她不知不覺地依靠他,他已成為她生活的重心,也成為她最重要的人。
最近她和邢澈同床而眠時,明明床位很大,兩人根本接觸不到,然而只要他高大的身軀一躺下,她就會感受到他強烈又鮮明的存在,隨之呼吸加快,臉兒變燙,還想悄悄的偷窺他。
楚楚不明白這種異常害羞、像是迷戀上他的心情是什麼,只知道她關心他、心疼他,舍不得這樣拼命查案過日子的他,想為他多做一些事,想逗他開心。
所以她主動告訴王總管,她想為邢澈過生辰,只要別讓他知道他就沒辦法阻止,王總管當然不用袖手旁親,瞞著邢澈偷偷幫她籌備。
準備生辰當晚要吃的吃食可不簡單,楚楚覺得親自為他做菜才有誠意,從王總管口中得知,老夫人往年都會為他做的壽面和幾道他愛吃的菜,她也想做出一樣的菜色,好讓他感受到他爹娘待在他身邊時的溫暖。但用念力做菜可是一大考驗,楚楚本身廚藝就不精,只會做簡單的家常菜,如今要用念力操控,得多花幾天時間練習。
終于,邢澈的生辰日到了,就是今天。
楚楚在小廚房忙著,王總管怕又像昨天那樣被丫鬟撞見,便要阿朋去把風,一下午,楚楚就做了好多事,她揉了面團,煮了壽面,以及做了五、六道老夫人擅長做的拿手好菜,等著邢澈從大理寺回來吃。
她以為,邢澈會像以往一樣準時在酉時兩刻回來,今天卻反常的,都過了半個時辰了,天色都暗下了,他還沒回來,她怕菜冷了,讓阿朋先將菜端回小廚房里,煨在鍋子里熱著。
那麼晚了,怎麼還沒回來呢?
楚楚走到影壁前,望著已經暗下的天際,不禁擔憂起來,怕他在外頭出了意外。
陪著楚楚一起等待的王總管和阿朋也同樣擔心,少爺知道楚楚怕惡鬼,就算再忙,也都會在天黑前回來陪楚楚,今天怎麼可能晚歸呢?
「我到外面看看馬車回來了沒。」阿朋跨出大門門坎,左顧右盼,沒一會兒,看到主子搭乘的馬車回來了,待邢澈一下車,阿朋馬上湊向前提醒,「少爺,您終于回來了,楚楚在等您呢!」
邢澈沒有回話,步伐走得很快,跨進大門,當他看到楚楚迎面飄來,看到她好好的,他臉上明顯松了口氣。
楚楚看到他平安回來,揚起開心的笑,「公子,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邢澈揚起嘴角,軟化了他那過于剛硬的臉部線條。
王總管看著這一幕也笑了起來,只有楚楚在,自家少爺才會有這樣的表情。
「我原本可以準時回來的,因為臨時跟大理寺里的人出外務才晚歸。」邢澈朝楚楚解釋。
眼見時間晚了,他自然也焦急,雖說有門神在,一般鬼魂是無法闖進府里,但,就怕遇上惡鬼門神也擋不住,他滿腦子都在想著要快點回來,還編了理由才先行離開。
「沒關系,我真怕公子在外頭出事,沒事就好。」楚楚看得出他的焦急,知道他是擔心她急著趕回來,窩心的笑道。
邢澈看著她的笑容,微微失了神,楚楚被看得有些害羞地垂下眸子,又忍不住回看他,兩人相互凝睇,隱隱約約流轉著微熱的情愫。
阿朋看主子動也不動,有點納悶,問道︰「少爺,您要先沐浴還是用膳?」
王總管瞪了他一眼,「還用問嗎?先用膳。」這個沒眼色的,猜不到少爺杵著不動,是在和楚楚深情對望嗎?飯菜正熱著,當然趁現在吃。
邢澈奔波了一天也餓了,當然是先用膳。
當飯菜送進房,他不禁愣住了,像這樣的菜色,他許久沒看到了,而且還有壽面,這是娘親在他的生辰時才會為他煮的。
「這些菜是……」
楚楚要開口說是她煮的,突然感到害羞,剛好王總管出聲道——
「少爺,這些菜都是楚楚做的,今天是少爺的生辰,楚楚說想為少爺過生辰。」
邢澈還真忘了今天是他的生辰,錯愕的抬頭望向楚楚。
她只得坦誠道︰「對,這些菜都是我做的,我想為你過生辰。」
邢澈瞬間明白了,「所以說,你這幾天都在廚房忙著練習做這些菜?」
她點頭道︰「我跟王總管要了你娘的食譜看,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但也不知道做出來的菜有沒有和你娘做的一樣好吃。」
他會生氣,會認為她多事嗎?楚楚不免擔心,因為王總管說過,他不想過生辰。
當邢澈第一眼看到這些菜時,心里是驚訝的,再听到她這幾天來的忙碌都是在練習做這些菜,他除了喜悅,還覺得感動。
「真是被你打敗了,連做菜也行。」
听到這句話,楚楚松了口氣,笑道︰「是啊,公子,我真的很厲害吧,連做菜都難不倒我。」
「賣相看起來不差,但真的能吃嗎?」邢澈故意道。
楚楚嘟著嘴,「吃吃看就知道了。」
邢澈坐上位子,由著楚楚替他布菜,登時,菜和肉分別從盤子里飛了起來,落在邢澈的碗上,面條也一條條飛起來落在另一個小碗里。
這畫面讓阿朋直盯著看,不管看幾次,都覺得楚楚很厲害,令他崇拜不已。
王總管把看得出神的他拉走,念了句,「還杵著做什麼,走了。」
在門合上時,王總管心想,若是這兩人能有好結果就好了,他看得出來楚楚對少爺的特別,只是少爺不開竅,楚楚又是個生靈,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肉身里,總歸現在別打擾他們就對了。
邢澈品嘗起楚楚做的菜,楚楚眼巴巴的望著他問道︰「味道如何?好吃嗎?」
他一臉復雜的放下筷子,「你都沒有試味道嗎?不是太咸就是太甜。」
「我、我……沒辦法試味道……」她崩潰了,「怎麼辦?那不是很難吃……天啊!我到底在做什麼,白忙一場……」她捂著頭嚷著。
邢澈看她這個樣子,唇角微揚,再次舉筷。
楚楚看到他又吃起來,趕忙阻止道︰「公子,別吃了,不是很難吃。」
邢澈抬起頭道︰「我沒有說難吃,雖然咸了點、甜了點,但還可以吃。」
說完,他繼續品嘗她做的菜,一道道吃著,雖然和娘親做的味道相差甚大,但總歸是她的心意。
他為了守喪已經三年不過生辰,原以為無所謂,在吃到這些菜時,才發現他原來很懷念,懷念著爹還活著、娘也在家的時候,但現在他不孤單了,有她為他慶祝生辰,很溫暖。
楚楚看他把菜都吃下去,覺得很感動,好好的生辰被她做的菜破壞了,她得好好補償他才行……對了!
「公子,我還為你準備生辰賀禮。」
「還有生辰賀禮?」這倒讓邢澈期待了。
楚楚將賀禮放在內室里的床上,一施念力,賀禮飛了起來,飛過屏風,落在邢澈的雙手上,那是一支非常大的……大槌子。
楚楚雙手叉腰,笑得可得意了,「公子,這是我和王總管去逛市集時看到的,我一眼見了就喜歡,用這個幫公子楗背最好了。」
邢澈唇角抽了抽,看著手上的大槌子,這槌子也太大了吧,她是想打到讓他內傷嗎!
「公子為了尋找真相,總是辛苦的查案,往後我也會努力的為公子槌背的,陪公子一起找出真相破案的!」楚楚語氣堅定道,她听王總管說他是個對真相很執著的人,想來想去,好像就只有送這槌子最適合,可以幫他消除疲憊。
听到這句話,邢澈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在楚楚覺得他哪兒怪怪的時候,他放聲大笑。
「哈哈哈……」
「公子,你在笑什麼?」楚楚一愣,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放聲大笑。
「哈哈!」邢澈笑得都快掉出眼淚了,他實在是太開心。
楚楚覺得莫名其妙,擔心的問︰「公子,你到底是怎麼了?不喜歡這個大槌子嗎?」先是吃了她做的難吃的菜,再看到這支大槌子,他是受不了發狂了嗎?
邢澈雙眼定定看著她,覺得她真是神奇,原本他還因為左相跟王達有關聯,心情受到打擊,一時不知該如何查案下去,在她說出他是為了尋找真相才辛苦查案,且會陪著他一起找出真相破案時,他突然感到豁然開朗。
他怎麼會忘了呢?他查案就只是為了尋找真相。
邢澈緩緩斂起笑容,對她道︰「不,我喜歡你這支大槌子,楚楚,謝謝你,你讓我總算明白我該怎麼做了。」
「什麼該怎麼做?」楚楚仍搞不清楚狀況。
邢澈覺得難以啟齒,但還是想對她剖白自己的心情,「說起來丟臉,你曾經對我說過左相想害我,我不相信,認為不可能,但我昨天查到左相和這起貪污案有關聯,讓我覺得迷惘。
「我並不想懷疑左相是主謀進而去查他,直到剛剛,我听了你說的那番話才驚覺,我忘了查案的初衷,我要尋找真相,就要公正的去查案子,不能有私心,就因為對方是我信任的長輩,我更需要查清楚,若他真與這案子無關,也能盡早還他一個清白。楚楚,謝謝你讓我明白這件事。」
他倆曾因這件事吵架,在和好後,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此事,楚楚很意外他會突然提起,還對她說了謝謝她,讓他想公正調查這件案子。
楚楚欣喜一笑,「公子,你願意相信我所說的話?」
邢澈坦誠的回道︰「我只相信眼見為憑的事,所以我想試著去查看看,而不是先入為主的認定你說的是錯的。」
楚楚真的很開心,雖然他們都不再提及那件事,但其實她心里還是有點受傷,被他全盤否認,認為沒受到他的信任,如今听到他這麼說,她終于真正放下了。
「我希望公子你是對的,你所信任的左相大人跟這起貪污案是沒有關系的。」楚楚真心的道,接著她打開酒瓶,「公子,來喝酒吧,今天是你的生辰,好好的慶祝。」
黃澄的酒液從酒瓶里倒出,以完美的弧度落入酒杯里,飛到邢澈手中。
他笑了笑,喝了下去。
邢澈並不是嗜酒之人,行事一向很有分寸,但今晚因為有楚楚在,雖然她很唆,但會逗他笑,又很溫暖的陪伴著他,讓他心情愉悅的多喝了幾杯。
喝得微醺的他望著,覺得心神蕩漾,此時在他眼底,她變成了一個美人,對,她真是個美人,笑得純真,有點憨,卻勾得他心癢癢的,讓他渴望去踫觸她。
他真的順從道股蜃做了,伸出手想去模她的臉。
他還沒踫到,楚楚就被他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往後一縮,害羞的道︰「公子,你在做什麼?」
邢澈直勾勾的望著她,呼出的氣息帶著酒氣,哄著道︰「別動,讓我踫踫你。」
太曖昧的話語讓楚楚心口悸動,臉頰發燙,不禁羞怯的期待著,就見他朝她伸長手想模她,卻穿過了她的臉,根本踫不到她。
邢澈抽回手,望向掌心,懊惱的道︰「為什麼會踫不到你呢?」
為什麼他會想踫她呢?
楚楚不由得想,是因為他喝了酒的關系嗎?
可她沒有喝酒,只聞酒香,也被燻醉了嗎?不然為何會希望他踫觸她呢?而她也一樣想要踫觸他。
楚楚真心希望自己不是生靈,想親自動手做菜給他吃,想為他倒酒,為他擦汗,很多事她都想親自為他做,還想和他一起逛市集,一起到任何地方,她希望她是真實存在的,想讓周圍的人看到她待在他身邊……
這念頭一起,楚楚瞬間明白了,她顫著唇,鼓起勇氣問︰「公子,如果……我是說如果,哪一天我回到我的身體里,那麼你……你會來找我嗎?我們……還能相見嗎?」
邢澈深邃的雙眸望著她,久久都沒有回答。
楚楚干笑一聲,看起來像要哭了,「公子,我們好像都醉了,才會說出這麼奇怪的話……你別喝了,早點歇著吧。」
邢澈讓阿朋服侍沐浴後便躺下,醉意讓他一倒上床便不省人事。
楚楚熄了外室的燈,內室里只留下一盞微弱暈黃的燈,隨即爬上床,窩在屬于她的位置上。
可她睡不著,她意識到自己喜歡邢澈,不禁糾結著,懊惱著。
為什麼她要向他問出那一句話?听起來像在對他示愛,像是多麼渴望在日後見到他,盼望著他來見她,對一個未出嫁的姑娘來說,她真的說出很大膽的話,但他沒有回答,令自作多情的她很是難堪。
楚楚只能當作他喝醉了,沒听清楚她問了什麼,不然她真的糗大了,要她明天如何面對他?
望著此刻躺在床上已經熟睡的邢澈,她不禁想,他喜歡她嗎?
楚楚光是想就滿臉通紅,她閉上眼,催著自己快睡,別再胡思亂想了。
而看似早睡著的邢澈在這時卻睜開雙眼,他是醉了,但並沒有醉倒,他清明的記得不久前發生的事——他看著她入迷,渴望的伸出手想模她的臉,接著听到她問的話——
公子,如果……我是說如果,哪一天我回到我的身體里,那麼你……你會來找我嗎?我們……還能相見嗎?
當下的他,腦子都清醒了,她問的話太曖昧,就像是在對他示愛,在向他索求更進一步的承諾,她那嬌羞里帶著期盼的表情很難不讓他這麼想,忽然間,他無法輕易回答。
邢澈回想起最早時只是收留她、想幫助她回家罷了,甚至還覺得她是個麻煩,不知何時起,兩人的關系變得愈來愈親昵,待回過神,她已佔滿他的生活,但他從來沒有去細想過兩人的關系,他必須慎重思考才能回答她,不能輕率做出承諾,否則對她是一種傷害。
邢澈望著帳頂久久,才閉上雙眼。
隨著夜愈來愈深,兩人也都進入夢鄉。
身為生靈的楚楚自然也會作夢,她曾經夢過自己大口大口吃著東西,滿足飽食之欲。在今晚,她夢到自己在追貓,不知不覺跑來一排屋子後面,一個不經意,她從窗子看到兩個男人在交談。
咦?她這是在偷听嗎?
她看到了左相,還看到了一名年輕俊美的男人——
「皇上將那起案子交給大理寺少卿偵辦,那人剛好是我熟人的兒子,他辦案很用心,卻不知變通,凡事都要追根究柢,這要是被他查到,會有點麻煩……」
「听起來這個人會妨礙到我的計劃?」
「倒是不會,只是就這麼除去他太可惜了,那年輕人很有能力,若能將他納為己用最好不過,當然,他若是執迷不悟、不肯听話,屆時再清掉他這顆小石子也不是件多費力的事。雍王爺請放心,我絕不會讓他妨礙到您的奪位大計的……」
楚楚听到了這番話,倒抽口氣,接下來,听到左相的怒吼聲——
「是誰躲在外面?」
楚楚嚇壞了,中年男子的怒聲教她恐懼,她轉身就跑,拼命的跑,宛如背後有洪水猛獸在追,她也叫喊出聲——
「救命……救命……」
半夜里,邢澈被楚楚這一叫給驚醒了,以為有惡鬼來了,倏地從床上起身望向她,才發現她在作噩夢。
「楚楚,快醒醒!」
楚楚听到他的聲音醒了過來,睜大惶恐的眸子,蒼白著臉,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楚楚,你怎麼了?作噩夢了?」邢澈追問。
楚楚望向他,顫抖的道;「我……我夢到左相了……」隨即搖頭,「不對,我不應該夢到他,不應該有那樣的記憶,他怎麼可能會害你呢?」
邢澈心疼地看著她,在他面前,她連左相的一點兒不好的話都不敢說了。
「楚楚,無論你說什麼話我都不會怪你,你夢見什麼,都說給我听。」他雙眸篤定的看著她道。
見他願意听,楚楚這才放心說起夢境,「就我上次對你說的,我想起左相想害你的事,這次我夢到更完整的夢,夢中除了左相,還有另一名年輕男子,左相在對那名年輕男子說了想清掉你這個小石子後,又接著說『雍王爺請放心,我絕不會讓他妨礙到您的奪位大計的』。」
說完,楚楚顫栗的對邢澈道︰「左相叫那名年輕男人叫雍王爺,又說了什麼奪位大計……天啊,左相是要幫助那個雍王爺造反嗎?」
听她說出這一席話,邢澈震驚不已,但他很快冷靜下來分析她的話。
她所說的那個年輕男人,左相稱他為雍王爺,左相是要和雍王一起策劃謀反大計……可是不對啊,八王爺雍王不是在十幾年前就死了?
「是因為我听到不該听的話,左相才會派人追殺我,我才會傷了頭昏迷不醒的嗎?」楚楚猜測,她的記憶還是缺了一角,想不起自己是誰。
邢澈見她害怕的樣子,安撫她,「楚楚,慢慢來,你總會想起來的……」他戛然住口,赫然驚見她的雙手變得半透明,極為艱難的開口道︰「楚楚,你的手……」
楚楚低頭一看,看到她的雙手變成半透明時,顫著聲道︰「為、為什麼?」
邢澈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能呆怔的和她對視。
漸漸地,楚楚不只是雙手,就連身體也變得透明,她眸底蓄起淚水,飽受驚恐的喊出,「公子,我……我要消失了嗎?徐道長說,若我太久沒有回到肉身里,就會魂飛魄散。」邢澈看到她的身體變成半透明狀,背脊瞬間發寒,冷汗濕了他的中衣,他感到呼吸困難,既恐懼又心慌,真怕楚楚會就此在他面前消失不見。
下一刻,邢澈想都不想的展開雙臂抱住她,大聲朝她吶喊,「楚楚,別怕,我不會讓你魂飛魄散的!我的陽氣重,我會護住你的魂魄的!」
明明他踫觸不到她,但還是抱著她,看起來就像是緊緊環抱著她。
明明踫觸不到,但不知怎地,楚楚還是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熾熱,耳邊充斥著他說他會保護她、不會讓她魂飛魄散的話,她不禁落下眼淚。
不,她不想消失!不想死!不想再也見不到他!楚楚同樣伸出手,狀似環抱住他的背。兩人擁抱了好一會兒,漸漸的,楚楚恢復正常,不再是半透明的樣子,兩人這才分開來,想起剛才相擁的樣子,都感到難為情。
楚楚害臊極了,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問他,「公子,我剛剛是怎麼了?」
邢澈見楚楚現在好好的,松了口氣,但他實在無法理解方才的情況,真是太怪異了,到現在仍然心有余悸。
但他知道楚楚肯定比他更加忐忑不安,他只能比她更冷靜,輕聲安撫道︰「楚楚,別怕,明天我請徐道長過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