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早朝時的事讓北雁王耿耿于懷,即使到了入夜掌燈時分,與雲雀一同用晚膳之際仍念念不忘,最後在雲雀看穿他的心不在焉,柔聲追問下,全盤托出說給她听。
「居安思危,這道理還是駱叔在本王年幼時說過的,沒想到現下他自己卻全忘光了。」北雁王大搖其頭道。
「駱叔?就是那名出言反對陛下出兵的大臣嗎?」
「沒錯。」
「听起來你們君臣很親近,你私下還喊他一聲駱叔。」
「駱叔曾任本王的西席,教過本王讀書識字。」
「本宮還以為,北雁國以游牧為主,男兒幼時多半只注重騎射之術。」
「本是如此,但先王認為北雁國要有一番新氣象,不能只注重騎術之術而荒廢其它,尤其是讀書識字,對一名君主而言更為重要。」
「他說得對極了。雖然本宮總愛東學西,學些書本以外的事,可是好歹也先把四書五經都念過了。」
「是啊。」北雁王感嘆道。「所以就算駱叔現下抱持著將自家閨女送入本王後宮的心思,本王也實在無法對他生太大的氣……」
呃,該糟,他怎麼說出口了?
來不及自責口誤,北雁王就看見坐在對面的人兒表情愀然一變。
緩緩放下筷子,看著碗盤中的佳肴,雲雀卻失去了品嘗的好心情與好胃口。
「陛下……打算遴選後宮嬪妃了嗎?」她對眼前的景物視而不見,雙眼有些空洞,喃喃地問道。
江山多嬌,美人多姿,自古以來,君王皆將兩者視為自己應享的福澤。
雲雀是可以理解北雁王納妃置嬪的打算,但,理智上雖明白,感情上卻萬般不願接受。
「嗚嗚……哇——」雲雀突然從座位上跳起來,朝里頭的寢房奔去。
北雁王一驚,跟著迅速起身追了進去。他想,若非兩人在用晚膳前便先讓服侍的宮女退下,否則現下肯定滾了滿地的眼珠子。
「怎麼著,你哭些什麼呢?」見雲雀趴臥在床上,臉埋入被褥里悶聲哽咽,北雁王坐在床邊,伸手撫著她的長發,心疼地問。
「嗚嗚……你想遴選後宮嬪妃就選吧……嗚嗚……反正她們的身材一定比本宮縴細苗條……嗚嗚……」
好不容易听懂她語無倫次的哽咽之語,北雁王頓感啼笑皆非。
「你究竟介意的是本王會遴選後宮嬪妃,還是本王會遴選身材比你縴細苗條的女子?」
「嗚嗚……都有……嗚嗚……這是同一件事……」雲雀邊哭邊抬起臉回答,五官擰得像個包子,卻也是他見過最可愛的包子。
「唉!」北雁王輕喟,不顧她輕微的掙扎,伸臂勾住她摟入懷中。「笨小雀子,本王怎麼會納嬪妃?其它女子是比不上你的,本王有你便足矣。」
「真、真的嗎?」雲雀一听,立刻努力止住哭泣。「其它女子都比不上本宮嗎?」
「當然,其它女子怎麼比得上你?她們頂多只會吟詩彈琴、梳妝打扮,你卻懂得騎馬射箭、栽花種樹、灑掃服侍之事,甚至還知道如何烤地瓜呢。」北雁王故意把安慰之詞說得妙趣詼諧,希望她聞言能改變心情。
雲雀果然破涕為笑,「說得也是,本宮會烤地瓜呢,相信其它女子一定不懂得。」
「是吧?」暗自松了口氣,北雁王順勢換個話題。「對了,你今日巡視宮中的情況如何?」
「甚好。」雲雀的心思亦被這話題轉移。「不少宮女告訴本宮說,她們家中仍保有睡帳篷的習慣,還歡迎本宮前去瞧瞧。本宮可以前去嗎?」
「當然可以,但是……」他話未說完,便被她一陣歡呼聲打斷。
「太好了!太好了!本宮一定要在帳篷里睡睡看,即使只是打個盹兒也好,感覺一定和睡在王宮的寢房里不一樣。陛下,那麼本宮可以在帳篷里住一晚嗎?」
「那可不行。」北雁王將俊臉一拉。「你打算甫成親便拋下本王一人?」
「哎呀,不是這樣啦……」雲雀見他似乎動了氣,趕緊安撫他。
他卻故意別開臉,假裝沒注意到她的安撫。
「也是,雖然本王曾經允諾會抽空帶你前往別宮的大帳篷小住,可是現下國事多又忙,日復一日,想來是沒空實踐諾言了。唉,也罷,你就拋下本王,去吧、去吧……」
不成親不知道,成了親才知道,原來北雁王其實頗愛唱大戲,唱得有聲有色又起勁呢。
莫怪她會同意嫁給他,因為志趣相投嘛!雲雀好氣又好笑的心忖。
不過,現下不是想兩人志趣是否相投的時候。
「別生小雀子的氣啦,陛下。」她嬌聲軟語,珠圓玉潤的嬌軀挨上他的身子,來回磨蹭。「小雀子知錯了,讓小雀子給陛下賠罪嘛……」
嗯,瞧她機靈地撒嬌討饒,他是不是該順勢原諒她?不,不成,就這麼原諒她太簡單了。
「既然要賠罪,就拿出些誠意來瞧瞧。」
「誠意?」雲雀一愣,「陛下想要些什麼樣的誠意?」
「看得見的誠意,端看你如何表現了。」雙手交迭胸前,北雁王不可一世的挑眉哼道。
「看得見的誠意啊……成!」她一副沉吟後痛下決心的表情,還模仿起販夫走卒握拳揮舞的舉止強調道。「不過,這需要陛下完全配合喲,陛下做得到嗎?」她話說得豪邁,可是耳根卻開始迅速泛紅。
「開玩笑,本王自是做得到。」也沒先問清楚是要配合些什麼,他一口氣就應了。
「這話可是陛下你說的。」耳根的紅暈迅速擴散,雲雀頻頻吞著口水,開始發號施令,「躺下來。」
「什麼?」這可是命令他?
北雁王一愣,來不及多想,雲雀便已經伸手按向他的胸膛想推倒他。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那麼一丁點力氣當然是推不倒他的,是他自己乖乖配合倒向床榻。
「自然是想表現看得見的誠意給陛下瞧瞧啊。」
……
輕輕撫著小骯,雲雀相信自己已經懷了北雁王的頭一個子嗣。
這是一種直覺,無須御醫把脈,或等待月信是否準時來到等征兆,她就是知道自己已經懷上了他的子嗣。
不過,她似乎也不需要感到太過驚訝,別的不說,光是以近日來兩人竟夜歡愛纏綿的次數與其激烈的狀況來看,她若沒有懷孕才是件怪事。
「王後在想些什麼,如此專心?」驀地一道詢問聲揚起,喚得她回神,不好意思地回以笑容。
「沒、沒事。」清清喉嚨,雲雀接過香嬤嬤端上的香茗,淺飲一口。「你們方才說到哪兒了?」
「是,奴婢正稟報著,由于雁臨節將至,宮里要做些節慶上的準備,不知王後有何定奪?」
「雁臨節?那是什麼樣的節日?」
「啟稟王後,雁臨節乃北雁國的傳統節日。傳言,北雁國首位君主便是由大雁之神自北方的雪地中拾回巢內撫育成人,長大後更在大雁之神的協助下建國,所以便將大雁之神的生辰之日訂為雁臨節,以感懷大雁之神的眷顧。」
「原來如此,那又將如何慶祝,要做些什麼樣的準備?」
接下來的日子,雲雀熱中忙碌于雁臨節的準工作。
王宮四處掛起金、紅兩色的幃幔,那是代表大雁之神的吉祥色彩;宮女們分組編隊練習,準備于當日獻舞;御膳房也忙著準備祭拜的特別料理。
一整天忙碌下來,雲雀總有種天旋地轉的暈眩感。
「累壞了?」晚上就寢前,北雁王憐惜地以指月復輕摩挲她雙眼下新生的眼袋。「其實你不必凡事躬親,有什麼事交代香嬤嬤一聲即可,她畢竟是宮里的總管。」
「嘻嘻……」
「有什麼好笑的?」
「本宮只是想到,香嬤嬤今兒個才跟本宮抱怨,說打從本宮來了之後,接手不少事,結果害她她閑得胖出三圈肥肉。」
北雁王聞言莞爾,「那你還不快分派些事給她做,免得她愈來愈胖?」
「不是本宮不願意分事情給香嬤嬤做,而是實在舍不得啊。」
「舍不得?」這是什麼說法?他實在听不懂。
「嗯,因為本宮發現啊,為雁臨節的準備工作實在是太有意思了,本宮可以親自監督侍衛們布置幃幔,正好順便學學掛幃幔時釘子怎麼釘,如何掛起來最漂亮,還有,本宮現下也會跳獻給大雁之神的舞!另外,御廚也告訴本宮祭拜的料理如何調味……」她滔滔不絕的說得好開心。
「天啊!你什麼時候跟全化都一個樣,嘴巴長這麼大?」
北雁王表面上取笑她,心底卻又對她有了一番嶄新的評價。
熱中于工作中學習新事物,這大概就是雲雀對凡事皆充滿熱情的原因吧?北雁王對這一點可是欣賞極了,也享受到不少「好處」,因為雲雀在床第之間也是充滿如此高昂的學習熱情。
只是,學習新事物時,難免會遇上一些挫折。
雁臨節慶典上,北雁王負責宴請百官與貴族,而雲雀便負責款待他們的女眷。
是故,北雁王在上朝時便親口邀請他們赴宴。
可是,雲雀無法做出將全部的女眷喚來,說句邀請詞再教她們回去如此勞師動眾之事,所以決定以發請柬的方式邀請眾家女眷。
既然要發請柬,就要先書寫請柬。
雲雀為了展現誠意,特地一張張親自書寫,再派人一一送給各女眷。
晚上,她總抱著手腕,可憐兮兮地向北雁王撒嬌討模模。
「你知道嗎?光是左相一人便娶了一妻兩妾,還生下三個女兒,所以本宮就得發出六份請柬,這還算少的,右相府里有夫人、祖母、曾祖母,外加姑婆、姨婆、嬸婆……哇,更別提右相還有好幾個女兒呢!」
「你大可不必親自書寫每份請柬。」北雁王捧起她的手腕,眼底寫滿心疼。
「那怎麼行?不親自書寫,又怎麼展現本宮的誠意呢?本宮就算是寫到手腕斷了也值得,不過,這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
「重點是,本宮發了三次請柬給冰翠妹妹,可是都石沉大海沒消沒息,擺明了不賞臉,本宮著實惱啦。」
「你發了雁臨節的請柬給冰翠?」
「咦,本宮不該發請柬給她嗎?本宮得邀請各大臣與貴族的女眷參加雁臨節慶典不是嗎?」
「不,按禮數而言,你是應該這麼做。」只是他沒想到她的胸襟如此寬大,竟不計前嫌發請柬給冰翠。「是她太不應該,要不要本王召她前來見你,你大可斥責她一頓?」
「不必,陛下可以將此事交由本宮全權處理嗎?」
「這個嘛……」
北雁王原本想否決,但瞧雲雀一副雙手叉腰,鼓著小嘴,十足十會為自己討個公道的架式,便改變心意放手讓她自行處理。
「好,就讓你自己去處理此事吧,不過……」北雁王抱著她往床上一倒。「換本王想稍梢抗議一下,你近來是不是太過熱中于準備雁臨節慶典一事,鎮日忙碌,乏了精神,陪伴本王時便顯得心不在焉?」
「,有嗎?」笑盈盈地任他放倒在床上,雲雀假裝認真地想了想,之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陛下該不會是指昨夜第三回歡愛時,本宮睡著一事吧?那也不能怪本宮,要怪只能怪陛下。」
「怪本王?」
「嗯、嗯,要怪只能怪陛下天賦異秉,體力驚人,本宮不過一介小小弱女子,無力招架陛下……唔!」她話未竟,小嘴就被他一掌捂住。
「你還真敢講。」北雁王本來是壞心眼地想逗她臉紅,現下卻有種被人倒耙一把的狼狽感。
「本宮為什麼不敢講?不過這是夫妻間的溫存話,也只敢講給陛下听喲。」雲雀拿開他的手,笑得淘氣,臉兩頰上的酒窩猶如花朵般迷人。
那笑容甜美得讓他瞬間動情,再加上她所說的字字句句更如糖蜜般沁透他的心。
「小雀子,本王的小雀子……」北雁王俯首貼在她耳邊,換他說溫存話給她听,而且一開口就愈講愈久,愈久愈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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