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澤雖然不受寵又受正室欺凌,但好歹也是出身富賈,結交的友人不乏官家子弟,與他是至交好友的,就是工部侍郎蕭建祿的嫡次子蕭天哲。
「你爹偏心至此,連我這外人都看不過去,先說說親事就好,你爹幫你大哥相看了一門好親事,但對你的親事卻是不聞不問。」
「我倒寧可我爹別來摻和我的親事,他選的人並不一定是我要的。」
「娶個背景好的女子于你的事業有幫助,至于真心想要的女子,娶來做平妻或妾便是。」
「我沒你的本事,娶了個嬌妻又納了個美妾,我擔心我擺不平後宅那些雜事,相守終生的,一個就夠了。」
蕭天哲挑眉看了寧子澤一眼,自從寧子澤得知他打算納妾,就非常不認同,說來寧子澤一直介懷著母親抑郁而終的事,打定了主意今生絕不納妾。
但蕭天哲也不是風流種,他深愛妻子陶香蘭,只是成親三年她一直未有孕,要他納妾是他爹娘的意思,並不是他自己的決定。
只是他也一路看著寧子澤的經歷長大,知道一個女子受夫君冷落有多淒涼,若有了孩子,對那孩子又是多大的傷害,所以雖然爹娘作主幫他納的那名小妾不是他要的女子,他也會善待她,只要她安分,後宅肯定不會出什麼大事。
「好了,我們今天說的分明是你的事,怎麼倒數落起我來了?是是是,我知道你不認同我納妾,但我可是好心為你說話。」
「我不急著成親,也很慶幸我爹不管我的親事,又怎會心生埋怨?」
「那鋪子呢?先不說古董鋪子的資產與藥鋪相差甚遠,就說一間是門庭若市,一間是門可羅雀,這很明顯不公。」
寧子澤很感謝至友為他抱不平,他親自為蕭天哲斟了一杯酒,這才捧起自己的酒杯。「天哲,我先干為敬。」
蕭天哲有些心急的道︰「敬?別敬了,你不想想法子?」
「天哲,你第一天認識我?」
「當然不是,所以才知道你不可能就這麼甘心。」
寧子澤對大哥自然是有計劃的,但這事他不說,倒是說了些事讓蕭天哲釋懷,「你別看我大哥那間古董鋪子人潮多,你想想,古董這玩意兒又不是市場上賣的小東西,哪有筆筆成交的,再說了,我大哥那人好大喜功又愛顯富,上門最多的恐怕不是客人,而是他那群狐群狗黨、酒肉朋友,古董鋪子維持不了多久的。」
「你啊……看事情總是看得遠。」蕭天哲這才放心的把剛才他替自己倒的酒一而盡。
寧子澤也將酒喝了,問道︰「倒是你,方才來時你想著什麼,愁眉深鎖。」
提起這事,蕭天哲長長一嘆,為人子不能為父親分憂,當真不孝。「還不是最近朝廷查出市面上有不少假銅錢流通,皇上除了下令各州府縣清查假幣一事,也要工部徹查是否是人謀不臧所致。」
「蕭伯父定能找出工部內部的不法之人,你有什麼好愁的?」
「抓到人或許不難,但我爹真正煩惱的是已經在市面上流通的假幣。」
寧子澤的眼神一黯,垂下眼為自己斟了杯酒,這事對他來說是個好機會,只是他若說明了,怕是會讓蕭天哲認為他在利用他,于是他狀似不經心的道︰「這有何難?回收重制便可。」
「你說的倒容易。」
「這一點我想蕭伯父早就想到了,雖然銅錢的面值較低,但時日久了數量大了仍可動搖柄本,為了杜絕假幣的問題,回收重制是必要的,他只是擔心回收重制的經費巨大,不能說服皇上。」
蕭天哲意外地挑眉,想不到寧子澤竟與他父親說了同樣的話。「經費只是其一,回收銅錢也是麻煩事,百姓大多嫌兌換麻煩,又怕手上若有假銅幣只能論斤兩賣了,所以只要舊銅幣還在市面流通,問題就無法解決,我爹想過請皇上下令,頒布律法禁止舊銅幣流通,可是……」
寧子澤了然一笑,不難猜出蕭建祿擔心的事。「市面上流通的銅幣金額龐大,回收及辨認真假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再加上若百姓因為違法立刻將手上的銅錢全數兌換成新幣,且不說量能不能足以供應,龐大的費用也足以讓國庫空虛。」
蕭天哲對寧子澤可說是佩服不已,他連忙問道︰「既然如此,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回收方面,兌換時過濾出來的假銅幣,由競價後選出的礦商統一向百姓收購,屆時再回售給朝廷,如此朝廷可以暫時不用支付假銅幣的回收費用,國庫可以不用在短時間面臨龐大的支出。」
「礦商自己就能采到銅礦,朝廷指定礦商說不定都會引來反彈,哪里有礦商願意競價?」
「回收舊銅的成本比開采新銅還低,價格也較低,只要朝廷購回舊銅時開的價略高些,礦商便會考慮承接,再者,若能讓礦商無條件加入販賣新銅的審核名單,他們會很樂意為朝廷做事的。」
蕭天哲想了想,回道︰「這倒是好方法。」
做新銅的生意條件嚴苛,畢竟銅的作用不管是鑄幣、制作兵器都是大事,若銅的品質不純,危害甚大,所以一向都是由朝廷選定特定的礦商來承接,但時日久了,難免出現藏污納垢的事兒,但要是大家憑真本事競價,就能免去被一家礦商獨攬的隱憂。
「向朝廷販賣新銅的生意大概還可做個一年至一年半,接下來應該就是回收銅的生意了。」
「只有一年至一年半?子澤,你對百姓太有信心了,只要律法一天不禁用舊銅錢,就會有百姓遲遲不去兌換,若手上有假銅幣,即便有人收購了,還是只能用銅價來收購,而不是幣值來收購。」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
「那你快說啊!分段說是想急死我嗎?」
「朝廷給出一個月的時間獎勵百姓兌換,這一個月里,假銅幣以幣值八成價收購。」見蕭天哲想打斷自己的話,寧子澤抬起手要他別急,不疾不徐的續道︰「一個月後,假銅幣以幣值五折價收購,三個月後,假銅幣改以銅價收購,半年後,真銅幣以幣值八折價兌換,以此類推,每段時間期滿後再頒布新的公告,百姓見拖得越久,兌換的損失越大,便不會再拖延了。」
蕭天哲听完,不由得贊嘆起寧子澤的好點子應可為父親解憂,可是他看著寧子澤臉上的笑意,不免心生懷疑,「子澤,就算我們是好友,你是商人,這好點子不是白給的吧?」
寧子澤先是一呆,隨即大笑出聲,「天哲,你真不愧是我至交好友,還是被你發現了。」
「少說這種好听話,說!你想要我付出什麼代價?」
「天哲,我想這點子的確對我有利,但你放心,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你說說,怎麼對你有利了?」
「我收到可靠的消息指出,皇上有意挑選新的皇商。」
蕭天哲狐疑的看著寧子澤,他連皇上的想法都打听得到?
看他神情就知他懷疑了,寧子澤笑他一臉傻樣,再次為他勘酒。「天哲,我是商人,你是官家子弟,有些與我的事業息息相關的事,我的消息並不一定比你慢。」
這倒是,寧子澤是商人,若消息打听得慢些,機會往往就錯身而過了。
「皇商與這事有何關系?」
「辦好了這事,能晉升皇商的機率極大,我一直想買下一間貿易商行,如果屆時我購銅與礦商搶生意,去競價販賣新銅呢?」
「你不是礦商,競價怎贏得過?先說了,我爹那人太剛直,莫要叫我為你關說。」
「放心,我不需要他人為我關說,我有自信不管是質量或是價格,都能讓我拿下販銅資格,但進不了競價名單,我的貨再好也沒有用,所以我需要有人幫我的忙,將我放進競價名單里。」
原來還是有求于他啊!不過蕭天哲倒是覺得這忙可以幫,畢竟只是加進名單里而已,成不成還得看寧子澤自己的本事,但他還是不能自作主張,得讓他考慮考慮怎麼說服父親才行。
「這事我得再想想。」
寧子澤也知道蕭建祿的脾氣,蕭天哲不敢立刻應下也是情理之中,他也不逼著蕭天哲給他承諾,靜觀其變就是。
其實他自己疏通其他工部官員也是可以辦到的,但他擔心鬧出的動靜太大,事情曝光會被父兄知曉,這才選擇了保守的做法,在進了名單之前,他都不能冒險讓他的父兄有機會從中作亂。
舒夫人近來身子好了些,能出大雜院走走了,而最讓她掛心的還是女兒的工作。
她知道女兒是為了她的醫藥費才與翠娘合股做那種生意,雖然女兒不會看到小冊子的內容,也不會直接面對購買小冊子的客戶,但她心里還是覺得不妥,怎奈她的身子不爭氣,就算她拗著不喝藥也無法讓女兒屈服,更重要的是,她也擔心這病被自己拖嚴重了。
她不是怕死,是怕她死了女兒便孤苦伶仃了。
可當她來到工坊時,卻沒想到除了舒思翎及卜炎,還有一名陌生的男子。
卜炎看來是認識那名男子的,他自顧自的在工坊外做自己的事,沒去打擾工坊里的兩人,而工坊里那個戴著面罩的男人幾乎接手做了女兒的所有工作,讓她只是在一旁指揮著。
舒夫人看著女兒的笑容,直覺這個男子不只是雇工而已。
卜炎是最先看到舒夫人的人,他連忙站起身來找了張椅子,放在能遮蔭的屋檐下。
「舒夫人,你怎麼來了?這大熱天的,來,先歇歇吧!」說完,他急忙把舒夫人給扶到椅子上坐下。
工坊里的舒思翎及寧子澤听到卜炎的說話聲,也立刻走了出來。
舒夫人抬頭看見走出工坊拿下面罩的寧子澤,生得是俊眉朗目,人也十分有禮,一見她便是一揖,困惑的問道︰「這位公子是……」
「在下寧子澤,是舒姑娘的朋友,來幫忙的。」
只消母親眼神一掃,舒思翎便知道母親對寧子澤出現在這里十分不滿意,母親對于她一個未出嫁的閨女做這工作本就不樂意了,如今又見她與另一名男子在一起,一定十分不贊同。
「看你們相處的樣子,你們認識有一段時間了吧?」
寧子澤他們三個小輩互相一覷,見另兩人沒有回話,寧子澤也不敢自作主張的回應,他來這里幫忙的確有好幾回了,怎麼這是禁忌嗎?
「思翎,不用我說你也知道這藥聞了會發生什麼事吧?」
卜炎知道舒夫人打算指責舒思翎,立刻替她擋了下來,「舒夫人放心,我一直都在,不會發生什麼出格的事。」
舒夫人倒還相信卜炎,只是見他為寧子澤說話,難免也有些氣惱。「卜炎,你何以認為我也信你?更何況若出了什麼事,你們兩個大男人發起狂來,思翎要怎麼擋得住?」
「這藥聞了會讓人發狂?」寧子澤知道這藥肯定有什麼古怪才得戴著面罩,卻從來沒問過原因,沒想到這般嚇人。
「怎麼,你不知道這藥之效?」
寧子澤這下子終于明白初見卜炎時他的窘態所為何來了,而翠娘要這種藥,還是這麼大的量,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明白現在不是多問的好時機,只得再次躬身一揖。「舒夫人,在下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傷害舒姑娘,若出了事,在下即便自殘也會保舒姑娘清白。」他說得嚴肅認真,但還是免不了因為知曉了這藥的藥效而紅了臉。
「你口頭上說說,我如何能信?明日起我讓翠娘找個有力氣的婆子來做,卜炎就歸她使喚,至于寧公子,請你別再來工坊了。」
「娘!寧公子是為我送藥材來,又見卜大哥有事忙著這才幫我的忙……」舒思翎想為寧子澤解釋,卻被母親的眼神給瞪得噤了聲。
「我當初不同意你做這樣的工作,你是怎麼說服我的?結果呢?上回卜炎不小心嗅入太多藥劑,幸好及時離開,如果他發現得太晚,又只有你在工坊里呢?這一回,又讓我發現工坊里有第二個男人,下一回呢?」
寧子澤不忍舒思翎被責罵,先行道歉,「對不住,是在下思慮不周,不該在工坊久待。」
「這怎麼是你的錯?」舒思翎先是制止了寧子澤的話,這才又向母親說道︰「娘,這不是寧公子的錯,他只是幫忙送藥材來,順手幫了我而已。」
舒夫人上下打量了寧子澤一番,就他這身打扮,可能只是一個藥鋪的雇工嗎?
「寧公子,我看你這身打扮非富即貴,怎會勞你送藥材來?」
「在下是藥鋪東家。」
「藥鋪東家?那麼是所有客戶要的藥材你都親自送達?若不是,就表示你送藥材來別有用意。」
「娘……」
「舒姑娘。」寧子澤打斷了舒思翎的話,既然如今他知道舒思翎調的是什麼藥,就連他都對自己不放心了,更何況是舒夫人?他可以不再來工坊,但可不放心讓舒思翎單獨與卜炎工作,卜炎這人看來是個正人君子,但他不知道這藥性到底有多強,若真如舒夫人所說的發了狂,卜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怎麼得了?于是他勸道︰「舒姑娘,舒夫人說的對,以後藥材我會讓其他人送來。」
「寧公子,我確實不好意思老是麻煩你,只是你別誤會,我不是因為我娘說的原因。」
「我明白。」寧子澤笑道,是要舒思翎放寬心,也是為了讓舒夫人不再猜忌他,本來他接著要說的只須舒思翎同意便可,但為了尊重舒夫人,他改而向舒夫人開口,「舒
夫人,我知道舒姑娘的配方是秘方,若舒夫人能信我,我會幫忙找個嘴巴嚴實的婆子來做事,這樣既有人可以幫忙舒姑娘,舒夫人也不用擔心藥性的問題,如此可好?」
「要找人是吧,那就找兩個吧!順便把卜炎給換了。」舒夫人還有些記恨著卜炎幫寧子澤說話,順勢把卜炎也給辭退了。
卜炎只得苦笑,誰叫他自己上回不小心,紅著一張臉的跑回大雜院,最後還躲在澡間里自瀆,這丟臉的事大概整個大雜院都傳遍了。
「娘,這又不關卜大哥及寧公子的事……」
「夠了!娘的話你都不听了嗎?你以為這樣我就消氣了,回頭我還得去罵罵翠娘,她早該找個婆子而不是卜炎。」
「還不是因為這秘方……」
「嗯?你還有話?」
被母親這麼一喝,舒思翎只得乖乖噤了聲。
舒夫人瞥了一眼工坊里,剛剛女兒才在寧子澤的協助下把熬好的藥劑倒入壇子里,如今看來正準備熬第二鍋。「今天就做到這里了,既然寧公子肯幫忙找人,那就等婆子來上工後你再調藥吧!」
「可是……」
「听不听話隨你……」舒夫人怒氣攻心,接著就是一陣止也止不住的咳嗽,舒思翎想上前替母親拍背順氣,卻被她推了開。「你若不听話就留下來,以後也不用回家了!」說完,她當真轉身就走。
舒思翎還想再說些什麼,寧子澤卻拉住了她的手臂。「舒姑娘,別說了,你就听你娘的話讓她可以安心,你放心,我幫你找的婆子一定可靠,只是累得卜小扮丟了差事!」
「別這麼說,我來幫忙也只是看不得思翎一個人做這粗重的工作,我本就有跑堂的差事,也不算丟了工作。」
舒思翎無奈又有些氣惱的嘟著嘴,知道這事只能這麼定案了,她看著寧子澤及卜炎,抱歉的道︰「對不住,都是我執意要做這工作,才害得你們被我娘責罵。」
「這種小事我沒放在心上,我想卜小扮也是吧!」
卜炎也立刻點了頭,就是擔心舒思翎自責。「思翎,你快跟上你娘,好好跟她道個歉,你娘的身子氣不得,工坊的事交給我,等等我把灶火熄了就回大雜院去了。」
「我知道了,麻煩卜大哥及寧公子了。」
舒思翎又道了歉,這才追上母親。
寧子澤看著舒思翎離開工坊,這才顯露出失望的神情。
卜炎看在眼里,不禁戲謔的笑道︰「放心,舒夫人不是一個難伺候的長輩,她只是擔心思翎,你想追求思翎,換個方式就好,比如說把幫忙找婆子的這事辦好,舒夫人肯定就不氣了。」
寧子澤不自覺露出了赧意,他不明白自己在商場上總能藏好心思,為什麼一踫上和舒思翎有關的事,他的表情便常常失守,翠娘看出來了,卜炎也看出來了,而舒夫人會生那麼大的氣,想必也是看出來了。
「在下對舒姑娘的確頗有好感。」
「你的追求在目前看來都還算有禮,舒夫人不會真的反感,說到底只是思翎還太年輕,舒夫人肯定希望能多留她幾年。」
「多留幾年?舒姑娘看來就快及笄了吧?」
「沒錯,思翎已經十四歲了,怎麼,等不及了?」
「不、不是……」
「好了,這事急不得,再說了舒夫人身體不好,逼急了讓她病得更重,就連思翎都不會再幫你說話了。」
「我明白了,卜小扮,謝謝你。我一起幫忙收拾工坊吧!」
「不用,你還是趕緊去安排好婆子的事吧!」
在卜炎的堅持下,寧子澤只好先行離開了,現在他明白了,要想追求舒思翎,舒夫人這關他是非過不可。
在藥鋪賬房里的寧子澤,剛與黃掌櫃核對完這個月的賬冊,相當滿意黃掌櫃一接手便查出了不少前任掌櫃的弊端,這時候榮祺一臉神秘的走了進來。
黃掌櫃見他們應是有事要說,主動的退了出去。
等黃掌櫃離開關上門,榮祺將一本書冊放到了桌上。
寧子澤不解,拿起那本書冊翻了翻,沒看清文字寫了什麼,倒先看見了那一張張圖,他用力的闔上書本,惱怒的罵道︰「榮祺,你拿給我做什麼?」
「主子,是本不落下流的小說。」榮祺看過了一部分,越看越入迷,只可惜還沒看完。
寧子澤睨了榮祺一眼,把書給推了出去,與此同時,他看見作者的署名,這才想到一件事。「金蟬夫人?這不是前陣子打響了名號的小說作者?」
「沒錯,這就是金蟬夫人過去的作品,這書當初才出版三天,售價就被喊到了百兩銀子,如今雖然失了奇效,但也是可讀性高的作品。」
金蟬夫人盡避有再好的文筆,寧子澤就是對這種小冊子沒有太大興趣。「你喜歡就好好收藏。」
「主子怎麼不問問我奇效是什麼?」
「除了男女助興之外,還能是什麼?」
「听說金蟬夫人的書像有著法術一般,即便時日久了失了奇效,這小冊子的可讀性也值得收藏,還能讓人回味初初閱讀時所經歷的歡快。」
「你大白天的在我耳邊說些竟是為了什麼?」
「主子不是讓奴才去打听徐大公子的事嗎?奴才可不是拿著主子的銀子白疏通的,徐大公子最近就迷上了金蟬夫人的神書。」
此話一出,榮祺終于得到了自家主子完全的注意力。
「你說徐宣邦最近迷上這種一本要價上百兩銀子的書?」
「是,金蟬夫人的書具有奇效,別說賣到百兩銀子,因為供不應求,沒有管道還買不到呢!」
寧子澤更加好奇了,他打開書冊試著讀了幾頁,故事是寫得綺情,但他不覺得有高達百兩的價值,而且所謂的奇效又是什麼?
「主子,好奇了吧!」
「我是好奇,但並沒有興趣深究,我更有興趣的是徐宣邦竟會喜歡這種書。」
「若是主子能送徐大公子一本,想必對拉攏徐大公子一事事半功倍。」
「徐宣邦也買不到的書,你能買到?」
榮祺哈著腰,討好的笑道︰「奴才自然是買不到,就連那印刷工坊的老板也守口如瓶,買書的人不傻,早猜出了書里肯定有什麼古怪才有這樣的奇效,但工坊老板听說是簽了什麼保密的契約,怎麼制書的機密絕口不提,就連金蟬夫人是誰也不肯透露。」
「既是如此,你有辦法讓對方開口嗎?」
「奴才不行,但奴才搬出了主子的名號,那工坊老板雖然依舊堅持原則,但已答應幫奴才與金蟬夫人搭上線。」
寧子澤不是傻子,幾句話就猜出了原因,「莫非我名下那些出租給工坊的地,其中有一處就是印刷工坊?」
「主子英明睿智,奴才佩服,這間印刷工坊的確是主子的承租戶之一。」
寧子澤滿意的笑道︰「這件事若辦好了,我有重賞。」
「謝主子。」
此時,外頭有人敲門,榮祺一應聲,就听見黃掌櫃恭敬回話,「有位名為翠娘的女子想找寧老板。」
聞言,寧子澤就見榮祺一臉企求的望著桌上的書冊,他不免覺得好笑。「這書你拿去吧!」
「謝主子。」榮祺感激開心的行了一禮,立刻把書放進懷里收好,這才對黃掌櫃喊了聲,「黃掌櫃,好生的請翠姊入內。」
不一會兒,黃掌櫃把翠娘給請了進來,寧子澤也已經等在賬房門口了,一見她入內,便請她入座,他也跟著坐到她對面。
翠娘一坐定,沒急著說明來意,倒先說了其他事兒,「寧公子,听說那天吃了舒夫人一頓排頭,可還承受得住?」
寧子澤自從那日之後是少了去見舒思翎的機會沒錯,但至少他由舒思翎的態度確定她並不討厭他,現在想辦法討好舒夫人便可。「是在下思慮不周,舒夫人責罵得有理。」
「說來,我還得要謝謝你幫忙找的那兩個婆子,不但工資合理,而且做事勤快。」
「這也是在下的私心,卜小扮雖然是正人君子,但難保不會受藥性影響,在下是不想舒姑娘有危險。」
「你倒很誠實。」
「在下以誠相交,就是想給大雜院的各位一個好印象。」
「我也觀察了你不少時間,倒是不反對你追求我們家思翎。」
寧子澤沒急著多問,倒是看了翠娘好半晌,這才緩緩勾起一抹笑容。「翠姊此行不是關心在下被舒夫人責罵後的心情,也不是來謝在下為你的工坊找了婆子的事吧!」
翠娘本正打算進入正題,便干脆地道︰「我給你個機會辦舒夫人的事,你可得辦妥了,給舒夫人一個好印象,總得舒夫人先同意了,你才有再見思翎一面的機會。」
「翠姊為何要幫在下?」
「思翎最近出大雜院總是戰戰兢兢的,我好奇一問,這才知道了紀文亨險些用迷藥綁走她的事,她怕舒夫人擔心,沒敢將這件事告訴大雜院里的任何人,只能自己-個人擔心受怕,讓我心疼極了。」
「就只因為在下曾從紀文亨手中救過一次舒姑娘,翠姊就如此幫在下?」
「自然不只是如此。對思翎有意思的男人不少,但因為思翎的出身,就算喜歡她的是家世不錯的公子哥,她嫁過去頂多只能做小,在我看來,你的條件我最滿意,所以我要幫幫你,況且有你保護思翎,她就不用再害怕紀文亨的糾纏了。」
「那麼,請翠姊明說,在下定當辦好舒夫人的事。」
舒思翎的生辰快到了,翠娘想為舒思翎做一套衣裳,所以帶著舒思翎到布莊去量身,離開布莊後,翠娘拿出了為舒思翎及自己準備的帷帽,要她戴上。
「不是要回大雜院了嗎?要我戴上帷帽是為了什麼?」
「回去前我得去茶樓辦點事,跟小冊子有關的事,不只我的身分不能曝光,更不能讓人知道你與小冊子的事有關系。」翠娘說完,還像個娘一樣的幫舒思翎把帷帽的系帶系好。「再說了,雖然最近紀文亨沒再來糾纏你,但難保不會在路上遇到,戴著可以避免被他認出來。」
翠娘接著向舒思翎解釋她要去茶樓辦的事,她與舒思翎合作的小冊子不托老王的書鋪販賣後,請了陳坤幫忙找了個中間人交易,盡避她對外保密她就是金蟬夫人一事,但接洽印刷工坊的事太過重要,是由她親自出馬,還與工坊老板訂了契約,不可泄露她的身分。
不過,今天還是有人找上她訂購小冊子。
「既然如此,那位公子又怎麼有辦法找上你買小冊子呢?」
翠娘也不怪工坊老板,畢竟他沒有泄露她的身分,還十分尊重她,告訴買主得先與她談過,得到她的應允後才能回復買主消息,說來也不算違約。「還不是工坊的地是向那位買主租的,萬一得罪了那位買主,工坊得搬遷,一時之間我還真找不到第二家印刷工坊。」
「這倒也是,這家工坊從以前就與你配合得不錯,如今驟然換了工坊,質量無法保證,說不定還會泄密。」
「再說了,對方也沒興趣知道我是誰,因為他也不想自己的身分曝光,只是一筆銀貨兩訖的交易,我想想也無不妥,便答應面交了。」
兩人邊走邊說,很快的就來到了茶樓,這地點是翠娘選的,但訂包廂的人是買主,翠娘與跑堂的人說了包廂名,就見那跑堂的恭敬的把她給請上樓。
「這位夫人請,貴人說了,若夫人先到了,請在包廂里暫候。」
包廂里以一排珠簾一分為二,翠娘與舒思翎進了內間。
這茶樓有幾間這樣的包廂,包廂里另外以珠簾加上紗簾做區隔,專門提供給不拋頭露面的夫人小姐听曲或听說書用的,可隔開表演者及觀眾,翠娘便是看上了這樣的隱私。
兩人才剛進了包廂不久,就听到有人敲門,是方才跑堂的。「夫人,貴人來了。」翠娘及舒思翎一轉身看見的兩人,讓她們都震驚得瞠大了眼,隨即翠娘轉而看了身側的舒思翎一眼,就見她露出失望的神色。
翠娘壓低了語調問道︰「公子可是走錯包廂了?」
這個金蟬夫人問得也真奇怪,都是約好了的地方,怎麼可能走錯包廂?榮祺正要開口,卻被寧子澤制止了。
寧子澤隔著紗簾及珠簾看不清另一頭的兩人,只看得出是兩名戴著帷帽的女子,也听得出開口的女子刻意壓低語調,但他不明白對方為何要刻意偽裝聲音呢?
「夫人說笑了,這包廂是在下訂的,跑堂小扮自然不會帶錯路。」
「所以你真是買主?」
「是。」
一听寧子澤給了肯定的答復,舒思翎的心情十分矛盾,不是她看不起翠娘的生意,只是她總是覺得小冊子是俗物,若是正經男子是絕對不會買小冊子助興的,她心中對寧子澤的好印象難免打了折扣。
榮祺送上銀票換回一只木盒,他打開木盒檢視貨品時,聞到了一股異香,正想翻開書冊時被翠娘厲聲喝止,「關上!」
榮祺嚇了一跳,趕緊乖乖的將木盒蓋上。
方才為了要進行交易,雙方必須將珠簾撥開一些,寧子澤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櫃子花香,他疑惑的打量著珠簾後方的人,櫃子花雖不是希罕的花,但這樣的香氣他只在舒思翎的身上聞到過,會只是巧合嗎?
緊接著他被另一股熟悉的香味給吸引了注意力,盒子里的書冊散發出來的香味很像舒思翎所調配的藥香,雖然她做好了防護,讓他在工坊時幾乎沒有嗅聞進藥香,但他第一次去工坊時曾經不小心嗅聞過藥香的。
「貴人需明白與我交易的規則就是不當場驗貨,若貴人不信我,自然可以取消交易,我將銀票還給貴人便走。」翠娘可不敢輕忽舒思翎所調配的藥,這才以木盒封裝以免藥香散出,可不能在這私密的空間又與兩名男子獨處的情況下,任由榮祺翻看書冊驗貨。
「夫人莫氣,是在下的錯。」
寧子澤想起了舒思翎所調配的藥劑與小冊子的妙用,這一定不單單只是巧合而已,而且那個身帶榍子花香的沉默女子若真是舒思翎,那麼負責開口的定是翠娘,如此一來,翠娘刻意壓低語調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夫人,請問在下見過夫人嗎?」
「我這粗鄙之人怎會見過你這樣的貴公子,貴人多想了。」
榮祺也覺得主子問得奇怪,以主子的身分,怎麼可能會識得這樣的市井小民?
「主子,事情辦好了,是不是該離開了?」榮祺本是覺得來面交取貨這種小事交由他來處理就好,雖然不少大老爺們對這玩意兒趨之若鶩,但總歸是俗物,瞧城里不少人拿來當談資就可知,他可不想自家主子降了身分。
寧子澤不耐地睨了榮祺一眼,榮祺好似擔心他被這書給影響,壞了名聲一般,他雖對這書沒有興趣,但食色性也,也不至于看不起,而且光是一本書或許還無法拉攏徐宣邦,他還得確保下回還能買到。
看主子眼色,榮祺也知道主子不滿意他急著催他離開,只得垂首不語,但是當他听見主子問的問題,立即驚愕的猛然抬起頭——
「請問夫人,在下若想再購入夫人的下一期新冊,可否循原來方法與夫人訂購?」
怎麼還想要第二本啊?那可不是嘗鮮而已了……翠娘又看了舒思翎一眼,覺得像她這樣未出閣的閨女,肯定是被這次的交易嚇得打退堂鼓,對寧子澤印象大打折扣了。
果然,就見舒思翎扯了扯她的衣袖,附耳對她說想離開了。
翠娘暗自嘆了口氣,雖然她不覺得買了她的小冊子的就不是好男人,但得要舒思翎也這麼覺得才行,既然舒思翎不想久留,她便依了她。
「自然是可以的,這位貴人,我們還有要事得先走了。」
寧子澤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也不強留。「兩位既然做了這樣的打扮,肯定不想泄露身分,那麼……在下便不送了。」
「謝貴人體諒。」
寧子澤心里有底,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兩名女子由包廂那頭的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