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搞什麼……怎麼還不來開門?」
姜芷蕾手里拎著大包小包戰利品,還得騰出一只手猛按門鈴,嬌俏的臉上盡是不耐煩。
小狽圓舞曲的門鈴聲反復作響,仍不見有人出來應門。
就在姜芷蕾打算放棄,已轉身準備離去時,背後卻傳來電子門鎖開啟的滴滴聲。
大門開啟,只見姜至聿濕著發,身上罩著黑色浴袍出現在門內,表情看上去有絲慵懶。
「哥,我剛剛在你家附近的百貨公司逛街,腿好酸喔,就想說來你這邊坐,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餐吧。」
姜芷蕾當自個兒家似的,繞過高大的兄長,兀自步入玄關。
「誰來了?」當她瞧見歪倒在玄關處的長靴時,不禁好奇地東張西望。
姜至聿將大門關上,轉身入內。
「Eillen不是回美國了嗎?這應該不是她的鞋吧?」
姜芷蕾尾隨入內,順手將戰利品往地板上一扔,人往沙發里一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瞥見姜至聿走入房間,應是準備更衣,她想起什麼似的,拎起其中一袋戰利品跟了進去。
「哥,我幫你買了一件襯衫,我覺得這個牌子的設計超適合你的——」
跟進主臥房的姜芷蕾抬頭一看,當場楞住,拎在手里的紙袋,「啪」一聲落地。
咖啡色大床上,那個裹著黑色真絲被,露出頸肩,雙眼緊閉,一副累極而深深熟睡的女人,竟然是……竟然是……
姜芷蕾張大嘴巴,呆楞在原地,良久無法回神。
直至姜至聿從與主臥房相連的更衣室走出,走向姜芷蕾,替她拾起紙袋,並取出袋里的黑色格紋襯衫。
「尺寸不合,拿去退了。」姜至聿淡淡瞥過一眼,便將襯衫塞回紙袋,遞給了姜芷蕾。
「哥!」姜芷蕾捏緊紙袋,驚恐的目光仍盯著床上。「那不是——不是水韻嗎?!」
「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姜至聿淡然反問。
「你跟她——你們——」姜芷蕾一臉快暈倒的表情。
「有話出去說。」姜至聿示意她離開主臥房。
姜芷蕾瞥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任水韻,忍住了叫醒她的沖動,听從姜至聿的指示離開,與他一同回到客廳。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姜芷蕾大呼小叫。
「我的事情,需要向任何人報備嗎?」姜至聿好整以暇地回道。
「那Eillen呢?你不跟她結婚了?」
「你想,如果我還要跟她繼續,她會自己一個人回美國嗎?」
姜芷蕾恍然大悟。「難怪!就是關系破裂了,她才會去找爸媽吵對吧?所以你也沒跟Eillen解釋你跟水韻的關系?」
「我解釋過了,她不相信我。」姜至聿輕描淡寫一語帶過。
Eillen看出了他與任水韻之間的曖昧,再多的解釋都不過是徒勞。
或許正是因為這件事,他才願意正視自己一直壓抑的情感。
這些年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對任水韻的感覺,只是他選擇漠視,選擇隱藏。
只因他太清楚,她與他不是站在同一座天秤的人,更不該是他選擇的另一半。
然而那一夜,擦槍走火的一吻,以及這一回,她出于不甘,或者真如她宣稱那般,不過是惡作劇的一吻,令他不得不正視對她的情感。
因此,面對未婚妻的妒怒質問,他不再多作解釋,只是任由她胡亂揣測,最終憤而揚言毀棄婚約,搭上飛往美國的班機離去。
「你跟水韻成了這樣子,誰會相信你們沒關系?」姜芷蕾驚呼。
「你別弄錯順序,我跟任水韻是在Eillen離開台灣後才上床。」
听見總是給人禁欲克制形象的兄長,竟然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上床」兩個字,姜芷蕾當下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哥,你能不能別這麼嗆?」姜芷蕾嘖嘖稱奇的瞪著兄長。「我開始懷疑你是被外星人附身了……」
「回去別跟爸媽提。」姜至聿難得嚴厲的命令起姜芷蕾。
「我知道。」姜芷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過,你跟水韻總不可能永遠隱瞄爸媽,你打算什麼時候讓他們知道?」
「再說吧。」
「哥,你該不會……」
見姜芷蕾一臉欲言又止,姜至聿攢眉,微微不耐地催促︰「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會只是玩玩而已吧?」
姜芷蕾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哥哥,從小到大,比起同儕一向成熟睿智,考慮深速,他就像是套用了一套人生公式,循著每個過程,一步一步解開公式,求出結果。
聰明的腦袋,無可挑剔的學經歷,她雖然是姜至聿的妹妹,盡避身上也流著與他一樣的血脈,可即便她再努力追趕,依然不及姜至聿的一半。
她充其量只能算是優秀,可姜至聿卻真的是萬中選一的聰明,記得國中時做過智力測驗,他的智商竟高達一百五十,被大人們視作天才資優生。
盡避如此,求學過程中他一直穩穩的念,不像其他資優生不 斷跳級,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因此他不急不躁,更不會造成家人的困擾。
哪怕爸媽從小便打算送他出國深造,他卻堅持留在台灣接受教育,因為他說學習的時間很多,但跟家人相處的時間卻不長,他寧可留在台灣。
坦白說,這樣優秀得像個完人的兄長,她實在無法想象這樣的哥哥,會跟任水韻在一起。
不是說任水韻不好,而是……面對姜至聿,不管是誰都不夠好,更何況是學歷經歷遠遠不及姜至聿過去每一任女友的任水韻。
「哥,我了解水韻,如果她不是真的喜歡你,她不可能跟你……」
鮮少在兄長面前談論男女關系的姜芷蕾,不免有些尷尬地自動消音。
「哎喲,反正你懂我意思。」見對座的某人沒有特殊反應,她兀自往下說︰「水韻個性很固執,你也知道,萬一你對她不是認真的,我怕她會……」
「她會怎樣?」姜至聿反問。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姜芷蕾給他一個白眼。
姜至聿不願向他人交代太多細節,只是冷淡地答道︰「我跟任水韻的事,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誰也沒資格插手過問。」
「那爸媽呢?他們也沒資格嗎?」姜芷蕾不信他能過得了爸媽那關。
姜至聿沉默以對。
「你應該知道,爸媽是不可能贊成你們在一起的。」姜芷蕾就事論事的說。
「尤其是媽,她老是說她把水韻當作親外甥女,像這次水韻闖的禍,不就讓媽氣得要命,幸好水韻有向他們解釋清楚……」
不過才剛解釋完,水韻跟哥就上了床,這要是被爸媽知道,不氣死才怪。
良久,姜至聿方啟嗓︰「任水韻跟我們沒有血緣關系,再怎麼把她當作親外甥女,但她終究不是。」
「你想媽會听得進去嗎?」姜芷蕾已能預見不久之後,姜家將爆發一場可怕的家庭革命。
「姜芷蕾,你究竟站在哪一邊?」姜至聿皺眉,俊顏微微動怒。
「我希望你們在一起,可是我又擔心你會傷了水韻,還有爸媽的心。」
「為什麼我會傷了任水韻?」姜至聿一臉覺得荒謬的不悅。
姜芷蕾語重心長的吁了口長氣,說︰「雖然我也曾經想過,水韻這麼漂亮,為什麼你不會喜歡上她——當然,是在今天以前才那麼想——但後來我就想,像你這樣的人,就算我不是你妹妹,你應該也看不上我,更何況是水韻。」
並非她瞧不起水韻,純粹只是陳述一個事實,像哥這樣的天才,要能匹配得上他,不僅僅得付出很多努力,只怕更需要一顆匹配的腦袋,與天才能同步的思維遲輯……這些,就連身為他親妹的自己都辦不到,更何況是腦袋不算頂尖的任水韻。
「說實話,我很擔心你對水韻不過是一時的沖動。」姜芷蕾冷靜地分析起來,「水韻那麼漂亮,哥平常再冷感也還是個男人,男人都是感官動物,哥會被水韻吸引也是無可厚非。」
「雖然你是我妹,但我的事情,你不懂就少開口。」姜至聿冷冷打斷她。
「我只是說出我的看法嘛。」姜芷蕾嘟囔。
「我跟任水韻的事情,我自己會看著辦,你少管閑事。」
「那我可以在這里等水韻醒嗎?」姜芷蕾壞心眼的笑了笑。
姜至聿利眸一掃,遞了抹眼色過去,讓姜芷蕾自行體會。
「小氣鬼。」姜芷蕾小聲碎罵,起身走人。
寬敞的空間回歸寧靜,主臥房里的任水韻,不知幾時已睜開了眼,焦距失神的直視正前方。
沉穩的腳步聲傳來,她連忙閉起眼,不動聲響的裝睡。
她听見姜至聿開門進房,感覺到床沿微微下陷,背後有團熱源靠近,她強迫自己鎮定的放緩呼息,努力裝出熟睡狀態。
強壯的男性手臂環上腰間,將她摟近背後堅硬的胸膛,她佯裝被驚擾睡夢的輕蹙秀眉,咕噥一聲。
身後的男人不再有動作,房內一片安靜,靜得只听得見兩人此起彼落的呼吸聲。
正當任水韻猶豫著,該不該再繼續裝睡,忽覺臉上被一只大手輕輕撫過,好似以手指為畫筆,描繪她的輪廓。
姜至聿也曾這樣對待過其他女人嗎?他跟那些女人上床時,也是這麼狂野激切嗎?任水韻忍不住在腦中想象那些情景,心中漲滿了妒忌的酸味。
現在的他,在想些什麼?是不是真像蕾蕾說的一樣,他跟她上床,不過是一時沖動,不過是因為她那個吻所引發的後續效應?
要是馮阿姨知道這件事,姜家會發生怎樣的風暴?會不會覺得她忘恩負義,明明說好會將姜至聿當作兄長看待,卻跟他發生了親密關系。
假使不談姜家人,單論他們兩人的關系,她跟姜至聿多年來身處不同世界,各自有著不一樣的生活圈,除了姜家,毫無交集。
就算……就算他們真的走在一起,這段關系又能走多遠?
姜至聿又是怎麼想的?他打算怎麼處理兩人的關系?
事已至此,他們已退不回從前那種似親非親、似敵非敵的單純關系,無論如何,都只能面對兩人上了床的事實。
任水韻自認活到這麼大,不曾做過任何後悔的決定,她對自己的選擇一向無悔,然而這一次,她卻心生惶然,生平初次感到茫然。
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後悔……
驀然,任水韻睜眼,轉過身面向背後環抱著她的男人。
姜至聿同樣睜著眼,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她。
「姜至聿。」她輕輕喊了他名字。
他沒應聲,就只是回視她。
她揚起嫵媚淺笑,探手捧起那張深邃分明的俊顏,將唇湊近一吻。
他沒有反應,卻也不抗拒,任由她吻著。
終于,唱了許久的獨腳戲,有了回應。
姜至聿反客為主,深深吮吻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