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國素來極力提倡自由及人權,其實背地也暗自干些自倒灶的爛帳。
數十年前起,國防部暗中撥出款項,資助一項「X計畫」從事各式各樣人們意想不到或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生物實驗。
復制羊桃莉不過是九牛一毛事件,因為除了復制人類,甚至還著手進行人體改造實驗。
他們秘密從全國各地孤兒院中找來適齡孩童,六至八歲是最優先選擇,身體尚未發育成形足以做任何的改造,大腦卻也有一定的成熟程度,可以接受藥物或外力的刺激不至于死亡。
數以百計的孩子被編號分組,像牛群羊只被打烙印記,由不同的組別人員進行各自的實驗。
葉暗羅這群少年、少女被進行的是有關于心理的實驗,他們一日三餐後得服下不同的藥劑,有的跟體質起了沖突、痛苦難當,有的則是嘔吐月復瀉,有的甚至當場倒地痙攣,再也沒有清醒過來。
的死、傷的傷,葉暗羅這群少年少女就這樣被實驗人員當白老鼠般玩弄,以電流及藥物「開發」出與心理有關的「能力」;葉暗羅原本一雙正常的黑色眼珠,就是因為這樣而改變的。
他被「開發」出的「力量」與心理催眠有關,透過金綠雙眼,「力量」可像無形的電磁波般發出,影響對方神識,可以讓人听命于他……
「只不過呢!這種『能力』有個缺點,你知道電池吧,就是用完就丟的那一種,當電力都用光時就什麼都沒有了。我們的『能力』就是像這樣,銀行戶頭中只有固定的一筆存款,不生利息的,一次次提出來用,錢花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習慣性地抓抓金發,白梵天亂七八糟地解釋著。「這樣說你听得懂嗎?」
「懂。」喬喬應聲道。她的耳朵接收著白梵天滔滔不絕的「廣播」,雙眼卻不曾離開躺在床上的男人片刻。」但是,蒙古大夫,你還是沒說阿修羅究竟什麼時候會醒來?」
除了這一點,其它的喬喬什麼都不關心,就算葉暗羅有外星人血統,還是西藏轉世來的喇嘛都沒有關系。
「這個……」說起這一點,白梵天還真希望自己是蒙古來的大夫算了。跟她說了那麼久,就是希望她能有心理準備,那就是————」也許他就這樣一直睡了……」
「你說什麼?!」喬喬猛然旋身,一雙哭成紅核桃的黑眼瞪人了。」一直?」
「我剛剛就在說,他的『力量』都快用完了,所以就『發病』了,也就是這種『力量』的副作用開始一一產生了。前些日子,他就告訴我有疼痛難忍的征
兆,很明顯的,以前我在實驗所中看過太多了。」
「不!」死?阿修羅會……喬喬再度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男人。」不!」
「喬喬,我已經竭力搶救他了,阿修羅一定會沒事的。喬喬,你要打起精神來,知道嗎?」白梵天安慰地抱住她,緊緊地,右手不停輕撫她的背部。」有我這個蒙古大夫在,阿修羅這家伙絕對死不了的,OK?」一邊努力說服著她,其實他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誰說男人就不能哭?害他淚水都不敢偷偷掉下來呢,可惡!
阿修羅,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而且,白梵天得擔心的不止如此,還有喬喬。天啊,小妞還帶著一顆西瓜跑呢,她也千萬不能有事啊!
如同白梵天所言,葉暗羅的氣色好了起來,原本瘦削的肌肉也在東方食補與藥補下強健了起來,但他始終睡著,睡得沉、睡得濃、睡得一覺從未醒來過。
「放心啦!睡飽了他就會醒的!」
第一個月,白梵天還這麼滿滿夸口。
「喬喬……嗯……也許還是要稍微等等吧!」
第二個月,白梵天的表情已經有點苦瓜了。
然後是第三個月、第四個月、第五個月——
「喬喬,這個……等待收獲的果實,是最甜美的……」
當第六個月來臨時,白梵天的五官全部垮下來了。
「好啦!我……我承認,我真的是從蒙古來的大夫啦!對不起……」
「為什麼?」喬喬一手撫著已經隆得很高的肚子,一手模著葉暗羅長過肩膀下方的頭發,用奇怪的神情看著他。」你在對不起什麼?」
「咦?你不生我的的氣嗎?」白梵天一直以為喬喬會失望又沮喪,然後將氣全都出到他身上,這種惡劣的循環才是人之常情吧?她怎麼……
「我為什麼要氣你?」喬喬一見白梵天用手指對沉睡的男人比了比,便明白他要說什麼。」拜托!蒙古大夫,這又不是你的錯,是阿修羅自己貪睡賴床,所以才爬不起來啊!等他睜開眼楮,我非和他算帳不可。」
喬喬一邊說著,一邊動作迅速地替葉暗羅的手腳做按摩,這是目前生活中她做得最認真的一項工作。
「喂!阿修羅,你也未免太遜了吧?才被射了小小的一槍就倒了?你算哪門子的殺手?咖!我現在要狠狠地掐你、捏你、打你、踹你,還要拿皮帶抽你喔!怕了吧?嘿嘿,怕就快起來抗議!怎麼?還不肯出聲嗎?那可就別怪我羅!我馬上去買臘燭、皮鞭、鐵鏈……」
她的嘴巴潑潑辣辣地喋喋不休,但手下按摩的力道卻是溫柔與強勁並重。該死!為什麼她會想哭呢?
「喂!你身體好象有點虛喔?沒問題,等你睡醒後,我們就去吃情人節的巧克力火鍋、感恩節的火雞大餐、聖誕節的……新年的……」
當她按摩到他寬闊的肩頭時,莫名的,她感覺小手不觸模的肌肉似乎抽 動了一下……
「阿修羅?」希望之焰死灰復燃!喬喬急忙回頭示意白梵天上前查看,等待奇跡出現。
「噫……」細細地、小小聲地,卻是千真萬確由葉暗羅唇間逸出。
喬喬瞪大了眼、豎起了耳。她確實听見了幾不可聞的氣音!
「唔……」然後,葉暗羅的雙眼慢慢張開。
「啊——」喬喬驚喘著,白梵天則是不停搖著腦袋。
兩雙眼楮都一瞬也不瞬,緊緊地盯著葉暗羅的雙眸!
以往那一金一綠的燦爛色澤,如今只剩一片灰白。
永遠的,葉暗羅的「力量」結束了。
「滾出去!」
低啞嘶吼的男音,然後是一連串東西左砸右丟的乒乒乓乓聲,白梵天才狼狽地被踹出房間,門就「砰」地一聲被人用力關上,然後是人體跌落地面的踫擊聲。
「阿修羅,」原本一直守在客廳干著急的喬喬再也忍不住的跑來,看看被擺平的白梵天,然後用力拍打門板。」很好!我受夠了,阿修羅,你最好給我馬上開門,否則……否則我會打你、踹你、捶你、砍你——」
哇 !有夠血腥的。白梵天不敢領教地搖搖頭。看來這一大一小住在一起,對彼此還是有所「影響」的嘛!這是不是就是中國那句什麼靠近什麼顏色就變紅紅的……又怎麼就黑黑的……
嘖嘖!多「淒慘」啊!他已經開始很認真地想象「阿修羅」加「喬喬」等于「怎樣的小孩」……嗯!也許有些東西還是不宜幻想比較好吧!
揉揉快要摔成四半的屁|股,白梵天嘆息地站起來。
兩個禮拜前,一清醒過來的葉暗羅知道自己雙眼失明,先是整個人如遭雷殛般呆掉,然後開始大吼大叫、摔東西,活像只被惹毛的大狒狒,張開長滿利牙的血盆大口見人就咬。
好吧,至少值得慶幸的是,他的頭痛似乎是不翼而飛了。會是因為眼楮瞎了、能力沒了的關系嗎?所以連「副作用」也一筆勾消了嗎?
不過……房內再度傳出一記家具的摔響!
「這樣下去哪行啊?」就算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白梵天也想翻臉了。
喂!有哪門子交情要他必須忍受一個瘋子霸佔他主臥室,還不停的砸東西打人,把家里弄得像殺戮戰場的?
「不管了,我得好好打他一針不可!」白梵天下定決心要徹底執行「蒙古大夫」的職責。他早就應該給阿修羅打上一劑麻醉,再強行將他綁在床上強迫休養的。
「滾開!你別想拿針筒靠近他,」驚天動地的擂門聲一停,喬喬馬上掩身在房門前,雙臂一張,嬌小的身子挺得筆直。」他才剛剛清醒,身體還很虛弱,禁不起你去折磨他。」
身體還很虛弱?白梵天下意識模模他可憐的屁屁。那要不然他這是哪個鬼踢的?折磨?請問現在是誰在折磨誰來著?阿修羅鵲佔鳩巢不說,還幾乎毀了他臥室里大半的家具,抬燈、椅子什麼的就不用說了,如果桌子、床鋪也扛得起來,怕也是粉碎得一塌糊涂,真是圈圈叉叉點星星……
「對不起……」看白梵天愈想愈不滿的神情,喬喬的小臉也跟著隨之一垮,情急地跪了下來。
「喂!」白梵天嚇到了,忙不迭要扶她。」拜托!你在干嘛?神經,快起來,別跪呀!喂!」他想拉她起來,但她卻硬拗著,不但不肯起來,反而還進一步磕起頭來。
「不!我知道我們真的給你帶來太多麻煩了……但是,阿修羅現在只是……只是人有點不舒服,請別生他的氣,別跟他計較好嗎?他不是故意的……」說著、說著,喬喬也快哭出來了,雙膝有些麻痹使整個身體都要癱軟在地上,太多太沉的心理負荷讓她幾要暈厥。
白梵天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掄起她。」天哪!喬喬,你別發神經了好不好?別忘記你肚子里還有一個要顧呢!來、來、來!我帶你去休息……」
「不!放我下來。」哪知白梵天不這麼說還好,一說反倒讓喬喬又強打起精神,強行從他懷中抽身。」我要待在這里,我要留下來陪同修羅。」
「這樣啊……」白梵天看看她,又看看緊緊關起的房門。」好吧,我要出去喝杯酒,你們等一下真的得好好談談,跟他好歹談出個結果吧!」
「好。」喬喬也明白事情不能再拖了。」我一定會跟他談個結果出來。」
當你的世界突然變得冷冰冰、黑暗暗,並且伸手不見五指時,你會不會發瘋?
他就會!
自從白梵天告訴他一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復明時,葉暗羅希望自己真的是瘋了、傻了、痴了,甚至是死了算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死……」
頹廢地,高頎卻瘦削的身軀抵靠著門板,萎靡地盤腿席地而坐,雙眼沒有任何色彩也沒有任何焦點,就直勾勾地瞪著永遠只能看見一片漆黑的前方。
那種感覺,就像頭上被罩了遮掩的面罩,卻怎麼樣都剝拿不掉,令他更加沮喪且憤怒。
所以,葉暗羅一刻也靜不下來了,他只想發狂、發飆、發瘋!
仗著尚有幾分體力,他就像受傷的野生動物圈畫出一定的距離範圍,不準任何人靠近,只想一個人躲起來自暴自棄。
他顫巍巍的舉起手掌,上頭一片疼痛濕熱……哼!是流血了嗎?無所謂,反正他什麼都看不見,流點血算得了什麼!
這個阿修羅在發瘋,另一個卻冷靜得像事不關己,冷漠地看著他的破壞行為——不對!他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不是嗎?
手腳並用,葉暗羅慢慢地站起來,腳下先踢到某件家具什麼的。他雖然看不見,卻很清楚地面上一定是狼藉一片,不過有誰會在乎呢?眼不見為淨,不是嗎?